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芦苇的妹妹芦溪,那绝对是一个“新新人类”。丈夫杜锦波是姜文君的表弟,也是离了婚的,有个女儿杜晶晶判给了他,可是芦溪和他结婚的时候就讲明了,自己绝对不当“后妈”,俩人约定,晶晶跟着爷爷奶奶过,周一到周五,杜锦波陪女儿,他们做的是“周末夫妻”。
    芦苇忧郁地看着妹妹:“你们这种‘两栖式’生活打算过多久?
    你嫁了个离婚带着女儿的男人,却又拒绝做孩子的母亲!把孩子推给爷爷奶奶,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这个后妈心太狠?”
    芦溪满是很不以为然:“我很支持他关爱杜晶晶呀,至于我和他女儿,不投缘那就保持距离啦!与其因为和前妻的孩子无法沟通而毁了一段好姻缘,还不如尽心尽力做一个好妻子,用我的真情去滋润一个好男人的心,他再用他那炽热的父爱去关心他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良性循环不也很好吗?”
    芦苇摇了摇头:“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对‘周末夫妻’能做到什么时候。 ”芦溪蛮不在乎,起身对姐姐说:“别扯我的事儿了,飞机别误了。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去机场?”“不用,我们自己打车过去。 ”走到门口,芦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从随身的包里翻出来一盒东西塞给姐姐。“这是什么呀?”芦溪一脸暧昧:“蜜月旅行用得着的……脸红了?还是学医的呢!”
    姜文君把雨澄她们送回家,看着换了衣服的女儿坐在床上,他又是怜惜又是忧心,心想,如果不是这场婚姻变故,孩子兴许也不会变成这样,两年前的时候,女儿没有这么胖,乖巧可爱,到现在,孩子怪怪的,也不知道她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今天倒是得好好和女儿说说话,看看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坐在床边,想摸摸女儿的头,刚抬手,雨澄头一扭,他的手就空在了那里。
    姜文君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跟爸爸说说,婚礼为什么要中途跑掉?还故意躲起来让一家人着急?”
    雨澄见后妈并没告自己的状,反而觉得有点意外,片刻,她赌气地说:“我不要参加那个女人的婚礼!如果她不出现,爸爸一定会和妈妈和好。是她抢走了爸爸!”姜文君觉得有点意外,问:“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芦苇阿姨是在我和你妈离婚后才出现的!爸爸又结婚了你可能有想法,但爸爸向你保证,爸爸结婚丝毫不会减少对你的爱,只会更关心你……”没能等他说完,雨澄打断了他:“以前我有爸爸百分之百的爱,现在爸爸有了阿姨和儿子,我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爱!”
    姜文君愕然,不知道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喃喃道:“你,你这是什么逻辑呀?”
    雨澄却不理会爸爸,转身面朝墙躺下,只把背影留给父亲。姜文君看着女儿的背影,呆坐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空坐了一会儿,见女儿睡着了,他给孩子盖好被,推门走了出来。
    一出来,见冯丽萍正坐在沙发上出神。看见姜文君出来,她站起身来,轻声问:“你要冲个澡吗?淋了一夜的雨,可别感冒了。 ”
    姜文君抬手看了看表,摇摇头说:“不用了,下午的飞机,我得回去收拾一下。 ”
    冯丽萍有些伤心,朝女儿房间的方向看了看,问:“你在这个家,就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姜文君扭过头不看她,支吾着说:“雨澄的事,等我回来咱们得好好谈谈,这样下去真是不行。孩子不光跟我隔膜太深,对芦苇也有很深的成见和误会。”顿了顿,又说:“你以后和孩子说话注意点儿……”一语未了,冯丽萍的火气又上来了:“怎么横竖都是我的错?你就……”话还没说完,电话响了。冯丽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平息了下情绪,过去接电话。
    等一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冯丽萍就热络了起来,满脸堆笑:“哎哟,是三叔呀。您好您好。”听了几句,脸色却阴了下来,问对方:“好好的怎么就不办啦?我们没别的关系就指着您哪!您可给我们吃了定心丸……您让咱家雨澄上哪儿上学去?”说了一会儿,冯丽萍慢慢放下电话,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文君一见,问她:“是不是雨澄‘小升初’的事儿?”
