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桑树
“哎,你看,洋nǎi子。”赖秀丫指着坡上一丛植物说,马丁阳随手势看到了一种丛生植物,结着象马nǎi子葡萄样的果实,但很小,只有黄豆般大小。成熟时会变红,味道酸酸甜甜的,在儿时的乡下,马丁阳曾经吃过的。马丁阳来了兴趣,遂也指了一从植物问:“你知道这马桑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女人茫然摇头,说:“不知道。”马丁阳就告诉赖秀丫,说古时有一个人去拜访一个朋友,进屋去前,将所骑之马栓在门前的一株小树上,随知,等他会客人出来,也就不过几小时,他的马已没了终影,四处寻不见,正奇怪,突然抬头看见他的坐骑正悬挂在高高的大树上,已经活活吊死了。原来,他栓马的的树生长非常快,在他进去的几小时里,就已经由一株小树长成了参天大树。这人气恨恨地指着这树诅咒说:“你这伤马树,我叫你离地三尺就弯腰,永远也长不大了。”因为这人是未来的皇帝,他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所以这树就再也长不大了,而且长得几尺高就分岔弯腰了,这树也就叫了马伤树,后人谐音又叫了马桑树。赖秀丫就恍然大悟说,她读中学的学校,是所大地主的庄园,厅房的墙壁就全都是用马桑树的木板做成的,可见未被皇帝诅咒前的马桑树之大。
也许是他们都离开乡村太久了,一提起凝结于乡村的儿时往事,就都来了兴趣。那些留在童年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就全部浮现出来,并活跃了。酸咪子、地瓜儿、猪鼻拱、桑果子、刺梨子等等,一一去指认了这些乡野之物,又联想起许多年少时的故事和童趣。
“哎,你说,为什么同样的景色,比如同样的一片树木,一片山,搁在乡村无人看,在这里却成了大家都喜爱的风景了呢?”马丁阳突然问赖秀丫。女人想了想,说:“乡下人哪里有城市人的闲心啊?”马丁阳摇摇头说:“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不全是。”赖秀丫就想不明白了,说:“那你说是为什么啊?”
其实,在此之前马丁阳也没深想过这个问题,可他就在女人问他的那一刻,突然就明悟了:“这些风景区之所以讨人喜欢,完全是因为道路。你看,在风景区,大道小径都是重新铺设了的,不是水泥道,就是石版,或者砖块,决不会让参观者的双脚沾上泥土的。而乡村的山水,
因了道路的泥泞而少了观赏的兴趣。你想,要是去玩的人随时都要提防脚下,哪里还有心情观赏啊?比如这青牛峰的树,以前没人愿意来,除了有坟墓外,道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现在就因为这道路一变,两边的景色也就即刻变了。这就象一个人,脚下穿了一双破烂的鞋,身上再穿什么好衣服都会逊色一样。”
马丁阳这么说着的时候,就忽然想起儿时随母亲去一些寺庙烧香的情景。记忆中,快到寺庙前的路,就都是了古树森森的林荫,林荫下的路径,无论曲折,或是上坎下坡,都全是用石版铺设了。走得满头汗水、一身疲惫的香客,进了林荫下的石板道,莫不立刻清爽了精神和肉体,自然就先对神明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无论什么样的山水,只要有好的道路去环绕了,就会成了景色的。这人也是这样,生在什么地方并不很重要的,关键是看有无转变命运的契机。”正即兴发挥,忽见有两白发、白须的龙钟老者从对面过来,马丁阳便把声音压低了些,继续了眉飞色舞的评论。“同样的人,转变命运的契机不同,又会产生不同的境遇。”说了,马丁阳很为自己的一番即兴发挥得意。赖秀丫没做声,
显然心里是服气了男人的。觉得男人不愧是吃笔杆子饭的角色,总是能够把事情想得比其他人更深透些。
