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情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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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心潮起伏,彻夜难眠。
萧翊说要娶我为妻,这是我多么朝思暮想的事!又是我多么不敢相信的事!
我的心里总有这么一个想法:虽然我很想和他结成生活伴侣,可这无疑是痴人说梦、不过是我的单相思而已。第一,我的年龄比他大,从年龄特点上来说,我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菜皮”了。他未必会喜欢我多少时间;第二,从生理特点上来说,我的青春期已经过去,他的年龄虽然大了些,但怎么说也是个未婚的男人,性生活方面的需要一定很大,我未必能满足他那旺盛的要求;第三,我是个有孩子的女人。他虽然相当喜欢小龙,但小龙毕竟不是他的亲身骨肉。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句话:“他儿莫去养,养煞是他儿。”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他会不会区别对待?要是他厚此薄彼,我那时怎么办?难道也和他离婚不成?这次和甄春的离婚,我是理直气壮的,没有人能说我任何的闲话。但万一再和萧翊闹什么离婚,外面的舆论就不会是像这次了。难道我终日忍气吞声、抱着儿子以泪洗面?要是他和舒蕙兰结婚,就没有半点诸如此类的麻烦。不论从年龄还是性生理方面,不论是外貌还是其他方面的条件,可以说是比我好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真不明白这个呆里呆气的书呆子是怎么想的!
该怎么向舒阿姨交待呢?我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
难道我对她这么说:萧翊看中我了,所以才和舒蕙兰分了手。听了这个话,脾气一向耿直的她不要气得大呼小叫起来才怪。萧翊既然喜欢的是你温馨,为什么还要去和舒蕙兰谈情说爱?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家家?能随便开玩笑的?这可是非同儿戏的终身大事!
嗨,真的好烦!
看来,我还得和萧翊这个傻小子好好地谈一谈。
可是谈什么?他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就像我喜欢他一样,爱他爱到了走火入魔、无法自拨的程度。唉,我怎么就割舍不掉他在我心中的恋情呢?
我的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的身影来。说句不知羞耻的话,不论在厂里还是在舞厅,有不少的男人因为我长得漂亮而想勾引我,但都被我不是冷嘲就是热讽地撵走了。正因为特别的爱他喜欢他,所以我才会去主动的勾引他。也许,这就叫“缘”吧。至于是孽缘还是顺缘,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他也怎么会喜欢上我而偏不喜欢同样长得楚楚动人的舒蕙兰?何况他们谈恋爱也有一段的时间了。
这个萧翊的所作所为,真是叫人不可思议!
我的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忧愁,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睡不着觉。看看手表,不知不觉中,时间竟到清晨五点钟了。既然睡不着,干脆就起来喝杯咖啡提提神吧,反正也快到上班的时间了。
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起来洗脸刷牙梳头发。诸事完毕,便冲了杯咖啡喝着提神醒脑,一边琢磨着如何处理这件事。比如舒阿姨来了电话我该怎么巧妙地回答她,至少要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吧!或者说我和萧翊又该怎么个谈法?如果他一定要和我结婚我怎么办?真的拒绝他,我显然是在自寻烦恼,无疑会后悔一辈子。不拒绝他吧,我这么多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思索了半天,我还是拿不定主意。也许我是个很没有用场的人。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爹妈给了我这么一个笨脑袋?
最后,我只好这样对自己说: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吗?既然如此,那就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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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天、歇一天的时间真很容易打发。
清早还起来喝咖啡呐,上班后在仓库里收始发发、登记表格。一转眼的功夫,下班的时间又到了。虽然累了些,但明天又是个休息天,可以笃笃定定躺在床上睡个懒觉,心里还是很平衡的。
走出公司的大门,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再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才八点超过。来到大马路上看看来往的车子,犹豫了一下后,我转过身子,跳上一辆朝萧家方向开去的公共汽车,决定到他那里去谈个明白。要不,心里很烦的我今天晚上还会睡不着觉。与其如此,倒不如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了车,穿过大街,在公用电话亭这里打个弯,就是萧翊的家了。本能地仰脸朝上张望,小房间的窗口前亮着台灯。窗帘虽然已经拉上,但淡淡的灯光透过窗帘发出了朦胧的光芒。
迈着沉重的步伐,我心神不定地踏上了公房的楼梯。直觉告诉我说,今天走进他的家,要么从此就是他的妻子,要么从此就是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除此之外,恐怕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让我来走。
我按了一下门铃,手竟然有些颤抖,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奇怪,这是怎么啦?我难道就有这么紧张?
看见是我,他微微一笑,客气地叫了我一声,把我让到大房间的沙发上坐下,替我倒了杯饮料,关心地说道:“这个工作很累吧?要不要我再想办法替你换个工作?”
我摇摇头,朝小房间里看看,只见写字台上摊着一张宣纸,上面写了不少龙飞凤舞的狂草。我轻轻地叹息一声,看着他却又有点幸灾乐祸地嘲笑道,“心里很烦是不是?”
