52-59
☆、(20鲜币)情倾宫闱 52-53
夏日炎炎,菩提的绿叶婆娑摇摆,在青草地上,投下一片悠然的树影。柯卫卿身著一件雪白无暇的长布衫,脚踏一双软软的白布鞋,头发也由白色丝带扎束,就连横插其上的簪子,也是白玉的。
「唰、唰唰!」
一道银芒绕著他盘旋飞舞,犹如白色蛟龙显现,刚柔并济,飘洒轻快,分外优美!
三年了,不论酷暑寒冬、白日黑夜,只要一有时间,柯卫卿就会来到静心殿的菩提小院内,如痴如狂地练剑。
一阵风吹过,一些被烈日烤炙得发焦的树叶,卷起边儿,从树上纷纷落下,这是一幕极为美丽的画面,可是柯卫卿却想著煌夜的提点。
用剑之要诀,全在观变,敌微动,我先动,动则变,变则……
在那一枚叶片飞舞之时,只见柯卫卿当头直劈,叶片瞬时从中心碎裂,剑气在地上划出一道笔直而深长的痕迹。
受剑气震动,更多落叶螺旋起舞,柯卫卿旋转长剑,拦腰横切,没有叶片侥幸逃脱,全都四分五裂,变成星星点点的碎末,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快到正午了,阳光刺目得很,柯卫卿屏息收剑。就在这时,听得「哢嗒!」一声,眼角馀光瞥见五十步开外,一抹黑物yīn影飞坠下廊檐。
柯卫卿略一侧头,拔下玉簪,飞射而出,只见哐当一声,玉簪穿过黑物,稳稳地钉在了朱红木柱上。
等柯卫卿走过去一瞧,才发现事情不妙,这、这不是殿上瓦吗?
可能是天气酷热,泥浆被晒裂了,瓦片才会掉下来吧。这瓦片漆黑发亮,堪比玉石,且雕刻著佛家经文,别提多精致了。
「渡生法师是不会介意的吧……」想著寺庙里一本正经的老住持,柯卫卿的心里就直敲鼓。
小心地拔下瓦片,看著正中央的圆窟窿以及裂痕,要修补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站在那里做什麽?」低沉又动人的嗓音,却吓得柯卫卿猛转过身,并把瓦片藏在身後。
「殿下!」柯卫卿叫道。
来人正是太子煌夜。头戴龙纹金冠,身著绛纱袍,腰间玉佩缀有明黄流苏,脚上是黑皂靴,身材颀长挺拔,所谓皇子威仪,就是这般吧。
比起柯卫卿依然年少的脸庞,十九岁的煌夜就要成熟许多,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锐利,而嘴唇如弓一般轻轻抿起,是越发的英俊冷酷了。
早在前年,煌夜就在父皇和高僧的主持下,举行了加冠典礼,而在大燕,男子要年满二十岁,且父母无期丧,方可举行加冠仪式。
显然,皇帝是要让太子竖立更多的威信,才提前举行加冠礼的。如今的朝堂上,皇帝淳于炆已经迈入花甲之年,体力亦大不如从前。
以赵国维为主的赵派,与宰相李铎爲主的李派,便各自结党牟利,政局正是浑浊不清之时。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炆帝明白这些战功卓绝的老臣,开始心怀不轨,但又不得不重用他
们。对他们贪赃枉法、圈占民宅之事,都睁一眼,闭一眼,权当不明了。
只要现在两派势力互相制衡,皇位放中间,倒也不失爲一个好办法。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炆帝清楚,煌夜更清楚,因此加冠之後,他便主动请旨,要求带兵去讨伐西北塞外的寇盗。
这些以浮云山爲据点,奸yín掳掠、杀人如麻的流亡匪徒,以往都是赵国维的部下去平定的,如今交给未有过军功的太子,大多数人都抱著看好戏的姿态,并不认为他能获得胜利。
赵国维则摆出热心肠的样子,特别「护送」太子的兵马到西北边塞,其实是想看太子兵败,再由自己救驾,演出一曲主仆肝胆相照的热血戏码。
却不料煌夜只带了二十人,于夜间先突袭拥有近千人的峭壁山寨。火光照天,箭无虚发,擒贼先擒王的杀死头目後,大军压进,贼寇们虽自称亡命之徒,但见状无不抱头鼠窜,结果全都抓获归案。
而大燕只有伤兵十数人,无一人死亡。打破了以往但凡攻打流匪野营,必定伤亡过百的定律。
赵国维的面子自然是挂不住了,但是皇帝笑著说,这一次追剿匪徒,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真要较真起来,还是得靠赵大将军的铁骑出马,才能保得大燕平安。
赵国维也不客气,竟然抱拳说,皇上言之有理!百官见了,便纷纷恭维赵国维兵强马壮,太子的功劳也就一笔带过了。
当然,这正中煌夜的下怀,他只要证明自己有军事能力即可,目前还不能与赵国维硬碰硬,需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赵国维手中的兵权,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他想要谋反篡位,并非难事。
今日的朝堂议事,同样是两位文武大臣的天下,虽然是为讨论皇帝六十四岁的寿诞宴席,但对于如何庆祝,要请几个国家使节,又该如何回礼之事,双方就斗得不可开交。真是狗咬狗,一嘴毛。煌夜深深觉得,要驾驭群臣,真比任何事情都要艰难。
