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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鲜币)情倾宫闱 196
    ※※※
    砰!
    一个精致的古董花瓶砸碎在地,全部的宫女都把头低下了,很害怕,但又不敢躲闪。
    光可鉴人的青砖地上,除了碎瓷片,还有铜镜,但凡可以解气的东西,全被烁兰随手拿起,狠砸在地上!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废物!平日是做什麽吃的?!」烁兰染得鲜红的指甲,直戳著一个小宫女的额头,血都出来了,她疼得直流泪,却还是不敢躲,更不敢叫。
    「娘娘息怒,身子要紧啊!」唯一站著的下人──李嬷嬷上前劝道。
    「还叫本宫息怒?这皇上都来到眼前了,怎麽会拦不住?!」烁兰气得不轻。
    今晚,煌夜本来是要在她这里就寝的,她虽然身子重,没法侍寝,但只要皇上来了,後宫那几个狐狸精,就没了邀宠的机会。
    「唉,还不是西暖阁里那个……」李嬷嬷意有所指地道。
    「这什麽意思?」烁兰还不知道皇上反悔的原因。
    「回娘娘,老奴刚才出去打听过,皇上去了西暖阁,之後又去了清泉池。」李嬷嬷皱著眉,
    一脸厌恶地说,「必定是那妖精说了什麽闲话,拖了娘娘您的後腿。」
    「什麽?!」不知道还好,一听说煌夜有去看望柯卫卿,烁兰的脸登时扭曲起来!竟然啪地
    一耳光,甩在了老嬷嬷的脸上。
    「这下三滥的东西!不男不女的怀了胎,还去勾引皇帝!」烁兰破口大骂柯卫卿,李嬷嬷捂著火辣辣的脸颊,赔著笑道,「是、是!」
    烁兰对柯卫卿的怨恨已经到了无边无尽的地步。她原以为柯卫卿再怎麽著,总也不能与她争抢宠妃的地位,因为他毕竟是男人,生不了孩子。等到柯卫卿年老色衰,皇帝就会抛弃他的。
    然而,柯卫卿竟然是什麽巫雀人?可以怀孕生子?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烁兰一度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噩梦,却怎麽都醒不过来!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即便是在梦里,烁兰都会予以痛击,更别说这是在现实中发生的。
    大臣们想要柯卫卿在监牢里受审,但是烁兰知道,皇上念及柯卫卿腹中的骨肉,是不会杀他的,甚至都不会为难他。
    所以,与其让他在牢里好吃好住的,还不如让他进宫,方便自己下手。
    然而,西暖阁的看守又是如此严密,除去禁军,有二十名宫女、二十名太监,另有御医、稳婆、嬷嬷等十余人,简直是是皇後的排场了。
    烁兰身为皇贵妃,与皇後仅一步之遥,却只有十二名宫女、六个太监随侍在侧,但对於此,她不能向皇上抱怨半句,後妃最忌讳的是表露出「嫉妒」,那是有违妇德的。
    她顺应帝心地,接柯卫卿入宫,也让皇帝赞许她的xiōng襟与气度,与别的嫔妃是大不相同。
    虽然寿胎草一事,她是莽撞了些,但也讨得皇上的注意,才会时不时的来她殿里小住。
    显然,在皇上眼里,兰贵妃是识大体,又慈悲心肠的,只是偶尔闹闹小脾气罢了,她还是顾及到柯卫卿这个「王弟」的。
    所以,烁兰很清楚地知道,倘若柯卫卿遭遇不测,煌夜绝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就像当年的孙太後……!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在後宫铺排好一切,煌夜的心就又向那个贱人靠拢了,他还是个大逆不道的死囚啊!皇上怎麽可以不分是非黑白?
    「哼。也不知道他怀的那个贱种,是不是皇帝的!我听说他和穆仁亲王也有一腿!」烁兰愤恨地说,李嬷嬷赶紧使了个眼色,!让宫女们全都退了下去。
    「娘娘,您可得小点声,这话叫别人听去,还不知怎麽向皇上嚼舌根呢!」
    「呸!哪个敢说本宫的不是!」烁兰!未因为怀有身孕,而收敛了脾气,反而更加暴躁易怒了,「敢说一个字,本宫立马仗毙了她!」
    「是、是……!」
    「李嬷嬷,大的对付不了……那小的,难道你也没辙?」话题一转,烁兰压低声音,询问老嬷嬷。
    「有、怎麽没有!」李嬷嬷慌忙地凑近,在兰贵妃坠著红宝石耳环的耳边,细声细气地说了几句。
    「哦?」烁兰立刻转怒为笑,「这麽说,你早就打点过了?」
    「嗯,那丫头嘴巴紧,办事牢靠得很。」
    「嘴巴再紧,也少不得有漏风的时候。事成之後,都给我处理干净了。」烁兰拿起手边的白玉茶盏,看似轻描淡写地说著。
    「老奴明白,娘娘放宽心。」李嬷嬷笑著说,「老奴什麽让您失望过?」
    「呵,这也是,你办事,向来都是有著落的。」想著丽妃滑落的男胎,还有几位美人的香消玉殒,烁兰放肆地笑了起来。
    眼见天都快亮了,她也不再折腾了,在李嬷嬷的小心搀扶下,扶著腰,回房就寝了。
    ※※※
    红豔豔的太阳跃上窗棂,千万片的金光浸染著厚白的窗户纸,将西暖阁也照个透亮。
    柯卫卿背对著外边,虽然醒来有一阵子了,他还是没有起身的念头,脸孔烫得惊人,却不是发烧,只是害臊得要命。
    怎麽会做那样的梦?因为被爱抚的感觉太过逼真,以致他刚睡醒时,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旁边,那里当然是空的,皇上昨晚怎麽可能来过?