“彼此彼此。”他勉强地一笑,点上一支香烟吸了起来。看着我反唇相讥道,“你心里如果不烦,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还到我这里来。馨姐,考虑好了没有?”他朝我投来期望的目光。
“深思熟虑过了,我不能答应你。”我信口胡言,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的回答他。
“是吗?”他看看我,眼里飘过一丝的迷茫。颓废地低下失望的脑袋后,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可不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我扑闪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犹豫不决地看着他,感情复杂地说道,“翊弟,我还是做你的姐姐吧,这样要比做你的老婆更好些。舒蕙兰是个很好的女性,听舒阿姨说,她不但脾气好,能做会干,而且对老公也很是温柔体贴的。就说她对她以前的男人吧,她男人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他们就恩爱得很。别的不说,光守孝就守了三年,可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这样的女性,这年头你到哪儿去找?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叫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不能错过这么个好机会。你不能因为我对你好,就头脑发热,一下子不考虑后果的胡闹胡来。你以前不是说过么,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发觉你这次的行为好像草率了点。我对你好,喜欢你和爱你确实不假,但这是出于一种姐弟的感情而不掺杂其他的成分。至于上次的事情,我不是再三说过吗,大家都当成一场梦就是了。你千万不要为此自作多情。否则你不但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而且也耽误了舒蕙兰的终身大事。好兄弟,听馨姐的话,赶紧去向舒蕙兰赔个礼道个歉,你们再重归于好。”
“就凭你的这些话,你以为你就能叫我放弃我对你的追求?”他冷然一笑,喷了口烟说道,“馨姐,你错了。我是经过再三考虑才作出这个决定的。舒蕙兰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和她谈了这一段时间的恋爱,我对她有了不少的了解。她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值得我敬重和爱慕。实事求是地说,我相当喜欢她。但是有了你的存在,情况就不一样了。既然你要和你的老公离婚,我就要娶你而放弃她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只能放弃其中之一了……”
“你究竟是听谁说我要和我老公离婚的?”我匆匆打断他的话,喝了口饮料掩饰地说道,“是不是陈折梅夫妻?他们的话你就这么相信?告诉你,你知道的未必全是事实。”
“其实,我知道的情况要比他们清楚和详细得多。”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深邃地看着我慢悠悠地说道,“我是前几天听一位朋友无意之中提到甄春这个名字的。不瞒你说,他就在你老公手下的广告公司当雇员。他说他以前的老板叫甄春,以前是个很好的人。老婆是纺织女工,长得相当漂亮。但是这个甄春发了财后就开始胡作非为起来。又是嫖娼又是赌博,而且还是屡教不改。不但输掉了他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广告公司,而且还输掉了所有的财产。气得他老婆要和他离婚,他不肯,他的老婆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了,甚至连户口也迁回去了。我一分析,这个甄春不就是你的老公么?象你这么善良贤慧的老婆他都不要,可见他是个有眼无珠的男人了。馨姐,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遇贤者不能失之交臂。他不要你,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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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嘿然了,低下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馨姐,你就嫁给我吧。”他眼巴巴地看着我,一脸的央求。
一向以刚毅著称的他竟也有求人的时候。只听见他用一种低沉中略带凄楚的声音说道,“虽然我没钱,经济条件差了些,但我相信我在别的地方能补偿这方面的不足。比如我能给你温暖和关爱,给你平静和安宁。虽然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既胸无大志,又才疏学浅,没有什么大作大为可谈,所以我很有自知之明。其次,我既没有要去争权夺利的权术,也没有要想成名成家的野心,这是我不可能成为显赫人物的地方。至于写小说,只不过是我的天生爱好而已,我从不在这方面有青云直上的奢望。能出版当然最好,不能出版,我也是抱着一颗平常心来对待的。所以我刚才说了,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仅此而已。作为女方来说,也不能因为我写什么小说,就认为我以后肯定是个什么有出息有作为的人。如果把爱情或者婚姻寄托在这个上面,那么,女方无疑是在吞食一枚自己播种的苦果。”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嘴上的香烟一支连着一支吸个不停。我想,这大概是他想起了以前的杨秀嫣吧?所以才有这么一段深刻体会和经验之谈。
“就我萧翊而言,是个实实在在的凡夫俗子。”他深深地吸了口烟,长长地吁了口气后又娓娓而谈道,“所以我对家庭有责任心,知道应该怎么疼爱自己的爱人,怎么尊重自己的妻子。在以后的生活中,不论碰到什么事情,如何与妻子同甘共苦,齐心协力地把这个小家庭搞好。在这个小家庭中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这就是我萧翊对家庭生活的一种构想和祈盼。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奢望。而馨姐,你缺少的不就是这样一个脚踏实地、安分守己的男人么?缺少的不就是这样一个不论贫富但温暖如春的家庭么?既然我能给你,你为什么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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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他的斜对面,心乱如麻。
他的心,我认为清澈如水,一眼见底。他的话,我更是觉得句句实在,朴实无华。但问题是我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免得他又作出一番滔滔不绝的解释来。处理这件事,需要用理智而不是用感情。
“翊弟,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忍住内心的楚痛,低着头幽幽地说道,“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了么,我不可能嫁给你的。你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既然你知道我这么多的事情,那么还有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那就是我已经有了暗中的心上人了。至于是谁,你就不必多问了。而且不瞒你说,我和他已经在暗中把关系确定了下来。只要和甄春的离婚证书一拿到手,我就会和对方结婚。所以我和你是不可能结婚的。”
“是么?”他一愣神,呆呆地凝视着我一下子傻住了。一大截灰褐色的烟灰从他的香烟上掉在他的腿上,他都不知道掸去。
“所以我说你赶快去找舒蕙兰赔礼道歉。”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是说过吗?遇贤者不能失之交臂。她的年龄比我小,长得也比我漂亮,而且还没有孩子。如果你和她结婚,不论从性生理还是从精神状态上来说,都要比娶我这个有孩子的半老徐娘要好!这有什么不好?你不为自己考虑,我也要为你考虑呀!”
