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煞有点好笑得望着眼前弃炎,一直等到他来来回回走了无数个圈子后,才微微扫了一眼四周一头雾水的修罗等人,一张冰冷麻木的脸庞上慢慢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了,老人家还有句话,让我捎给你!”
    正在闷头转圈的弃炎一下如遭电殛,马上抬起头望向天煞,后者这时已经收起了笑容沉声道,“当兵为将,保家卫国,千万别在斯拉夫丢了我龙翔男儿的脸!”
    弃炎一呆,天煞不理他,继续说道,“另外野王让我和你说,哥哥安心打仗,等野王学好功夫,就下山来帮哥哥一起杀坏人!”
    说完这些,天煞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信件,“我这里还有些其他人让我带给你的信件,你拿着吧。”
    说完,他便连信和一开始的木匣都一起放到了弃炎面前的几案上,似乎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忽然天煞一拍脑们,好象又起了些什么,沉声道,“哦,对了,雁门关的那几位让我和你说‘你永远是他们的老大,是他们的团长,让你忙完了这里的一切,马上赶回去会合。’”
    话毕,天煞终于不再言语,就这么静静站定注视起弃炎了。
    一而再,再而三,弃炎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感觉,一道明显呆滞麻木的眼神,缓缓投到了眼前叠成了一堆的信件,再投到了那已经打开的木匣,大颗大颗的泪花顺着脸庞一一滑落,颤巍巍的双手仿佛是生怕弄坏了几上的东西一般,很仔细得抚摩了上去。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弃炎哭了,哭得很伤心,那惨嚎声便是隔了老远,也能闻到,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一般。
    浓郁的悲哀填满了整个帐篷,修罗呆了,傲战傻了,龙血痴了,豪猛不相信地揉了揉双眼,妈的,这还是真的嘛?一向流血不流泪的老大,竟然像个孩子似得泣不成声?这……这还是……大家熟悉……的老大吗?
    怔了半天,还是修罗先反应了过来,忙缓步上前,拍了拍弃炎颤抖的肩膀,才向着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众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营帐。
    因为这一刻的喜极而泣,只属于弃炎。
    帐外,修罗怔怔站定,才小声吩咐了傲战几句后,指引着天煞向大营深处走去,而傲战则是直到修罗等人走远,才招呼了一下四周的“血杀狂骑”,将弃炎的中军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大家倒都是很有默契地退出了差不多有二十来米远,才纷纷面朝外背朝内地警戒起来。
    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宣告平复。
    营帐内,泪流满面的弃炎终于勉强止住了泪水。踉跄的身子呆呆地走到营帐正中间,凄迷的眼神就这么直直注视着西面龙翔的方向,然后膝盖经不住一软,就这么拜金山倒玉柱得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续三个沉重的响头,地面都仿佛微微颤抖,大抹血水顺着弃炎的额头飞溅而出。
    “师祖爷爷,炎儿绝对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的。”
    喃喃道出了内心的冲动,弃炎才抹了一把面,重新回到了几案前坐定。眼神投注到几案之上,良久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带血的匕首,放到了木匣边上。
    烛光忽隐忽现,那匣内盛的赫然就是当年弃炎他们几兄弟屠尽了祁连山内盗贼老巢所得来的“龙八”金牌,而那匕首正是清河当年自尽时所用的物事。
    指间轻轻感受着金牌上的花纹,那尚染着一丝紫黑血迹的匕首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息。刚才止住的泪水不知不觉又浮上眼帘,前尘往事一一在面前闪过。这块金牌,是当初北方战役前,弃炎亲手交托到师祖——“剑神“风清扬手里的,只是为了让后者可以利用江湖中的人脉帮忙查访线索。
    怔怔望着那金牌好久,弃炎乱作一团的心绪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见牌如见人,放眼天下,没人能够从师祖爷爷风清扬的手中抢走如此重要的事物,而师祖爷爷竟然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天煞手里,那么这个家伙肯定是和自己师门有着些渊源的。
    眼神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弃炎低头稍微沉思了一下,才伸手拆开了最上面的一封信件,几个斗大的字跃然入目,那张牙舞爪的字体,不是大雷又会是哪个啊?