    不仅这样,他还在梦里为煌夜做……那样的事。柯卫卿的眉头倏然皱起,索性闷头装睡,却依然无法挥退,那种浑身亢奋的感觉──自己是那般无耻地渴求皇上!
    因为在梦里,所以不用隐瞒自己的爱意?他是那麽喜欢煌夜,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煌夜要什麽,他都可以给。可又因为是臣子的身份,他不能喜欢煌夜,他们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梦中的温情与火热延续到了现实中,竟然苦涩得难以形容,柯卫卿暗暗叹息,但也不想自怨自哀,事已至此,他就只有去面对和承受。
    在後来,他还梦到了他与煌夜一起漫步在海边,欣赏著日出,瑰丽的景色历历在目,果然……只是个梦啊。
    柯卫卿觉得烦躁地坐起身,却因为腿间的冰凉而一惊,虽然觉得不会吧,但还是红了脸。
    梦遗了……。
    也弄脏了亵裤。
    「柯大人,您起来了吗?」一位穿著绿纱裙的宫女,例行地问话道。
    「嗯,我要沐浴。」柯卫卿拿起外衣,披在肩头,乌黑如墨的头发、白晰的肌肤、绯红的双
    颊,在阳光底下俊美非凡。
    「稳婆交代过,您不能坐浴,不如奴婢给您擦擦身吧?」宫女说著,便要叫太监准备热水、铜盆。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们都退下。」柯卫卿又下了逐客令。
    「您这样可……」宫女想说些什麽,外头一声「报,李公公来了」,让她赶紧退开至一旁,恭恭敬敬地候著。
    「老奴给将军请安了!」李德意实实在在地鞠躬行礼,虽然柯卫卿是阶下囚,可皇上不准别人胡乱的称呼他,因此,大家都尊称他为「将军」、「大人」,实际!没有任何权力。
    「柯将军,今日早朝时,南方进贡了一批雪蚕丝绸,皇上说,可用作孩儿的衣裳,特命老奴送来,给您过过目。」
    李德意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对奴才们一向严厉、不苟言笑,但对於柯卫卿,却一直是卑躬屈膝、赔尽笑颜的。
    「我收下了,替我谢过皇上。」柯卫卿感恩地说,看著那些流光溢彩的绸缎,如果他拒绝,恐怕煌夜又会生气吧。
    「是。柯将军,您用过早膳了麽?都巳时了,怎麽还不见传膳啊?」李德意对一旁的宫女冷声问道。
    「回公公,柯大人说要先沐浴。」宫女吓得急忙下跪。
    「不,早上天凉,还是等午後吧。」李德意自作主张地说,「好了,快去传早膳。」
    柯卫卿没有一点胃口,却还是得面对一席十六品的膳食,光燕窝、莲子、百合等粥品,就有
    七、八种,还有桂花糕、水晶饺子等点心。
    为免下人们难做,柯卫卿还是接过筷子,低头吃饭。李德意在一旁,开玩笑似的,说起朝堂上的事情来。
    吏部、刑部最近办了一批案子,抓了贩卖私盐的商人,办得不错,皇上奖赏了他们,又说,今早皇上下了旨,要处决一批天牢里的死囚……。
    「啊?」柯卫卿手里的筷子动了一下,望著滔滔不绝的李德意。
    「哎呀!瞧老奴的嘴!」李德意作势要掌自己的嘴,「怎麽可以当著您的面,说些杀头的事,对皇子多不好。」
    「天牢里的死囚是……?」柯卫卿的心却突突直跳,手指也捏紧了。
    「就是那些劫官银的土匪呀,早审讯完了,也该斩了。」李德意微笑著说,「老奴说这些事,不过是给您解解闷,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柯卫卿闻言,低头不语,能不往心里去吗?煌夜让李德意来,恐怕不是送东西这麽简单。
    处死天牢的要犯是在提醒他,那些巫雀人的性命,还是握在煌夜的手里,生与死,仅在他的一念之间。
    果然,昨晚是一场梦,煌夜是那麽憎恨自己的背叛,又怎麽会温柔地对待自己?