“原来你还是在为我考虑!”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这才下意识地把裤腿上的烟灰撸进烟缸。重重地吸了口烟后,他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很好!有道是言多必失。馨姐你还是道出了你心中的忧虑。其实这又何必?上次你还对我说除了我之外你没有任何男朋友呢!今天说自己和别人已经暗订了终身,这能自圆其说吗?”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我嘿然无言,心中只能怪自己太笨,怎么连个牛皮都不会吹?不、不是我笨,而是他太聪明。在这小子的面前,看来我确实不能多开口,否则就会被他钻空子
“馨姐,我追求的是精神生活而不是肉欲满足。”他情真意切、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什么叫白菜老皮?什么又叫黄花嫩蕊?说穿了,只要能满足生理上的需要就行。人生不过是几十年的功夫而已。犹如过眼烟云,稍纵即逝。何必把时间花费在这个上面?至于孩子么,我也反复思考过了,只要能膝下承欢就行,有什么好计较非要是你和我两人生的?比如小龙,我就格外喜欢他,说不上是为了什么。也许这就叫缘分吧!馨姐,我的话说到这里,你也该彻底打消你脑子里所有的顾虑了,不要为了拒绝我你就编出一套什么天方夜谭的故事来。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就像你名字一样的微笑:温馨的微笑?”
“很抱歉,我笑不出来。”我狠狠心肠这么地回答他。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立刻投入他的怀抱给他一个爱情的欢笑和婚姻的许诺?但我还是忍住了,还是装出一付很是恼怒的样子冲着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有完没完?我为你考虑确实是为了你好,但并不等于是我顾虑重重。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确实有了自己称心如意的心上人。上次的话,只不过是我在骗你而已。我确实是有了新的男朋友。信不信由你!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些,你不能为了你个人的幸福而不顾我的幸福吧?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样的回报我是不是?结婚是两相情愿的事,我不愿意嫁给你,你总不能强逼硬抢吧?”
“馨姐,你不要对我使用任何推诿的语言好不好?”他沉下脸,毫无表情地看看我,缕缕的白烟,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他蛮横无理地冷笑道,“这么对你说吧,任你千言万语,我只是一条:以不变应万变!”
“你呀,你也太自私自利了!”我的喉咙有点粗了起来,“什么叫‘以不变应万变’?见你的大头鬼!你以为你是谁呀,是天王老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力来干涉我的个人自由?甚至是我的婚姻?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才来帮助你的。你倒得寸进尺、甚至是恩将仇报。你是不是太狂妄了些?……”
“馨姐,你等一会再斥再骂。”他嘻嘻地一笑,转身到厨房里去盛了一碗昨天我烧的绿豆百合汤,递给我说道,“馨姐,喝吧。有什么要斥要骂的,请畅所欲言,我一定洗耳恭听。嘴巴干了,就喝几口绿豆百合汤润润喉咙继续说。不够,我再给你添。”
面对这个真的“以不变应万变”的二赖子,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表面上我冷若冰霜,内心却被他的一片痴心所感动。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心里也有点酸酸的楚痛。深思了一下后,我鼓足勇气朝他看看,谁知他正朝我在挤眉弄眼的扮鬼脸。我实在忍不住地噙泪一笑,跺着脚嚷道:“你这个痞子!什么以不变应万变?我把话对你说绝了吧,省得你没完没了地胡搅蛮缠!要我嫁给你,除非公鸡下蛋,母鸡司晨!”
