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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萤桥茶座

    秦慧珠一眼就瞧见里面还有好几张桌子是空著的,不禁好奇道:“那不是还有位子麽?”
    这店小二涎著脸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几张桌子都是有人预定好的,除非……”只见他一只手的四指在轻轻搓著自己的大拇指,谄笑道:“除非……”
    郑毅忽然想起这个手势,那是他跟随少爷出入这陆岛所经常会见得到的,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他手里,道:“如果有人订了位,临时有事不能来,小哥是不是可以挪出来给我?”
    这店小二立刻改颜相向,恭声道:“可以可以,正好还有一桌客人有事不能来……”
    他将郑毅四人迎到临河的一桌位置上坐下:“这个位置,少爷还满意麽?”
    郑毅道:“很好。”
    店小二道:“少爷要点甚麽茶?配点甚麽点心?”
    郑毅道:“你这里最好的茶是甚麽?”
    通常最好的一定是最贵的,他瞧了三位美女一眼,笑道:“咱们这里的茶全都是最好的,我建议您泡一盖西湖碧螺春,最适合小姐饮用!”
    郑毅道:“一壶不够,泡两壶!”
    店小二道:“是是,两壶……还有咱们这里的‘八盅一碗’……”
    郑毅今天是来享受富贵的,毫不吝啬道:“每人来一份。”
    郑毅当然知道,其实来两份他们四人都吃不完,但是他就是要摆阔,大声道:“我知道准备四份是须要一些时间,你们不用急,先把你们这里最精致的茶点都端土点上来,我们慢慢吃,慢慢聊!”
    这店小二点头哈腰,连连应是,躬声而去。
    果然才一会儿工夫!就泡好了茶,端了精致美点上来。
    接著店小二又来,端过另一张桌子来拼上,才摆得下四份萤桥茶座的名点“八盅一碗”!八盅是八个大盅,一碗可是一个大海碗!
    除了郑毅,秦慧珠三人看了都傻眼。
    两张桌子都摆满了,店小二恭声道:“一共是三两七钱银子!”
    郑毅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元宝递过去,道声:“不用找了!”
    这店小二立刻努力鞠躬哈腰,一叠声道:“谢谢厚赏,少爷小姐请优用,如有甚麽需要,尽管吩咐!”
    为了随时可以接受吩咐,他竟垂手恭立一旁,不肯远离。
    郑毅才一招手,他立刻趋前道:“少爷有甚麽吩咐?”
    郑毅道:“我也没有甚麽吩咐,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店小二道:“是是,您说。”
    郑毅道:“你走远一些,我才吃得下东西!”
    店小二急忙退开上面道:“是是,我走远些,走远些……”
    他果然走得很远,秦慧珠与彩霞、明月都忍不住掩口窃笑。
    秦慧珠道:“这麽多,我吃不完怎麽办?”
    郑毅道:“拣爱吃的吃,吃不完就算了!”
    这茶座生意太好,所以桌椅都摆得很挤,几乎可以用“摩肩擦踵”四字来形容了;而且各色人等都有,可以说是三教九流,龙蛇杂处。
    唯有他们四人,男的俊,女的俏,人品不凡,出手又大方,不免引来多少羡慕的眼光。
    他们却毫不以为意,尽情享受面前的美食。
    就在这时,邻座不远处却有个脸色苍白的汉子,显然是喝醉了,开始发起酒疯。
    与他同桌的一名威严老者劝阻不听,他竟以筷击杯,大唱道:“十七、八岁的小奴家,日日夜夜想婆家;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咱家,咱一把将她抱了回家……”
    那老者双眉一皱,沉声道:“你醉了,不要唱了!”
    这白脸汉子锦衣华服,却是如此下等人品,哈哈狂笑道:“怎麽?难道我唱得不好?”
    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大喝道:“谁说我唱得不好?哪个敢说我唱得不好?”
    突地反身一把,将邻桌一个客人当胸抓了起来,厉声道:“你说我唱得好不好?”
    那客人见他穷凶极恶,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连声道:“好好,好极了,”
    白脸汉子得意大笑,一把又将他按回到椅子上。
    秦慧珠眉头一皱,郑毅早已看惯这种三教九流之人,示意她不要惹事。
    忽然一阵箫声,袅袅传来……
    那个白脸醉汉居然也一敛狂态?侧耳聆听。
    箫声咽呜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垂髻女孩,牵著一名十六、七岁的盲眼少女,走进茶座来。
    这女孩零丁瘦小,面色腊黄,一副生活贫苦、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牵著的这位肓女,虽然眼睛仍然明亮,却因失去了视觉,形容也憔悴,令人望而生怜。
    小女孩牵她来到茶座靠近河岸矮篱处,一截专门为她准备的木桩坐好,盲女这才停下悠扬悦耳的箫声,喘了口气,道:“伶伶,给爷台们唱一曲吧!”
