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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如果把自己当做鸵鸟，不要去想雷震到底喜不喜欢她，吉娃娃的日子其实过得平淡又快乐。
    她有要好的朋友，还有疼爱自己的家人，生活养尊处优，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可是，最近吉娃娃觉得父母的神色怪怪的，眉间常常有忧郁进驻，吉祥更不知在忙些什么。
    常看他里里外外奔波，老是很晚才回家。
    吉娃娃并不敏感，甚至可以说是迟钝的，所以一旦她发现事有蹊跷时，几乎已是事态严重的时候了。
    报纸、杂志开始出现吉氏食品因为近一年来扩张速度太快的报道，营收赶不上亏损，已经岌岌可危。
    她紧张的询问父母，但温婉贤良的母亲虽然已经急得晚上都睡不好，失眠了一个多月了，仍是面带微笑的告诉女儿，只是一时的周转不灵，很快的就可以渡过危机。
    七月暑假来临时，吉氏食品果然安然渡过创业之后所面临的最大危机，原因是吉娃娃的未婚夫雷震伸出援手，挽救吉氏食品差点倒闭的窘境，但也因此他拥有了百分之六十的股分。
    换言之，吉氏食品虽仍由吉祥主导，挂着吉氏的名称，实际上却已是雷家所有。
    吉祥辛苦开创的企业虽然保住了，但他的地位大不如前，在亲家面前更是有种矮了一截的憾恨。
    吉娃娃尚未明白其中的微妙，她为着宙震肯出手帮助父亲而高兴，还以为少不经事、对父亲企业没什么帮助的她，总算也因她的婚姻而拯救了父亲的心血。
    八月初，杨小菟出发到美国，到机场送机的吉娃娃哭肿着两只眼回来，一入屋子，就看到父母心事重重的坐在客厅里。
    “爸、妈，我回来了！”吉娃娃勉强撑起微笑。
    看到吉娃娃红肿的眼，吉妈妈霍然想起今天是吉娃娃的好朋友杨小菟跟她们分开的日子。
    吉妈妈面有难色的望着丈夫，小声的说：“下次再说吧！”
    “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吉祥不想再等了，“等到他们主动来解除婚约吗？到时面子往哪摆？”
    “可是娃娃现在很难过……”
    “现在不说，以后会更难过！”吉祥铁了心了，“反正我看雷震心也不在娃娃身上，就这样解除婚约不是更好？”
    吉妈妈叹了口气，不再跟丈夫争论。
    “爸、妈，怎么了？”吉娃娃看父母互相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心中顿感疑惑。
    “娃娃，”吉祥站起身道：“我们有决定要跟你说。”
    既是决定，就表示已无商量余地了。
    “什么事？”见吉祥态度慎重，吉娃娃的心莫名的怦怦直跳，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你跟雷震解除婚的吧！”
    “咦？”吉娃娃呆了好一会儿，才明了父亲的意思。“为什么？”她颤声问。
    “前阵子公司周转不灵，幸亏有雷震伸出援手才免于倒闭之虞，但也因此，爸爸的公司有一半以上的股权都在他手上了。”吉祥叹了口气。
    “雷震肯帮忙爸爸脱离困境，不是很好吗？”
    吉娃娃天真的说。
    “是很好没错，我也不想看到我大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但是……”吉祥欲言又止。
    “爸？”
    “娃娃，我老实告诉你，这桩婚姻的订定是因为对彼此双方都有利，是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成立的，所以一旦这项条件失去，这桩婚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不懂！”吉娃娃扭曲着嘴角。
    “我说明白点。”吉祥沉重的说：“如果今天雷家顾及情义，未来仍迎娶你进门，你在雷家恐怕也是毫无地位，没有好日子过。”
    “娃娃，”吉妈妈起身走到她旁边，轻拍着她的肩，“你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我们不想你受到任何委屈。”
    “妈？”她不想跟雷震解除婚的啊！