    柯卫卿出神地想著,这时,屋外响起一阵骚动,一个宫女很快地步入房内,对著柯卫卿和李德意禀告道,「兰贵妃──兰娘娘来了。」
    「兰娘娘?」柯卫卿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他这里从未有妃子来过,算是後宫的禁地吧。
    「是您的王姐。」李德意飞快地说,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了。
    兰贵妃能来,这说明她有特权,不仅是与柯卫卿有著名义上的姐弟关系,更重要的,她和柯卫卿一样,怀有龙嗣。
    在宫女先行禀告後,烁兰是说到就到,脚步很轻捷,完全看不出是身怀六甲的人。她头上梳著元宝髻,用赤金点珠的凤冠套住,华贵逼人。
    就像看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柯卫卿怔怔地望著烁兰。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对於她的变化,非常惊讶。
    烁兰挺著浑圆的大肚子,衣裳华丽,气势慑人,而她的五官,以及脸上飞扬跋扈的神采,与她的母亲,柯王妃是如出一辙。
    而她们,又都是赵国维的後代……只要一想到这个,柯卫卿就会不舒服。
    赵国维杀了他的父母、族人,又想篡位谋反,可矛盾又讽刺的是,如今,他也是叛臣一名了。
    「都免礼吧。」烁兰在跨进门的那一刻,都是板著脸的,在对上柯卫卿的视线後,立刻绽放出极为美丽、又妖娆的笑容来。
    「唷,都这个时辰了,弟弟你才吃早膳啊。」烁兰熟络地说,在外人看来,她和柯卫卿的关系可真好啊。
    「罪臣,给兰娘娘请安。」柯卫卿想要下床。
    「瞧你说的是什麽话!快别跪了,坐著吧,我俩的身子都重。」烁兰说这话时,透著强烈的鄙夷,可是经由她柔媚的嗓音说出,倒像是真的关心。
    「皇上他……知道您来这儿吗?」柯卫卿问。他已经惹了一身的麻烦,不想再连累别人了。
    「皇上不知道。不过,不碍事,」烁兰显得非常了解煌夜那样,笑吟吟地说,「皇上疼我,是不会阻止我来看弟弟的。」
    然後,她的目光一转,集中到那才吃了一点点东西的膳桌上,笑得更妩媚了,「不怕你笑话,姐姐那儿,也是这几样菜品,可见皇上的心眼儿啊,实在得很,不偏不倚的呢。」
    见烁兰一再把他比作「妃子」,柯卫卿的心情很复杂,也许,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宠妃吧。
    不,不是。煌夜对他好,是因为他怀有龙种,否则绝不会对他这般客气,煌夜对烁兰才是真正的好,看烁兰的装扮与气色就知道了。
    「谁说不是呢?您们两位主儿,皇上都很记挂。」也许见柯卫卿缄默不语,李德意便打圆场道。
    「好了。既然你还在用膳,姐姐就不叨扰了,一会儿皇上还要寻姐姐去,可就扑了个空,呵呵。」烁兰的凳子都没坐热,就又站起。
    「请娘娘慢走。」柯卫卿还是下了地,躬送她离开。
    「奴才恭送娘娘!」李德意对於兰贵妃的突然驾到,虽然感到意外,但又觉得她不过是来炫耀一下,自己很得宠罢了。
    这在後宫很常见,便没放在心上。
    柯卫卿又喝了一些粥後,竟然呕吐起来,搜肠刮肚的,冒出一身冷汗。北斗闻讯赶来,仔细切脉之後,发现并无大碍,只是问柯卫卿昨夜是否没睡好,似乎有些著凉了。
    柯卫卿想了想,脸色微红,然後摇头否认。
    「说起来,」柯卫卿像要掩饰什麽一样,说道,「我昨晚梦见了大海和日出。」
    「哦?」北斗听了,哈哈地笑了,「好意头啊。」
    「什麽意思?」
    「大海代表儿子,日出可是天子。」北斗毫不掩饰地道,「您怀的可是太子呢。」
    「北斗!」柯卫卿连忙道,「这话说不得!而且,这只是一个梦,还有些荒唐。」
    「荒唐?还梦见什麽了啊?」北斗眨著眼睛,好奇地问。
    「那……没什麽。」柯卫卿转过头,看著阳光灿烂的窗外。
    「呵呵,你好好休息。记得我说的话,别太担心。心伤了,身体也跟著受累,吃多少药都没用。」北斗提醒道。
    「嗯。」柯卫卿点了点头,「劳烦你了。」
    ──待续
    ☆、(12鲜币)情倾宫闱 197
    六人抬的大轿里头,有著百花的芳香,兰贵妃眯著眼看似在打盹,心里却有著另外的盘算。
    在一旁坐著的李嬷嬷,手捧著银炭暖炉,小心伺候著兰贵妃,还讨好地问,「老奴都安排妥当了,娘娘您何必亲自去一趟?多累啊。」
    「呵,亏你还是个老嬷嬷。」烁兰倏地睁开眼,低笑著说,「倘若柯卫卿出事,你以为,皇上最先怀疑的人是谁?」
    「这……」李嬷嬷十二岁进宫,是老宫人了。她犹豫再三,才说,「恕奴婢斗胆,现在就您和柯卫卿怀有身孕,他若是流产了,得益最大的人便是您,所以……」
    「本宫就得背这个嫌疑。」烁兰叹了口气说,「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是……。」可李嬷嬷还是不明白,问道,「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还要主动送上门去?这不是落人口实麽?」
    「错!这叫做光明磊落。本宫没有异心,自然不怕去探望他。将来他要是滑胎,死了,也与本宫无关,自有其他人担待。」
    烁兰在宫里,早就学会了如何攻於心计,她不但要柯卫卿一尸两命,还要那碍眼的丽妃跟著
    殉葬!
    而她自己,则一点事也不会有。
    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故意做给其他人看。别人若问道,柯卫卿是在她去过西暖阁之後,不
    久流产的。她会说,她才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又自掘坟墓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她去看望过柯卫卿,她会笨到明目张胆地去祸害未来的皇子吗?这显然是有人栽赃嫁祸!