兴奋的叮当跑前跑后,象一团毛茸茸的球在滚动,煞是好看、可爱。马丁阳和赖秀丫的眼光,都一直追逐着蹦跳奔跑的叮当,满是怜惜和喜爱。有过往的人,见了小家伙,大多会露出喜悦的表情。这也让马丁阳两口子感到骄傲和满足。现在,这个小东西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和情趣。试想,要是没有这个小家伙,两人散步是多么的枯燥、无聊。
“哎,我昨天晚上又做了个梦,”赖秀丫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忽前忽后乱跑撒欢的小家伙,“——-幺儿,你耍你的,我没说你哈。你看这个小崽崽,以为我在喊它了,赶紧看看我——我梦见我从店里回来,手里拿着老婆饼,叮当最喜欢吃那个了。一开门叮当就在我脚边跳着喊:妈妈,我要吃糖糖。妈妈,我要吃糖糖……我一笑,就笑醒了。”听了女人的话,马丁阳会心一笑。她已经多次做过这种梦了。
叮当刚到他们家不久的一个晚上,赖秀丫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推醒了马丁阳,说她似睡非醒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妈妈。”感觉象是叮当的声音在喊。迷迷糊糊的马丁阳回忆一下,也仿佛有听到一个声音喊妈妈的。互相说了,都大感惊讶,就披衣起来开了灯去看,睡在沙发上的叮当,毛茸茸的一团蜷缩着,正酣酣地睡。小嘴巴吧嗒吧嗒着,喉咙里响些呼噜的声音,象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
重新躺上床,两人都睡不着了,与那团小生命有关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在他们心里萦绕着,挥之不去。赖秀丫突然掰着指头计算起来,猛然对马丁阳说:“嗨,叮当到我们家来的那天,好象正是我们打掉第二个孩子的日子哩……”“啊?”马丁阳的脑子一激灵,更加没了睡意,他仔细想了想,好象真是的。七年前,赖秀丫又有了意外的身孕。赖秀丫很想再要下这个孩子,因为他们还没有儿子。可马丁阳不同意,他觉得生儿生女都一样,都只是人类繁衍生命的义务。在这城市生活,多养一个孩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打掉了。难道是这个孩子不甘心,转了世做狗也要与他们续了一家人的缘分,让他们疼它,宠它?
而且,也有不止一个的算命先生给赖秀丫算过,说她命中有一儿一女的。
所以,赖秀丫在潜意识里更把叮当当了人看,当了儿子。“幺儿,来吃饭饭。”“幺儿乖,睡觉哈。”家里经常听到赖秀丫这样亲昵地与叮当说话。而叮当也更加人性化了,不但能够听懂好多的人类语言,对一家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深浓了。女儿马蕊去读了住校后,每个月底的周末才能放假两天,可只要她走到楼下,叮当就会兴奋地扑到门边去,又跳又闹着。“蕊姐姐回来了?”赖秀丫疑惑地把门一开,小家伙立刻就疯疯地冲出去,见了马蕊,扑着,蹦着,闹着,喜欢的了不得。
岔道上过来两个年轻女人,头发都是锔了色,一个淡黄,一个淡红。淡黄的穿着皮短裙,极是夸张地紧绷着两胯。走在前面的马丁阳迟疑了一下,即回头去唤叮当,“叮当,快点走哦。”慢一步,掉在了赖秀丫后面。擦身而过时,其中的皮短裙就冲马丁阳丢个轻笑,说:“上山玩?”马丁阳嘴角一牵动,勉强一笑,喉咙里“恩”了一声。赖秀丫回头去看了,问:“你认识?”马丁阳平静了脸色说:“好象,是二小学校的。”赖秀丫说:“老师?老师那么妖艳的?”马丁阳说:“那算啥妖艳?”马丁阳知道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可他故意装糊涂,“你看大街上的女学生,才十几岁的,就描眉画唇的。”马丁阳一边说了,就追着叮当又走到前面去了。让赖秀丫心里的疑惑自己消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