    “如果我们先提出，至少保住女方的面子。”吉祥说。
    “可是……”吉娃娃抿着唇，不晓得该如何跟父亲争辩。
    “如果雷震很喜欢你的话，他就不会同意解除婚约。”吉妈妈在女儿耳旁说道。
    吉娃娃愕然望着母亲。
    “懂了吗？”明了女儿心思的母亲深凝望入女儿满是仓皇的圆眸。“如果他爱你，就可以继续走下去，你在雷家的未来我们也不会担心；但如果他并不爱你，正好趁此终结，别再让你痛苦了。”
    “妈……”这等于是对他们薄弱感情的一项试验机会。吉娃娃懂了。
    “就这么决定。”吉祥下结论，“明天我就去跟雷家说去。”
    “我去！”吉娃娃坚决的抬起眼，“我去说！让我去跟雷震说。”
    “你确定？”吉妈妈不忍，“万一他答应了呢？”
    “那我正好可以死心啊！”
    在雷震偌大的办公室里，保咖啡色的皮制沙发上，坐着忐忑不安的吉娃娃。
    雷震正在开会，未与他先有约定的吉娃娃无奈的只能等待。
    等待的时候总是无聊的，尤其她心中的恐惧几乎快将她压垮，为了避免在见到雷震之前她自己就先疯了，她只好起身在办公室里四处浏览。
    墙上挂着几幅中国水墨画，都是名家真迹。
    紫檀木所制的办公桌上只有一台笔记型电脑，以及K金打造的笔座；雷震有洁癖，不喜欢桌上堆太多东西，所以全都收拾在抽屉里。
    吉娃娃大着胆子在柔软皮椅上坐下，符合人体工学所制成的皮椅柔软的贴住她的腰背线条。
    即使久坐也不会腰酸背痛。
    她将头靠在合起的笔记型电脑上，心想着，雷震平常就坐在这张椅子上，使用这台电脑，还有……她拿起笔座上的钢珠笔在手上把玩。
    她闭上眼，想象雷震办公的模样，想象着他下达命令时的冷峻，想象他高兴时嘴角轻扬的模样，想象他手指在键盘上飞跃时严肃的表情……
    你不会答应的吧？吉娃娃问着虚拟想象中的雷震。你一定想跟我在一起的吧？
    想象中的他无法给她答案，她颓然抬起头，瞧见旁边的小抽屉虚掩，她犹豫了会儿，将抽屉拉开。
    她没有要翻他抽屉的意思，她只想看他收了什么在抽屉里。她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拉开抽屉之后，她就后悔了，她瞧见了一叠照片，从背景看来，那是上回在政界大老的孙女喜宴上所照的，里头有雷震、有名唤Joyce的美丽女孩，还有他的前任女友……
    吉娃娃忍不住拿起照片，细细端详前任女友的姿容。她的五官显明，深邃的眼与高挺的鼻，像是有混血儿血统，美得教人双目刺痛；她的眉宇之间有一股贵气，笑容有些冷，感觉不易亲近，跟雷震的气质相近。
    她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分开，听说是因为个性不合。
    她自己又跟雷震的个性合吗？相片抵着下巴，吉娃娃忍不住问着自己。
    雷震给人感觉很不好亲近，但至少他们没有吵过架，两人也没有冷战过，那应该算合吧？而且他们订婚将近两年了，可是这名前任女友跟他不过一年而已，以时间来讲，她赢了。若不是因为这次父亲公司的关系，他们应该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走进结婚礼堂，过着家庭生活吧？
    发着呆冥思的她被开门声所惊醒，她慌乱的想起身离开却来不及了，雷震以她所见过最冰冷的眼神扫视过被开放的抽屉，再望向手拿照片的她。
    “对不起！”吉娃娃慌忙将照片放回原位，快而轻巧的推合起抽屉。“我等得有点无聊……所以……”
    雷震不语，走往办公桌，居高临下的睥睨心神无主的她。
    “什么事？”他冷声问。
    “我……”
    “快说，我没空陪你耗。”
    “对不起！我是有件事要跟你谈。”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家……我想跟你解除婚约。”
    “好。”他几乎没有犹豫。
    好？吉娃娃傻眼。他连原因都不问，就直接说好？“你不问我原因吗？”
    “我说好！”雷震不耐的说：“你可以走了！”
    “哦……”吉娃娃垂眉敛首，僵直着脚步离开。
    厚重的木门一合拢，雷震立刻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摔往桌面，接着凌乱的散了一地。
    解除婚约一事，在他收购了大部分吉氏食品的股票时，爷爷就跟他提过了。