    皇上查不到她的头上,只有丽妃会倒霉。所以,明知道柯卫卿活不过今晚,她也要冒险走这一趟。
    「娘娘英明啊!」
    「哼,跟著本宫,自有你的好日子过。」烁兰得意洋洋地说。这个老嬷嬷可比那些笨手笨脚的宫女丫头好使唤多了,而且也够忠心。
    「这是当然。老奴以娘娘为天,小皇子为地,一辈子孝敬您们。」李嬷嬷满脸堆笑地应著。
    「呵呵。」烁兰倚靠著裱花的椅背,抚摸著浑圆的肚皮,说道,「皇儿啊,该替你扫清的道路,娘都做了。接下来,就等你平安出世了……。」
    轿子一晃一晃的,烁兰头上的凤冠羽翼也振翅颠簸,似在预示她会母凭子贵,飞上至尊的皇後之位一般。
    ※※※
    「都什麽时辰了,才把粥送来?」守在西暖阁门口的一个老嬷嬷,没好气地对御膳房的使唤宫女说道。
    「对不起了,嬷嬷,这第一锅八宝粥熬坏了,奴才又熬了一锅。」被骂的年轻宫女不急不恼,反而还笑著说。
    「好了,快端进去吧。我们那位大人矜贵著呢!凉了不能吃,太热也不能吃。」柯卫卿的身子与别的孕妇不同,忌讳多多,加上心事重,身体不适是经常的。不过在宫女们看来,实在是麻烦事一桩吧。
    加上他稍有一些头疼脑热,皇帝就会大发雷霆,她们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是,嬷嬷。您去忙吧,这里有我看著呢。」宫女可爱地笑著,看上去十分单纯。
    「那好,我还得去趟司制坊,你小心点。」嬷嬷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宫女自个儿进了门,太监看了看她,什麽也没查。
    西暖阁里堪比春天,到处都暖融融的,还飘著淡淡的桂花香。屋里的陈设更是精雕细刻,都是稀罕玩意儿,翡翠茶具、象牙托盘。由此可见,这个柯大人在皇上的心里真是不一般,都犯了这麽大的事,还能衣食无忧的,排场比兰娘娘还大!
    不过,宫女也明白,她来这里不是评头论足的,而是要办「正经事」。
    李嬷嬷与她是同乡,两人平时关系就不错。若是这事成了,李嬷嬷就会调派她去锦燕宫里当
    差,她就不用再当那个灰头土脸,不见天日的烧火房丫头了。
    尤其像她长相这麽美、又这麽年轻的,说不定还会被皇上看中,这可就是麻雀变凤凰,一跃上枝头了呀!
    所以,宫女明知道她做的事,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也还是斗胆地来了。
    要想翻身做主子,心就得狠!胆子也要大,这後宫啊,可容不下小羊羔。
    宫女笑吟吟的,端著加了「无籽花」的桂圆八宝粥,走向奢华的楠木龙塌。
    宝石蓝的床帐此时正放下著,柯卫卿正在休息,不过他听到了脚步声,便主动撩开帐子,撑坐起身。
    宫女们的埋怨和议论,他不是第一次听见。有时候,就算她们当面不说,眼神中的鄙夷和嫌弃,也是很明显的。
    她们当他是「怪物」,很少正眼看他,而他动不动就发烧、呕吐,让她们彻夜不得休息,还要被皇上怪罪,就更讨厌他了。柯卫卿能理解她们这种想法,毕竟,宫婢就是後妃们的出气筒,平日里,她们的压力就够大了。
    「柯大人,原来您醒著,正好,这是下午的粥点,不冷不热,快用吧。」宫女柔声说,笑得很甜,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谢谢。你先放著吧,我等下吃。」柯卫卿微笑著说。午膳时,他就被李德意劝著吃了不少,现在一点都不饿。
    「不,奴婢要看您吃了,才放心。」宫女更走近一步,贴心地说,「八宝粥健脾养胃、益气安神,对您和小皇子都好。」
    「是吗?」柯卫卿又笑了笑,想想还是不要为难她,省得她被老嬷嬷责怪,於是说,「那我吃一点吧。」
    「是。」宫女喜上眉梢,动作麻利地舀了一金碗的粥,端到柯卫卿面前,「大人,请。」
    可也许粥碗有点烫吧,宫女的手指微微发抖著。
    「嗯。」柯卫卿接过粥碗,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质软香甜、滑而不腻,很适口。为了腹中的孩子,柯卫卿把一碗粥都吃完了。
    「还要吗?」宫女问,两眼似乎发著精光。
    「不用了,谢谢。」柯卫卿把金碗递还给她,宫女就接过碗,跪安了。
    「奴婢这就退下了。」
    「嗯。」虽然粥很香,吃下去後,胃里却不大舒服,柯卫卿皱眉,拿帕巾擦了擦嘴角,微微喘一口气,他不想才喝下,又吐出来,所以调理著气息。
    卧室里,一个太监垂手立在暖炉旁,两眼动也不动地盯著燃烧的炉膛,只要火一小,他就放一根银炭进去,无声的烤著。
    所以,当柯卫卿突然从床上探出身,并「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时,这个太监竟然完全看傻了,好一会儿才尖声叫了起来,却如一声惊雷似的,响彻在西暖阁中。
    「不好啦!柯大人吐血啦!」太监慌乱地逃出,却被门槛绊倒,整个人都吓瘫了。
    「来人!快传御医!!」稳婆面白如纸地冲进去,却看到柯卫卿昏倒在床沿上,而地上的鲜血比蜡烛油还刺目!
