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活就像是被强奸,如果不能抵御它,那么就去尽情享受吧!
再世为人的赵彤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浮在世事之上观变化,自然就会得以开解’这句话的真谛。
坐在冬日的暖阳里,仰头迎着眼光却不眯起眼睛,苍白无力的冬日阳光较量不过赵彤目光坚持。喝水,喝一大杯水,继续再喝。水从嘴巴游滑到肠胃,不多时膀胱就有紧绷感。医生嘱咐过她,出院以后要多饮水,增加新陈代谢,才可以使沉积在体内的药力尽快排泄出去,不至于影响到大脑!
当时,赵彤辛辛苦苦分别从四个医药商店买来的八十粒安定在掌中不盈一握如此轻柔,就着水吞下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阻力。自杀未遂就成为了无理取闹,尤其是发生在女人身上,更会让人们这样认为!赵彤收回目光结束与阳光的第一回合。既然没有运气死去,那么就安生的苟且活着吧!膀胱胀痛,赵彤喜欢这种感觉,这是她重返人间的真实感受,是自离开医院以后拔去身上各种管子的一种新痛。正是这痛,告诉赵彤自己依然存在。
嫣然告诉自己,在自己抢救的那几天里,光辉曾经无数次的打过来电话,可是由于大家都忙着,所以就没有人接听,直到自己出院嫣然与她独处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告诉给她听。
坐在阳光的午后,赵彤给光辉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前些日子手机丢了,才又买了个新的,还是用的老号码所以这些日子没联系,让他牵挂了!不好意思。赵彤突然发现其实对于一个爱自己的人说谎是多么简单的一回事。没想到光辉马上就打了电话过来:“不,我感觉你一定出了事了!不要隐瞒我,告诉我你怎么了?”
听着光辉那边急切的声音,赵彤不忍心再欺骗他,就把事情简单的说了。光辉震惊:“你怎么能这样不付责任?”
“我应该付什么责任?”赵彤依然懒洋洋的晒太阳。
“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光辉的口吻有些动荡不稳。
他的感受?赵彤仔细想了想,还真的没有。只是有一顺间想过父亲与宝宝,然后发现他们都各自有好多人爱护,少自己这么一个无关紧要,所以才决定去与母亲汇合。
“我当时没什么留恋,我什么都没有!”
“不,记住。你还有我!”光辉的话语甚至比这冬天的暖阳还令人舒展。
隔着话筒赵彤就眯着眼睛笑了。是吗?自己居然还有个光辉?他不说的话一下子还真是难以敢这样认为。他的‘命’不是都已经开始上小学了吗?呵呵。
“彤,怎么?你在笑什么?是我说的可笑吗?”
听见他这样问,赵彤不由得收起来脱缰的思绪:“你儿子好吗?”
“什么?你说什么?”光辉有些难以置信赵彤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孩子。
“我是说你的儿子应该上小学了吧?”赵彤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为什么男人们总是喜欢用重复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呢?
“哦,是的。他非常乖!长的很像我。”
“那么……”
“什么?”
“那么你就应该做个乖的爸爸,不要再意马心猿了。我非常重视你这个老朋友,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关心我,却不要爱我!好吗?”
“你真的对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吗?”光辉的声音中起雾。
“我不能给你任何诺言,即便是我现在非常想有个肩膀依靠。因为这个世界上实现不了的往往是诺言。就如同每个婚礼上都信誓旦旦,却没有可以真正实现的可能。总会有偏差,那一毫的偏差就失之千里了。”赵彤突然感到疲惫,那种翻山越岭拔山涉水的逆境之倦。
“任何时候需要我,一定告诉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一直在这里等待你的召唤。”
“谢了。我会记住的!”赵彤发现自己其实非常希望结束这场谈话,所以就挂断了,坐在一点一滴逐渐含凉的微阳里,缓缓地,那心中的冷就开始弥漫。赵彤燃了一只烟,第一口吸下去的时候,‘孜孜’声就像反潮的纸被熏着,漫不经心的席卷了指尖的白色精灵,也熏卷了赵彤的心。
曲艺在这个家里,已经彻底形同虚设了。悄然无息的归来,再悄然无息的离开。恍惚时刻,赵彤都以为是阵过堂风吹过,然后又散去了。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春去冬来,本来就彻骨寒冷的冬天就愈发令人渴望温暖,晚上赵彤在只有低热的被子中卷曲成婴儿,听着盘旋在楼顶肆虐的风哨,这才发现有时候想有个温暖的怀抱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而自己那所谓的丈夫,原来在自己生命中,竟是那样不能承受之轻啊!