    冯丽萍站起来,在屋子里烦躁地走着:“三叔答应把雨澄弄进一中那实验班的事儿黄啦#旱什么教委今年重申‘小升初’是义务教育,要求那什么免试就近入学,禁止招收跨区择校生,学校迫于压力取消了实验班。 ”
    姜文君看着她,想了想,用商量的口气跟她说:“实在不行,要不就上片区内的中学?”冯丽萍断然拒绝:“不行,雨澄必须上省重点,看来得另想法子。 ”
    “你刚刚不是还说教委要来真的,禁止招收跨区择校生……”
    “哪年没有学校违规招生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有信息来源。 ”
    停了一会儿,姜文君又对她说:“咱们真要削尖了脑袋把孩子往省重点塞吗?半年前你就开始念叨女儿的‘入学经’了,为了获得进省重点的所谓通行证,你逼着她疯考奥数、热考英语证书,上个重点好像成了性命攸关的大事……结果呢?都以失败告终!孩子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说,你看看孩子现在,越来越不自信,成绩也越来越差……”
    “就因为是差生,才更要进省重点!”冯丽萍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几乎是在冲他喊:“姜文君,你什么意思?你瞧瞧四周,你们卫生局,我们厂,哪个家长不想自己的孩子上重点?咱们雨澄凭什么要落在别人后面?”她只顾自己说着,全不知这么大的声音,早把孩子吵醒了。
    姜文君见说不动她,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你这半辈子老跟人在比,老在寻找 PK对象!以前你嫌我混了十好几年才是个副处,逼着我‘转正’逼着我下海……现在又通过女儿和这个世界 PK上了,干吗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呀?人生它不是 PK台!”“人生就是 PK台!我绝不让我的女儿输在起跑线上!”姜文君无语了,刚想再劝她几句,一扭头,看见雨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雨澄眼睛红红的,小声说:“妈妈,我不要上差学校,那儿的同学有‘黑社会’,打架抽烟上网吧,还专门欺负女生……”姜文君一怔:“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雨澄不理他,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冯丽萍盯着他:“听见了吧?”说完也不理他,拿了一个本子坐在沙发上写着什么。姜文君无奈,想了想,在她对面坐下,问:“说吧,我能做些什么?”冯丽萍头也不抬,回了他一句:“头一件,把咱们各自的人脉理一理,把和中学有关能搭得上关系的人先列个表。 ”
    正在这个时候,姜文君的手机响了,电话里,芦苇对他说:“机票拿到了,五点的,你最晚下午三点必须回家,否则就赶不上飞机了。 ”
    姜文君看了看正在写字的冯丽萍,说:“好的,我知道了。”随即挂了电话。一抬头,却看见冯丽萍正冷冷地盯着他。“你要走多久?”“十天,订的来回机票。 ”
    冯丽萍哼了一声:“还有一个月择校就结束了,这十天最关键了,等你回来黄瓜菜都凉了!上不了好初中就上不了好高中,上不了好高中就考不上好大学,考不上好大学就没好前程,你的蜜月和女儿一生的前程,谁轻谁重,你掂量掂量吧!”
    姜文君无语了。
    芦苇在家已经开始收拾旅行的东西,床上放了一只大旅行箱,她把香水、电动剃须刀、睡衣一件件地放了进去,最后,拿起那盒情趣安全套,她的脸一红,心里嘀咕了一声:这个芦溪……放进了旅行箱里,她像个初嫁娘那样,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羞涩、憧憬……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了,姜文君却还不见人影儿,她有点焦急了,抬头看看挂钟,时针已指向三点。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坐到沙发上,拨了姜文君的电话号码。刚接通,就听见手机铃声在门口响起。她心头一喜,放下电话打开房门,姜文君正站在门口,西服皱巴巴的,头发蓬乱。
    芦苇把他拉进来:“回来了?快拿上行李下楼,周末不好打车。 ”姜文君看着他,嘴张了张没出声,也没挪地儿。芦苇心头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微笑着问他:“怎么了?咱们赶时间的。 ”
    姜文君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心里实在是觉得愧疚,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开这个口,婚礼上,当婆婆的连面都不照,还好岳父岳母也没太计较,女儿这么一闹,洞房花烛夜让芦苇独守空房还跟着一起担惊受怕的,这已经很对不祝糊了。这个旅行,芦苇都盼了几个月了,要是再取消了,可实在是……他想想女儿又看看妻子,最后咬了咬牙,开口喃喃着说:“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
    “什么事儿?你说吧。 ”
    “雨澄‘小升初’的事儿,一开始冯丽萍的亲戚不是答应把她弄进一中实验班吗?这事儿黄了,得重新想法子,看能不能进别的重点。时间很紧了……”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芦苇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坐在沙发上,眼睛呆呆地不知看着什么,一动不动。姜文君看着她,顿了顿,还是接着说:“我是师大中文系的,有不少同学在当老师或是在中学有个一官半职,比冯丽萍关系多。还得考虑孩子的心态,我们结婚她的反应你也看见了,我要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跑去度蜜月,我怕她心里更有看法……”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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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阅’尽春色 ‘读’领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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