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三
中正高大、英俊,一身蓝咔叽布中山装(当时就时兴这种服装)把他打扮的更像个干部,像个大干部了。借着昏暗的煤油灯,中正也正在看德琴,正不知怎么去跟德琴亲热,才不至于伤害她。德琴这一眼不要紧,等于给了他精神鼓励,他再也不多想了。男人的勇气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是上天赋予的。他一下把德琴拉到怀里,同时温热的双唇落在德琴的面颊上、脖子上。紧跟着又移到了她的双唇。
曾经有过的幸福,再一次击碎了她的防线,她醉了!初恋的感觉就是这样,难道她真的爱他?她细心的体味着中正的亲吻,那是多么温柔啊!她整个身心都像触电一样的颤栗起来,软弱无力的任由中正亲吻着,脸、嘴、脖子。吻,也许是男人的看家本领,没有经历的男人也会作好的。然而其它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开始脱她的衣服,这一切中正做的手忙脚乱,她也配合的颠三倒四,终于两个人都**裸的面对了。羞涩的德琴赶忙去捻窗台上那亮着的煤油灯,可被中正拦住了。
他轻轻的伏在德琴的耳边说: “母亲说今夜是不许灭灯的!就叫它亮着吧!”
至此,人类的文明在这里彻底没有了。有的只是人类的本能和**的需要。两个脱光了衣服却还很不了解的男女,两个从不曾懂得性知识的男女,在昏暗的灯光下重合在一起了……。
那装满大碳的火盆和暖烘烘的热炕,把这不大的新房烘烤得如同春天一样的温暖。在温暖的新房里,他们赤条条,在抹不开情面的情况下,完成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次组合。德琴含苞未开,原红未破。因此,她体会到的只是疼痛,一种**被撕裂的疼痛。相伴着疼痛而得来的是身子底下那块丝绸手绢上的鲜血。
这手绢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是山里女人出嫁前娘家的必带之物。手绢被鲜血染红了,这鲜血是她的“处女红”,山里人也叫它“女儿红”,是一个姑娘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望着桃花飘落、点点留红的手绢,德琴流下了眼泪。从今天起她结束了黄花闺女的历史,就要为人妻,为人母了。就要像所有的山里女人一样,伺候公婆、丈夫和一家老小。再也不能耍小孩子的脾气了。看见德琴的眼泪,中正心里也酸酸的,说了一大堆好话来安慰她。并帮她叠起了手绢,同时也叠起了她当姑娘的历史。鲜血让德琴得到了安慰,让中正得到了满足,也更刺激了中正的**。他用最原始的**表达着对德琴的爱,因此,紧接着又来了第二次,这一次也许是放开了情面的结果,也许是中正增加了爱抚的结果,总之,他们都有了不同的感受。德琴虽然还是要承受着痛苦,但中正的爱抚和亲吻却让她的痛苦减轻多了。这个烈火一样的汉子,在妻子的身上缓解了二十多年的饥渴,他终于变得成熟了。
这一夜时间过得真快,两人在缠绵过三次后,时间就已经到了凌晨两点了。为了这次婚礼,本来两人就已经好几宿没睡好了。如今该做的都做了,目的达到,疲倦和困意立刻袭了上来。在不约而同中,两人相拥着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七十年代的深山老林,带有很封建、很传统的生活习俗。这些习俗,决定着媳妇娘家的道德教养。也决定着新媳妇将来在婆婆家的地位。特别是德琴,关于德琴定过亲又退亲的事,早就传到高村来了。德琴妈之所以一再的追问德琴,问她跟二牛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其中也是有这一原因的。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而是不敢相信二牛。玉枝可就进了一趟城,他们就苟且了,看来二牛是没有把握的。
婚事退掉后,德琴妈就开始担心,这一年多跟女儿的交往,她真不敢相信二牛的为人了。因此,德琴这一宿没睡,当妈的也一宿没睡。这一天是关键的一天,如果女儿没有差错,从今往后,她就可以扬眉吐气地生活。娘家人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女儿回家。
妈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二嫂最了解德琴了。自从二嫂过门儿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亲密,从德琴跟二牛恋爱,二嫂就一直在背后给把持着,她给德琴出了不少主意。因此,德琴始终是清清白白的。德琴感谢二嫂,特别是二牛出了事以后。但亲人之间是不需要说什么感谢的,二嫂也不是短见的女人。可她们姐儿俩的关系却更亲密了。