    宫女、太监、稳婆,甚至连侍卫都出动了,西暖阁里满是大呼小叫之声,彻底地乱了。
    ──待续
    ☆、(14鲜币)情倾宫闱 198
    ※※※
    如血的夕阳照耀著西暖阁的琉璃瓦,柯卫卿因爲毒血攻心而昏迷,又因下腹剧烈的疼痛而醒来,北斗擦拭著他头上的冷汗,爲他施针,柯卫卿的脸色白得吓人!
    「怎麽会这样的?!」北斗质问身旁的人,「中午还不是好好的吗?」
    「奴、奴才们不知啊!大人饶命啊!」嬷嬷、太监,全都跪了下来,每个人都吓得六神无主。
    「不、不要怪他们……。」柯卫卿虚弱地说,好像要压住下腹的剧痛,深呼吸著,可是豆大的汗珠就滚下额头,嘴唇都发紫了。
    「快,拿药来!再准备乾净的衣裳。」北斗见状大声说道,伸手解开柯卫卿的外衣,这都能拧出水来!
    北斗注意到,柯卫卿浑身发热,掌心发白,手指甲则略微发青,这是气血停滞的症状,或者说……是中毒!
    北斗心里一沉,却没有立刻说出来。因爲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是什麽人敢对柯卫卿下毒?下的又是何种毒药?他必须马上知道。
    「他吃过什麽了?下午有谁来过?!」北斗心急火燎地问。可是嬷嬷、宫女们一个劲地摇头,神色仓皇,什麽都想不起来!
    「北斗!」腹痛得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把刀在里头剜一样,柯卫卿反手紧紧抓住北斗的手腕,呼吸急促地道,「保……保住……孩子……求你……我……啊!」
    「卫卿!」北斗见柯卫卿痛苦万分,于是一把掀开被褥,看向他的下半身。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鲜血正从柯卫卿的双腿间漫出,弄湿了亵裤,到处是触目惊心的
    血红!
    「天、天啊!」一稳婆见到这一幕,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快晕过去了。
    「去禀报皇上。」北斗脸色暗沉地说,他不得不镇定下来,吩咐道,「准备热水、剪子、乾净的被褥……你们还楞著做什麽?!」
    「是、是!」原本该接生的稳婆,此时却奔出去传口信了。
    煌夜正在与宰相贾鹏,及其他几位大臣一同用膳,以犒劳他们近些日,爲朝廷所做的贡献。
    这时,稳婆就跌跌撞撞地想要冲入,被守门太监一把擒住,「作死呢!当这里是什麽地方,敢乱闯!」
    稳婆说了几句颠三倒四的话,那太监好半天才听明白,是柯将军不行了,也急坏了,连忙带她进去,这一来二去的,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皇、皇上!快去看看柯将军吧。」稳婆扑通跪在地上,说话时,已是哭腔。
    「怎麽了?」煌夜的肩头震动了一下。
    「晚了,可、可就来不及了。」稳婆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皇上,臣陪您过去。」贾鹏当即说道。
    可是煌夜谁也没宣,甚至都没有摆驾,出了门,直接骑上一匹快马,迎著寒风,直奔西暖阁。
    ※※※
    「呜!」柯卫卿又厉声尖叫,接著又痛得昏厥过去,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嘴唇乾裂发白,无半点生气。
    「大人!」一旁端著水盆的宫女,早就哭开了。
    「拿寿胎草兑参汤,喂他喝!」北斗已是满头大汗,他指示一嬷嬷端起刚熬好的汤药,喂进柯卫卿的嘴里,然後自己依然在施针,首先得止血,胎儿的心跳已经弱得快摸不著了。
    而柯卫卿却顽强地想要保住孩子,努力地与毒药抗争著,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痛昏,又挣扎著醒来。
    「北……北斗……孩子……」柯卫卿似在梦呓一般,不停呢喃。
    「我知道,你别说话,不会有事的。」北斗勉强笑道,心里却完全没有把握。
    「皇上来了。」一宫女匆忙进来说。
    「你看著他,我去一下。」北斗已经在柯卫卿的下腹部扎针,暂时保住柯卫卿和胎儿的性命,然後急急起身,去到外间。
    煌夜正如一阵疾风,冲进外堂。看见宫婢们鱼贯出来,捧著满是血水的铜盆、布帛,而北斗的衣衫上也有血迹,惊心吊魄。
    「这是怎麽回事?!卫卿怎麽了?」煌夜一把揪住北斗的衣领,大声叱问!
    「这要问皇上才对吧?柯大人怎麽会中毒?」北斗气不过,反问道,「微臣以爲您会好好照顾柯大人。」
    「什麽?中毒?何种毒?」煌夜一愣。
    「不知道!就是因爲不知道,所以现在只能施针,不能解毒。皇上……」北斗无可避免地问,「您要大人还是孩子?」
    「什麽意思?」
    「柯大人失血太多,可能只保住一个。」北斗咬紧牙,面色晦暗,「毒药如果解不了,说不定两个都……」
    「朕要你保住柯卫卿!」煌夜猛地一推北斗,「快去!」
    「啊?」
    「不管发生什麽,朕只要卫卿无事!」煌夜的面孔就像修罗一样恐怖,沉声说,「你尽全力救他,毒药的事,我来查。来人!」
    「在!」侍卫立马上前。
    「把今日当值的人,全部抓起来,朕要亲自审问!」煌夜极快地说,西暖阁更是闹翻了天,除了两个要协助北斗接生的稳婆,其馀人一概锁住了!