    小女孩手按衣角,福了一福,轻声细语道:“唱得不好,请爷台们原谅;唱得好,就请爷台们随便赏几个吃饭钱……”
    语声柔弱,楚楚可怜,郑毅心中大是恻然。
    只听盲女箫声一转,小女孩启口唱道:
    “花边娇月静粗楼,叶底沧波冷翠沟,池上好风闲御舟。可怜秋上半儿芙蓉一半儿柳!”
    那白脸醉汉突地伸手一拍桌子,大喝道:“不好,唱得不好,待大爷教教你!”
    伶伶歌声一住,面色惨变。白脸醉汉一步窜了过去,劈手就要去夺那盲女手中的玉箫。
    酒客们见到这种场面,有的人心中不忍,有的人大为气愤,有些怕事的更是早早溜走……
    郑毅尤其不忍,大喝道:“这位仁兄请住手!”
    白脸醉汉转头大骂道:“你是甚麽东西!你管得著我?”
    手掌仍旧向那支玉箫抓去,谁知他明明看得很准,却偏偏抓了个空?
    那同桌老者急怒之下,厉喝道:“畜生,还不回来?”
    白睑醉汉一抓未著,似乎太丢脸,大喝道:“臭丫头,还不快拿来?”
    一面伸手又抓,谁知他语音未了,那盲女的箫音也未曾中断,只觉到玉箫一闪之间,这白脸醉汉突地惨叫一声,翻身跌倒地上,竟再也动弹不得!
    刹那间,众人目瞪口呆,这盲女才停下箫来,叹了口气,道:“这位爷台醉了,伶伶,我们走!”
    那老者面色一变!肩头一耸,凌空跃到,伸手就拍那躺在地上的汉子。
    谁知这汉子竟不知被甚麽手法点住穴道,他竟是解不开来?
    转身拦住盲女姊妹,冷冷道:“姑娘好高明的手法?劣徒无知,竟未看出姑娘是个高人……”
    盲女神色木然,道:“他不要紧,只需让他在地上睡一个时辰,自然醒来!”
    这老者突地一伸手抓住那小姑娘的肩头,吓得她尖声惊叫。
    盲女怒道:“你要干甚麽?”
    老者道:“姑娘不解我劣徒穴道,休想走人!”
    郑毅最是不齿这种恃强凌弱之徒,不禁义愤填膺,疾冲而上,全力扑向那老者,大喝道:“好不要脸?欺侮小女孩子!”
    那老者见他冲来,用剩下的一只手一圈一拍,就要将他打个四脚朝天……
    谁知郑毅身法奇快,忽地一个转折,竟闪过他拍来的这一掌,抢入空门,和身将小姑娘抱住。
    这一冲之力,老者竟也抓她不住,被郑毅将小女孩救走。
    老者回掌再拍,直击郑毅背脊;这一下狠手,正要将他置诸死地,幸好盲女玉箫递出,截击他的肘弯!
    这一延误,郑毅死里逃生,却已吓出一身冷汗,回头见到盲女与老者战到一起,难分难解!
    那老者招式辛辣,用心狠毒;音女眼不能视,只凭听觉,再加上大病初愈,显然不是这老者的敌手,只能拚命苦撑!
    郑毅大为愤怒,放下小女孩,挺身而上,大喝道:“只会欺侮弱女子,有种就跟你家少爷拚个你死我活!”
    说著不假思索的双手齐出,以指代剑“同心剑法”疾攻而上,
    看似剑法,又似指法,老者猛地吓了一大跳,只好舍盲女以全力应付郑毅,一时间竟教他攻了个手足无措!
    盲女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伶伶急将她扶住,道:“姊,你要不要紧?”
    郑毅一面全力抢攻,大声道:“你带姊姊快走,这里我来应付!”
    他这一说话分心,竟被那老者狠狠地乘隙反击!
    郑毅慌忙又以左手右手各一招“同心剑”的玄妙变化挡了回去。
    这套“同心剑法”是他下午才练成的,而且只练了第一招的九种变化而已;但是他真的能“一心二用”左手右手各出不同的剑招,则能出现九九八十一种不同的排列组合,而且又能从实战中反覆磨练,原本生疏,终於愈打愈纯熟,威力愈来愈强!
