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日清晨，一夜未睡的弃炎早早便让人去找来了天煞。
    空荡荡的帐篷内，除了天煞与弃炎再无第二人，就是离得最近的傲战等“血杀狂骑”，此刻也在二十米之外守护着。
    清晨的风微微有些凉意，帐内的弃炎与天煞二人许久都没有开口，两人似乎都在等，等一个说出来不会感觉那么尴尬的话题。
    “恩……”
    同时沉吟了一下，却意外得发现对方正好也想说话，难得默契中，天煞嘿然一笑，弃炎则微笑着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对面的天煞先是微微一愣，才还以一笑，展颜道，“文将军，你的事，剑神爷爷已经差不多全都告诉我了，在这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自己。”
    掐住话题，天煞微微一顿，望了一眼弃炎的反应，才继续说道，“我是现任‘影血’组织的首领，组织成立于二十年前，主要经营业务涉及暗杀、刺探情报等，而创始人就是江湖人称的‘血衣神老’。”
    弃炎听得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随着天煞的娓娓到来，一段差不多快被湮灭的江湖秘闻就在渐渐流淌了开来。
    差不多在十五年前，江湖中一个名叫“影血”的组织几乎是在一日之内流星般崛起。出道三年，十数位成名江湖多年的黑白两道高手纷纷丧命在“影血”手中，一时江湖中弄的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一系列的倒行逆施，“影血”创始人“血衣神老”的所作所为终于引来了当时站在江湖顶点的一位高手的愤怒。一连串或明或暗的打击之下，“影血”的生意更是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接踵而来的一切，彻底激怒了一向心比天高的“血老”。
    高山绝顶，沉思了三日三夜不曾言语的“血老”终于在留下了一份遗嘱之后，默然走上了复仇之路。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一个月后，“血老”终于找上了这一直与他过不去的大仇家。
    同样是桀骜不驯的人，同样是心高气傲，老子天下第一的铮铮傲骨。
    甫一见面的两人，甚至没有任何寒暄，便马上就战到了一起。这场恶战，江湖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家只是知道一个最后的结果，那便是激战一日一夜，“血衣神老”终于一招惜败，恪守诺言退隐江湖，至于他到底是生是死，也没有人知道。
    而在他消失之后，诺大的一个“影血”组织也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已销声匿迹，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视线，只是偶尔江湖中才出现了几次成名人物遇刺的个别案例，似乎这手法依稀还能让人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听到这，弃炎坐正了身躯，上身微微向前一倾，指点了一下放置在几案上的水壶，示意天煞润润喉咙继续说下去。
    不管是出于知觉还是什么，他清晰得捕捉到了这天煞的话并没有结束，如果“影血”真的就这么淡出江湖的话，那么眼前这个自称天煞的男人就也不会握着师祖的信物，千里迢迢跑来这东北苦寒之地找自己了。
    咕咚咕咚，连灌了三大口凉水的天煞，终于长出一口气，缓缓放松了下来。略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思绪，天煞望向弃炎，淡淡道，“相信听到这里，将军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这‘血老’正是家师，而那与他交手的高手，便是令师祖——‘剑神’风清扬。”
    果然不出所料，弃炎作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微笑道，“好了，天煞兄，别卖关子了，请继续说下去吧。不过照我估计，令师最后应该和我师祖爷爷化敌为友了吧？”
    两道剑眉一耸，天煞算是默认了弃炎的话，继续说了起来。
    其实当年“血老”与“剑神”的一战，从理论上来说，“血老”并未败，因为在他们两个同时施放出终极杀招之时，“血老”突然面色一灰，一股黑线瞬间就已蔓延了整张脸庞。
    而高手之争，这胜负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强自提气，却发现浑身上下的真气仿佛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半点都使不出来，那一刻，“血老”真的很不甘心。
    但英雄末路，一切报应轮回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在“剑神“的必杀技临身之前，“血老”突然想起了很多。
    从山中习武，到出道厮混，一切的一切似乎就像是一个甜蜜到化不开的旖梦，让人半点都不想醒来。可是最后，除了一连串轰然爆炸声，这身上却除了一点点的刺痛，那意料之中的剧痛却半点都没有传来。
    缓缓睁开双眼，原来侥幸的是“剑神”在出最后杀着时，正好看到了‘血老’那一刻灰白的面色，捕捉到一丝蹊跷的“剑神”没有丝毫犹豫地，硬是在那分毫之际错开了攻势方向，一击轰入地面，才勉强留了“血老”一条性命。