话是这么说,但我又低下头,用双臂蒙住脸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唉,一个人说违背良心话的时候,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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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他一下子收敛了笑容。
“你不信?好,我发个毒誓给你听!”我一咬牙,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赌起了血淋淋的毒咒,“苍天在上,骗你的话,我温馨不得……”
“住口!住口!!”他一个声嘶力竭的怒喝,吓得我把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只会睁着两只大眼朝他发愣。只见他浑身颤动了一下,叼在嘴上的香烟也落到了地上。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无力,一对近视眼里跳出淡淡的绝望之光,毫无生气地看着我,显得颓废不振,就像身有重病似的。
“翊弟,你怎么啦?”我赶紧抹去泪水,捡起地上的半截香烟投入烟缸。看看他,胆战心惊地问。
良久,他才眨巴了一下浑浊的小眼睛,悠悠地还过魂来。目光黯淡地看了我一眼,嘴角边挂上了一丝难以隐藏的悲哀。蹙着双眉苦涩地凄笑道:“是啊,我也太不自量力了。癞蛤蟆竟想吃天鹅肉!……既然馨姐你决心已定,我也不能再勉强了。”他的脸上浮起一缕惆怅的笑意,看着我把双手放在胸前合了个十字,用一种很平静也很虔诚的声调说道,“那么馨姐,萧翊我真心诚意地祝你以后的爱情生活美满幸福!”
“谢谢。”我忍着泪水咽呜地回答,没有勇气抬头看他。“那么,你打算几时再和舒蕙兰见面?我来给你们安排时间。”
“谢谢,不必了。”他一声长叹,点上一支香烟吸着,苦笑道,“流水固然有情,怎奈落花无意。追求不到你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我萧翊虽然称不上是个好了,像他这样的男人啊,不值得为他难过流泪。嗯,嗯……”
说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干脆把萧翊说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省得她的电话没完没了。于是我用一种愤恨的口气说道,“不瞒你说舒阿姨,他和小舒谈恋爱的初期,事实上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后来看见你家的小舒比那个女人漂亮,他就不要对方了。现在那个女人找上门来了,说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要他负全部的责任。他没有办法,所以才和小舒分的手。昨天我到他家去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好在,眼泪鼻涕双管齐下。唉,真是好惨!知道这件事后,我也气得不得了,当场左右开弓劈了他两个火辣辣的大巴掌!幸亏这件事昨天被我知道了。要不,我这个介绍人不是等于做了件对不起你家小舒的事情么?所以舒阿姨,你一定要叫小舒想开些。这样恶劣无耻的男人,要他干什么?以后有机会,我再帮她介绍。”
听了我的话,舒阿姨沉默了。片刻,才听到她一声长长地叹息:“唉,这个萧翊怎么竟会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流氓?看上去那么一个书生气十足的文人,又是那么的知书达理和有学问,偏偏会做出这种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得去问问我家的蕙兰,看看她有没有也被这个流氓骗了。”
我吐吐舌头,忍住笑道:“你去问她干什么?就是有这男女之间的私情,她也不可能随便告诉你。除非小舒也有了身孕。否则她绝对不会对你说的。人都是要面子的嘛!舒阿姨你说对不对?”
“这倒也是。”她在话筒里应了一声,又恨恨地说道,“就凭他的品行,也配老魏帮他出版小说?难怪他要讨回他的东西,原来他是有自知之明!”
我一愣,顿时傻眼了。万没想到我在撒谎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萧翊索回《腊月黄梅》和《彩霞满天》的原因是为了作进一步的修改,而不是不想发表。现在这么一来,倒象真的一样了。这、这可怎么好?
“喂,温馨,你怎么啦?”舒阿姨在话筒里问话,让我在愕然中醒来。
“哦,没什么。”我掩饰住内心的慌乱,淡淡一笑,伸了个懒腰后,头昏脑胀地说道,“舒阿姨,这件事就告一个段落吧。我的心里也很烦,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空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我和小白脸陈折梅约好了,要和他谈谈萧翊的事。再不走时间来不及了。”
“好好,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她气咻咻地应道,“是的是的,是要和小陈说说萧翊的丑事,让他知道一下这个姓萧的所作所为。叫小白脸不要再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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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下电话,我只会心烦意乱地摇头,叹息埋怨自己的胡说八道给萧翊添了真正的麻烦。难怪我母亲以前说我有时聪明,有时糊涂。聪明的时候是个泼辣果敢、能断大事的巾帼英雄;糊涂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饶舌女人。可不是么,现在一个不假思索的咔嚓牛皮,可能会在魏叔的面前把萧翊整个的良好形象给彻底破坏。
我窝火地从床上爬起来,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心里琢磨着如何解决这件事。细细想来,觉得倒不如真的找陈折梅商量一下为好。这个小白脸,有时也很有办法的。不管怎么说,三个臭皮匠,不是能,就是上了法庭,法院也不会判给你的。所以我认为还是客客气气、好合好散为好。在协议离婚书上离婚的原因笼统地写上‘性格不合’不就行了?”
