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赵彤冲出去的时候，岳枫也追了出去。月光下，赵彤和岳枫谈了很多，就像一对一见如故的老友，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提大东。等她们回来农舍的时候，余峡一脸的歉意，不用问赵彤就知道殷勤告诉了余峡自己的事情。
    回家的时候，余峡要和殷勤赵彤一辆车，目的是向赵彤道个歉。石帅他们一起先回了家，而余峡他们却又去了酒吧。
    余峡说：“妹妹啥都不说了，不知道你的经历，哥哥在这里赔不是了。”说着喝起一瓶啤酒。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受委屈，我习惯了。”赵彤也干了一瓶。
    “不过，以妹妹的素质，怎么也不应该是个打字员吧？有些屈才，来我这里吧！”余峡还算清醒的说。
    “打字员也不好当啊！也是技术活儿，我挺知足的，呵呵！”赵彤立意醉倒，所以又干了第二瓶。
    “嘿！嘿！酒是要钱的啊！你们就算对脾气也用不着这样喝吧！”殷勤看见赵彤和余峡一递一瓶的干，有些发急。
    “主要是殷勤的太太也属于从外地后来迁入A省落户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在这里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无论我们在外面喝到几点，总是等我们回家之后，她们那颗心中的石头才落地呀！我太太是本地人，而我也是从外地迁来的，在这里上的中学，以后工作、做生意＃葫以非常理解殷勤太太的心情。”
    余峡的一番话又把赵彤拽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有多少个夜晚，自己不也是这样翻来覆去的等待着一个人归家的声音，迟迟不肯睡去吗？而今，一切都灰飞湮灭了。想着，赵彤又准备干下一瓶，却被殷勤给拽住了：“能不能慢点儿，一会儿你们都喝多了，我找谁和我说话呀？”
    “呵呵呵呵，你不要管，妹妹是个痛快人，我们今天一醉方、方休。”余峡跟着上劲儿。
    “好，我也不管了，我也喝，喝高了咱们都不回家。服务员，给我上盘妹妹，这个妹妹和余峡喝，再上盘妹妹我俩喝！”殷勤也开始大舌头。
    “去死吧！哪里有上盘妹妹的？”余峡笑翻。
    “哦，应该怎么着？上份妹妹？”
    “不是，不是，应该是，应该是，是什么呀？妹妹帮忙给想想！”余峡冲自顾喝酒的赵彤求救。
    “服务员，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醉了，不要理他们！好走，走就行了。呵呵！别忘记给我上份哥哥就行！”赵彤跟前已经放倒了四个空酒瓶了，不知道都是她的还是有其他人的，反正大家都喝大了。
    “知道，知道他为什么叫秃、秃哥吗？”余峡指着殷勤买弄的问醉眼朦胧的赵彤。
    “呵呵呵呵呵！不知道，你告诉我吧，好哥哥！”赵彤笑的火花四溅。
    “好，好，你听着，平时说他，他该恼了，一恼就打量我的牙！呵呵！不过今天看来他满高兴，就说说。”
    “你给我闭嘴，臭鱼啊！敢说，小心你的牙。”殷勤从随身的钥匙串上挑出来指甲剪，煞有其事的在桌子上的小蜡烛上烧了烧。
    “我就说，死也要说。”余峡捂住嘴坚强的从指缝中吐出几个字。
    “我过去你跟前，咱们悄悄说。”赵彤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余峡那边走，却被殷勤一把摁住。
    “哪里跑？全中国都解放了，你们还想去哪儿？”殷勤断喝。
    殷勤的手从摁住赵彤就没有在放下，赵彤就这样一直扛着殷勤的‘白云猪手’听余峡给自己讲故事。
    “要说应该让岳晓以后小心些的。”余峡无不宽容的说。
    “好好的，为什么又扯到嫂子了呀？”赵彤的头比酒瓶还晕。
    “每次殷勤表现的好，岳晓就情不自禁的揪祝蝴的头发不放啊！岳晓会这样鼓励殷勤努力呀努力！哈哈哈哈哈哈！这样下来他就变秃哥了。”余峡终于不畏艰难困苦说了出来，一阵大笑，直笑的咳嗽连连。
    一开始赵彤并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来才突然醒悟，也放肆的大笑起来，弄了半天还是个成人典故！