本是一个时辰就可决定之事,结果闹腾了一上午,且在皇帝的多番调停下,赵李两派才勉强议和,谁也不赢,谁也没输,因为一切照旧,往年怎麽摆宴,今年一样如此。
煌夜心下气闷,不觉就来到这里。和他想的一样,柯卫卿依然在练剑,不畏酷暑,风雨无阻。
「免礼吧,这里没人,你叫我师父即可。」煌夜已经习惯柯卫卿叫他「师父」,有时候是羞怯怯的声音,大多时候是兴高采烈的,极少会是循规蹈矩的。
「是,师父,朝议结束了吗?」柯卫卿问道。太子这些日子来,常和他说一些朝堂之事,让他明白目前的势力派系,斗争目的等。
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兵法。纵观大燕本土,北部与天霁、鲁、嘉兰三国接壤。南方隔著沧江与南烈、靖、飞翼三国隔空相望。西边有西夷国,东边则是东麟国,东南有晟、夏二国,但靠近海边,离大燕较远。
而在大燕的西北、西南、东南、东北,各有四个附属国,即青鹿,祈天,灵泉,腾国,除青鹿已被囊括入版图之内,其馀三国,仍以每年献贡的方式,寻求大燕的庇佑。
炆帝早想吞并掉附属小国,进一步加固边城,但由於天霁、鲁国频频进犯边塞,不得不先稳住小国,以免多方受敌,引火上身。
说起来,如今天下大局不稳,谁都想吞并邻国,蚕食地图,继而达成一统天下的目的,因此战火连绵不断,大燕也该是时候选择结盟,或是主动出兵了。
柯卫卿从煌夜那里,学习到很多国子学里,学不到的东西。例如学士说,天下人性为善,但凡要从和气讲起,紧要国事亦可议和。
煌夜却说,当两方水火不容,只能拼个一死方休之时,「兵力最强者胜」,惟有剑与血才能解决问题。
柯卫卿心下更赞同太子的观点,由此可见,习武杀人似乎是不能避免的了,因为他总有一天会奔赴沙场,要为国出力。
但只要是对太子有利的话,柯卫卿觉得就算是要他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已经结束了。十月是皇上的寿诞,你知道的吧?」煌夜注视著柯卫卿。年长了三岁,个头固然已拔高不少,但容颜依然清秀,宛如少女一般。
「是。」
「你陪我出席吧。」
「欸?」柯卫卿有些惊讶,他虽然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但一直在太医院当差,也没去百武堂学艺,很多人都以为他不会武功,只懂学医。
就连青允也一样,还吵著等有时间,一定要教他练功呢。
「到时候,会有七国使节出席,也有进宫朝贺的地方官,你要留意安全戒备,尤其是皇上身边。」
「是,徒儿遵命!」柯卫卿一抱拳,却忘记手中的瓦片了。
「这是什麽?」煌夜盯著他手里的瓦片和玉簪。
「啊、这个……不是我故意的!屋檐上突然掉下来,而我又刚好碰到……」柯卫卿涨红了脸,十分尴尬地道。
「我会命工匠来修补的。」煌夜取过柯卫卿手中的瓦片,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上。
「是……」
「还是说,你仍在介意渡生大师的话?」煌夜敏锐地问道。
「我没有……」一年前,那位总在庙堂里念经的半聋僧侣,终於发现了在院落里练剑的柯卫卿和煌夜,他的表情是万分惊讶的,甚至还有些恐惧!
僧侣颤颤巍巍地指著柯卫卿的脸,叫骂道,妖孽啊!既已离开此处,为何又要回来?!是还想要祸乱宫廷吗?!殿下!此妖不除!大燕必亡啊!
胡说什麽!柯卫卿何时二次入宫?又哪来的祸乱宫廷?你是念经念糊涂了吧!煌夜当即驳斥,加上渡生大师不时会发癫,他说的话,没人相信。
柯卫卿私下找过渡生大师,但他老人家跪坐于蒲团上,一脸麻木,完全不理睬他,只顾敲木鱼,问不出任何缘由。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你就别放在心上了。」煌夜安慰他道。
「徒儿明白。」柯卫卿点头,想把玉簪插回头上,但是煌夜温柔地拿过,替他戴上了。
「个头是长高不少……」煌夜呢喃地道。
「师父……。」柯卫卿红著脸,眼睛里闪著光芒。
「可还是个孩子。」
「怎麽会?!」柯卫卿有些不满了。
「你要快一点长大。」煌夜伸手摸了摸柯卫卿的头,轻声说,「别让我等太久。」
就在这时,一位身著红衣的公公来了,他叫李德意,已经在东宫做了主管太监,煌夜颇为信任他,才会把在这练剑的事情告诉他。
「奴才给太子、小王爷请安。」李德意躬身说道。
「找我何事?」煌夜明白,若没要事,李德意是不会贸然来到静心殿的。
「皇太后有懿旨,请太子前去寿安宫一趟,商议为皇上贺寿之事。」李德意如实禀告。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皇太后自大皇子耀祖一家被软禁於城外後,一直深居宫中,足不出户。
煌夜但凡喜庆佳节,都会去请早问安,但两人关系始终不冷不热。也难怪,皇太后最爱的大皇子,是她的亲侄女华贵妃所生,且取名耀祖,大有继承帝位,光宗耀祖之意。
如意算盘早已打好,中途却杀出一个程咬金,一个被皇帝冷落多年的萍妃,她的儿子竟然被立为太子,这叫她怎麽接受?