他一阵沉默。
“甄春,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的通牒。今天你不打电话,我也会到家里来找你的。协议离婚书我已经叫人写好了,是你来拿还是我送来,这无所谓。你不肯签字盖章,明天我就上法院起诉了。”
“好吧,那就协议离婚吧。”他总算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不过今天我没空,你明天送来好了。但有约在先,小龙虽然归你,我还是有探望权的。你得在协议离婚书上写明。作为父亲的我,每个星期天都有探望或者带他出去玩的权利。既然你的朋友熟悉法律,我想他也知道我的这个权利是任何人无法剥夺的,包括法院在内。这一点,你必须同意。否则你就上法院告我去好了。我无所谓。”
“这个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女人。小龙毕竟也是你的儿子。”我应承道,“既然能这样,我就请朋友把离婚协议再修改一下。有些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的。明天我要上班,没空到你这里来。后天下午一点钟你在家里等我。希望你不要一拖再拖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性格是怎么回事的。”
“就这么说定了。”
“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我的口气变得缓和了些。
“明天是星期天,我想带小龙出去玩。”
“那你今天下午接他回你这里,我就不去学校接他了。星期一的早上你再把他送到学校里去。”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又变得冷漠无情了,“希望你带他去玩的地方不是见不得阳光的地方。”
“妈的,我是他亲生老子,不是他的后父蛮爷!”甄春气呼呼地骂了我一声,随即“叭”的一下挂上了电话。
他总算肯离婚了!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写离婚协议书了。可这东西怎么写?别看我能说会道,可要写这种东西,我真是杆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嗨,真笨!不是要找陈折梅吗,他可是通过自学考试后取得法律专业的大专毕业生啊,请他写个协议离婚书看来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一想,我又有点欣欣然地开心起来。拎起电话,拨通了陈折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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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折梅上班去了,接电话的是周晓舟。
“喂,馨姐,我们正要找你,”她笑呵呵地说道,“你离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真的要给你做红娘呐。吃好午饭后,我和折梅到你家里来谈谈这件事怎么样?”
“还是那个鲁宾华?我才不要!”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接着又说道,“你们能来最好,我正要麻烦陈折梅写点东西,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和他谈。”
“那好吧。嗳馨姐,前天你有没有吃饱?萧翊烧的小菜味道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我含糊地回答,“我都给他气饱了,味道到底好不好我也没品尝出来。那个舒蕙兰我见过几次面了,各方面都是、是、噢,对了,是无可挑剔。也不知道萧翊这浑蛋东西搭错了哪根筋,好端端的就不要人家了。你说,这不是在发神经病么?
“由他去吧。他是这个样子的。”周晓舟嘻嘻哈哈地笑道,“哎馨姐,我随便说说,你听了可别生气。他会不会看上你呀?要不,他怎么会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变化?”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说道,“他可是个没结过婚的男人,怎么会要我这个孩子都好大的老太婆?就算他有这个意思,我也不会嫁给他。人不是贵有自知之明么?我是很拎得清自己的。”
“如果你喜欢他,管他有没有结过婚?他是浦江本地人,风俗习惯就是爱讨大娘子的。他都不计较,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她笑声朗朗地说道,“馨姐,假如你真的喜欢他,他也真的爱你,你就抛弃那些陈旧观念,嫁给他算了。也省得我们为你介绍男朋友了。我们对他很了解,他真的是个好人。”
“在你的眼里,你老公的朋友都是好人!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下午再见!”说罢,我随手放下了电话。
“唉——真烦!”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沙发的一侧,放着一件我为萧翊快要编织好的绒线衫。我朝它看看,嘟嘟嘴恨恨地说道:“书呆子哎,傻兄弟!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会这么地想你。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又不肯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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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我都是在一种烦躁不安的情绪中度过的。什么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周晓舟的话虽然不多,但却很打动我的心。是呵,流水既然有情,落花何必无意?更何况我本身对他就是倾心相爱的。等我织完这件毛衣给他送去的时候,看看他是否对我依然痴迷?如果是,我也就以心相许了。至于舒阿姨知道后会有什么感想,那我就管不着了。人在必要的时候,也应该有点自私自利的。我真和他结婚,凭我家和魏叔的老关系,我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骚老头不帮萧翊的忙。
下午一点钟,陈折梅来了。
“晓舟怎么不来?”我给他冲了杯雀巢咖啡,关心地问。
“她老妈来了。要晓舟陪她出去买东西,所以就没来。”他微微地一笑,始终是一付精神饱满的神态,说话也是单刀直入,“要我帮你写什么东西?”
