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婚宴一散,外面大雨倾盆,门厅处更是乱作一团,一群人乱哄哄地吵嚷着要去闹洞房。杜锦波一看,赶紧站出来说:“下这么大雨闹什么洞房呀?放他们一马,没尽兴的都跟我到二楼酒吧喝酒去!”
芦溪连忙接着说:“我代表新娘,他代表新郎,陪各位喝到天亮!”
她一边说一边给杜锦波使眼色,杜锦波连推带拽,把那帮人往酒吧里弄。
芦溪回头一看,见姐姐还站在那里,急得直冲姐姐跺脚,低声说:“愣着干吗?车等着呢,趁这帮人还没后悔,闪吧!”
芦苇回过神来,忙拉着姜文君跑到路边的一辆车前,姜文君还傻乎乎地回头张望,芦苇将他塞了进去,车轮辗过几组雨花,向前驶去。
姜文君和芦苇并排坐在后座,看着对方都是一脸的疲惫不堪。姜文君伸手轻轻拉住了芦苇的手。芦苇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的雨景。
一阵手机的铃声传了过来,姜文君抱歉地笑了笑,抽出手接听,表情却一下子紧张起来,转头问芦苇:“婚宴上你看见雨澄了吗?”
电话是雨澄的妈妈打来的。芦苇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婚礼前看见过,后来没注意,她没和她小姑坐一桌吗?”
姜文君一听就急了:“文娟也没见她,还以为孩子没来呢。”转头又对着电话喊:“你别急,她没去奶奶家?”对方似乎说了什么语气激烈的话,姜文君的脸色有点难看,芦苇心里着急,却又不好开口来问。
姜文君看了一眼芦苇,又对着电话问:“你在哪儿?那,那我这就过去。”挂了电话,他看着芦苇,盘算着该怎么跟她开口。芦苇见状,问:“是雨澄妈妈吧?”
姜文君为难地说:“这孩子,这会儿都没回家,奶奶家也没人,你看下这么大的雨……”一边又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最近都怪怪的……”说着,又望了望车窗外的雨,神色很是焦虑。
芦苇默然,透过车窗的雨雾,偶然能看到还有行人撑着伞远去,雨水一股股被雨刷刮去,却又绵绵地落下。她想了想,还是柔声问道:“请师傅送你过去?”
姜文君听她这么说,心里很是感激,忙说:“不用不用,冯丽萍在新城市广场路口等我,顺道,请师傅踩一脚刹车就行了。 ”
车驶到地方,姜文君一眼就看到冯丽萍正撑着一把大黑伞站在路口,他手拉着车门,又回头看着芦苇,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芦苇笑笑,对他说:“去吧,有消息打个电话回来。 ”
也许是雨太大了,冯丽萍的衣服还是被打湿了不少。一见姜文君下了车,她快走几步上前为他遮住雨。姜文君顾不上别的,急急地问:“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同学家、亲戚家都找了吗?”
冯丽萍看着芦苇的车子走远,这才转向姜文君,责问:“她是不是给雨澄气受了?要不孩子怎么好好地在婚礼上就不见了呢?”
一听这话,姜文君的火气窜了上来,强忍着怒火说:“你说话负责点好不好,事情没弄清楚别张嘴就来。 ”
冯丽萍撇了撇嘴,哼的一声:“得了,她是你的宝贝新娘,我们连半个不字都不能提。 ”
姜文君刚想发火,看了她一眼,又忍住了,一言不发抬腿就走,冯丽萍一看,赶紧赶上去打伞给他遮着,问:“这么大的雨咱怎么找呀?”姜文君给她这么一问,心里也乱了起来,想了想说:“先找个地儿,打电话问问。 ”
两个人又把女儿学校和孩子可能去的地方都打遍了,还是不见雨澄的踪迹,姜文君早被淋成了“落汤鸡”。
婚礼那会儿,雨澄烧了面纱便从酒店里出来坐在大街的台阶上狂吃零食,她把心中的不满全发泄在了食物上,人多乱哄哄的,谁也没注意她不在场。一直吃到天下雨了,她才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奶奶家走过去。看着奶奶关了窗户,雨澄望着漫天的大雨,心想:爸爸这会儿一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以后都不会回家来了,他们都不爱我,都是会变的,是骗人的,我不见他们,再也不见他们了。四处一看,找到放杂货的小屋,猫了进去。
听着屋外的雨,雨澄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许久,她才慢慢停住了哭泣,在书包里摸了一会儿,又打燃了打火机。手里攥着的,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雨澄站在爸爸妈妈中间甜甜地笑着,只是这张照片,是他们最后的一张全家福。
雨澄怔怔地盯着照片,然后慢慢地抬起手,把爸爸的头像撕了下来。她的眼泪打在照片上,自己的模样也模糊了,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全不知道,这会儿爸爸妈妈正在发疯一样地找她。
雨越发的紧了,像一锅稠密的汤汁,绵绵地浇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姜文君的手机响了,是妹妹文娟打来的,刚听了几句,像是放心了似的,舒了口气,对着话筒说:“我们马上过来。”冯丽萍一直在旁边问着:“是女儿找到了吗?是不是找到了?是不是啊?”