    烧火房的宫女没想到事情会闹这麽大,或者说,她不知道御医这麽快就知道柯卫卿是中毒了。李嬷嬷说这「无籽花」是无色无味,入肠胃即消失,最难查的了。此时,她六神无主地躲进柴房。
    没料到,李嬷嬷就在柴房里等她呢,还有两个她从未见过的太监。太监身怀武艺,三两下就逼得她服毒自尽,还故意在她衣袖里留下包裹无籽花粉的纸,另外还有银票和丽妃常常佩戴的金凤簪。
    这两样铁证,煌夜没过多久,就搜查到了,但是,一摸到纸上的无籽花粉末,北斗更绝望了。
    衆人皆知,无籽花对于孕妇就如同砒霜,常常是一尸两命,无药物可救。这人可真够歹毒!柯卫卿会死吗……?
    「不!朕要他活!朕不准他死!」煌夜紧紧扳著北斗的肩头,疯狂地喊。那眼神仿佛柯卫卿若死了,他会杀尽天下的人陪葬一样!
    而这之後,他也会自裁。
    北斗领命进去。目前,他手上只有寿胎草和千年人参算是无籽花的宿敌了,但也不是解药,柯卫卿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保住胎儿,只有靠他的医术,外加听天由命了。
    不,他从来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柯卫卿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他必须保住他们的性命。
    北斗想,现在只有催生,让孩子尽快生下来,才不会「母子」相克,都丢掉性命。
    只是,对于柯卫卿现在的身体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卫卿,你忍一忍,先把药吃下。」北斗把自己秘制的催生药丸,喂进柯卫卿乾裂的嘴唇里
    时,手指都是发抖的。
    「我要生、生下来……。」柯卫卿已经痛得冷汗淋漓,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是!」北斗眼睛里闪著泪花,猛一擦乾,守在床边。
    煌夜在外间来回跺步,双手紧握拳,担心极了。
    天渐渐地亮了,柯卫卿从昏迷中醒来,立即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激痛,一直从腹部蹿到xiōng口,气都吸不上来!双手牢牢地抓著床柱,一个嬷嬷慌张地替他擦试汗珠。
    「再放松些,快了。」北斗双手按著柯卫卿的膝头,鼓励地说道,「我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啊啊……!」柯卫卿沙哑又凄惨地叫著。如果说之前的疼痛,是有人用刀子活活剜著身上的肉,现在根本是往伤口里撒盐了。尖锐火燎的疼痛是那样频繁,就像要把人活生生痛死一样。
    若是正常的产子,不会这样痛苦,柯卫卿体质特殊,又吃了无籽花,那痛苦就是常人的五、六倍。若不是他练过十多年的武功,此刻早就气绝了。
    柯卫卿额头发烫,身子却发冷,力气被剧痛折磨尽,就像风中枯叶一样,奄奄一息。但是,他清楚地感觉到腹部的巨石一个劲地往下坠,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再怎麽努力,却只有下坠的刺痛感,没有办法生产。
    「已经六个时辰了,还不行吗?」煌夜在外头,万分焦急地问道。他只见宫女不停穿梭,却没听见孩子的哭声。
    ——待续
    ☆、(8鲜币)情倾宫闱 199
    「北斗!朕要进来。」煌夜隔著门扉说道。
    「不行。」北斗喊道,他担心煌夜在这里,反而会给柯卫卿带来负担。
    「朕要进来!你们都是废物!」煌夜怒吼著推门而入,在龙榻旁边,挤著稳婆和宫婢。
    「全都滚开!」煌夜走过去,推开她们,「你们围在这里,他只会更加憋闷。」
    宫女们慌张不已地退到一旁,煌夜想过柯卫卿会很辛苦,但是当他亲眼目睹,柯卫卿那惨白的脸孔,以及咬破的嘴唇时,心里头还是大大震动了一下。
    「皇上,帮臣扶著他。」既然如此,北斗只得说道。宫女们的臂力也太小,柯卫卿痛得挣扎起来时,就会伤到自己。
    「嗯。」煌夜在床边坐下,双手抱紧了柯卫卿的肩头,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
    「皇……别……!」柯卫卿想要说什麽,却被阵痛弄得眼前发晕,气息急促。
    「将军,从现在开始,你要使劲推,我知道你痛得紧,但一定要用力!」
    「不……我不……行……」力气早就没了,柯卫卿能够保持清醒,是想要生存的意志力,在支撑著他。
    「你可以的。」煌夜低头,一手贴在柯卫卿的背部,将真气聚集在掌心之後,慢慢地输进柯卫卿体内。
    「啊……。」源源不断的真气,让柯卫卿疲惫的身子得到舒缓,可是他也越发明白,煌夜此刻正看到他的丑态,一个男人在生孩子……。
    若柯卫卿还有力气回头的话,他就会发现,煌夜的眼神里只有痛惜和担心,毫无鄙夷和嫌恶,恨不得自己能替他生孩子似的。
    「皇上,卫卿,别急。我们先歇一歇。」北斗让柯卫卿先喘口气,喂他喝寿胎草和人参汤。
    又过了两个时辰,从清晨到了午时,柯卫卿还没有生下来,西暖阁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外头也是一片混乱。
    丽妃被抓进大牢,听候皇帝的发落,她不住尖声哭嚎自己是被冤枉的,一会儿撞墙,一会儿上吊,闹腾得狱吏都受不了。
    烁兰则躲在自己的锦燕宫里,只派了一个宫女,出去打探消息,但是她也没有闲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毒木偶,念念有词的施毒下咒。