“我要离婚的事,你们大概都知道了。”我苦笑一声,拢了拢有点散乱的乌发。长长地吁了口气后,我稍稍地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把我和甄春的有关情况对他作了一番简单的叙述。说到伤心的地方,我不免掉下了辛酸的泪水。最后,我抹了抹湿润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情况就是这样。你帮我写一张自愿离婚的协议书。和他早离婚一天,我也好早一天摆脱精神上的痛苦。至于怎么写,我一点也不懂。所以还要仰仗你的生花妙笔。”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撸了撸吹过风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接过我递给他的报告纸,想也不想就写了起来。
我也真佩服这些会摇笔杆子的人,脑袋瓜怎么就这么的灵?如果要我写,恐怕半天也写不出来。而他呐,也就五分钟的时间吧,就见他放下钢笔,推了推眼镜对我说到:“好了,馨姐。我读给你听听。不对的地方,你指出来,我再修改。”
听完他的阅读,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赞不绝口地说道:“很好,就是这样了。真不愧是个有文凭的大学生!领导真是瞎了眼睛,怎么就不把你们这种有水平的人提拔上去?难怪这个厂搞不上去!”
“我也准备跳槽了。树挪死,人挪活嘛。”他喝口咖啡,清了清嗓子,很是爽朗地说道,“不瞒你说,我已经找好了新的单位。他们说我能说会道,又有法律专业的大学自学文凭。要我到那里去当销售部门的经理。我已经在和厂里商量商调的事情了。如果他们不同意商调,我就干脆辞职走路。这年头,只要有真本领,哪里不可以立足?”
“是啊,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点点头,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能走就走,你以前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龙非池中物。我看你和萧翊一样,也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见我提起萧翊,他不由看着我笑道:“馨姐,前天晚上我们走后,萧翊怎么对你解释他和舒蕙兰分手的原因的?”
我敏感地看看他,见他一付很是含蓄的样子,我的心跳不由明显地加快了速度。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我低下头一边削苹果皮,一边装出一种若无其事的神态,浅浅地笑道:“他说他忽然发觉舒蕙兰不是一个他想像中那么理想的人物,所以就和她分了手。你也知道,你这个朋友怪怪的。他不肯再和舒蕙兰谈下去了,我也没有办法。以后再帮他介绍就是了。”
“真是这回事?”他忍不住笑了,看着我摇头道,“想不到馨姐也会撒谎!前天上午你和晓舟在外面干活,我和他在里面说话。别人还没来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萧翊对我说了他和舒蕙兰分手的真正原因。下面的话,也就用不着我再说下去了吧?馨姐,咱们实话实说,原来我和晓舟是想预约登记,等你离婚后把你介绍给鲁宾华的。其实鲁宾华这个人也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你没有和他接触过而已,所以不知道他的为人。他曾经结过婚。但一直没有孩子。经过医院检查,诊断为他的生育能力有问题。发觉老婆整天愁眉不展的思念孩子,他就和老婆客客气气地离了婚。我和晓舟琢磨过,要是你能嫁给他,不是件很好的事么?直到前天上午萧翊说了他爱你的意思,我们这才打消了这个主意。晓舟今天要是一起来,她就要直截了当对你说要把你介绍给萧翊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就不知道馨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天晚上萧翊到底有没有对你倾吐出他对你的爱慕之心?你又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对我有个明确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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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涨得通红滚烫,局促不安地低下头,不知道对他说什么才好。
是啊,说什么才好呢?尽管他和萧翊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尽管他和萧翊是推杯换盏的好兄弟,可我的心思能随随便便告诉他么?我一旦告诉了他,他就会立刻把我的意思说给萧翊听,这个书呆子听了岂不要对我盯得更紧?可是我不告诉他,也未免太委屈了我自己对萧翊的一片真挚感情……
“你的问话也太让我为难了。”我把削掉皮的苹果递给了他,瞟了他一眼后,蹙着双眉为难地回答道,“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才好。前天晚上,他是对我吐露了他的内心思想,说希望能和我白首偕老。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你是他的好朋友,我对你也开诚布公地说了。”于是,我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最后说道,“现在我就处于这样的矛盾之中。凭良心说,我真舍不得放弃他,可我又不能太自私自利了,小陈你说是不是?我毕竟比他大了两岁,而且还有一个十岁的孩子。因此那天晚上我拒绝了他,说他若想娶我的话,除非公鸡下蛋,母鸡司晨。”
陈折梅听了,半天没做声。
“小陈,我把你也当成自己的兄弟,所以才对你披露自己的真实思想。”我看着他提心吊胆地说道,“希望你能为我保密,不要告诉萧翊。否则以后我再也不和你说任何心里话了。”
他无言地点点头,把苹果核放在茶几上,掏出手帕抹抹嘴巴。良久,他才苦笑着说到:“馨姐,我可以为你做到这一点,保证不对萧翊说出你的苦心。但问题是——”他喝了一口咖啡,脸上浮起一层涩涩的苦笑。“问题在于他这个人有时很会钻牛角尖。为了你,他事先断绝了和舒蕙兰的来往,这对他来说,就他的良心而言,事实上他是很不安的。就上个星期吧,我为了调动工作的事到一个朋友的家里去,晚上顺便到他那里去喝酒。谈起舒蕙兰,他心花怒放,对她是赞不绝口。说她怎么怎么的关心体贴,出去玩的时候她怎么的不肯让他花钱。如此等等,说了足有两个多小时。我听了也很高兴。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是情投意合、两心相印了。我还和他说,要好好地感谢你这位大媒人呐!谁知后来一听到你要离婚的事情后,他马上就和舒蕙兰断了来往。你想想,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在舒蕙兰这方面,他又要承担多少不仁不义的骂名?他的内心痛苦可想而知。你现在又拒绝了他,他对你的这种痴心无疑是只能深深地藏进自己的心灵深处了。我就是担心他会钻这个牛角尖。”