可是事已至此,除去切断与耀祖之间的联系,以求明哲保身之外,别无他法了。
「微臣恭送太子殿下。」柯卫卿送走了煌夜与李公公,依然留下来练剑。
一个时辰之後,柯卫卿的肚子饿得咕噜噜,便停了下来,来到放生池边洗手。金钱石龟在阳光底下,反射著耀眼的光。
他突然想投币一试,增加运气的话,也就能实现「快点长高」的心愿吧。
可是,他两年前就有试过好几次,都没有投中,时间一久便忘了。
柯卫卿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铜钱,倒退三步,嘴里念念有词,然後嗖地抛出铜币!
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半空,「叮!」清脆的一响,铜币便稳稳地落入石龟半张著的口内,没
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太好了,殿下。我射中了!」柯卫卿高兴地又蹦又跳,接著想到太子不在这里,便有些不
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传说投中金钱龟,就会有好运。但是,真正的运气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柯卫卿突然想起太子说过的话,当年虽然听著,但并不了解,现在看著自己常年握剑,满是茧子的手掌,便恍然大悟了。
石龟依然是石龟,变好的不是运气,而是自身的强大。所以投币射龟会变得轻而易举,百发百中。好运也就源源不绝了吧。
「臣,多谢太子教诲。」柯卫卿轻声说道,心里暖融融的。
——待续
☆、(11鲜币)情倾宫闱 54
煌夜去到太后寝宫,让他意外的是,太后的殿内,还有宁皇后、云妃二人,她们分别坐在太后两旁,手里端著茶盏,宫女立在椅後,正在给她们扇风祛暑。
「太子殿下,近来可安好?」娇媚如花的云妃,朝煌夜款款施礼。煌夜回礼之後,又向太后与皇后问安。
太后已是七十八岁高龄,满头银霜,一脸皱纹,但目若明星,气定神闲,手里不时捻动玉佛珠,端坐於檀木透雕的凤椅之上,丝毫不见疲态。
太后叫煌夜来的意思很明确,为皇帝的寿诞拟定礼单,宁皇后和云妃也出了不少主意,但如今军马赈灾支出甚大,在某些地方不得不缩减开支。
「若是耀祖在的话,他一定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太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翻过写满礼品及歌舞节目的簿子。
宁皇后自然是不敢接话,云妃就逢迎拍马地道,「是啊,大殿下最精通稀奇玩意儿了,前些年,他给皇上准备的百女长袖舞,臣妾还历历在目呢。」
「呵呵,他呀,不是当权的料,只会玩玩那些捞什子。」太后笑著说,却是话里有话,煌夜并不作声。
「把这里划去,什麽珠玉翠片绣花鞋,又不是女儿节。」太后指著簿子,一名太监立刻上前,取出炭条儿,把那一行字给涂黑了。
「就是没人拿主意,才什麽东西都往上边写。」云妃抿嘴笑道。
「既然如此,就把大皇兄招入殿内,一同商议如何?」煌夜的话简直是一声炸雷,三人一同望向他,表情各异。
「此话当真?!」太后脱口问道。她就是想借给皇上贺寿一事,招耀祖入宫,怎麽说他都是皇帝的亲骨肉,给父亲贺寿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发出懿旨,只能找来皇后、云妃这两人做说客,可还是觉得不够,就找来煌夜,看他能否松松口,让耀祖进宫探亲。
「大皇兄现在虽然被贬为平民,但是进宫贺寿,让父皇、太后感受团圆之乐,有何不可?」煌夜明白,太后若开口,可不只是「贺寿」这麽简单,说不定还要多留大皇子几日,以便密谋东山再起。
太后有些迟疑,因为她的心思正如煌夜所想。她想要耀祖留在宫里,只要太子尚未登基,易储之事极有可能。
而且她已做好准备,必要时就撕破脸,来个怒火冲天,也要煌夜同意耀祖进宫面圣。
此时煌夜的大度,反而让她措手不及。
「难得太子殿下有这孝心,可以不计前嫌。太后,您老人家就应了他吧。」云妃看不出端倪,只是傻傻地笑道。
「嗯,云妃说的有理。」太后嘴上这样说,心里并不愉快。既然太子说只是来贺寿的,那麽耀祖必须当日来,当日回,没有留下的可能。
「此事,孙儿自会向父皇禀明,就不劳皇祖母Cāo心了。」煌夜躬身道。
「那就劳烦太子了。」太后喝了口茶,便撤下礼簿,让皇后、云妃与太子一同跪安了。
煌夜走出寿安宫,心想皇祖母果然不肯轻易放弃,让大皇兄登基的主意。这三年,说是足不出户、自我反省,实则是运筹帷幄,等待时机罢了。
可她却不知大皇子在外头是什麽样的品行?自从被贬为庶民,软禁在民居内之後,他不但不反省,反而变本加厉地寻欢作乐,挥金如土。不够钱,就强取豪夺,私开粮仓。
根据青允的密报,耀祖不仅在家里开设赌坊,还嫖娼,把钱都花在妓女身上,整日花天酒地,在城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这样的耀祖出现在父皇面前,还要贺寿,恐怕只会怄得父皇吐血吧。
煌夜原本不想提及这些丑事,既然太后如此有心想让大皇兄来「献宝」,那麽他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
两个月後,皇帝的寿宴终於摆开,各处宫门红灯高悬,门前立著金铜浇铸的「寿」字,在晨光里真是耀眼夺目。
各国使节、文武百官,按照官阶高低,依次进宫叩拜。那些盖著大红布,用金丝银线绣著祥瑞图案的礼车,一辆接一辆地往宫里送,竟然连绵不绝,一直排到城东大门口。
「请稍後,往这边走。」
柯卫卿身穿棕红软皮铠甲,腰佩短剑,与其他被临时调派此处的侍卫们,一同维持东大门的秩序。
朱红铆钉大门前不但有上千御林军,还有护军夹道检查,排场盛大,无非是想要炫耀大燕的富强罢了。
柯卫卿从卯时开始,接待了数不清的使节和大臣,翻看他们的牌子,检查礼车,然後就疏导人流,放行进去。
「前面的小兵,快闪开让大爷进去!」
前面的马车刚刚离开,就有一辆乌布篷车气势汹汹地插队,直冲了进来,马夫十分嚣张,柯卫卿诧异地瞪著他。
「看什麽?你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吗?还不快滚开!」
尽管马夫挥舞著马鞭,粗鲁地叫嚷,柯卫卿照例开箱检查,核对他们随身携带的礼单。令他惊讶的是,上面写著淳于耀祖的名字,这不是被贬为平民的大皇子麽?