    他早就知道他的婚姻不能自己作主，否则下场就会跟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雷渠一样，一辈子只能只能守着分公司，当分公司的总经理，无法掌握所有的雷氏集团。
    但他却在爷爷提起的时候婉拒了，理由是他们应该厚道的给女方一点面子，等女方主动提起再解除，否则以后女方很难立足，而且这也显得雷氏太过现实，会在业界落人口实。
    当时爷爷微笑应允，认同他的想法。
    但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却不是这样，他几乎可以猜出当他亲口提出解除婚约时，吉娃娃将会出现的绝望面容。
    也许，她对于他的未来的实际利用价值已经失去，但他却无法狠下心将她完全置之不理，彻底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因为她的柔顺、因为她与他百分百相契合的身体，要再找到第二个这样的女人不太容易，至少目前身边的女人就没有符合这两项条件的；而且，今天的他地位已经巩固，即使没有一个财力雄厚的千金小姐作为他的筹码，他也无所惧，让他决定留下她。
    这是雷震对自己不想解除婚约所想出的理由，他也认为吉娃娃是不可能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
    那小女人爱他爱得要死，不是吗？
    可当吉娃娃出乎他意料之外提出时，他却感觉到愤怒。
    他明白吉娃娃是要测试他，而他生平最恨被测试，所以毫不考虑的就应允了。
    他给过她继续爱他的机会，是她自己不要的，就休怪他无情！
    绑得密密麻麻的粗绳出现裂缝，裂缝以蚕食鲸吞之势迅速断了其中一条绳，绳被裂缝所分开，往两头而去。
    绳子松动，再也束缚不了被紧紧禁锢在里头的真相，丑恶的现实霍地冒出头来，张牙舞爪的嘲笑她的无能。
    吉娃娃躲在雷氏大楼里某个隐密的角落，娇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两手圈围着膝盖，头埋在其间，肩膀轻颤。
    他不要她……他说好……他不要她……他说好……他不要她……他说好……她的脑子里不断的重复这两句话，眼泪不受控制的拼命狂掉，她哭泣，却仍是无声。
    她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她，却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所以她小心翼翼的维护两人之间，她承受他所有的不好脾气，她总在他斥责的第一时间赶忙先说抱歉，她千方百计的想得到他的注意，她天真的以为如果两人有了更进一层的亲密关系，也许他的目光就会多停留在她身上一些些……
    小小双手所堆砌出来的小小世界在他一个“好”字之下迅速摧毁，转眼化作尘烟，微风轻扬就不知所踪。
    她想到她曾经在为罗苗儿调查雷渠为何要舍她跟另一个女人订婚的原因时，颤巍巍的问过雷震——
    “如果我也没有家世背景了，你还愿意要我吗？”
    “那你就没有用了。”他回答。
    一旦父亲的公司不再是她成为他未婚妻的筹码，她果然就没有用了。
    然而罗苗儿没有了家世背景，但雷渠因为爱她，仍义无反顾与她订婚；反观她，却是完完全全失去了所爱的人。
    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解除婚约啊！会不会是他早就想与她分手，却碍于父母之命而不得不从？如今她主动奉上这大好机会，他当然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他不喜欢叫吉娃娃的狗，他也不喜欢叫吉娃娃的人……
    吉娃娃记不得她哭了多久，等她终于自环起来的双臂中抬起头来时，外头天色已暗，安全门外的走廊灯光也已熄灭。
    想必是到大楼的下班时间了吧？她茫然的想。
    无意识的拿起身旁手提袋，她举步缓缓走下楼梯，二十楼高的阶梯，她仿佛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走完。
    安全梯的出口是寂静的窄巷，得到正门口才拦得到计程车。她混沌的脑袋木然想着。
