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在与苦难的人生和美丽的大自然的接触中，小刚在一天天长大，他越来越懂事了。
一天傍晚，小刚剜野菜回来，晚饭还没熟，他就放下菜篮，进厨房帮妈妈做饭。
小刚烧水，竹梅在案上擀面。小刚发现妈妈的脸色很不好，就故意说些趣闻，给妈妈解闷。
“妈，咱们社里的黑牛下了个大牛娃，牛娃一生下来就会叫妈妈。”
擀面的滚动声有节奏地在案板上响着，竹梅却一声不吭，好像没听见。
“妈，听说咱村上也要办小学，要是真的，我就在咱村念书。”
“嗯，……是吗？”竹梅心不在焉，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小刚自感没趣，心里纳闷，一个劲地向灶膛里塞着干草，灶口冒出的烟呛得他直打喷嚏。
饭熟了，两个人闷闷地吃了一顿饭。饭后，竹梅洗锅，小刚在院子里和三蛋玩了一会儿，就上炕睡了。竹梅在煤油灯下给小刚赶做一件新衣服。小刚没有睡着，眼睛挣得圆圆看他妈的脸，心想：“妈今天又遇着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妈，我不是有新衣裳穿嘛，你还给我做新衣裳，咱连打醋的钱都没有。”
“傻孩子，在城市里没有新衣裳穿，人家看不起。”一句话没说完，竹梅就忍不住掉泪。
小刚听得心里糊涂，问：“妈，你是说胡话吧？我怎么能到城里去呢？”
竹梅停下手中的活计，注视着一脸憨气的小刚，她惊奇的发现，小刚的两道眉毛怎那么像史国锐呢？
“小刚，听妈说，你先人叫你到陆云上学去哩！”
小刚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瞪得像核桃：“你说什么，妈？”
“你爸叫你到陆云去上学。”竹梅怕小刚没听懂，又说了一遍，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
“哼，是他叫我去上学！我不去！我不去！”
竹梅又说：“我娃，这是真的！人家来了信，还专门叫人来接你。我赶着给你做这件衣服，你穿上去，妈也就随心。”
小刚一下搂祝蝴妈的脖子哭起来：“妈，我不去，我就是不去！我一辈子也不离开你！”竹梅也忍不住地哭……
信是村上一个在陆云工作的人捎来的，写道：
竹梅：
小刚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听说他在村上闲逛，还没有进学校，这样下去，会耽误孩子的前程。我想把他接到陆云来上学，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教养孩子，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为了孩子的将来，希望你能暂时忍疼割爱。将来孩子长大了，还会认你的。这样一来，也能减轻你目下的经济负担，请你三思。如果愿意，李云祥回家探亲，请让他顺便将孩子带来。
国锐
56年x月x日竹梅一边看信，一边流泪，她拿着信纸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国锐呀国锐，你在我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子，你还不满足，要把小刚从我身边夺走，你是想把我置于死地，你真是一点人心都没有！”竹梅又哭又骂，一气之下把信撕了，仍在炕洞里。几天连一句话都不说，像得了忧郁症似的。
信撕了，问题并不等于得到解决，不论白天黑夜，信中的话不住地在她脑子里反复出现，她有时生气，有时伤心，有时害怕。客观现实迫使她对这个问题不得不认真慎重地思考，她在梦中哭醒过好几次。
竹梅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感情的浪潮退去之后，理智的风帆又出现在她脑海的洋面上，她翻来覆去从不同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是的，国锐和她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他们再不可能走到一起了。但小刚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国锐也有责任有权利管。当初离婚时，国锐就提出要把小刚带走，她不让带，其实也是她的私心，她也不放心，因为小刚太小。现在小刚长大了，是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呢，还是让人家带去好？从她自己本身考虑，她永远舍不得小刚，小刚一走，她就没了主心骨，说不定她的精神就会崩溃，她连一天也生活不下去；但从孩子方面考虑，在陆云上学显然比在乡下方便得多，地方大，见识广，将来孩子有出息。孩子在自己身边吃不好，穿不好，还要承担繁重的家庭劳动，这势必会影响孩子的学习。再说，自己不让孩子去，孩子将来怨恨自己，这又怎么说呢？让孩子去吧，她又舍不得。如此再三，最后，她还是横下一条心，同意把小刚带走。于是，她给小刚连夜赶做衣服。她一边做，一边给小刚劝说。
“你到陆云去，你还是妈的孩子，妈还照样爱你，放了假，你可以到乡下来看妈。”
“别说了别说了！”小刚用手捂祝蝴妈的嘴。
“你跟着我，要是将来你书念不成，不是我害了你吗？”
“念不成就念不成，跟你讨饭我也情愿。”
“小刚，我娃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一定要争气……”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去。”小刚大声哭起来，拿剪子铰新衣服。竹梅一把夺下，可前襟上已经铰了一个小口子。小刚又在炕上打滚，脚乱蹬，连被子也蹬到地上去了。
竹梅无奈，只好又说：“你要一定不去，就跟妈受苦吧，其实妈也舍不得你。”
小刚这才止住哭声。
过了两天，李云祥回陆云，来领小刚。竹梅说：“我怎么说他都不去，你说看他去不去。要不，你还认为我不让他去。”
李云祥想把小刚叫到一边，给他开导再开导，小刚坚决不答应，甚至连门都不让他进，两腿叉开把住门槛，又哭又骂。竹梅帮李云祥劝也无用。李云祥只好空手回去向国锐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