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们学的经文多为显宗方面的知识,就是佛教基本教义的《因明论》、《智慧论》、《中观论》、《俱舍论》、《戒律论》这五部经典著作,不仅要通晓内容,还要掌握精神,身体力行。”这是赵彤问了普惠她日常都做些什么,普惠师傅的回答。
“那么,你们就没有烦恼吗?”
“想到我们心中有佛祖在,就无比的快乐。这是一种信念。”
“普惠师傅坐禅吗?”
“当然,不过我们多在冬季进行整天静坐在各自屋内避光处翻阅经卷,诵读经文,不外出,不说话,谢绝来客。门环里插上一束柏树枝,便是坐禅打静的信号。信徒或家人们看见这标志会敛步回退,旁人也不能上门搅优。有的时候在闭关坐禅前,便给自己规定接待来客的次数,并以石子为记,超过了即便有天大事也不动摇。”
“那您一定是个得道高尼了?”赵彤听普惠师傅如此有见地,发自内心由衷的说。
“到也算不上,只是红尘中的人们少有参透罢了。就像施主所以烦恼的事情在我们看来,钱使人活得太累。不想谈对象,家庭是牢笼。一心向佛,出离红尘,自自在在活着。那种感觉,像是脱掉了沉重的冬装,一身轻快。又像是风尘仆仆的酷夏,冲了一个凉水澡。上殿、过堂、守殿,心里注满菩提水。所以,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普惠师傅的大彻大悟令赵彤感到了佛学的博大精深与自己的微不足道。
看见赵彤沉思不语,普惠含笑:“施主不必妄自菲薄,常人自然会有常人的忧烦,只要待到忧烦来时,施主可以浮在世事之上观变化,自然就会得以开解。”
“以后的日子我又应该怎样去做?”赵彤如同抓住了一枝救命稻草。
“在感受和思索之中通晓升华自己的境界,摒弃杂念,最终得到正果,成就一切。佛曰:活在当下!”普惠坦坦荡荡言简意赅。
“那么……”
“没有那么了,女施主,有佛缘我们自会相见。我马上就要下车了,这个送与你,希望你好生携带,我们结个佛缘。”说罢就见普惠师傅从自己几乎剔透的皓腕取下一串水晶珠链,水晶珠链在灯光下奕奕生辉。
“不,那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赵彤从水晶珠链的光泽里就知道价格不菲,她不是个贪图便宜的人。
“阿弥陀佛。佛缘不易结亦不易散。收去吧!不要让这些世俗价值叨扰了我们的清修。我们看重的是来世的幸福,个人的超脱。谁让贫尼与施主今世有缘呢?”
“……”
赵彤终于接过水晶珠链带在自己腕上,她知道今天的奇遇她永生不会遗忘,也许这就是上苍安排好的一切,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浮在世事之上观变化。
当赵彤回家洗了澡把自己像一条旧毛巾一般软沓沓的丢在床上时,她知道自己这次深圳之行,带给自己太多的冲击与奇迹。可是,她并没有想到更大的冲击还在后头。
赵彤去深圳的第一晚与青云彻夜长谈的时候,青云就曾经问过赵彤有多久没有与曲艺行夫妻之实了。赵彤在只有窗外的霓红隐约掠过的夜幕里,仍然脸红的像个西红柿。当她吞吞吐吐地的告诉青云大概有五个月的时候,青云‘忽’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难怪会出事情,你真是德国汽车啊——笨死(奔驰)。”
“人们总是说老公(老婆)做坏事,妻子(丈夫)最后知。其实根本不那么回事,你们夫妻天天睡一张床上,怎么可能出了状况还最后知道的,除非是自欺欺人当作最后知道罢了!主要是不想面对现实,还希望维持现状。”青云就像是当街骂娘那样愤世嫉俗。
“不做那个也许是因为有什么不舒服呢?毕竟我没有看到原则性的事实。”赵彤不希望真的如青云所说的那样,小声辩解。
“行啊!你就还给你老公找借口吧!现在什么处境了?就是有什么身体毛病完全可以与你说啊!也用不着五个多月不与你亲热吧??”青云没把赵彤当外人,话说的比较露骨。
“也许是不方便说呢?”赵彤被说的有些难为情。
“哦,上帝啊!请给这个愚蠢的女人换个CPU吧!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呢?就算有不舒服的状况也应该尽早看医生,不要延误病情啊?”