大风之夜。
曲艺和鸿枚他们依然在乡村放映。越是快接近年底,老乡们的娱乐热情越高,这对于曲艺他们无疑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就是辛苦比平日多更多了。可是,曲艺心中是抑制不住、掩饰不了的高兴,因为放映队度过难关,又可以尽快还赵彤朋友的钱了。想到这里,曲艺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应该先还鸿枚借他的钱,似乎理所当然的就把鸿枚给忘记了。是把她真的当成自己的女人了?还是根本从内心来讲还是条件反射的惦记赵彤,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呀!可转念一想,还是把性质定在将鸿枚当成自己的女人这个想法上比较贴切一点儿,鸿枚为自己已经做了很多,自己没有理由再有出入。
“你就这样不回家?”鸿枚给曲艺端了碗热汤面。放映组今天又加了一场,大家刚刚喘了一口气。
“回去又能怎样?已经快记不得她的模样了,偶然在客厅碰上就像是同租了一个房东的邻居。甚至比那个还不如,因为不说话。”曲艺回忆着,手中的汤面很快就溱在了一起。
“那么,到底你们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她没再提过离婚。除了孩子,我们家所有人她都不理睬了。”
“说句公道话,不理睬你们家人也的活该的,要我,也不理你们家人那一壶!”鸿枚好像在和曲艺对着干。
“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罗嗦了,我们家人又没有惹你。”曲艺又准备把饭碗放下。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碰上这样的事情也会寒心的。你也不想想,你怎么可以允许你们家人在赵彤还在抢救室的时候把你们家的房产证拿走呢?这都什么事儿啊?”鸿枚不依不饶。
“……”
“在你们家人眼中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唉!赵彤知道了以后只是不理会你们而已。如果是其他的人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从内心来讲鸿枚对于赵彤一直有好感,毕竟是她帮助自己跑户口的事情,不管寓意是什么,事情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给办下来了。赵彤心眼儿不错的。
“现在太多的事情与误解已经种下,就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了。我也不想了,反正你会在我身边对不对?”曲艺被鸿枚说的无心恋战,只好拉过眼前的鸿枚环绕在臂弯中再也不肯放开。
断断续续的赵彤终于把手头的书稿给写完了。寄走了以后,等着汇款。短时间内赵彤想什么也不干,徒为游乐。
早上在镜子中显现了一个苍白清瘦貌似女鬼的人影,赵彤被惊的一愣,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沦落成这个样子了?看来,根本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减肥药,如果说有,那么就是破碎的婚姻、无终的恋情、真实的背叛。男人遇上这类的事情赵彤不知道会怎样。可对于女人绝对是玄之又玄行之有效的减肥灵丹妙药,立在镜子前,赵彤突然想起了已经定居在北京的晴阿姨,她终于明白了晴阿姨为什么总是那样婷婷袅袅瘦小细致了,原来并不是两个好人就一定能经营好一段婚姻啊!
赵彤仍然愿意相信曲艺是个好人,只是对于自己来讲他不是好丈夫罢了。想想马上就可以还上青云的钱了,赵彤心里就一阵轻松。也许应该考虑考虑从这所大房子里面搬出去的事情了,反正婆婆他们已经拿走了房产证。其实就是不拿走,赵彤也不会虎视眈眈。这点骨气她还有!