    当烟尘渐渐散去，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血老”哪还有半分嚣张跋扈的气息，郝然向着正向他望来，一脸疑惑的对手苦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好象真气一下子就提不上来了。”
    “剑神”先是微微一愣，最后仔细扫了一眼“血老”的面色，才沉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被人下了慢性剧毒了。”
    尴尬、沉默，反正“剑神”与“血老”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了差不多有几分钟后，“剑神”才有点落寞道，“对手难求，一个好的对手更难求。你在江湖中名声并不佳，现在又失去武功，短期内无法与人交手，不如先到我那去住上一段日子如何？”
    有点惊讶的望向对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对手，“血老”一扭脖子，骄傲道，“愿赌服输，要杀要剐也随便你了，和你一去又如何？前面带路吧！”
    老实说，“血老”的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他似乎把人家“剑神”的一片好意当成了驴肝肺，不过还好“剑神”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而其中一条偏偏又是不对手无缚鸡之力人动手，因此虽然被这倔强的老小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剑神”倒也信守了诺言将“血老”带回了“剑神城”。
    之后的半年中，试用了无数的灵丹妙药，但“血老”的一身功夫，似乎重新得回的机会却越发渺茫，唉声叹气的“血老”数次想一死了之，却总是在最关键一刻都是由“剑神”出面抢了他手中的匕首，再一巴掌扇飞了这不争气的家伙。
    怒目相视，本就心情不佳的“血老”顿时冲着“剑神”大打出手，而考虑到这老小子现在一身内力全失，“剑神”倒也真不敢用上半点内力去揍这不识好歹的小子，于是最后一向为人所仰慕的“剑神”是挂着一对熊猫眼怒气冲冲得离开的。
    而在这之后，“血老”似乎也从这次的打斗中悟出了些什么。
    靠，赤手空拳，不用任何内力就给扬名天下的“剑神”挂上了一对熊猫眼，这说出去可也绝对是“丰功伟绩”一件啊！
    于是，接下来的半年之中，失去了一身内力的“血老”便刻意去追求那些不需要使用太多内力，却依然能发挥出巨大杀伤力的“招数”。
    万幸，半年之后，天资过人的“血老”，还真就被他创出了这么一招半式，于是可怜的“剑神”又再次站到了他的对面。
    一阵拼斗之后，虽然“剑神”彻底报了半年前的“血海深仇”，但他老人家对“血老”所创的“无心剑式”却也是赞许有加的，而这时当年“血老”比武之际突然毒发的事情，在“剑神”的可以追查下，也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原来“血老”在一次行动中，无意中得罪了一个权势滔天的仇家。但那仇家心思慎密，知道明地里对付不了“血老”，于是就暗地里收买了他身边的一个老佣人，在他饮食里下了一种名为“无影”的剧毒，并成功挑起了“血老”与“剑神”之间的争斗。
    可是天道恢恢，遭到暗算的“血老”不仅没有死在“剑神”手里，还因为脾性相近，两人竟意外地成为了朋友。
    又是两年过去，当隐居的“血老”重新出山之时，他手下诺大的一个组织，在这短短的两年间竟差点就灰飞湮灭。
    于是悲愤莫名的“血老”再次踏上了复仇之路，而这一次不甘为人所用的“剑神”也陪着他一起上路。
    试问天下之间，又有何人可以挡得“剑神”的愤怒一击呢？
    恶人自有恶人磨，一番血战后，“血老”终于凭着自创的“无心剑”堂堂正正地一招破开了那一直在背后陷害他的仇人胸膛。
    大仇得报，可是“血老”却只感觉过往的一切仿如过眼云烟，虚幻得让人有些害怕。历经了大起大落“血老”对于称雄江湖什么的，似乎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于是他匆匆找到自己的门人，将首领一位交接之后，便一个人纵情于山水之间去了。
    但是，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人可以让“血老”有那么一丝牵挂的话，那么那个人就是“剑神”。得报大仇，手刃仇人，“血老”自觉亏欠“剑神”良多，但“剑神”又岂是那种施恩图报之人呢？
    虽然“血老”一心想偿还“剑神”，却又没有好的机会。
    十几年的交往，“血老”与“剑神”的交情日益加深，所以这次在知道了“剑神”弟子遇害后，就连忙出山指示“影血”组织全力协助帮忙查探，毕竟这也是他一手所创“影血”的老本行。
    说到这里，天煞才长出一口气，死死注视着已经紧张起来的弃炎，一字一顿道，“牺牲了数名最精干手下的性命，我们已经查探到了一些眉目。但有一句话，师傅和风前辈却在我临行前一再叮嘱的，就是在找到你之后，一点要你小心谨慎，因为这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仇人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对付的。虽然你现在的势力不可谓不大，而且在雁门关那里还有你的几个好兄弟为你守着一份诺大的基业，但比起那不知名的敌人，你却依然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