赵彤笑着捶了青云几拳,两人笑过后依偎在各自的枕头旁有好一会儿没有出声。电子挂钟在不嚣喧的凌晨一丝不苟的‘沙沙’走动,赵彤蜗牛般的卷缩了一下身体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对了一句话,我确实缺乏面对的勇气,确实希望维持现状,只要曲艺不再继续糊涂下去。”
“算了,彤,不要这样求全。没有谁可以不希望事情发生,事情就可以停止到来。一年中你们有几个五个月呀!难道一打‘小雨衣’你准备用五年不成?”青云轻轻地搂住了无助的赵彤,她素来知道这个坚硬的小脸背面有多少一碰即碎的温柔。
这样昏昏欲睡的想着在深圳的经历,赵彤暗自思忖是否给青云、吴正他们报个平安,免得他们记挂。就在思忖的空挡赵彤本来已经迷离的眼睛惊悸的睁大了,床头柜与床的夹缝处有一样东西‘崭露头角’,这样东西连没结过婚的小年轻都知道是拿来作什么用的。有那么几分钟赵彤是没有思维的,当七魂六魄回还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如同一条还未断气的鱼,从火热的铁板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来。那曾经自己无数次睡过的床仿佛长满了蛆蛹无比肮脏,赵彤醉酒一样大肆呕吐起来,空气陷入了稀薄,跪在刺骨的地板砖上,赵彤像一尾阳光下奄奄一息的鱼!
三十多年了,从赵彤照顾植物人的母亲开始,就没有再向父亲撒过娇依偎过父亲了。可是当老父亲接到赵彤吓人的电话打车赶来的时候,看见屋子中的一切老人没有埋怨当初一意孤行的赵彤,只是轻柔的说:“孩子啊,你不听爸爸话,怪爸爸没有坚持啊!”顿时,赵彤卸去了所有的盔甲扑在鬓角染白的父亲怀中放声大哭。
从赵彤记事以来,今天是自己发的最大的脾气。尽管自己脾气不同寻常,可是平日来也没有如此歇斯底里。当着一言不发的婆婆公公的面,赵彤把整个家中所有可以破坏的东西统统疯狂的撕碎、摔裂。赵彤一次次的质问婆婆公公:“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你们为什么不帮帮我?”
“你们眼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的儿子这样对待我,你们一点都不内疚吗?”
“曲艺为什么躲起来?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他的新手机号码呢?”
“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听见了没有?”
“你们不是总有话说吗?为什么今天不开口?为什么?”
赵彤狂怒的如同一只被残害的野兽。婆婆公公依然镇定自若的寂静如初。终于,赵彤最后一次用正常的语气对他们说:“其实,你们对我一直都不甚满意,是吗?那么,恭喜你们,你们马上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说完,赵彤走到比自己还伤心欲绝的老父亲面前,拉着父亲的手臂,虚脱的请求:“爸,对不起,我这么大了还给你添堵。你带我回家吧!”
老父亲哆嗦着嘴唇、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脊背接过女儿无力的手,扶着赵彤向门口走去。临到门口就要迈出的一刹那,老父亲回头对屋里赵彤的婆婆公公低沉的讲:“你们如果知道你们儿子的所作所为,却依然听之任之的话。你们这种不作为就是在造孽,是不得好死的!”
一连四天,没有来自曲艺家那边的任何消息和举动,这不禁使赵彤的父亲及为恼火。毕竟孩子们已经成家了,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总应该采取积极有效的办法来解决。可是,就算曲艺不懂事,他的父母也应该有所表示吧!这样下去难道真的硬撅撅的看着孩子好端端的家散了吗?
赵彤父亲与妻子谈了自己的想法,赵彤阿姨也是心存怨气:“真没见过这样的父母,是你们家孩子有错在先,怎么样也得先认个错,这样咱们也好顺着台阶一起来劝劝小彤,好让他们和好啊!毕竟孩子都那么大了。真不明白他们那家人是什么思维。”
“小彤这两天还好吗?”父亲问赵彤阿姨。
“能好吗?不好好吃也不好好喝,身子薄的跟命似的。”
“你们都是女人,多劝劝她。”赵彤父亲关切的交代。
“我都跟她说了,男人难免会出出错,只要能改,看孩子的面子上就继续过吧!”
“小彤怎么说?”