礼单上列出的贺礼,可是十分阔气,有紫貂皮六件,金锦帐二套,金银珠宝两箱,野猪麋鹿二十,差不多是国家送出的厚礼了。
「怎麽,哪个人活腻了,不给本王放行?!」也许是柯卫卿看得久些,马车的帘子一把掀起,一张肥满发胖、泛著油光的脸伸了出来。
淳于耀祖本想大声叫駡,可是一看到柯卫卿的脸,竟然呆住了,御林军里竟有这样年轻又水灵的少年,真把梨园里的头牌小生都比了下去。
淳于耀祖看得心花怒放,都忘记发火,色迷迷地盯著柯卫卿的脸。柯卫卿不理睬他,检查完後就让护军放行了。
明明已经贬为平民,却还自称王爷,柯卫卿十分厌恶花天酒地的淳于耀祖,可也知道太后宠爱著他,毕竟是皇家子嗣,哪怕已经被贬为平民,可还是能在京城横行霸道。
又忙了两个时辰之後,柯卫卿饿得饥肠辘辘,轮值的御林军到了,柯卫卿才走开两步,就被人从背後一把捂住了嘴,强拖到幽暗的城墙根处。
柯卫卿差点拔剑,却听得耳边一声温柔的笑,「别动,小不点,我带你出城玩儿。」
——待续
☆、(8鲜币)情倾宫闱 55
「十殿下?」柯卫卿扒下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回过头,果然是十皇子永麟。
「好久没见你,又长高了些。」永麟笑盈盈地比划了一下,「再下去,我都没法叫你小不点啦。」
「殿下,您是怎麽出来的?」比起这个,柯卫卿更惊讶永麟会在这里,今日不比往常,但凡出入皇宫都要经过御林军的核准,以免有人鱼目混珠,危及皇室。
「这有何难?」永麟从莹白的衣袖里,掏出一枚贴金木牌,前面是虎头,後面刻著「副部署」三个字。
「啊!御林军的权杖!您偷的吗?」柯卫卿认得这块虎符,正副部署各有一块,只要一亮出来,就可自行出宫。
但是平时正副部署都把虎符带在身上,绝不会借给他人。
「嘘,别这麽大声,什麽偷?我是顺手借的,一会儿就还回去。」永麟把虎牌收回袖内,便拉住柯卫卿的手腕,「好了,快走吧!」
「等等,殿下。我还有事……!」尽管柯卫卿挣扎不休,可还是敌不过永麟的蛮力,给硬拖著出了城。
皇上大寿,不仅是宫里热闹,城外的乡镇里更是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劈头而来的,便是劈啪作响的鞭炮声,有商人选在今日开张,还有竹笛锣鼓响个不停,是江湖艺人摆摊献技。
穿著花色布衣的孩子们,提著装有蟋蟀的竹篾笼子,嬉闹追逐,但也有趁著人多,出来要饭的乞丐,多为北方水灾,逃难而来的。
柯卫卿看著这截然相反的画面,不由心生感触,太子曾经说过,愿天子脚下无饥民,现在看来,仍是任重而道远。
「小不点!楞著干嘛?快来看猴戏!」永麟拽紧了柯卫卿的手。这路上是挨挨挤挤,喧嚣沸天,一不小心就得走散了。
在前边茶馆的空地上,摆开著红漆木箱,还有黑狗、竹竿等等家什。一老翁敲著锣鼓,高声吆喝,手里的两只棕毛猴子,便忙活开了。先是学人开箱穿衣,还会涂脂抹粉。引来众人哄笑。
再来,爬上狗背,拿起竹条儿,策「马」扬鞭,这一猴一狗满场遛圈,另一只猴子则顶著铜锣,请各位看官打赏。
一时间,全是乒乓作响的扔钱声,老翁眉开眼笑著,喊起谁也听不懂的口令,两只猴子爬起竹竿,一上一下,头尾相连,来个猴子捞月,悠悠荡荡,高悬半空,引得观者一致叫好!