    颠簸的步伐朝热闹的大马路方向走去，方转了弯，她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双眼很自然的起了反应，瞪大已经红肿的眼注视着眼前高大男子的背影。
    他的背脊依然挺直，不像她佝偻得像个小矮子；他跨步的双脚依然有力，不像她的像是与身体分开似的，不听使唤。
    雷震不只不像她受到解除婚约的影响而萎靡不振、觉得人生失去了希望，甚至迅速有了女伴——一名身材高挑、面孔美丽的女伴。
    女子挽着他的手，脸上笑容灿烂，脚上的高跟鞋有三寸高，细细的、颤巍巍的支撑着主人修长的身躯。
    她愕愣的望着回应女伴话语的雷震，感觉眼前的景色慢慢的崩裂。
    两人走往十字路口，顺利的在绿灯的指示下过了马路。
    他就要走了！一道声音在吉娃娃耳旁嘶鸣。
    他就要跟那个女人走了！
    吉娃娃迅速迈开了脚步，用仅存的力气追逐着他们的背影。
    绿灯突然闪动，很快的就转换为红色，在她即将通过马路之际。
    他们就要走了！她慌乱的注视，顺应灯号指示的车阵混乱了她的视线，切割了俪人身影。
    别丢下她！她急慌慌的想冲过斑马线，震天价响的喇叭声完全入不了她的耳。
    她要追上他，告诉他，她一点都不想解除婚约，她要他！她爱他！
    猛然一股力道窜入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她仿佛成了最轻柔的羽毛缓缓上了天，紧接着却是震制心神的剧痛，将她最后仅存的力气霸道的融蚀了……
    她望着天，天也望着她……
    她追不上他了……蓝天在她眼前逐渐朦胧……
    他本来就不要她，就算追上也没用啊……
    吉娃娃心灰意冷的闭上眼。追上也没用啊……
    雷震的心脏在一瞬间仿佛被什么给扭紧了，他愕然顿步，困惑的皱了眉。
    “怎么了？”Joyce纳闷的问突然止步的他。
    “我听到奇怪的声音。”雷震说，并且转过头去。
    “哦？”Joyce跟着他的方向转头，“好像发生，车祸……”
    十字路口一团乱，明明是绿灯，却有一堆车子卡在斑马线上，动弹不得。
    “会不会是撞到人了……震？”Joyce诧异的跟在往十字路口方向奔去的雷震。
    “借过！”雷震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了中心点，发亮的意大利皮鞋一脚踩入浓稠的血水里，他愕然瞪视着躺在血泊中、双目紧闭的吉娃娃。
    她怎么会在这？她不是早在三个小时之前就回去了吗？
    “你认识的人吗？”一旁有人问。
    雷震充耳不闻，缓缓蹲下身来。“娃娃？”他唤她。
    吉娃娃自意识早已远离，什么也听不到。
    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雷震的身，不顾地上的血水会沾污他的高级手工西装，他跪了下来，俯头搁在她xiōng前。
    “怦……怦……”好微弱、好微弱的心跳，随时有可能会停止；他手指横放她鼻尖，发现呼吸比心跳还微弱，他几乎感觉不到那如烟雾般缥缈的气息。
    “啊——”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是属于Joyce的，“她……她不是……不是那个谁吗？”
    “叫救护车！”雷震转头对Joyce吩咐。
    “我……我……”Joyce心头一片乱，不知所措。
    “打一一九！”雷震厉声咆哮。
    “好……”Joyce慌忙拿出手机，拨至救护台。
    雷震迅速脱下身上的西装，轻轻托起吉娃娃的头，将外套置于伤口之下，吸收汩汩冒出的浓稠血液。
    第一次，他恨这自己竟然不是个医生，对眼前怵目惊心的情况他根本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不受控制的流失，无能为力。
    他救得起她父亲的企业，却救不起她的人！
    他的手指按压在吉娃娃的颈子旁，随时注意她的脉搏。
    “不准死！”他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仓皇，口气却仍是专制的，“听到没有？！”
    第六章
    吉娃娃一醒来，就看到父亲担忧的脸，与母亲哭得憔悴的脸庞。