德琴的二嫂,是个没有太多文化,却很有心计的女人。自从过了门儿,德琴家的大事小情,都由她来张罗的。今天也不例外,她知道公婆对德琴的事不放心,因此,早早的就过来了。一边安慰公婆,一边收拾着昨天婚礼留下的摊子。事情还真是像儿媳妇说的一样,这一天平平安安地过去了。德琴那儿一点儿没事,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德琴妈的心里才有了底儿。借着婚礼剩下的原料,两个媳妇又精心的做了晚饭,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庆功饭。饭后公公吩咐儿子到生产队雇车,准备后天接女儿“回门。”这一切安排好以后,大盛家聘女儿的事才算结束了。
德琴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窗外就响起了缸盆的碰撞声。她打开临出家门时二嫂给她的小手电,看了一眼娘家陪送的双菱手表,时针正对着六点。冬天的山里,天亮的更加的晚。虽然冬至已过,但还是昼短夜长。大山一层层的,把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等到太阳吃力的把山扒开,露出脸来,时间就已经到八点了。但山里人不习惯睡懒觉,尤其是媳妇们。她们要按照老人们传下来的规矩,起早贪黑,张罗着一家人的日子。
德琴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看着太阳起床了。她已是高家的大儿媳妇,要早早起来和婆婆一起张罗一家人的饭菜。婆婆在外边特意弄出的响声,就是在叫她了。被窝暖烘烘的,可屋子里早就凉透了,炭火盆里的大炭早熄了火。山里人不生煤火,也没有煤。冬天里只靠热炕和灶堂里的碳火取暖。即使是上好的大碳也还是生不了一宿的。因此人们都贪着一个热被窝。只有媳妇才必须早儿起呢。
爬出被窝儿,一股寒气顿时包围了德琴,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赶快哆哆嗦嗦地捻亮了灯。穿起了娘家带来,远比高家的嫁衣漂亮的多的中式偏襟棉衣裳。那粉底红花、滚着黄边的丝绒棉袄,是二嫂前些日精心做出来的。寓意是“丝丝连心、荣华富贵!”。后心的里子上还绣了一个“福”字呢!寓意是“鸿福贴身”。这都是老辈子有钱人家的规矩了。
看见儿子屋里的灯亮了,婆婆才用嘴里的热气哈着手走回屋去。德琴开始洗脸、梳头,脸是嫂子头天为她刚刚开过的,山里习俗:姑娘出嫁前一天要用线把脸上的汗毛绞干净,开出鬓角。绞了脸才能出嫁,用线绞脸叫开脸,不然就叫你黄毛丫头。
刚开过的脸本来就粉嫩白皙,再擦上雪花膏,就更加的光滑。她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小块红纸,抿上了口红,又在腮上涂了胭脂。再照镜子,德琴可是十二分人才了。化完了妆,她又开始梳头,那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再也不能像姑娘时那样,扎上红辫根、绿辫稍儿拖在后背上了。从昨天起她就已经把它盘在了脑后。并且像山里小媳妇那样,把脑门上的刘海儿改成了鬓角的穗子。留出了一个天庭饱满光滑的脑门儿。因为辫子长,盘起来的发缵就特别的大,团团圆圆得像一朵黑色的牡丹花。小媳妇的发缵也是有些讲究的,它只盘在后脑勺上,是在脖子上边的。不能像老媳妇,扛在肩上。
德琴盘好了发缵,再插上妈妈给她的金钗,和嫂子给她的一枝红绒花,这曾经是嫂子的嫁妆,后来就再也没有戴过。这一打扮,人不但庄重大方、而且古风古韵。这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是没人敢这样打扮的。打扮完毕,她才去叫熟睡的中正:“中正,快起来吧!妈都叫了半天了!”中正懒散地睁开眼,可眼睛一睁开,媳妇的妩媚娇颜就把他的困意赶到瓜哇国去了。他急忙的要拉德琴亲吻,可被德琴推开了:
“别、别、我刚打扮好,弄花了可就寒碜了。”
可中正还是任性的在德琴的脸上亲了一口。让德琴不得不又在脸上补了一次胭脂。
中正赶忙地穿衣服,他要让弟弟、妹妹们快来看看他们的嫂子,有多漂亮。他还要让村里的青年人看看自己的媳妇。他高中正迟迟不结婚,等的就是这个“天仙”。中正毕竟是年轻人,他想的根本不是老一套,因此,“验红”的事也让他给扔在了脑后。他口没漱、脸没洗的就走出了屋门。可一会儿就让妈给轰回来了。这一回他乖乖的拿走了那块德琴娘家陪送的“初夜手绢”。十多分钟后,他笑嘻嘻的又回来了,这一回可不同于上回,他是得了好信儿的。他一边拉德琴往外走一边说:
“快,妈要给喜钱了”。
德琴跟着中正,羞答答的低着头,走进了大屋。全家人都不由得感到惊讶。这媳妇怎么比昨天还要漂亮?尤其是老三中勤,把嫂子看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嘴尖”的小姑子中惠,第一个跟嫂子开玩笑:
“瞧,我嫂子哪是人家的媳妇,简直是个电影演员嘛!我们家真是幸运,居然娶进个电影演员来!”