    “大哥,
    你一跑就是一年多,俺就等你回来给俺和小魔女主婚了。
    你知道嘛,兄弟们虽然平时不说,但真的都很想你!
    阿风那小子现在也比以前正经多了,这家伙现在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训练场钻,他手下的兄弟可已经有差不多一万多人啦!
    哈哈,大哥没想到吧?
    家里都挺好的,俺们上下在轩辕军师的带领下,现在生意也越做越大了,手下的兄弟也越来越多了。
    大哥,最后想问你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有你在,大家伙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唉,就算你再想不开,难道老爹和我娘,还有姑姑的仇就不报了吗?
    听人说,你现在在斯拉夫打仗,可惜兄弟们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晚了,要不没准兄弟都要跟来了!
    大哥,你快回来吧,银瓶妹妹真的很可怜,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一年多里,她可都瘦了一圈那,用句什么话来说,对对,就是我见犹怜,哈哈,大雷这一年多来可是也跟着军师读了不少书哦!
    哈哈,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俺是个粗人,这字您就多包涵吧!
    另外,送信的这小子是师祖爷爷派来的,好象武功还不错,可惜就是不敢和我打,哈哈!
    雷战天敬上”
    怅然长叹,一层晶莹的泪花蒙上双眸。
    当终于把桌上所有的信都读毕,弃炎才发现这天色竟已蒙蒙亮了。
    长出一口气,透过帐顶气窗,弃炎望着有些沉重的天幕,黯然不语。
    自从自己穿上了龙血所献上的巨龙战铠那天起,他便似被整个冰封在了一个孤独世界中一般。那个神秘人所说的一句“半神半人怪物”给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困扰,激情热血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以前每次走下战场,他还会心里有些不安,在杀戮时,还会有些须的不忍划过胸膛,可是现在,之前的“十日追击”,与其说他是因为战略上的考虑才做的如此选择,还不如说他是喜欢上了杀戮时的那种快感呢。
    也许他可以骗得了任何人,却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啊!
    因为恐惧,以为迷茫,所以他需要做些时来发泄排解自己的不良情绪,而在这斯拉夫夫,最好的就莫过于战争了。
    可是每次战争过后,短暂的安宁之后,却是更加剧烈的彷徨接踵而来,自己也许是真的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吧?
    如果不是兄弟们还是一如即往的像以前那么对待自己,或许他觉得自己真的就会这么疯掉的吧?
    曾经熟悉无比的人事,现在却又如此陌生。
    他真的很难面对自己,他怕自己第二天醒来,镜子里的会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可是,现在,随着天煞的到来,他却分明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是个人,还有一个人所该有的一切喜怒哀乐。
    他现在真想就这么吼上一嗓子,做人真好!
    被冰封的回忆、感情,仿佛潮水一般地涌进胸膛,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的亲切。
    思念,深沉到了极点的思念。
    他人虽然还在这东北边陲的斯拉夫,可是心却分明似乎已不在这里了。
    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有欢笑,也有泪水。
    从祁连山村,到戈壁苦寒,再到北方喋血。一路走来,要是没了这帮好兄弟们在身边,也许自己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第一次,出奔一年半以来,弃炎第一次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兵败北方,黯然出奔,也许只有失去了才学会珍惜,迷茫了才知道痛苦吧?
    苦笑,咧嘴苦笑。
    算算日子,差不多已经出来一年半了,真的很想回去看一看啊!
    “唉”,弃炎发现自己好象越来越喜欢唉声叹气了,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可是自己难道真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扔下这数十万的色目人一个人跑回“杀风”吗?
    痛苦的闭上双眼,弃炎知道自己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可是在内心最深处,他却怕自己以现在这种“非人”的状态回去,兄弟们似乎还会接受自己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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