    “娃娃？！”见她清醒，吉妈妈开心的喊她的名字。
    “爸、妈？”吉娃娃微蹙秀气的眉，“你们的脸色好难看喔！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傻女孩，还问我们发生什么事！”吉妈妈止不住泪，边哭边骂女儿，“你发生车祸，被撞了。”
    “我……”吉娃娃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不能动，而且只要她想动，全身上下就发出抗议的疼痛。“好痛喔！”现在的她全身都被奇怪的东西给束缚住了般，头不能转、脚不能动。她觉得自己好像俎上肉，等着被宰割，而且还疼得她想掉泪。
    “哪里痛？”吉祥着急的问。
    “全身都好痛……”吉娃娃扁着嘴，可怜兮兮的。
    “知道痛是好事。”模样帅气的主治医生微笑着走进来。
    “知道痛怎么会是好事？”吉妈妈不满的说。
    “这表示她的神经没有问题。”帅气医生与长相温柔的护士在病床边停下，“我要帮你做一点检查喔！”
    “好。”吉娃娃乖乖的点头。
    做完检查之后，吉娃娃纳闷的问母亲，“我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啊？”
    “问我？”吉妈妈瞪她一眼，“我还要问你为什么要闯红灯！”
    “我闯红灯？”她是拿过优良奖状的乖小孩，怎么可能会闯红灯？“我想想喔……”吉娃娃皱着眉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闯红灯。
    “我想不出来。”十分钟后，她苦着脸说。
    “算了，也别想了。”吉祥说。车祸是在雷氏大楼附近发生的，发生的原因或许跟解除婚的一事有关。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让娃娃自己去谈解除婚约一事的。吉祥与太太互视，对叹了口气。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吉娃娃问一旁的主治医生。
    “得看你复原的情形。”主治医生头也不抬的说，“你的脊椎受伤，脚也骨折，最快也要半个月。”
    “半个月？”吉娃娃咋舌，“那么最慢呢？”
    “一个月以上！”
    吉娃娃立刻苦了脸，“那人家的暑假不就报销了？”她跟喵喵说好要去东南亚的水上乐园玩的啊！现在这模样就算可以提早出院，也没法玩水了。
    “暑假不只一次，把伤养好比较重要。”主治医生说。
    “可是这是人家高中最后一个暑假……”明年就要联考了，接下来就没得玩了。
    “大学的暑假会更有趣。”医生的笑容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把伤养好，我带你去高空弹跳。”
    吉娃娃一听，立刻露出惊惧的神色，“我不要高空弹跳！”
    “真的？”主治医生抬眉。
    “真的！”吉娃娃点头。
    “那如果你的伤没养好，我就带你去高空弹跳。”
    吉娃娃嘴张了好一会才问，“你刚刚……是在威胁我吗？”
    “没错！”主治医生笑道：“聪明的女孩。”
    第一次被不认识的人说聪明，让吉娃娃有好一会儿脸红。她一向迟钝、反应慢，刚刚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但医生却说她聪明……
    这医生人好好喔！
    “我先出去了，你乖乖休息。”医生与护士一块儿转身离开。
    “这医生人挺不错的。”吉妈妈说。年轻、英俊又随和有耐性，很得她的喜爱呢！
    “是挺好的。”吉祥笑看着女儿红红的脸蛋，“你在脸红什么劲儿？”
    “我没有……我哪有？”吉娃娃慌乱的别开眼。
    适才发生的一切都落入刚进病房的雷震眼里。
    他凝着眉与医生擦肩而过，缓步走向病床。
    “伯父，伯母。”雷震与吉祥夫妇打招呼。
    “你来了。”吉祥朝他点点头。
    吉娃娃眨着无辜大眼，看着雷震又看看父母。
    见父母朝雷震点头，她也连忙打招呼，“你好。”
    她生疏的话气让雷震不悦。“好点了吗？”他问。
    “不太好。”吉娃娃嘟着粉嫩小嘴，“全身都不能动。”
    “因为你全身都受伤，所以不能随便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