「这个真有意思。」柯卫卿看得目不暇接,宫廷里也会搭台演杂技,但是猴戏很少见,且都是中规中矩的表演。
「嘿嘿,更有意思的,还在後头呢。」永麟又带著柯卫卿,拨开人群,去看另一头的武艺表演。一个光著膀子,穿著短裤的壮汉,手持大刀,啪啪地就往脖子上砍,但只见红痕,不见流血。
为证真实,他还请游人拿著砖头,使劲往他头上拍!泥砖应声裂成两半,头颅却丝毫不见损伤!
这可真是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身,柯卫卿看得瞠目结舌,又心惊肉跳,正要说话之时,嘴巴里却被塞入一颗甜得黏牙的糖渍樱桃。
「好甜。」柯卫卿细细品尝,意犹未尽地道。
「好吃吧?我买了好多呢,快拿著,还有吉祥果,酥油角,马蹄糕,你还要吃什麽?」永麟跟变戏法似的,手里捧著好几个油纸袋,香的、甜的、辣的、脆的,真是一样不缺。
「够了,这些都吃不完。」柯卫卿连忙说道。
「你别和我客气,我今日可是拿了一包银子出来,什麽都可以买。」永麟一笑,眼眉弯弯,俊气又温柔。
「殿下,我真吃不了那麽多啦!」柯卫卿两手抱著满满的吃食,娇憨地笑著。
「那好吧。」永麟这才心满意足地盯著柯卫卿的脸,虽然肤色依旧白皙,但是人瘦了些。
不知道九哥是怎麽想的,都三年了,还是没把小不点调回东宫,他是打算让小不点一直做些晒药、站岗的苦力活吗?
明明是太子殿的带刀侍卫,却在城门口监守礼车,与其让人轻视小不点,还不如把他调去自己的扶月宫当差,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风吹日晒了一上午,还吃不上一口热饭。
「多谢殿下。」柯卫卿躬身道。
「谢什麽,走,我带你去看唱大戏。从酒馆的二楼望下去,可以瞧得很清楚,顺便喝碗酒,歇歇脚。」
不等柯卫卿表态,永麟便推著他的肩头往前行了,和那些踩著高跷,扮著神仙,又唱又跳的杂耍们一起,混入了人山人海的街市中。
——待续
☆、(17鲜币)情倾宫闱 56-57
当。随著教坊司的鼎钟一声敲响,笙歌丝竹,鼓乐齐鸣,在这喜庆的乐曲中,先前进宫贺寿的近千人,依次入席,享受皇帝钦赐的御宴。
八百张红木长桌在永和殿内层层摆开,就连外边也放满了,大红宫灯高悬半空,处处有乐师吹奏表演,烟波飘渺,果香四溢,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七彩**丝,八宝鸭子,清蒸鲈鱼等六十二道珍馐,分作五轮不断地摆上席案,中间还穿插有点心、水果。人人面带微笑,请菜敬酒,好不快活。
然而就在这杯光交错、歌舞升平之时,有一道放肆的笑声,突兀地横在清雅的乐曲当中。
正与宁皇后互相赠酒的淳於炆,顿感不满,他循声望去,玉阶下有一张紫檀木桌,比其他的
桌子都要大,放的美酒菜肴也更多。
而入席之人,却是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他左右陪坐著的不是大臣,而是两名如花似玉的宫廷舞妓。
男子显然已经喝醉,抱著舞技又是亲又是摸,纱裙都已经摞到了大腿上,实在有碍观瞻。
「这人是?」淳於炆眼睛有些花了,眯了半天也没认出是谁。
「皇上,这是您的长子,耀祖呀。」宁皇后笑著小声说。
「什麽?他怎麽可以坐在殿内,理应到外边去才是。」淳於炆皱起眉头,非常不快地道。
「算了罢,太后看著喜欢就好,您不是说,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该多让著些。」宁皇后偷偷看了眼坐在另一端的太后,她的脸色也不怎麽好看,端著酒碗,却不喝,恐怕也是觉得耀祖的行径太过放浪了吧。
「哈哈,来,美人儿,让本王亲口,别躲嘛。」碍于太后的口谕,要礼遇耀祖,因此无人敢
出来劝阻。
「他怎敢自称本王?岂不是拿朕的圣旨当放屁?」淳於炆火冒三丈,要知道在这殿内,还有七国的使节在,这传出去,大燕皇帝的权威何在?
「来人!」淳于炆正要叫侍卫,撵走这下三滥的东西,不想太后猛咳两声,怒瞪著皇帝。
眼看一场自家门里的争斗就要发生,坐在正方宝座之下,与夫人、女婿、女儿三人同席的赵国维,举起酒盏,出列奏道。
「皇上,能赴此宴,臣深感殊荣,在此祝您圣寿无疆,永葆青春!」赵国维言毕,便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好个永葆青春,朕和爱卿都已是老头啦!」淳於炆於是转换话题。见皇帝与护国将军相谈甚欢,耀祖倒也清醒了几分,打著饱嗝地看向宝座之上,左侧的太子席位。
原本这个位子应当是他坐的,如今却被煌夜取而代之!心里头就越想越恨。
再看坐在上头的煌夜——身著浅黄龙袍,头戴东珠金冠,面容清俊,仪表堂堂。让在座之女子,不论是王妃郡主,还是宫娥使女,都对他频频侧目,以示关切之心。
他越是引人注意,耀祖就越咬牙切齿,就连他怀里的舞妓,也有些朝三暮四,时常把脸朝向宝座左侧,以期望得到太子垂青。
当然了,他是太子,一朝在侧,便能贵为太子妃,不过连卑贱舞妓都有这等心思,竟然狗眼看人低,著实叫人生气!