姜文君点了点头,拉着她向四合院赶去。
一进门,就看见雨澄坐在餐桌旁,一言不发,身上披了条被子,任由奶奶拿着毛巾给她擦着头发。姜母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数落着孙女儿:“那杂物间有日子没进人了,早成老鼠窝蟑螂窝了!你上哪儿不好啊非得上那儿窝着?这头发沤了大半夜都有味儿了,你看看,这把大家给急的。”冯丽萍早抢上前,又是摸头又是摸手的,嘴里念叨着:“小祖宗,你可把妈妈给吓死了。”雨澄看见妈妈身后站着的爸爸,本能地缩了下身子,往奶奶这儿靠了靠。
姜母自打他们进来,就一直板着脸,这会儿一听文娟这话,把手里的毛巾往桌子上一摔:“说这些有什么用?孩子好好的去参加你那个婚礼,怎么就成了这样?谁给她气受了?”一边又俯下身来搂了雨澄说:“别怕,告诉奶奶,是不是后妈给你气受了?她怎么你了?”
一大早,芦溪拿了机票到姐姐家,听到门铃响,芦苇一边拿了条毛巾擦着头,一边走过去开了门。
“机票拿到了。”芦溪晃了晃手里的机票,“说好的,下午五点那班。”她在前面探头探脑的,芦苇擦着头发跟在后面,问她:“昨晚你们几点散的?”
“四五点吧,你们医院那帮大夫还真能喝,幸好我跟杜锦波还都有点酒量。”她回头问:“姐夫呢?你看看你眼圈都是黑的。一夜没睡吧?”说着她一脸坏笑地凑到芦苇耳边,意味深长地说:“姐夫可不够体贴噢。 ”
芦苇脸上微微有些阴,她坐到沙发上,毛巾放在一边,揉了揉眼睛,苦笑着说:“你姐的洞房花烛夜还真是特别,新娘独守空房,新郎官是与前妻一起过的……到现在新郎官儿还没露面呢!”
芦溪大吃一惊,坐在她旁边问:“出什么事儿啦?”
芦苇把事情前因后果简要地告诉了妹妹,芦溪沉默片刻,说:“真看不出这孩子这么狠,天呐,烧了面纱还不算,还玩失踪?这孩子……”“她这么做是想引起大人的关注,可能心里也怕他爸爸知道了骂她,这才躲起来的。 ”芦溪却不这么看,问姐姐:“你跟姐夫说了吗?她这可是替她妈出了口气,那冯丽萍还不知道乐成什么样了呢。 ”
芦苇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告诉他。”顿了下又说,“我真后悔搞什么婚礼,自讨没趣。”又问妹妹,“面纱真的是初婚的所谓纯洁新娘才能戴?这婚庆公司怎么也不提醒我们?”
芦溪不屑,切了一声说:“那是在古代!二十一世纪处女新娘还没熊猫多呢。”她拉了姐姐的手,不无担心地说:“种种迹象表明,姜雨澄已经开始向你这个后妈‘出招’了,别小看现在的孩子,何况她后面还有个绝非省油灯的亲娘!”
芦苇听了她的话,也有些忧心:“这孩子一直拿我当她们家的第三者,对我很排斥甚至有些仇视。 ”“还好她不跟你住,避免了面对面冲突,卓立和姐夫应该能相安无事吧?”“但愿如此。”突然,芦苇想起件事来,问她:“今天不是你和杜锦波的‘每周一歌’吗?”“陪他女儿上水族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