老五中友也开了腔:“哥,给个电影演员你换不换?”
中正心里甜甜的可嘴上却不好意思:“去、去、去,少拿你嫂子开玩笑。什么电影演员,就是七仙女下凡来找我,我都不要她!”
说完自己倒先笑了。老二中贤和老三中勤最不爱说话,可还是情不自禁的跟着赞扬了嫂子。
中贤小声地说:“嫂子,你可真漂亮!咱们村儿可还没出过你这样的美人呢!”中勤也赶紧说:“是啊,我哥可是挑对了!”
婆婆一看,这鸡一嘴、鸭一嘴得闹的德琴满脸通红,坐不是站也不是的。就赶紧给儿媳妇解围:
“得、得,你们都给我停下,从今往后,谁也不许跟你嫂子胡说八道的。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你嫂子人老实,不会说长道短的。将来全凭你们相着她呢。”
大家的玩笑和婆婆善意的解围,其实都是一场戏,借此来抬高德琴的地位,承认德琴的人格。同时也是婆婆在收买儿媳的心。这一招谁家都用,而且,百分之百奏效。婆婆的话像一股暖流,果真让德琴感动了。此时此刻,她觉得也许只有婆婆更好些。婆婆为德琴解了围,并且把红包塞给了她:
“德琴,拿上这点钱,万一以后我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你自己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
婆婆可真是会说话的女人。比起自己的亲妈,比起自己,她的嘴巧多了。但德琴爱听。她也想说几句感激的话,但由始至终德琴都没机会说上。走了形势,小姑又把他俩推回了新房。没回门的新媳妇是不用干家务的。起个大早儿,表示一下意思就行了。
十四刚才出门的时候,中正并没留意,德琴摆了满炕的嫁妆。他知道大盛家为这一个闺女,可没少花钱。可怎么也没想到,这硬通货全在箱子里藏着呢。德琴的好东西,有的他连看都没有看见过。他一边东翻翻,西翻翻的看德琴的好东西。一边发着感慨,一边玩笑地问:“德琴你家可真没少陪送你呀!看来你家的实力真是名不虚传,可真是个有钱的人家。以后有工夫,你给我讲讲,你家是什么出身啊?不会是大地主吧?”
中正的话德琴有些不爱听,她就反驳他说:
“你说的什么话呀?这跟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还不是怕我受委屈啊!再说,我家陪送的是咱们俩! 这里可有你好多东西呢。”
中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用亲热来承认错误,德琴推开了他:
“别闹,别把我的脸弄花了。你以为我在看嫁妆呢,其实我在找红包呢。看看妈给我带了多少压箱子钱。”
说着德琴让中正把箱子底下的红包都捧了出来。好,得有二三十个呢。这红包除了本家至亲送的外,都是姑姑、姨姨、婶子、大妈这些女眷们送的“压腰钱”。大多数红包。只有十块顶多二十块。可这是七十年代呀。婆婆不是才给了一百块的喜钱吗,而且,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女儿红”。红包拿出来了,德琴又重新收回了箱子里的东西。
收好了东西,小两口亲亲热热,开始拆红包数钱。他们从小的开始拆起,拆一个就把红帐记上。拆到倒数第二个,已经九百元了。其中两个嫂子给的最多,每人都给了一百元。最后一个红包最大,那是父母的。德琴把数好的钱递给中正,自己重新擦了手,她才开始拆这个红包。沉甸甸的红包,包了两层红纸,可见它的庄重与情意。红包打开,首先见到的是一封信,信是哥哥写的,但却是父母的口气。德琴拆开以后念出声来:
德琴:
这红包里一共是一千五百块钱,其中九百元是中正家先后给咱家送的彩礼,父母一分钱都没动过。今天是你喜庆的日子,父母把它交给你。另外,又给你加了六百元,留你将来贴补日子。
德琴,要是你能按我和你妈的意思办,我们会更高兴,你公婆也不容易,他们给的彩礼来之不易,我们知道你想有自己的房子,想用这钱盖上它。如果你能缓一步,心疼心疼你的公婆,他们还有那么多的孩子,那你就先把一千元给他们。将来条件好了你会有房子的。中正他也很能干,你们会有一切的。不过这一切由你自己拿主意。
中正、德琴,希望你们相亲相爱,好好地过日子。早点儿让爸妈抱上外孙子。
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别叫爸、妈想你们啊!