「滚!」耀祖猛地一把推倒舞妓,揪著她们的头发,还狠狠地扇了两嘴巴子。
前一刻还在心肝美人儿的叫,这会儿就翻脸不认帐了,两位美女惊得花容失色,仓皇不已。
最後,太后示意过去两个太监,把这两个仪态尽失的舞妓拖了出去,一切才恢复平静。
然而心下不平的耀祖,见到太后如此「关照」自己,便更是无法无天了。
他四下张望,竟然瞧见了早晨在城门口见过的俊俏小兵,那时名字都没问。此刻,这小兵正站在宝座左侧的玉阶之下,守著皇族用膳。
难不成是太子的侍卫?可他早晨不是身著御林军的兵服?虽然有些弄不懂,但在酒气的助威下,耀祖拿起一壶酒,蹒跚著步子,走向小兵。
柯卫卿监视著殿内,尤其是宝座之下的一切动静。此时饮宴已过半,不时有王爷官员起身去小解,所以当看到肥胖臃肿的大皇子,在桌椅间踮著肚子穿行,并未觉得奇怪,可是这皇子,却拨开了太监的搀扶,径直向他走来。
「小兵,你叫什麽名字?哪儿的人?」
被酒气冲天的大皇子突然这麽问,柯卫卿不觉一怔。
「说话呀,哑巴了你?」耀祖把酒壶往柯卫卿的xiōng前一耸,洒出来的酒汁,顿时弄湿了他的衣襟。
「大人,请回席饮酒。」柯卫卿轻轻地推开酒壶,说道。
「啥?叫我大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来,跟本王共饮一杯,保准你以後衣食无忧!」耀祖吸著酒糟鼻子。整日的醉酒买欢,他早没有了当年身为大皇子时的威风,反倒像个乡野土霸。
该死的大哥。永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暗自皱眉。他其实一直注视著柯卫卿,他的席位离宝座也近。
正当永麟觉得恼火,起身想要阻止这一出闹剧时,一把利剑噌地亮起在耀祖的脖子前。
剑尖离开喉咙只有那麽一丁点,随时都可要他丧命!
「啊!」耀祖猛一吃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柯卫卿也是惊讶万分,望著突然站起来的太子殿下。
煌夜立在玉阶之上,手持龙鸣剑。那铮亮的刀锋,在宫灯底下发出让人战栗的寒光。
瞬时,百乐齐鸣、哄笑热闹的大殿,变得寂然无声。众人,包括国外使节全都瞠目注视著宝座上,太子、大皇子,以及一名侍卫之间的冲突。
谁都知道太子厌恶大皇子,也明白大皇子对太子之位仍未死心,在他们看来,这名侍卫不过是个导火索,引起二人的争端罢了。
皇帝和太后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也相当震惊,兄弟二人剑拔弩张,还是在皇帝的大寿之宴上,是想当朝逆反麽?
「你、你想怎样?敢杀我不成?」耀祖一边抖动著肥胖的身子,一边装作无畏地斥责道。
「你已贬为庶民,却当众调戏本殿下的带刀侍卫,是想受廷杖之责?」
廷杖之刑便是当这群臣的面,由两名护军举起木板轮流打屁股,这是耻辱的象徵,同时也是皮开肉绽,生不如死的酷刑。
「谁说我调戏他了?我、我只是……」
「只是喝得烂醉如泥,因此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煌夜冷眼睨视著他。
「对,就是这样!」为了脱罪,耀祖急忙认道。席间却响起窃笑声,这糊涂皇子,闹得是哪出戏呀?
太后则气得xiōng口直发堵,耀祖如此荒yín,连殿里的侍卫都敢轻薄,而且情愿以喝醉为由脱罪,真是敢做不敢当,毫无男子气概!
他的这些行为,等於在抹黑她这个太后,因此不等煌夜收剑,太后便道,「拖出去,廷杖二十!」
「祖母!皇祖母!求您开恩哪!孙儿知错了!」耀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著求饶,太后却丝毫不为所动,让太监和衙役把耀祖给架了出去。
她表现得铁面无私,可是心底却在淌血,这个孙儿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比不得其他皇孙。
煌夜收回龙鸣剑,吩咐柯卫卿回去更衣,便坐回席上。
鼓乐重新奏响,逐渐地人声也恢复鼎沸,太后面色铁青,怨愤地看了太子一眼,心想,这招借刀杀人,他用得可真狠啊,竟然逼我亲口下令责罚耀祖!
而官员们见到连太后都不再护著大皇子了,恐怕再也不会有人对耀祖的复位抱有期待了。
谁会去支持一个在皇帝寿宴上,大大出丑的醉鬼皇子呢?
太后拽紧了拳头,她是老了,可心眼没有糊涂,煌夜比她想像的要厉害得多。该怎麽做,才能挽回局面?看来日後得细细盘算了。
在太后啄磨诡计之时,太子接受著各位使节、官员的轮番敬酒,他的大度与体恤下属之心,深受他们喜爱。
赵国维也不甘寂寞,提出拔河助兴,淳于炆欣然同意。於是,文武百官分作两列,嘿呦嘿呦,拼抢第一,喧嚣得简直要掀翻了屋顶。
七国使节,也纷纷派出旗下的强兵壮士,参与其中,这就像一场「腕力」的决斗,哪方力气大,哪方就算赢。
起初只是玩乐罢了,可後来便是赵国维一人的风光,他已经五十有七了,两鬓已夹杂有白发,却能够力拔山气盖世。一人抓著一头,咆哮一声,把另一头的二十馀青壮年,统统拉趴在地上!
