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
2003年5月29日
这两只比翼鸟的到来让这群年轻人走到了一起，几天之后，那对鸟儿飞向大海，消失在茫茫的海天之间，只留下清脆的鸣声似乎还回荡在林间。
俗语说：好奇心可能害死一只猫。瑛姑故意接近段智兴，她想了解这个男人，她对于这个“抛弃”了她的男人有一份格外的关注。况且以如今这种方式相处，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感博弈应该从女娲造出人类时就已经开始，这种互相之间的算计，夹杂着人类最复杂的感情，欢喜，悲伤，嫉妒等等，需要我们用一生慢慢领悟学习。
瑛姑与段智兴谈起了大理，谈起大理自然要谈起茶花。大理人人喜爱茶花，一到二月，整个大理就成了一片茶花的海洋，“树头万朵齐吐火，残雪烧红半边天。”此言诚不欺也。茶花因其优雅大方、质朴无华确又气质高贵而深受大理人，特别是皇室的喜爱。
段智兴也喜欢种茶花，他们开始如数家珍般的聊起“绿珠球”、“十景牡丹”、“鹤顶红”、“丹芝”、“大朱砂”、“金丝玉蝶”、“白三学士”、“白宝珠”和“花佛鼎”这些名贵的茶花，它们的生活习性，花的色彩，花期等等方面。
他们还聊起了一些民俗，美味的白族食物，精巧的手工艺品，白族女孩子美丽的衣服与小巧的饰物。一点一滴的记忆在热烈的交谈中逐渐变得清晰，一些以前从没注意过的地方如今想起来是如此美丽。他们共同想起一个词汇：“家乡”，这是一个让人温暖的词汇。此时的瑛姑与段智兴两两相对，眼中闪烁动人的光芒
酒罢问君三语，为谁开，茶花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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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一直很沉默，黄药师有时倒说些江湖中的逸闻趣事。
他说有次他和一个和尚打赌，比试谁的轻功更好，黄药师明明知道会输，就把目的地定在少林寺方丈的禅房内。方丈每天傍晚都会有半个时辰出去散步，这就是他们的机会。不过在比赛那天黄药师请一位僧人与方丈在禅房讲佛，方丈每次讲佛都是全神贯注，以至于最后忘记了散步的时间。那个和尚在禅房外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进去，因为五年前他曾叛出少林，法名圆惠。
洪七知道圆惠这个人，听说当年他是少林第一武僧，性格鲁莽，豪侠仗义。五年前听说金兵来犯，执意投奔前线，报国杀敌，方丈不许，他就愤而叛出少林。从此北渡黄河，去了五年，与金兵杀了五年。在战场上像疯子一样，人称“杀神”，与王重阳齐名。不过洪七记不得黄药师是谁，如今他眼中的黄药师是一个落魄的剑客，有些懒散，有些洒脱。
洪七喜欢桃花，因为桃花的纯洁。就如一个饥渴的沙漠旅人看到清泉一样，满身杀戮的洪七对于纯洁，美丽，这种生活里的易碎品充满关注。桃花的笑容像春天的讯息，就是在冬日的皑皑白雪里也能感受到温暖，洪七忽然想明白了这里为何叫做桃花岛。洪七不敢对视那双清澈的眸子，他知道组织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的，所以他不敢，正如一些珍藏的记忆，怕忘记，所以记在心里。
黄药师出海了，回来时带回许多桃树的种子。接下来他就开始四处种桃树，按照他的说法既然这里是桃花岛就应该种满桃树，到时整个岛上开满桃花。他把第一粒种子种在竹楼下，正对桃花的窗棂。段智兴与瑛姑相约作伴回大理，他们都有些想家了。虽然瑛姑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处理她和段智兴之间的关系，不过她的心里有一些幸福在蔓延，或许，跟着这个男人生活也不错。
洪七没有家，他以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不过，他也要走了，该到了断一切的时候了，他不想再逃避，为了那双纯洁的眼睛，为了自己心灵的平静，他走的义无反顾。
那是非常惨烈的一战，许多年后的洪七已经成为一代宗师，当世大侠，他仍然不愿意回想起那一战。那天月黑风高，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他独自潜进组织总部，刺杀他们的首领，那个很多年前把洪七从街边用一碗混沌领走的老头。然后就是不停的杀戮，杀戮天下。
他的周围都是以前训练时的伙伴，做任务时的搭档，喝酒聊天时的酒友，而如今却物是人非，彼此的眼里只是敌人。洪七的刀钝了，换一把，再换一把，他捕捉每一丝兵器带出来的寒光，然后挥刀向寒光后的生命砍去，鲜血喷涌出来，漫天的红雾，迷蒙着双眼。天与地之间似乎都被这漫天血色填满。当洪七再次醒来时，他躺在阴沟里，奄奄一息。几个过路的乞丐救醒了他，然后他又成了一个乞丐。
从此之后，洪七弃刀不用，终其一生，不曾用刀。
洪七坐在路边，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满身伤痕，面前放着一个破碗，一动不动。一个标准的叫化子形象，他看到许多人从他面前走来走去，面带各种表情，有同情，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有黯然神伤。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每个路人都有不同的走路姿势，洪七认真的观察每个人的不同点，而这些不同点可能就是一个人致命的弱点。
无聊时洪七会想起那个关于“天下”的问题，如今吃饱饭或许都比这个问题重要，所以洪七毫无头绪，一直等到那一天。
那一天扬州的乞丐都很兴奋，因为他们的帮主要到扬州分舵来了。对于洪七这种刚入帮而且满身伤痕的弟子而言是没有资格见帮主的，所以洪七依旧坐在街角，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洪七听说那位帮主武功很高，做人很仗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印象。似乎是个很低调的人，洪七心中猜想。
当帮主在大家的簇拥下走过洪七的摊位时，洪七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何谓天下？”他问的很直接，当场很多人都愣住了，一个低级弟子旁若无人的质问帮主，多少年没有发生这种事情了。
帮主想了想，说道：“依我所解，无我，无心，则无天下。天下者，心不同，所义不一。或曰苍穹之下，或曰百姓之中，或曰所居之所。人心不同，天下也就不同，故而又可曰一心为一天下。而我曰天下，唯百姓耳，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欺凌，则天下大同。”
第二天，帮主带走了洪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