读着父母的信,德琴早已泪流满面了。中正眼圈也红红的。他心里想:多好的岳父、岳母呀,就是冲着他们我也要一辈子疼德琴、爱德琴阿。
信刚刚读完,中正就把德琴拉在了怀里。他一边给德琴擦眼泪,一边安慰德琴。半天德琴才从想家的情感中摆脱出来。她躺在中正的怀里手里拿着刚才娘家给的所有的钱。一边撒娇,一边问中正:
“唉!你看这钱该怎么处理呀?”
中正想都没想,脱口就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咱家的事以后都听你的。”
德琴本来有考验中正的意思,可没想到中正还真把权力都交给她了。中正的态度,让她不再任性。她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对中正说:
“加上妈刚才给的那一百块钱,这钱总共是两千五百块。再添一点就够咱们盖五间房子。有了房子咱们就有了一切。”
中正已经看出媳妇的心情,她多想拥有自己的房子呀。其实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所以他说:
“那咱就留着盖房子吧。有了房子全家人就不用挤在这“四破五”的老宅子里了。滕出房子中勤也得结婚呢,这不也等于帮了妈的忙吗。”
有了中正这些话,德琴知足了。她当下数出了一千元钱,递给中正说:
“给,给妈送去。还是先解燃眉之急吧。中勤也老大不小了,转过年说不定也要订亲了。往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先给妈用吧!”
中正心疼妈,但他更心疼媳妇,她不知道今天失掉了房子,要哪年哪月才能盖起来。要不是有德琴,他连想也不敢想这房子的事呀。他手里拿的这一千元钱,可是他们两个人的梦想啊!德琴看出了中正的心情,就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丈夫:
“咱们会有房子的,只要咱们俩好好地干,不出几年我们就盖几间好房子。”
听了媳妇的话,中正已决定把钱拿出去了,但他并不想把钱都给妈。因为中正娶媳妇的钱,多一半是大妹妹的,中贤为了他这个大哥,不得不与自己心爱的小伙子分了手。因为,小木匠来喜是拿不出一千块钱的。中贤依照父母的主意在肝肠寸断的感情纠葛中,嫁给了四十里外——“老鸹檐”村的一个老光棍子。那老光棍子不是有一千元钱吗。就是这一千元钱,断送了妹妹的青春。中正始终是良心不安的。
中正心疼妹妹,自妹妹结婚一年多来,他接过她好几次了。妹妹软弱,性格内向,每次他用驴驮妹妹走那三十里山路。妹妹都是泪水涟涟的。听了中正的话,德琴直抹眼泪。她已经决定把钱分一半给大妹妹了。
两人正说着话,老二中贤和老四中惠进来了。掀开棉门帘,两人手里各端了一大碗喜面,这也是山里的规矩,跟那一百元喜钱的道理一样,都是冲那“女儿红”来的。中惠其实跟嫂子是最好的,德琴在八月十五的时候,就已经收服了她的心了,还有老五中友这两个人尖子。这是二嫂的主意。果然,小恩小惠对自己是有好处的。一进这高家的门儿,她就看出来了,就连这喜面的面粉都是中惠给她特意留的。是最好的面。山里本来就缺粮谁舍得留“头栏面”呐。过年过节吃得面都是带有麸子的。热腾腾的面条顶着肉丝、卧着鸡蛋,还有一些细细的白菜丝。这是中贤的手艺。
德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看着这香喷喷的面条,她立刻有了食欲。两口子一边吃一边听中惠说笑话:
“我哥他不该吃,他有什么功劳呀。”:
“我不但要吃还想再吃一碗呢。”中正就有意气妹妹说.