“这有什么?”我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有合适的对象,我还是会帮他介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他自然而然会移情别恋的。”
“但愿如此吧。”他勉强一笑,看看手表,站起身说道,“我还要到一位朋友那里去落实我的具体工作,先走了。馨姐,希望你有空的话经常到他那里去看看。我想,如果你还能像以前一样的以姐弟之情来对待他的话,说不定他会死了爱你的这条心。”
“我会的。”我忐忑不安地点点头,站起身来送他道,“不过希望你不要把我的思想告诉萧翊。要不,我就没法再到他那里去了。”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走到门口,他忽然转脸对我这么说道,“其实,你的心里是很爱他的,在你为他介绍朋友的时候,你对他就有明显的好感甚至是爱慕之心了。这一点,我早就看了出来。如果馨姐你真爱他,就不要为他前思后虑了。你肯嫁给他,就是爱他的最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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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聪明绝,千万别哭。”
“你对我娘娘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我不相信萧翊是那样的人。”
“那么你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慌意乱地问。
“我们都是过来之人,说说也没关系。”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和他谈了这么些时间的恋爱,虽说时间不是很长,但我们谈得相当投机,甚至可以说有了一定的感情。如果他是个浪荡成性的好色之徒,那么我就有点不明白了。既然我比另外一个女人漂亮,他对我还不早就动手动脚了?现在是个开放的年代,热恋之中,感情缠绵中的男人对女方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是很平常的事。可他从来没有碰过我。不要说亲嘴接吻,就连我的手他都没有拉过一下,更不要说提出这种要求了。所以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是啊是啊。”我转着滴溜溜的眼珠胡乱应付她道,“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绝对不会相信他是这样的人。那天真把我给气坏了,心想这不是在欺骗我这个介绍人的信任和玩弄你小舒的感情吗?所以才恶狠狠地抽了他两个雷霆万钧的大耳光,让他知道我们女人并不是好欺负的。你猜怎么着,我都想不通。看见他的鼻子被我打出了血,那个女人又舍不得起来,竟和我吵起了架。这不是邪门的事?萧翊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又不要她,我打萧翊不也同样是帮她出气么?她还要和我吵嘴,甚至还想和我打架。那个凶样你都没看见,比雌老虎凶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到这种情形,我也只好扭头就走,赶紧逃之夭夭。这年头,什么不可想象的事都会变成事实,简直叫人无法相信!”
既然是吹牛,我就干脆对她吹到底了。反正牛皮吹得再大也用不着纳税。把萧翊说得恶劣点,也好彻底地让这个舒蕙兰扯断对他这份的思念和痴心。
停顿了一下后,我又说道,“算了小舒,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总算对你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对你来说,这也是上上大吉的事情。把他忘记吧,你这么一个善良贤慧的人还怕以后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公?天下三条腿的赖蛤蟆难找,男人还不俯首可拾?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有机会,我再帮你介绍。”
她一阵沉默。良久,她才长叹一声道:“馨姐,这怎么能怪你呢?有句古话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谁都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对他彻底死了这条心了。馨姐,你也不要对我有什么歉意。就这样吧,再见。”
见她这样的回答,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心里开心地想到:好啦,总算被我蒙混过关了!舒蕙兰,你可别怪我抢了你的男朋友啊。既然萧翊没有碰过你,他不要你,你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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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到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萧翊应该在家里爬他的格子了。
我这么地拒绝了他,他还会有那种超人的毅力、继续爬格子的心情吗?我想象不出他的情形来。虽然他说他是个对任何事情都是个拎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但在感情方面,我看也未必如此。估计他总有点烦躁不安的情绪,要不,他真的是个冷血动物了。
琢磨中的我拎起了电话。
“喂,哪一位?”话筒里,传来他气喘吁吁的声音。
“跑得这么快干什么?听你这大声的喘息。”我估计他是从楼上奔下来的,因此柔柔地说道,“我是温馨,你的馨姐。书呆子,我的傻兄弟,今天我又为你物色到一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而且已经帮你约好了时间。星期四的下午一点钟在海滨公园门口见面。”
“多谢了馨姐,你的傻兄弟无福消受你的好意。以后你就不必再为我操这方面的心了。你帮我想办法借故退掉,我不会去的。嗯,昨天我有冒犯你的地方,还请馨姐你多多原谅。小龙在家里吗?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还真想他。”
“他不在。你就不想我?”我开心地一笑,知道他的心里很不高兴,所以就撩拨他道,“昨天还想和我结为夫妻呐,今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是不是很健忘,也不记得我们以前的春风一度了?”