“她什么也不说,就是拼命写东西,说是交稿的期限快到了,不按时完成就算是未履行合同会被扣稿酬的。还有十几万圆的债务没有还,所以她什么也不和我说,就是死写文章。”
赵彤阿姨的描述更让赵彤父亲坐不住了,他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找上曲艺家,看看到底他们准备怎样处理这件事。都是因为曲艺那个放映队孩子才写的这样辛苦,真是傻孩子。
曲艺极其他的父母都在曲艺父母家。赵彤父亲与曲艺、赵彤阿姨与曲艺母亲分别在两个房间谈此事。赵彤父亲首先开口了:“曲艺,小彤从小吃苦多,虽然脾气倔强但是心地不坏。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实在你们小夫妻不好讲,你可以告诉我,让我去说小彤。可你那样做显然太伤小彤的心了,你怎么能那样糊涂呢?”
“……”
“你怎么不说话?你看看这都三、四天了,你也不管不问小彤不表态,你做事情不考虑她的感受吗?”见曲艺闷不做声,赵彤父亲尽量压着火与他好好谈。
“我没什么好说的,她就会折腾我的父母,什么都叫他们去#糊注意我的感受吗?”曲艺似乎也有一腔的怨气。
“你们自己处理不了,当然需要家中长辈出面了。我不是一直也被蒙在鼓里,直到那天才知道吗?我希望小彤早些把事情告诉我,也不必孩子一个人受委屈。”听见曲艺的态度,赵彤父亲再也忍不住了。
“你就不感到过分?”
“过分?那算什么?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呢?”也许是谈不拢,曲艺的言语也尖利起来。
曲艺尖利的回答气的赵彤父亲几乎战栗不已,正在这时就听见屋子里面也炸开了锅:“什么?你们可真不要脸啊!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护短不说,还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什么是你儿子自己在家玩玩的,简直是放屁。他自己玩自己还用着那东西?怎么?还害怕自己怀孕啊?”
“你干什么骂人?你是什么人啊?你又不是赵彤的母亲,有什么资格和我吵?”
“你……你管我怎么了?你们家孩子做错事?还不让人说。”赵彤的阿姨被赵彤婆婆抢白的语句不顺畅。
“你们可不要忘记,曲艺能有今天,是我们家小彤帮助他办的放映队呀!人可得有良心,小彤现在还在家没日没夜的写文章替这个不是东西的家伙还借款呢?”赵彤父亲终于在外面听不下去,抢进里屋冲着赵彤婆婆叫着。
“孩子他姥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是夫妻,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老人家不方便多插手的。再说,我看你们家小彤也离不开我们曲艺。要依我看啊!我们是谁离了谁都能过啊!”
赵彤父亲脸色铁青,真是自取其辱!拉起来正要与赵彤婆婆理论的赵彤阿姨这就往外面走。刚刚到外面的屋子,赵彤父亲趔趄踉跄的就扑倒在地,捂住胸口。赵彤阿姨顾不上再和赵彤婆婆生气,赶忙扶住丈夫,解开衣领扣子,一边赶快和赵彤打电话。
等赵彤气喘吁吁的赶来时,赵彤父亲已经缓过来了好许多了。曲艺有些不忍的给岳父倒了杯水,看到妻子赶到竟然不知道怎样递过去。赵彤扶住苍凉的老父亲把头转向自己阿姨问:“谁叫你们来的?”
“你爸,还不是因为你。你爸想他们不来咱们家表个说法,看你总这样不是个长事儿啊!”
“以后不要再来了,好吗?爸,我不会在你那里住很久,我找到地方就搬。”赵彤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朝曲艺一家人看一眼。
“爸,好一点了吗?好了咱们这就走。”赵彤关心的看着父亲。
“喝些水再走吧!”曲艺突然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赵彤依然熟悉的身影让他不安。从赵彤打深圳回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她竟然消瘦的这样快,几乎没有一丁点神采。为什么自己与赵彤就弄到了这种田地?
赵彤还是没有看曲艺一眼,就像他是与自己无关的人一样。不过她准备接过那杯水,因为父亲需要。看还未等她的指尖碰到杯子,就被劈头伸过来父亲的手将水打翻了。
“我不稀罕你到的水。我问你,你到底准备怎么对小彤?”赵彤父亲恶狠狠的盯着曲艺。
眼看着自己的水杯被打翻在地,曲艺那犹豫的心又烦躁起来,回身进了里屋。赵彤父亲正要追上前去却被女儿死死拉住:“爸,你冷静点儿,你听我说。不要再枉费心机了。你和阿姨以后不要再来,我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再来,我就死给你们看。让我活的有尊严点,爸爸!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