    大家笑的混乱中，赵彤摸棱两可之间感到殷勤的手臂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浮光掠影的放开了。赵彤最后一丁点意识就是看见余峡把蜡烛点燃，殷勤与他作对的吹息，就这样如此低智商的把戏，让两个加起来近九十岁的男人玩的不亦乐乎，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彤开始瞌睡，头越来越低，终于贴上了桌面。
    暗夜里，一辆醉熏熏的‘大切诺基’在郊外的公路上奔驰。车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争吵声：“小余，我跟你说，马上把车给我开回去！听见没有！”
    “没，没事的，我得给你们找个地方啊！”余峡开着车依然未减速度。
    看了看怀中被自己如同抱孩子一般抱住的赵彤，殷勤心乱如麻。赵彤已经醉的不醒人事，乖巧的伏在自己的怀中，卷起来修长的双腿怕冷似的依偎在他的腋下。车在坎坷的道路上飞奔，殷勤担心颠簸了赵彤，更加小心的扶好那被头发丝般缠绕的小巧头颅，屡顺了一下头发，露出那张被酒精烧的灿若桃李的脸孔，眼睛就再也无法拿开。殷勤深深呼了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小女人冲前面自鸣得意的余峡喊上了：“你给我开回市区。听见没有？小余，你别让我跟你急啊！听见没有？”
    “那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喜欢这个瘦丫头。兄弟我知道，我得给你们找个地界儿。”
    “马上停车，我要下车，我抱她去打车回去。你给我停下来，快点！”殷勤小声吼道。
    “你这是何必呢？你又不是不喜欢她，我给你们安排个好地方，让哥哥你如愿还不好？”
    “小余，真的，不要胡闹了。我们赶快回去，这女人已经很可怜了，你还不知道她所有的故事，改天我都告诉你。哥哥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听话，回去吧！”殷勤抱着依然不见转醒的赵彤，心，这一刻及柔及软。
    “唉！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啊！你考虑清楚。”余峡把车停在无边无垠的荒芜里，点了只烟，又扬手给了殷勤一颗。
    殷勤犹豫了一下，又看看怀里看不见表情仍然酣醉的赵彤，把烟接了过来，却夹在了耳边：“回去吧！如果你真是兄弟，就回去市区吧！把她送回家。”
    “靠。”余峡骂了句粗口拨转车头，把车往市区方向动荡的开去。
    一路上余峡没有再和殷勤说话，当看见市区的霓红灯影影绰绰的时候，殷勤再次仔细观瞧怀中的女子，非常怜惜的将赵彤的额头在他的下巴上辗转，紧跟着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吻住了赵彤，马上又离开，惊恐的看了看专心开车的余峡，再次把赵彤拥紧在胸前，头贴着头，又一次吻住了赵彤。
    把赵彤抱上七楼，一路上不知道让黑灯瞎火的楼梯拐角碰了多少次，终于掏出来赵彤兜里的钥匙，打开房门，一股阴森干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推开房门，打开照明，殷勤把赵彤放在比较干净有序的那间卧室，也就是电脑房，因为从嫣然那里他知道现在的赵彤一个人在这里居住，那么洁净的那间就应该是她经常住的了。
    已经是早热起来的五月了，可整个房子中仍然显得清冷，就连赵彤经常住的这间也缺少烟火气息，说个直接点的就是没有人气儿，难怪这个小女人在那个下雨的冬夜死活不愿意回家，冬天这里应该是更加冰峰刺骨的吧！殷勤坐在床边，端详着宿醉不醒的赵彤，为她盖上了被子却并没有帮助她除去衣服，做好这一切，殷勤再次向赵彤俯下身来，凑近她温热红润的唇角，准备再次吻下去，可不知道什么使殷勤停顿了一下，突然转身关上灯与大门仓皇离开。
    听见楼下‘大切诺基’强劲的起步、敏捷的加速终于在万籁俱寂的凌晨中滚滚而去时，赵彤抑制了很久的颤栗终于不受控制的迸发了。抱着枕头她抖成了风里飘零的玻璃丝，晶莹孱弱不绝如缕。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使她连呼吸都不敢急促，惟恐如此贴近的殷勤有所觉察，那么将来的日子中就无法坦然面对了。所以，她希望殷勤把这两次亲吻当作是酒后的失态，也免得他日见面时横生负疚尴尬。