    “哦！”吉娃娃顿了顿，“你也是医生吗？”
    在场的人闻言皆一愕。
    “可是你没穿白袍耶！”浑然未觉室内气氛僵凝的吉娃娃仍自顾自的说：“刚刚那个医生就有穿白袍。”
    “我不是医生。”雷震冷声道。她在玩什么花样？
    “不是医生？”这下子吉娃娃大惑不解了。“那你是谁？”
    吉娃娃什么都记得，独独将雷震忘得一干二净。
    她知道她今年十八岁，知道自己叫吉娃娃，有两个好朋友叫杨小菟跟罗苗儿。
    她知道杨小菟的男崩友叫风定远，知道罗苗儿的未婚夫叫雷渠，知道雷渠有个堂哥，却不知道这名堂哥叫雷震。
    她知道父亲的公司出现危机，但红灯状况已经解除，但她不知道伸出援手的人是谁。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订过婚，不知道跟雷震发生过的任何事项，所有跟雷震有关的事，她全忘得一干二净。
    她将雷震这个人从脑袋中完全抹杀了。
    “这是很特殊的案例，”精神科医生说：“很值得研究。”
    医生推断她曾经跟叫做雷震的这个人发生了什么事，那事也许让她非常的难过、悲伤或者愤怒，情绪强烈到她恨不得将这个人从她的记忆中彻底抹杀，所以在受到车祸的强烈撞击之后。她将这个人从脑海中给剔除了。
    “这样也好。”在经过一天的考量后，吉祥如此对雷震道：“至少她不会再悲伤。”
    “忘了一个人叫也好？”雷震不予苟同。
    “不然你想怎样呢？”吉群沉重的望着雷震，“你并不爱她，不是吗？”
    雷震瞬间沉默。他的沉默等于承认了吉祥的说法。
    吉娃娃的车祸，吉祥百分百笃定跟雷震有关，可是在场的目击者都说是她自己踏入车水马龙的路上，现场没有雷震，他是车祸发生之后才出现的，所以并不是他害她车祸受伤。
    可是，就算他不是直接原因，吉祥无法找他算账，但他相信雷震会是造成车祸的主要原因，尤其吉娃娃在清醒之后，就单单忘了雷震。
    他猜测，一定是娃娃跟雷震谈有关于解除婚约的事时，雷震曾说了什么伤透了娃娃心的话，所以娃娃才会这么强烈的将他给忘了。
    “你可以告诉我，娃娃跟你谈有关于解除婚约的事时，你跟她说了什么吗？”吉祥按捺住xiōng口的激动问道。
    “我说好。”雷震冷冷道。”只说好？”吉祥愕然。
    “不然你希望我说什么？留她？”雷震嗤笑了声。
    也许就是这个决断的“好”字，伤透了娃娃的心吧！了解女儿心事的吉祥心酸的叹了口气。
    “娃娃很喜欢你，”吉祥说：“我是看她对你一见种情，又想两家联姻对彼此都有好处，所以才促成这段姻缘。”他再次重叹了口气，“但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不喜欢娃娃。你对她毫无爱怜之心．我看到她爱得很苦，却仍一意孤行……所以也好，”他别过脸，望着虽身有病痛，但眉目开朗的女儿。“她忘了你，是最好的结局，这样她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爱别人。”
    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她的主治医生！雷震不爽的想。
    他是不爱吉娃娃，他从头到尾只将她当成对他未来有利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个女人惟一的优点就是乖，就是对他言听计从，他可以没有她，但深爱着他的她却不能失去他。
    但如今，她不只离开了他，甚至还将他彻底忘怀，好像他从来不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
    xiōng口有一股气在发酵！他绝对不允许她这么轻易就将他忘记。
    雷震侧过肩膀，闪过吉祥，走入病房，他听到吉娃娃正与她的主治医生在交谈。
    主治医生拥有一副温润的好听嗓音，他正用温柔的语调，轻声的问着病床上只能眨动无辜大眼的吉娃娃，“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吉娃娃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