    但是他终究只是新手,反反覆覆的只是那八十一种招式,不久就被这老者看穿了虚实,开始乘隙反击了……
    尽管“同心剑法”的招式奥妙无比,郑毅却年岁太轻,内力不足,威力上大打折扣;而且,他是以指代剑,并非真剑。
    这情形是旁观的秦慧珠瞧得最清楚,她眼珠子一转,就瞧见人群中有几位少年公子,佩有漂亮的长剑。
    秦慧珠走过去,向他们嫣然一笑,道:“你们的剑,能借我一用麽?”
    美女办事总是比别人容易得多,这几名少年立刻将他们的长剑递出来,道:“姑娘尽管使用!”
    秦慧珠只抽出了取中两把,道:“对不起,我只需要两把!”
    然後她转身将剑扔出,同时大叫道:“郑毅接住!”
    郑毅接剑在手,名副其实的“同心剑法”立时左右开弓,双剑齐出,猛攻而去!
    霎时之间!杀得这老者狼狈不堪,惊叫道:“同心剑法?”
    他虽已认出这是“同心剑法”但是措手不及问,被杀得狼狈後退,终於被逼到靠河堤岸的矮篱,停脚不住,被绊得向後翻跌出去。
    河水退潮,只剩一滩烂泥,他就这样一头栽进了烂泥中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把一个穷凶极恶的老者逼得栽入烂泥中去,解救了一对可怜的弱女,围观的群众立时欢声雷动,响起了一片如雷的掌声!
    秦慧珠更是兴高采烈,立时狂奔过去,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抱住郑毅,送上一个热烈的香吻。
    众人更是热烈的叫好,甚至有人大喊:“再来一个!”
    突然那小女孩伶伶一声惊叫,原来她注意到刚才跌进烂泥里去的那老者,又一跃而起,向郑毅扑攻而来。
    满身满脸的泥泞,使他看来更是狰狞可怖,众人亦吓得惊叫,郑毅在危急中回身出剑,却已不及。
    只见那老者本是徒手相搏,却突然冒出一杆银光闪闪的尖枪,直刺掷毁面门!
    郑毅吓一跳,回剑拦击,转眼间那杆银枪又已不见!郑毅才一恍惚,蓦地他另一手上银光又闪,又是一杆尖枪直刺而来!
    郑毅紧急後退,堪堪避过,那老者双手像变魔术似的不断的变出银枪攻击,却绝对不让郑毅看清楚真相。
    郑毅仓皇闪退,好几次都差一点被击中,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盲女突然咦了一声,惊道:“无影枪?”
    伶伶道:“甚麽是‘无影枪’?”
    盲女道:“他就是‘傲仙宫’的七大护法之一,名叫赫连强!”
    伶伶道:“那他手上的武器,就是‘无影枪’?”
    盲女道:“不错,那是他最精心制作的奇门武器,是由许多截纯钢的圆筒,一截套住一截,抽出时长可三尺,缩回去只有八寸,可以藏在手掌或袖中!”
    伶伶叹道:“能练到这样伸缩自如,变化万千,真不愧‘无影枪’之名……”
    盲女叹道:“只怕这位少年公子要凶多吉少了!”
    伶伶心中著急,道:“我要上去帮他!”
    盲女拉祝糊,道:“不可!”
    伶伶道:“这少年公子是为了帮助我……”
    盲女道:“就算你我二人都上去,也一样难逃毒手!”
    伶伶急得要哭,道:“如果丢手不管,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盲女内心亦是痛苦,但是仍坚决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别忘了我们还有血海深仇!”
    正说间,郑毅一声惨叫,一个筋斗跌到地上,撞倒了好几张桌子,酒菜碗盘砰砰碰碰地砸得满地……
    秦慧珠看得心惊胆跳,在这危急之间,她也忘了这辈子都未与人动手过招,转身向刚才那几名少年道:“对不起,再借两把剑给我用一用!”
    那少年立刻递出两柄剑来,道:“姑娘尽管使用!”
    秦慧珠拔剑在手,一步抢入战局,左右开弓,双剑齐出,攻向那“无影枪”
    赫连强!
    郑毅乘机一跃而起,也是左右开弓,双剑齐出,向前赫连强夹攻。
    一旦能够“二人同心”“同心剑法”的真正威力就发挥出来了,只见他二人四支剑,各出奇招,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攻守之间把所有的空门破绽全都填补得天衣无缝!
    这一下不只是一人加一人变成两人的功力,而是二乘二等於四人的夹击!
    他二人虽只学会了第一招的九个变化,但是四只手四柄剑的不同排列组合,竟令得赫连强眼花缭乱,再难应付!