他寂静无声了。显然,他不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隔了片刻,他才缓缓地说道:“馨姐,你不要老是和我开玩笑好不好?”他的声音有点窝火,接着又冷冷地说道,“嗯,还有别的事吗?我的煤气灶上还烧着开水呢。”
这显然是推托之词,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下来听电话不会不关掉煤气开关的。我眼珠一转,心想星期四的时候,我手里的毛衣也已经结好了。到时候自有文章可做。于是摆出一种命令式的口气说道:“星期四下午如果你敢不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罢,我忍住笑,随即放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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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自愿离婚协议书”,我回到了我曾经生活过近十年的家里。
家里,已经变得我不再认识了,除了空荡荡的一个建筑物外,其他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偌大的客厅,只有一张麻将桌和四只凳子。再看看两个房间,里面也是乱糟糟的一团,除了一张床外,我以前喜欢的红木家具都已不复存在。
“这套房子有没有输掉?”我看着坐在凳子上抽烟的甄春冷冷地问。
“这和你没关系。”他对我翻了一下白眼,大大地吞了口烟。
“对不起,算我放屁。”我点点头,在他的对面坐下,从坤包里取出协议书,在他的面前放下,“你看看吧,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如果你没有意见,就在上面签字,然后到里委会或者是街道办事处去敲个公章。我再拿到我的单位里去盖公章,并说明不要他们调解。盖完章,我们再到民政局去解除你我的婚姻关系。你没有异议吧?”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道:“事至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总而言之,是我破坏了这个家庭。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罪有应得。你的心里很清楚,事实上我是从心里喜欢你的。至于寻花问柳,也是男人的本性而已。人是有感情的,我反反复复地考虑过了,既然我没有让你得到幸福,也不应该把你死死地拴在我的腰里受苦受累,这样我也太丧失天良了。早点离婚,你也好早点自由。温馨,说句良心话,我真的对不起你。分手以后,希望你能原谅我。”说着,他接过我手中的钢笔,在那张协议书上签上他的名字。然后看也不看地还给了我,“你拿到里委会去敲公章吧。放在我这里,吊儿郎当的我谁知道几时才会去敲?到民政局去的那天,你通知我一声就是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竟有点湿润了。
看见他这付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的心里不觉也有点隐隐发酸:是呵,一个好端端的家,为什么要拆掉呢?要是知道他有今天的日子,倒不如当时不让他去闯荡社会,说不定现在还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呐。开什么公司?开公司开得倾家荡产;做什么老板?做老板做得妻离子散!可这又能怪谁?只怪他好色好赌!可见一个人的好坏,全在一念之间!
“昨天带小龙到哪儿去玩了?没有把他累坏吧?”看着他,我幽幽地问,一边收起协议书,折叠好后放进自己的包里。
“带他到‘海滩娱乐场’去玩了一天。”他看着我,感情复杂地说道,“多谢你了温馨。小龙对我说,有个叫萧翊的舅舅和叫舒蕙兰的舅妈经常带他和另外一个叫小虎的小家伙到外面去玩。我听了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真是莫名其妙,小龙也是我的儿子,有什么好谢的?”我苦涩地一笑,朝他投去难以形容的一瞥。怅然地叹了口气后,我款款地站起身,“我走了,你好自为之。等到手续办全了,我会约定时间通知你到民政局的门口见面的。”
他颓废不振地点点头,看看我,忽然低声说到:“小馨,最后一次了,能不能给我满足一下?”
“不行。”我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我知道,人的感情是很微妙复杂的,如果这次答应了他,说不定他以后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要我到这儿来满足他。我岂不是成了应招女郎?
“我们现在毕竟还是夫妻。”他的态度生硬了起来,气冲冲地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行为吧?”
“对不起,我的身上不方便。你懂了吧?”我嘻嘻一笑,转着眼珠欺骗他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说着,我转身就朝外走去。
“是吗?”他一下子拦住了我,伸手就朝我的胸脯摸来,我一个躲闪,他乘势一手挟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撩起的我的裙子。
“无耻!”我一声怒喝,用力地挣扎着把他往后一推。失去重心的他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后跌倒在了地上。我对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后,就像躲避瘟神似地撒开两腿就快步朝外逃去。
逃到外面人多的地方,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停下脚步再抬头看看那幢房子,朝它投去若有所失的怀旧目光后,毅然朝里委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