    “真的？”主治医生很是惊讶，“你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那很奇怪吗？”吉娃娃怯生生的反问，“我的好朋友都有男朋友了，只有我没有，那是不是表示我很不正常？”
    “不会！”主治医生的笑意放大，“这对我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为什么？”吉娃娃困惑的问。
    “那表示我有机会可以追求你。”
    吉娃娃美丽的水眸瞪大了，红晕清楚的浮现在她俏丽的双颊。
    她竟然因为主治医生的告白而脸红？这女人的情绪不是一向只有他能牵动的吗？雷震很不悦。
    “她的确没有男朋友！”雷震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南极吹过的冷风般，瞬间冰冻了热情燃烧的病房。“因为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未婚夫？！主治医生惊讶，但更诧异的是吉娃娃。
    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人物？她怎么都不知道？“我有未婚夫？”她一头雾水的问雷震，“谁？”
    谁？！她竟然张着一双无辜大眼望着她的未婚夫，问他是谁？
    这名他从不在意也不曾放在心上过的未婚妻，因为单单对他的失忆，不再以他为天，不再将他摆在第一的重要位置，不再老是看着他的脸色、依着他的心情。
    诚惶诚恐的小心翼翼自她几乎可以看透灵魂的美丽双眸里消失了，澄澈明净的望着他，不沾喜、不沾悲、不沾怒，只是那样的望着他，平静无波。
    怒火自雷震xiōng口窜起，他咬了咬牙根。
    “你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谁吗？”吉娃娃细嫩的嗓音有股无形的压力，压迫他难堪的承认。
    被遗忘的未婚夫，有意思的追求者……他雷震不会承认让此刻的他难堪的身份。更何况，他已经答应解除婚约了，她忘了他，他应该耸耸肩，毫不在意，但为什么他就是感到生气？
    “娃娃！”一名小人儿冲进病房，打破了凝室的气氛。
    “喵喵！”吉娃娃想起身迎接她的好朋友，却无能为力。
    “震哥。”陪着罗苗儿而来的雷渠在进房时，对雷震打了声招呼。
    “娃娃！你怎么会出车祸？”罗苗儿心疼的摸着吉娃娃冰冷的额头。
    “我也不知道，”吉娃娃说，“我想不起来。”
    “好可怜的娃娃……”见好友全身包裹着绷带，颈上还有颈环，脚上还打了石膏，罗苗儿xiōng口一恸，眼泪纷纷落。“会不会很痛？”
    “会！”见罗苗儿哭，吉娃娃也跟着哭了。“医生说我要住院住很久，可能开学时还不能回去上课。”
    “不会吧？”罗苗儿瞪大波眸，“哪里来的蒙古大夫？我去骂他！”
    “咳！”“蒙古大夫”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就是我。”
    罗苗儿这才发现主治医生就在旁边，她的脸红了红，顿了顿，威胁主治医生，“你要赶快把娃娃治好！小菟已经去美国了，娃娃如果不好的话，只有我一个人上课，会很无聊的。人家如果无聊到死掉的话，人家会半夜来拉你一起走喔！”
    罗苗儿的声调又软又嗲，一点都不像在威胁，似童言童语的内容更让主治医生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啦？”罗苗儿生气的拉拉雷渠，“渠哥哥，你帮人家骂他！”
    “乖喵喵，”雷渠笑着摸摸罗苗儿的头，“医生一定会很用力、很用力将娃娃给治好的，你别担心喔！”
    “真的？”罗苗儿不信，斜眼瞥主治医生。
    “喵喵，医生人很好，他一定会将我治好的。”
    吉娃娃也出声帮腔。
    “我发誓一定将你的好朋友恰好，不然我下半辈子给你当马骑。”主治医生笑道。
    “人家才不要你当马！”罗苗儿依偎在雷渠身旁，“人家有渠哥哥了！”
    一时之间，雷渠难得的脸红了，其他人则忍不住笑开来，一屋欢乐。
    始终冷眼望着居内众人谈笑的雷震转身走了。
    笑得落泪的吉娃娃扬睫瞧了雷震的背影一眼．问罗苗儿，“你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谁吗？”
    罗苗儿以为她在开玩笑，指着门口，“震哥哥啊……咦？他走了啊？”