    李嬷嬷也打扮得稀奇古怪,敲著手锣,跳著大神,满屋的乌烟瘴气……。
    柯卫卿再度使劲的时候,已经是斜阳西下了,都说生头胎时间最久,但是像他这般苦苦熬著的,还真罕见,让不少人都开始同情他了。
    稳婆和宫女都是一把泪,一把鼻涕的,立守在床旁。
    「他到底怎麽样?」煌夜遭遇千军万马,也不似现在这样,对死亡有著如此的恐惧。
    「会没事的。」北斗见柯卫卿虽然生不下来,但胎儿还活著,就说明还有救。
    「呜——啊!」柯卫卿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他好痛,双手把被子都要绞碎了,突然弓起身子,哀叫了出来。
    「孩子的头出来了!」北斗惊喜地叫道,「用力!继续用力!」
    「——呜!」额头上浮起青筋,太阳穴疯狂地跳动著,柯卫卿觉得身体被分成两半,腰骨都扯碎了,但是,也感觉到什麽一样,努力呼吸,然後使劲推挤!
    「好!就是这样!」北斗激动地喊著。
    这个过程是那样漫长,直到房间里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时,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是仿若做梦一般!
    「上苍保佑!皇上大喜!天降龙子!」稳婆倒是第一个回了神,用早准备好的金黄繈褓,包裹住婴儿,连声贺道。
    「恭喜皇上!恭喜柯大人!」北斗和宫女们一同跪下了,齐声呼道。
    柯卫卿极爲虚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稳婆将孩子送到皇上的面前,他是那麽地小,小脸皱巴巴的,小拳紧握,难以想像他会有这麽大的力量,如此响亮的哭喊著,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卫卿,辛苦你了!」煌夜抱著孩子,对满脸倦容的柯卫卿说道,眼底流露出的温情,融化了柯卫卿冰冻的心。
    「皇儿……」柯卫卿抬起手,想要亲自摸一摸孩子,但很快昏沉沉地睡去。
    「放心,皇上,是父子平安。」北斗笑著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夜幕低垂,啓明星在天边大放熠熠光辉,天都给照亮了,李德意立刻向皇帝报祥瑞,煌夜大喜,还宣布大赦天下……。
    ——待续
    卷七
    ☆、(13鲜币)情倾宫闱 200
    大燕枯茅山。
    暮色和鹅毛大雪使山峦变得混混沌沌,连村庄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永麟裹著一件厚羊毛斗篷,站在寒风料峭的山顶上,手里拿著一个酒葫芦,拔去塞子後,将酒淋在冰封的无字碑上。
    柯卫卿的父母和族人,百余具尸首都埋葬在这里。在任何时候看起来,这都是一场人间惨剧。
    因爲父皇的军队,对付的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非敌军。
    不过对父皇来说,只要能捍卫帝位,屠杀再多的老百姓,也在所不惜吧。
    永麟深深感到厌恶。是男人生的,或者是女人生的,真的有那麽重要吗?不过是一个出生的方式罢了。在上古,据传太阳神就是男人生的,还有的神明由母狼哺育,巫雀的历史也是仙族,它是凤凰诞育的後代,应当被人尊敬,怎麽反被视作妖孽?
    永麟低下头来,其实,对于柯卫卿的身世、传说,他从来不在乎,他关心的只有柯卫卿,不论他是神,还是妖。
    这辈子他只要得到柯卫卿就满足了,他是那麽喜欢他,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有时候,永麟自己也会感到害怕,却还是停不住。
    只要回想到柯卫卿在牢中亲口承认,他爱著皇兄,永麟就恨不得自己死在战场上,至少这样,他不用听见柯卫卿的表白。
    爲何皇兄这样对你,你还爱他?
    这句话,永麟当时没能问出口,或者说,自知问了,只会让自己的心脏更难受罢了。
    「卫卿,我到底有什麽地方比不上皇兄?」永麟自言自语。
    他曾经以爲,他和煌夜唯一的差别,就在于皇位。柯卫卿是臣,煌夜是君,有君臣,就有上下,柯卫卿必须服从于煌夜。所以,要想得到柯卫卿,他就必须先夺过皇位。
    他幷不是真心的,想爲巫雀人报仇。这个,想必柯卫卿早就看出来了吧?但是柯卫卿什麽都没说,也从没责怪过他。
    到头来,所有的罪孽,都被柯卫卿一个人背下了。
    「我到底是在爱你,还是在害你呢?」永麟痛苦地喃喃,紧攥著酒葫芦。
    从皇宫逃出来後,各大城市都在戒严,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又回到了这隐藏在深山中的巫雀村,原以爲它一定不存在,被官兵围剿了,却惊讶的发现村子还在原来的地方。
    族长说,让我们不要四散逃走,他会想办法,让皇帝停止搜山的。一位老人这样说。
    没错,柯卫卿去向煌夜自首了,既然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人,煌夜也就停止了搜山,放过了巫雀族的妇孺老人。
    永麟这才惊觉,柯卫卿可能一早就计划好了,他是想以一死,去换回族人的命吧。
    他们那麽想报仇,柯卫卿一个人阻止不了,于是,他只有让自己成爲「罪魁祸首」,去揽下最重的罪。
    永麟越想就越讨厌自己。柯卫卿怎麽会喜欢他呢?他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心,只是一味地将他推进地狱!