「勇将!真正的骁勇猛将啊。」赵国维得到使节们的一致称颂,仿佛这是给他的表彰宴,而不是给皇帝来贺寿的。
煌夜没有参与其中,却把这一切看的分外明朗,其实比起年老的太后,不成气候的大皇兄,这权盖满朝的赵国维,才是他一直提防的对象。
「报!」一名身著戎装的士兵,突然出现在宝座下,说是有要情禀报。
「今日大家畅饮甚欢,游戏正浓,再急的事,也等到明日再议。」皇帝笑著说,却丢了个眼色给太子。
煌夜会意,趁著大家拔河正起劲,把这位兵士招去了偏殿问话。
「正值父皇寿宴,若突然中止,必定惹来臣子们的猜忌,有何急事,你在此处说明便是。」
「属下明白,皇上英明。」兵士肃然地道,「回禀太子殿下,军机处收到密报一封,称天霁国已经调集八万兵马,打算大举侵犯我国!」
「密报从何得来?」
「是军机处安插在天霁国的探子回报。」如今,哪个国家里没有他国的密探,大燕派出去的,就差不多有千馀人。
有成功卧底的,但更多的是身份暴露,惨遭杀戮。因为密探不但需要刺探敌国军情,还要从中挑拨,搅乱敌国政局。有时候密报采纳与否,不单要看这个密探是否靠得住,还要对密报来源进行分析。
而天霁国的密探,是御林军骑兵统领青允的孪生哥哥,名叫青缶,为人机警正直,武艺高强,煌夜信得过他。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煌夜让兵士退下,为表示无异样,他又回到宴席之上,与众臣子一同饮酒,直到深夜时分,这场寿宴才散了席。
——待续
☆、(15鲜币)情倾宫闱 58-59
星光熠熠,高悬於墨色苍穹之上,柯卫卿站在东宫的前花园,等待太子召令。
之前,太子吩咐他回殿内更衣,他便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东宫偏殿,换了一身乾净的侍卫服。
可是太监就走了,柯卫卿没有得到太子的传唤,只能停留在静谧的花园里。
他是太子的侍卫,照理说就算不回去宴席,也能找到安身之处。或是值夜东宫,或是回去侍卫营歇息。
但是柯卫卿已经很久没来东宫了,这里的人大多不认识他,之前同时被选为武侍卫的公子们,早就已经升迁,得到更为重要的差事。处处是陌生的脸孔,让柯卫卿更加觉得他在这里是多馀之人。
很想为太子分忧解愁,可是煌夜却极少传唤他,是他资历不够,不能胜任侍卫的职务,还是哪里做错了?柯卫卿实在想不明白,也就更加沮丧。
正当柯卫卿情绪极为低落之时,前殿传来一声通告,「太子殿下到!」
柯卫卿赶紧去宫门前迎候,十几个太监宫女,手持大红宫灯,出现在宫门的两侧。
太子乘坐的青龙辇已经来到殿前,青色的辇身,朱红的车盖,八扇车窗上都镂刻著金色龙鳞,十分气派。
「奴才恭迎太子殿下。」太监、宫女纷纷下跪,高呼之声在夜空回荡。
然而下来的人,却是骑兵统领青允。他看到跪在门前的柯卫卿,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卫卿,有你在就好办了。」
「什麽事?」柯卫卿急忙问道。
「太子喝多了,我不放心,便送他回来了。」青允摇著头,叹道,「你没见到那些使节、大臣,轮番请殿下喝酒,殿下无法推托,就全喝了,我都来不及劝!」
「还有啊,喝急酒伤人,我之前就说过,殿下又不是海量……」
「你说够了没有?」煌夜打断了青允,扶著车壁,走了下来。
「啊,殿下,小心门槛。」
「我知道,不用你罗嗦。」煌夜的步履有些摇晃,但仍坚持自己走进殿门内。太监纷纷抬起宫灯,给他照明。
柯卫卿正想要跟进去,青允又拉住他,小声提醒道,「你别看太子没事似的,在回来的路上都吐了两回了,还不让我传太医……总之,你小心照看著,我总觉得晚上会出事儿。」
「知道了,我会小心看著的。」柯卫卿慎重地点头,便告别了青允,小跑著进去了。
宫灯闪耀,红毡铺地。两只青铜仙鹤,昂首立在紫檀木透雕、云纹床榻的两侧,口衔灵芝草,不断吐出如同莲蕊一般清甜的幽香。
在如梦似幻、富丽堂皇的寝宫内,六名太监不停的穿梭往来,侍候太子更衣、盥洗。之後又有六名宫女端来解酒汤,锦帕,口盂等,让倚靠在枕上歇息的太子,慢慢服下,再漱口,净手,见太子和衣睡下之後,她们便悄然退出。
偌大的寝宫就只剩下太子,以及在纱帐之外,默默值守的柯卫卿了。
黑沉沉的夜,静得没有一点响动,前半夜还有虫鸣,此时就只剩下柯卫卿怦怦作响的心跳声了。
已经好久没有为太子殿下值夜了,柯卫卿在兴奋之馀,也是相当紧张,手心里竟然捏出了汗,他轻轻地往衣袖上擦了擦,却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咳嗽。
「殿下?」绣著金银花纹的锦帐动了,柯卫卿赶紧进去,看到煌夜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取床头几案上的白玉杯。
「给,殿下,您慢点喝。」柯卫卿替他拿起水杯,送到煌夜半启的唇边。
可能是酒劲正浓,煌夜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双颊微红,吐露的气息也异常灼热。
「……嗯。」煌夜幷没有睁开眼睛,完全是凭藉著嘴唇上的触感,衔著杯沿,轻饮了几口。
柯卫卿扶著煌夜的肩头,让他重新躺下,还拿过一旁的锦帕,轻轻擦拭太子额上的汗珠。