    “震哥哥？”吉娃娃皱眉，“他是谁？”
    “雷震啊！”罗苗儿张大口，怀疑吉娃娃是不是故意的。
    吉娃娃很困扰的说：“我不知道他是谁耶！”
    “怎么会？！”罗苗儿跟雷渠震惊异口同声。
    吉祥瞥了眼隐身在墙后的雷震。原来他也不是如想象中对娃娃毫不在意，否则他大可义无反顾地转身就走，从此与娃娃再无牵扯，而不是隐身在墙后，竖耳倾听病房里的谈话内容。
    雷震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感情吗？吉祥凝视着雷震刚毅的恻脸，暗叹了口气。
    也许知道，也许不清楚，但那都不重要了，在遗忘的人面前，知与不知都不重要了。
    吉祥走入病房里，说道：“她把雷震忘了。”
    “忘了？！”罗苗儿好惊讶，紧张的问，“那我呢？你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你是喵喵啊！”吉娃娃笑道。
    “她谁都记得，就只忘了雷震。”吉祥将车祸发生之后的事告诉在场的两人。
    “我知道了！”罗苗儿一击掌，“因为你很怕他，所以才会想把他忘了，结果就真的忘了。”
    “我很怕他？”吉娃娃问，“我为什么会怕我的未婚夫？”
    “你怕死他了！”罗苗儿两手推着两腮，“你很少提他的事，但只要那天晚上你跟他有的，就明显的比较慌乱。我跟小菟说女生迟到是应该的，你却说只要迟到一秒钟，雷震就会生气，所以只能早到，不能迟到。对你而言，雷震的话就像圣旨，你丝毫不敢反抗，在他的yín威之下，你很委屈。”
    “我……”吉娃娃犹豫了会儿，说：“那我喜欢他吗？”
    “不喜欢！”罗苗儿怨怪的瞟了吉祥一眼，“怎么可能会喜欢呢？你们是奉父母之命订的婚耶！而且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像我跟小菟一样。
    三不五时拿出来请，不管是说好的、还是像小菟一样一提起死人头就很激动，但你几乎不提。”耸耸肩，她继续说：“你不喜欢雷震又很怕他，忘了他也好。”
    “所以我会把他忘了，是因为我很怕他啰？”
    吉娃娃问。
    罗苗儿肯定的一点头，“对！”
    是这样吗？娃娃一点也不喜欢雷震？吉祥诧异的想。
    是这样吗？她对他的百般依顺、唯命是从，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怕？病房外的雷震xiōng口有说不出的震惊。
    “我为什么会怕他呢？”吉娃娃问。
    “嗯……”罗苗儿指尖抵着额头，很用心的想。“我记得你曾说过，雷震是你爸爸选中的女婿，你也说过你没能力继承家业，所以你爸爸只好将希望放在未来女婿身上。你很难过自己对父亲的事业毫无帮助，所以你有责任去维护你爸爸指定的婚姻。”接着她很不爽的说：“我跟小菟说你是愚孝，但你说你心甘情愿！”
    原来如此！雷震放下环在xiōng前的手，大踏步离去。
    “娃娃……”吉祥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是爸爸害了你……”
    “爸……”吉娃娃慌乱的握着父亲的手，“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吉祥忍不住叹息，“反正你们也解除婚约了。
    你也将他忘了，你的背上再也不会有包袱了。”
    “解除婚约？”
    众人又是一个惊讶。
    “你跟雷震解除婚约了？”罗苗儿诧异的问。
    吉娃娃一脸茫然。
    “昨天决定的事，雷震也答应了。”吉祥回答了大家的疑问。
    “那太好了！”罗苗儿高兴的说：“你再也不用委曲求全，去迎合那名暴君了。”
    吉娃娃微微笑了下。原来她忘记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那个长相英俊、神情冷峻的男人，就算不是她的未婚夫，她恐怕也是惧于跟这样的人接触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觉得心有点痛？在听到父亲说那个男人答应跟她解除婚约的时候，心脏会发出阵阵刺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