中惠就说:“这是喜面你知不知道?一人就许吃一碗,要是没饱,待会儿吃大锅饭去。”
自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山里人就响应**的号召:“农忙吃干,农闲吃稀”了,不但吃稀,而且还减成了两顿饭。就这样还要半年糠菜,半年粮呢。高家这一大家子除去老二还有四个正要劲儿的大孩子。因此,亏的粮食更多。要不是过年、过节、娶媳妇、娉闺女,谁也别想沾点儿细粮和荤腥儿。
两人吃完了饭,德琴当着两个小姑子的面儿把五百块钱递给了中正,听了中正的话,她已经把钱分好了:
“中正,去把这钱给妈拿去,让妈买点粮食贴补日子。”
中正接过钱马上冲着中惠说:“看,你嫂子心眼多好!刚过门儿就跟咱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这可是人家娘家陪送的压腰钱,瞧瞧,这么一打子”他往手里摔了两下,就拉起中惠到大屋去了。
中贤也想跟过去,她是不好意思单独跟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嫂子在一起的。可德琴却拉住了她:“中贤,你轻时不来,别急着回去。陪嫂子坐会儿吧!”说完她把她拉坐在炕沿儿上。
中贤低着头,在这个只有两面之交的小嫂子面前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德琴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她一边递给中贤一边说:
“你的事你哥他都跟我说了,姐也没什么给你的,这点钱你拿着,留着将来应个急。”中贤说什么也不要,两人你推我拉的,最后还是德琴硬塞在了中贤的口袋里才罢休。别看德琴年岁比中贤小,但她必须把中贤看做妹妹,因为她是中正的媳妇。
塞完钱她又接着说:“姐知道你过日子不易,不顺心,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往好里过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就回家来找你哥,我们会尽量帮你的。”
自从中贤结婚,再没有对谁说过心里话。爸和妈拆散了她的婚姻,为了那份彩礼,硬把她嫁给了老男人。妹妹中惠又没心没肺的。大哥心疼她,可毕竟是个男人。她有苦只能咽到肚子里。嫂子的知心话,勾起了她一年多来的委屈,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撸起棉袄袖子,让嫂子看她的胳膊,那胳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自从生了女儿她挨的打就更多了,有时婆婆也会动手。孩子才两个月,她已经流过一次产了。听着妹妹的诉说,德琴也跟着掉了泪。看见嫂子流泪中贤就把话打住了,这可是嫂子的好日子,她可不能招人伤心。她赶紧站起来千恩万谢后退出屋去。
中贤刚走,中正就来叫德琴去吃饭了。她刚刚吃完那一大碗面条肚子还饱饱的。因此坐在饭桌上只是走走形式。可饭还没吃完,村里的一大帮青年人就又来凑热闹了。德琴和中正不得不陪他们回房去。不一会儿中勤、中惠、中友也都过来了,他们是来“护驾”的。说来也怪,原打算再闹腾的人,一见德琴今天的模样——既漂亮、又端庄就都不敢再闹了。尤其是小伙子,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他们哪见过这样的美人儿呀。别说碰一碰,就是多看几眼他们都不太好意思了。昨天是因为黑灯瞎火又都喝了酒,才凑着热闹才闹了一会儿,今天可是说什么也不敢了。倒是姑娘们还多少放得开些,开了几句很善意的玩笑,就跟德琴拉起了家常。在高村,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小姑子、小叔子在新媳妇屋里不闹房。
德琴被幸福包围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三天“回门”,大哥赶着马车来接,小两口儿又一起回了娘家,这是婚礼的最后一个程序了。回到家,德琴又是哭哭、乐乐的。哭是因为她这几天翻天覆地的经历和女儿身的变化,虽然只离开了三天,再见到自己的爸妈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了。而且还因为回家不易。往后再回来可是要有时有晌了。乐是因为她对中正满意。她没有找错人家。当然,村里姐妹的欢乐和姑嫂的亲热就不用说了。只说这回门的第二天,全家人把德琴两口子一直送到村口。看着他们亲亲热热的骑上自行车走了,一家人才算放心。这自行车其实也是盛家陪送的嫁妆。但婚礼那天还没有买来。那时买辆自行车是要凭票的,一般人家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你也没地方去买。今天这辆崭新的自行车正好派上用场。德琴他们小两口正好骑着它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