    要不是柯卫卿怀著煌夜的孩子,恐怕早就被煌夜处死了吧。
    想到那个孩子,永麟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他是那麽嫉妒煌夜,想杀死那个孩子,现在想来,他和先帝又有什麽不同呢?都是那麽冷血无情,爲了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
    如今,那孩子平安无事地出生了,真是庆幸。多少能减轻一点他心里的负罪感,但是,永麟还是放不下心里的担心,因爲煌夜……也流著先帝的血。
    让柯卫卿留在煌夜身边,是正确的选择吗?帝王的无情,後宫的yīn险,永麟是切身体验过的。他的母亲死于其他妃子的谋害,而他若不是身体柔弱,恐怕也早就被大皇兄,或者其他妃子毒死了吧。
    想到这里,永麟就很担心柯卫卿,以及他孩子的安危。生下皇子,兴许是件好事,能提升柯卫卿在後宫里的地位,但是也会招徕……杀身之祸啊。
    「呼——呼!」
    风雪在肆虐著,大片的雪花任意地飞到永麟白色的斗篷上,他突然转过头,对著一旁的巨石说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啊,被你发现了!我还以爲我藏得很好呢!」一个头上已经积满雪花的男孩,顽皮又可爱地笑著,从石头後面跳出来。
    「这种天气,你出来做什麽?」永麟蹙眉问他。这孩子八岁了,是巫雀人。和他碰见柯卫卿时是一样的年纪,却要早熟得多。
    「该我问你才对!这麽大的雪,你不在屋子里养伤,跑来山顶做什麽?」男孩仰起头问。圆圆的脸蛋被寒风刮得通红,茶色的眼眸像冰晶般剔透、润泽。但是,再怎麽故作成熟,他的眼睛里还是透著一股孩子气。
    「雪羽。」永麟叫著他的名字。说起来,他的性命还是被这孩子救的,因爲身体负伤,又饥寒交迫,他晕倒在山道口,被暴风雪吹袭。
    这孩子是村庄里的孩子王,自作主张地下山,去查看山道的积雪情况,就发现了他。他那时已经被积雪盖没,奄奄一息了。
    永麟还记得,自己虚弱地睁开眼睛,问了他名字。
    我叫雪羽。男孩微笑说,如同阳光在绽放。
    真好听……。永麟最後的印象,就是这一张可爱的,充满关怀之意的脸孔,以及漫天的飞雪了。
    「你要多多休息,快点好起来,村里的人都很担心你。」雪羽眨著眼睛说。
    「对不起。」永麟却道歉了,巫雀人真的很善良。
    「哎?」
    「我擅自出来,给你添麻烦了。」
    「呵呵,没事啦。」雪羽不好意思地揉著冻得发红的鼻头,然後伸出手来,笑著说,「很可爱吧?」
    「这个是……?」永麟微微睁大眼睛。在雪羽的手里,是一只雪白的兔子,用积雪捏的,还用两片长青树叶当作兔耳,惟妙惟肖,十分可爱。
    「村里的孩子生病时,我都是拿这个哄的,给你一个,你也要好好的养伤。」虽然冻得全身发抖,雪羽仍努力把手举高。
    「谢谢。」永麟一手接过雪兔,一手解下自己的羊皮斗篷,裹在雪羽身上,「这个小兔子……让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嗯?」
    「没什麽,我们下山吧,看你的手都冻僵了。」永麟浅浅一笑,把酒葫芦放在墓碑前。
    两人牵著手,一起下山。雪羽望著高大帅气的永麟,突然问道,「伤好後,你就会离开我们,去找甘龙大哥吗?」
    「嗯。我会去找甘龙,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永麟回头,再次眺望了一下山顶的方向。
    甘龙和十数个巫雀士兵在大战最惨烈时,冲杀了出来,後因爲煌夜搜山,被迫流落到外乡,永麟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但是两人还未有碰头。
    「我们会把红琉他们救出来的。」永麟低头看著雪羽,坚定地说。
    「我相信你。」雪羽灿烂地笑著。不知爲何,在这一瞬间,他的脸孔竟然让永麟看到了小时候的柯卫卿,心头大大一震!
    但是,幻觉很快就消失了。雪羽和柯卫卿,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外貌也不相似,爲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罢了,永麟轻轻摇头,心伤……果然不是那麽容易就痊愈的。
    「哎呀,兔子融化了!」雪羽突然大叫。
    也许是永麟的手掌比较热的关系,雪做的兔子,已经渐渐融化了,树叶做的耳朵也掉了下来。
    「没关系,我下次给你做好多好多只,可以放满窗台!」大概是怕永麟不会乖乖养伤,雪羽著急地喊著。
    永麟微笑著没有说话,温柔地摩挲了一下雪羽的头发,就像他当初,抚摸著柯卫卿似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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