「您是不是觉得胃里难受?我去叫御医来。」柯卫卿见醒酒汤并没有起到作用,不禁有些担心,直起腰,正想去传唤宫女,煌夜却徐徐地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湿润的眸,就好像子夜一般深不见底。在床头宫灯的映射下,太子的眼波流转,就似月色光华一般,透出令人迷醉的气息。
他半梦半醒的神情也好,还是流淌在金枕上的乌黑发束,都让柯卫卿痴痴地看呆了神。
一时间,柯卫卿竟然忘记自己要做什麽,就这麽睁大眼睛和床榻上的煌夜对视。
「……。」煌夜突然两手撑著床褥,似乎是想要坐起来。
「殿下,您要做什麽?」柯卫卿於是凑上前,帮他起身。
可是……那两只手离开了床铺,攀上柯卫卿单薄的肩头,指头就跟铁钳似的扳紧著,将柯卫卿压倒在床榻上。
「嗯?!」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深深陷入留有太子余温的被褥内,柯卫卿想要挣扎,肩头立刻传来快要裂开的痛楚,让他脸色苍白,一个劲地吸气。
煌夜俯身压在他身上,两只手不肯放松,华丽的黑发发丝垂挂了下来,宫灯的光芒一下子变得黯淡不清了。
「殿、殿下……是我啊。」柯卫卿吓得连嘴唇都失去了顔色,难不成太子殿下喝醉了,误会他是刺客?
「……。」煌夜似乎是嘟囔著说了什麽,可是柯卫卿压根没听清,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狂乱的心跳声,在响个不停。
「殿下,我不是……啊?」再想要说话时,煌夜却轻轻地吻了他的唇瓣。
柔软的触感让柯卫卿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麽?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想厘清此刻的状况,煌夜也终于松开一只手,却转而扣住了柯卫卿的下巴。
用不容抗拒的力道稳住那企图逃走的人之後,煌夜落下的吻便不再客气,湿热的舌头强行侵入唇内,反复骚动著上颚,再卷住仓惶不已的舌叶,像品尝美味一样地舔舐、吮吸。
「呜……唔嗯!」
柯卫卿的双手抓扯著太子的手臂,却无力扳开。下颚被迫扬起,嘴唇被碾压得刺痛,舌头也是,被绞缠著摩擦难舍难分!
耳边则不断充斥著唇舌交融的yín靡声响,令他震愕不已!
「唔……!」在齿龈受到强力舔舐时,柯卫卿从脚底荡漾出一阵酥麻的颤栗,眼泪刹时盈满眼眶,更加模糊了视綫。
「——嗯!」心脏则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著,柯卫卿惶惑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不清。
就在情欲燃烧之际,煌夜却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喘息著……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问,
「你……怎麽会在这?」
「青、青青……!」柯卫卿想说是青允让他留下的,可是控制不住牙关打颤。
「下去!」煌夜坐了起来,意识似乎已经完全清醒,冰冷地说道,「去殿外值夜。」
「是、是!」柯卫卿忙点著头,几乎是滚著爬下了床,膝盖磕得生疼。
「这只是……」煌夜突然说道,柯卫卿停下脚步。
「没什麽,你走吧。」难不成要对他解释说,因为自己喝醉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所以才把他压在床上强吻的?这样讲,只会更惊吓到柯卫卿吧。
「是!属下告退。」柯卫卿就像是受惊的小鹿,头也不敢抬一下。
「等一等。」
「……?」
「就在这儿吧。青允既然吩咐你值夜,就不会再安排其他人了。」煌夜指的是一道屏风之隔的外间。
「是。」柯卫卿不敢哭,也不敢抗令,把眼泪擦掉後,就去了屏风外。
「只有今晚。」煌夜透过精雕细镂的屏风间隙,看著柯卫卿的侧脸说道,「明天你可以回太医院了。」
柯卫卿似乎是点了点头,但是煌夜隐约看到,他转过脸去的一瞬间,有一滴晶莹掉了下来。
——不过是喝多了,所以做了一个春梦而已。
在梦里,是只穿著亵衣,在河边沐浴的柯卫卿。因为是梦,所以想做什麽都没关系吧?煌夜的理智像是烧断了,抓住柯卫卿後,就开始疯狂地吻他、爱抚他,不管他愿不愿意。
直到腿间耸起欲望,让他惊觉这不是梦,才发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确实是柯卫卿,只是不在河岸边。
同样的错误,发生了两次,难道还能视作只是「意外」吗?
煌夜深觉懊恼地捏著自己的额头。头好疼,快要炸开一样,可是xiōng口更沉闷,让他喘不过气。
「我不是想要一个男宠,才把他留在身边的。」煌夜呢喃道,并强迫自己忘记刚才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
可是到最後,他也没能平复这种心情,虽然躺在舒适的床榻里,却是一宿未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