长期不出门的赵彤有些脚步轻飘,仿佛踏在浮云上。不算温暖的太阳努力的照射着干冷的大地,街上的行人也携带着匆匆表情。只有赵彤新奇的悠然漫步,很久不曾下楼走这样远的路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是这样触手可及。
转过几个街角,赵彤终于觉察出来自己的衣衫单薄,重重包裹之中的肌肤开始有了冷的发疼的感觉。前方恰巧有家商场,赵彤就紧跑两步抢了进去。迎面贴过来的就是如春的热浪,进去一看才发现是一家主要经营家具的商场,只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没有多少顾客光临,所以赵彤的出现竟然引起了小小骚动。
急于销售自己家具的营业员们一看见赵彤,马上九九归一‘火辣辣’的全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圆胖脸儿、烫着方便面头的剑憾姑娘用力挤到了前头。拉着赵彤就开始亲热的轰炸:“姊妹啊!想看家具是不是?你看这张床,多结实,实木的,烤喷漆,现在正在打折期间。”说着还用手指‘当当当’的敲了敲,引的赵彤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手敲之处望去。
见赵彤留意,圆胖脸儿、方便面头就更加兴奋了:“这床只要4960元,带两个床头柜,配上个梳妆台980元,4500元的四门衣柜,3880元的电视柜,全套下来再加组4860元的沙发带茶几。你这屋里面就差不多全了,加起来……”女孩儿小声的嘀咕着,突然像是被谁踩着尾巴一样迸发了:“哎呀,我的妈呀!一共是14680元,特意碰也碰不上这样的数字啊!14680元,要往死里顺,往死里发呀!多适合结婚用?!”
赵彤几乎被圆胖脸儿、方便面头的兴奋吓着了。望着眼前热情的有些忘乎所以的这个姑娘,实在不忍心践踏人家的希望。于是,尽量压低声音、却绝对有恶作剧嫌疑的微声问:“那么,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适合离婚用的家具?我想看看。”
赵彤话音刚落,就只见自己眼前一晃,圆胖脸儿、方便面头如同猛然发现‘非典’患者一样,几个起落就像武侠校旱里面轻功了得的侠女一般早在几尺开外。没用几分钟,原来那些在旁边还跃跃欲试虎视眈眈的营业员们,转眼间都变的神情冷落旁若无人起来。赵彤能够理解她们的失望程度有多么的大,不自然的心中就有些失落,看来,讲真话是容易吓到人,更是没人信的啊!
百无聊赖的出了家具商场,赵彤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不想回家,尽管外面这么冷,最低限度可以看见人。在家只听见的是声音,鬼魅一般。手头的稿子一完成,就有了无所依附的孱弱,就像要摔到的人没有什么东西可扶。又徘徊了几道街,站在街心四下张望,终于赵彤决定在一间没有多少客人的咖啡屋里再去消磨一会儿时间,毕竟那里是暖和的。
进来咖啡屋,这里比赵彤想象中的要温亮的多,白绿相间的格子台布,顶天立地的彩绘落地玻璃,轻摇滚的音乐,不甚嘈杂的人声满是余音。挑了个靠窗而隐秘的位置坐下,不久,咖啡屋里面的热力就覆盖了赵彤身上的清寒。这个时候服务生才恰到好处的走过来礼貌的询问赵彤的需求,赵彤的眼睛在印制精美的餐簿上走马观花了一番,终于停留在了干红那一部分上。
干红的劲道在赵彤的胃中舒展的很快,非常轻易的就使她脱去了外套,露出了一身深深浅浅的蓝。粉蓝的贴身衬衣包裹在深蓝的七分袖棉制线衫里,俏皮的只从领子、袖口和稍稍掩饰不住的腰际探头探脑,一条微喇的湖蓝牛仔裤勾勒出清越的双腿。此时,这些深深浅浅的蓝中包裹的内容,都不同程度的燃烧起来。
也许是下午时分饮酒的客人本来就少,还是个女人,独身的女人。这就或多或少的引起其他来客的好奇,尽管赵彤坐的比较隐秘,仍然有不少目光游荡来去。赵彤并不介意,依然自己啜着自己的红酒,其实婚姻不开心之后,赵彤就时常喝些酒来麻木自己,已经有了浅浅的量,不过还没有试过自己喝去一整瓶干红的。
自己在家偶然喝些酒也不是为了借酒消愁,而是为了借酒壮胆。不知道为什么,一但知道曲艺已经不再爱自己的时候,再轮到自己一个人夜晚在家的时候就会不知名的感到害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也会令赵彤心惊肉跳瑟瑟发抖。原来不管曲艺走多少天、去的多么远自己心中那种磐石一样的笃定早已一扫而空。每天晚上睡觉前的必修课就是把门窗反锁,只有这样赵彤才敢安然入睡。
冬夜的寒冷令人渴望拥抱,期待炽烧,哪怕那是无出处不知名的瞬间也会让人狂喜。酩酊的赵彤眼光迷离的在想,如果此时真的有个温暖的怀抱,自己就会义无返顾的投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