    躺在还没有暖过来热气的床上，赵彤再也睡不着了，虽然喝了不少酒，可是经历了刚才的惊魂夺魄，酒已经醒的七七八八了。算算与曲艺谈情到今天已经差不多近十年之久，第一次有曲艺之外的男人亲吻了她、拥抱了她。然而，对于这些亲昵的举动赵彤已经太生疏了，完全没有应付的经验。大多结婚多年的中国夫妇不都是把这些亲昵当成了鸡肋早就可有可无了吗？
    再过三个半小时，赵彤就可以脚踏在B市的土地上了。一连几天，殷勤总打电话给她，聊着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赵彤知道殷勤是希望可以在电话中听出一些异样或者揣尔，可都被她落落大方的给封杀了回去。每当殷勤提到一起吃饭或者出游什么的，赵彤也总是小心谨慎的谢绝了。但是，赵彤不知道以后再碰上，或者他们再找来，自己又该怎样应答。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反正，自己也有许多年没有回去看看了，就回趟B市吧！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赵彤已经坐上了开往B市的特快列车上。列车上由于今年热的比较早，已经开了空调。赵彤呆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烈阳，肌肤被空调吹的有些凉，猛然间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想念殷勤。这个发现使她恐惧，正在不知所措间，殷勤的电话又心有灵犀的到了：“喂！大忙人，这些日子怎么这样忙啊？你那些哥哥们想你啦！出来一起去吃饭吧？”
    听见殷勤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声情并茂的传过来，赵彤的心中有些堵，只要他再晚打过来二十分钟，赵彤就会把手机关掉了。
    “不，不行了。”
    “怎么又不行了？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今天真的不行，我在火车上。”
    “哦，今天真的不行，那么前些日子是假的喽？什么？你在火车上？”殷勤突然才发现重要线索。
    “我要去B市几天。”
    “为什么前几天没听你讲呢？去办事情吗？你早说了，我们可以开车去。”
    “不不，不用那么隆重，就是去会会老同学而已。”赵彤赶快解释。
    “哦，那么什么时候回来？大家好接你呀！”
    “还不知道，看情况吧！你需要带什么特产吗？”赵彤礼貌的问。
    “不，我要你把自己带回来！”殷勤那边似乎有人在试车，马达轰鸣的声音非常嘈杂。
    “要什么？我听不清楚。”赵彤冲电话中喊。打手机的人们常常有个误区，就是当自己听不清楚的时候，也同样认为对方会听不清楚，所以就提个嗓门大声喊。往往那时你的听筒虽然是不清楚的，可你的话筒却是无比清晰的。
    “我最想要你！把自己带回来！”殷勤终于也在那边大声喊，他背景中的嘈杂声突然安静了，这句叫喊在赵彤的耳谷中怵魄动心震耳欲聋，赵彤夺眶的泪水登时决堤。
    “自己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不要丢三拉四的，不要慌张，看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一定开着电话。”
    殷勤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赵彤捂住自己的嘴哭的畅快淋漓。在殷勤眼里自己几乎成了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小家碧玉，似乎从来不经历风雨，处处令他放心不下。这一刻，看着火车徐徐开动，赵彤真的愿意相信，殷勤这个其貌不扬中年发福的男人在此时此刻是在爱着自己的。
    赵彤的泪水中，终于挂断了殷勤的电话。想想自己曾经多少次外出笔会，曲艺是不曾挂念的啊！仿佛自己从来都是不用去呵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