    战局急转直下,赫连强被他二人绵密的剑势,缠得进退两难,正在危急之中,突然郑毅的剑势一松,赫陵开乘势跃退,缓过一口气来。
    原来郑毅在战斗中,忽然见到一对明亮又凌厉的眼睛,他心头一震,手中剑势就不由自主地缓了一缓!
    只这一缓,赫连强立时又抢得先机,两手“无影枪”又急攻而至;他已瞧出这少年只学会“同心剑”的第一招,但是如果假以时日,待他把四九三十六招都练成,那还得了?
    他无论如何要在这少年羽毛未丰之前将他除去;一念及此,他顾不得背後还有一个攻势凌厉的秦慧珠,集中力量“无影枪”蓦地暴长,直刺郑毅的腰前要害!
    郑毅本可以一招左右双剑自救的,但是他突然清楚地看见人群中的一双眼睛,正是那黑衣独臂的梁坤杰!
    他竟然找到这里来啦#蝴一定在等机会将自己捉回去砍掉右臂,收做他的徒弟!
    想到这里他不由全身颤栗,他真不敢想像少了一条手臂的日子怎麽过?
    要如何逃脱梁坤杰的追捕,远比对付眼前的“无影枪”更重要,灵机一动,他忽然双剑一松,大喊一声,栽倒在地上,就此昏倒,不省人事……
    不仅秦慧珠吓一跳,就连正在与他对敌的赫连强也一怔!
    但他立刻决定绝不放弃眼前这个剪除强敌的机会,一步上前,就下狠手……
    他精心设计的武器“无影枪”就如毒蛇吐出的信,直刺而至!
    呛地一声,一柄长剑递出,恰巧拦截了他的“无影枪”!
    梁坤杰终於出手了;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的儿子!左手长剑一挥,一招犀利的攻势卷向赫连强,剑穗带动肩後的另一长剑也出鞘,灵蛇似的也卷向敌人!
    用的竟也是“同心剑法”他虽只有一只左手,但剑穗连往另一剑穗,他就能一手控制双剑,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赫连强连番遇到强敌,要是这独臂人与这少年联手,今天就会很惨很惨!
    所以他毫不恋战,伸手捞起躺在地上的“劣徒”一溜烟钻入人群,逃之夭夭。
    梁坤杰这才开口道:“好了,可以起来啦!”
    谁知并无声息;转过身来一瞧,哪还有郑毅的影子?就连秦慧珠与那二名丫头也都不见了?
    梁坤杰又急又气,一把捉住伶伶的手,怒喝道:“郑毅呢?郑毅到哪里去了?”
    伶伶瘦弱零丁,楚楚可怜,大约是被捏得手臂疼痛,几乎掉下泪来,道:“我……我不知道。”
    又是个凶神恶煞之人在欺凌弱小,围观的群众尚未散去,竟有嘘声出现。
    梁坤杰本也不是恃强凌弱之人,就算再逼她,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放开她。
    好不容易又遇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又叫他机智逃脱,心中真不是滋味。
    眼看他竟能用“同心剑法”将赫连强逼得狼狈不堪,心中大是欣慰,他看得出儿子反来覆去只会第一招,那一定是母亲死得太早,没有好好指导他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展开身形,往长安方向追逐而去!
    梁坤杰展开他的绝世轻功身法,疾追一程,竟是毫无所获!
    他突然有省悟,与自己的儿子两次遭遇,两度交手,他似乎比自己更聪明机智,这孩子两度从自己的手掌心逃脱,他会笨得往这个方向跑吗?
    不会#蝴一定会选一个更聪明,更安全的方法逃脱。
    他会往哪里逃呢?如果我是他,我会往哪里逃呢?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他最有可能的地方当然还是刚才那茶座附近!
    一想到这里,他就再也忍不住立刻就赶了回来,以最快的速度以他们刚才激烈打斗的地点为中心,绕著圈子搜寻。
    圈子愈搜愈大,范围愈搜愈广,意外的是根本一点线索也没有。
    夜色渐深,萤桥茶座的食客多是长安城里的人,他们要在宵禁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城里去。
    所以食客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去了,这里渐渐冷清了。
    仍未有任何动静!这孩子会藏身在哪里?
    梁坤杰的直觉告诉他,郑毅就在附近!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郑毅就藏在这附近,只是他实在有够聪明,他藏得够好。
    客人都快要走光了,只剩下经营者和店小二在收拾桌椅碗筷……
    人愈少他就愈不易藏身,他迟早会被自己找到的!
    这河岸上他又搜索一遍,这河岸下,一滩烂泥,还有靠在岸边的几艘扁舟。
    这是一些可怜的无根之人,在船上起居生活的扁舟,梁坤杰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伶伶,她在船头上的小火炉上煎药。船舱内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就是那个盲女了。
    梁坤杰心中起疑;如果要躲,这扁舟岂非是最好的所在?
    梁坤杰一跃登舟,他的轻功已经到了登萍渡水的程度,毫无声息地落在船尾,完全没有惊动那个伶伶。
    他弯下身子,轻轻掀开舱帘,探身而入。
    这是一个窄小简陋的底舱,破旧的棉被,蜷缩著那个憔悴病容的盲女,不时轻轻地咳著。
    这盲女突然坐起身来,扬声道:“伶伶,是你吗?”
    舱外的伶伶应声道:“姊,是你在说话麽?”
    盲女立时感到恐惧,退缩到一角,用被子护住自己,抖声道:“谁?你是谁?
    你要干甚麽?”
    伶伶一听声音不对,立时冲进来,抱住音女,道:“姊?你怎麽啦?发生甚麽事了?”
    盲女道:“有人!刚才有个人在这里偷看我……”
    伶伶道:“没有呀,我一听到声音就赶过来,可没有见到人!”
    她哄拍著姊姊道:“你累了,你先睡一会儿,等药煎好了,我再叫醒你吃药……”
    梁坤杰就在伶伶进来的那一刹那,飘身而退,到了这船舱之顶,他清楚地听到她们的说话,轻轻一叹,飘身离开了这艘扁舟。
    他退回到堤岸,望著这悠悠河水发征,难道是我猜错了?郑毅他早就走了?
    突然哗啦一声,一大桶的馊水从堤岸上泼下来,差点就淋在他身上。
    一桶馊水泼在烂泥与河水处,一止刻引来许多鱼争食,拍打著水花,好不热闹。
    那个倒下馊水的店小二这才发觉河堤之下还站著一个人,不禁失声道:“哎呀真对不起,还好没有拨到身上……”
    他又笑道:“客官要小便,这边就有厕所,站在那里多臭呀!”
    梁坤杰想想也对,自己实在不该站在这里;他回到堤岸之上,想道:甚至不该还守在这里……
    他走回茶座,将已经倒放在桌上的椅子又放了下来,面河而坐,呆呆傻便地望著河面上那扁舟,望著伶伶那煮药的身影。
    店小二过来,道:“客人都走光了,客倌……”
    梁坤杰却将一锭碎银子扔在他手上,道:“去泡一壶茶来,不要再来打扰!”
    梁坤杰才离开河堤,那烂泥巴就动了一下。
    原来郑毅竟藏身在这烂泥之中。
    是赫连强给他的灵感吧!却真的能躲过了梁坤杰的追寻。
    现在他可以缓缓的脱离这一滩烂泥,缓缓地滑身潜入河水中,小心翼翼地籍著夜色的掩护,沿著河岸的杂草杂物,慢慢地移到那艘扁舟去。
    他知道梁坤杰还没有放弃追捕,他知道梁坤杰此刻正在茶座喝茶!想要守株待兔。
    他悄悄地接近了扁舟,悄悄地移身到小船的另一面,在梁坤杰见不到的地方,悄悄地爬了上去。
    那盲女经过刚才的事件,一直在心惊胆跳,预感会有事情发生,果然听到动静,便轻轻问道:“是谁?”
    郑毅也压低声音道:“姑娘别怕,是我!”
    一听声音,她立刻认出是那个为了救她姊妹不惜与强敌拚斗的人,又惊又喜道:“郑少爷?你没有被坏人捉去?”
    郑毅已经爬进了船舱,道:“你怎麽知道有人要捉我?”
    盲女道:“那个坏人还追到这里来过,没有找到你,就走了……”
    伶伶却在外面接声道:“还没有走,还在茶座上等著!”
    盲女道:“你在外面守著,别引得他起疑。”
    伶伶轻笑道:“知道啦,姊,你最好用羊皮囊把郑少爷渡到老河口的沈爷爷家,我会设法去会合的!”
    盲女道:“好,你要小心!”
    伶伶应了一声“是”又开始煽著炉火,继续煮药。
    这盲女在舱内移开船板,露出一些东西来,一面准备一面道:“郑少爷援手之德,我姊妹感激莫名……”
    郑毅奇道:“你怎麽知道我姓郑?”
    盲女道:“有位姑娘扔了两柄剑给你,喊道:“郑毅接住!”
    郑毅笑道:“你耳朵倒尖?”
    盲女叹道:“我眼睛瞧不见,耳朵自然要多用心些……”
    提到她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轻叹,郑毅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
    盲女道:“不要紧,我姓叶,名依萍。”
    郑毅道:“依萍,这名字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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