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酒吧卖唱
为了避免遇到教授和理工大的学生们，沈蓉特地选了这家离学校较远的小酒吧来工作。这是家叫做“水月亮”的小酒吧，仿古作坊，吊床设计，浪漫而温馨。沈蓉很喜欢它的名字——水月亮，让沈蓉想起她喜欢的一首歌《水姻缘》。酒吧的老板是个女人，一个三十余岁而风韵尤存的女人。这是沈蓉来北京后，认识的第一个陌生人。
当时，沈蓉只是来问需不需要服务员或DJ什么的。老板娘含着根长长的香烟，看看沈蓉问：“你刚从外地来吧？会唱歌吗？”沈蓉不喜欢烟的味道，但是眼前这个女人抽烟的姿势很漂亮。沈蓉呆呆地想，若我是男人一定被会这女人诱引上的。在沈蓉唱了一首《橄榄树》后，老板娘点点头说：“嗯！唱歌就没有口音了。你就在我这里唱吧，一晚两首。如果客人要求或生意好，三四首也不定。”沈蓉想也没想，连连点头。就这样，沈蓉终于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一首歌六十元，两首就一百二十元……沈蓉高兴地想着，吃饭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唱歌和动作，沈蓉完全是从黄振华那里学来的。连神情，也是。沈蓉真想不到，来京城能用得上。怀着感激的心情，沈蓉很卖力的工作、很认真的演唱，加上沈蓉原本就丰富的舞台经验，很快成为“水月亮”有点名气的夜场歌手了。老板娘看着沈蓉，似乎看到自己年轻时的青春，对单纯的沈蓉格外热情。她把自己一丝年轻时穿的衣裙送给她，还教她怎么穿着搭配、怎么言谈举止才像一个真正的北京姑娘。沈蓉很仔细地听着，也很用心地学，她很感激能遇上老板娘这样的好人家！天姿聪颖，本就有目的沈蓉，不长时间就出落得有模有样，说话也字正腔圆了。
除了晚上的唱歌，其余的时间沈蓉全用在了那所豪华宾馆后面小花园的小道上。
白天、黄昏、深夜、清晨，沈蓉日复一日的穿梭在附近，看着一辆辆车来车往。唱歌，一般是在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沈蓉只需唱二首，十点去，十点半就能出来了。如有要求加唱的顾客，沈蓉也委婉的谢绝，她的目的不在挣钱也不在出名。一天二十四小时，沈蓉几乎就呆在宾馆的小花园里等着。连晚上了，沈蓉也不敢轻易回宿舍。她担心万一她回去了，那人却来了呢？为了省钱，也为了方便，沈蓉总是买一二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放在小包包里。饿了，就咬两口面包。渴了，就喝两口水。时间长了，宾馆门口的保安都以为沈蓉是住在宾馆订月房的顾客，喜欢去后花园看书。沈蓉一到，门僮就很亲切地开了门还亲自送沈蓉到后花园的长椅子上。当然，狡猾的沈蓉也常常时不时的叫一杯果汁或开心果什么的，来作掩饰。
有好几次，沈蓉等到深夜了。秋天的晚风，很凉、很凉吹打着她单薄的衣裙，沈蓉只有把双腿放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双膝取着那么一点点温暖。有那么几个晚上，累极了的沈蓉就这样在长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到凌晨，秋霜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冻醒了渴睡的人儿。沈蓉才匆匆地，很小心的钻过走廊的小门从后花园翻过藤蔓墙逃出去。不然，早晨保安来查时看到她一夜未睡好的狼狈样子，就知道她只不过一流浪女了，就不会再让她进来了！
沈蓉这样不分白天黑夜的生活着，吃不好也睡不香。酒吧里烟酒气昧，夜夜强烈地冲激着她的第三神经。沈蓉很快地，身体迅速向下滑落。只是面对镜子的时候，沈蓉一遍遍鼓励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等过了这个月，一切都好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沈蓉守着花园的第二个周未，也就是会议召开的前一周周未晚上，她终于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5320无声地停在了后花园后门处。那车，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只是，很光亮、很干净而已。可是，当沈蓉看到那两道车前灯射来的时候，沈蓉就敏感地感觉到车里坐着的，一定就是她要找的人！沈蓉赶紧躲进长椅后的小花丛中，不让前行搜查的保镖看到自己。
车门开了，车里走出一个五十开外、中等个儿、眉慈目善、西装革领的老年人，斑白的发丝很整齐地梳在脑后。在一行保镖的保护下，径直走向小花园里。前面是四个保镖，加个司机；后面是一行保姆、亲人还有个不大点儿的小女孩子，应该是孙女吧？沈蓉这么想着。小花园一下子喧哗热闹起来。从宾馆后门处，又出来一行人。带头的人，握着那姓李的前辈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谈笑了入了宾馆。
一切整齐有序，沈蓉好奇地看着，却无法从小花丛中钻出。她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怎么样的言语来出场！等待了这么久的日日夜夜，临场却退缩了，沈蓉真恨自己懦弱！
回到宿舍，沈蓉整夜整夜地睁着明亮亮的眸子，想着如果下次应该怎样做？可左思右想，直到东方鱼肚亮，沈蓉也没想出个方法来。洗了把脸，沈蓉重新打扮了下自己，穿上老板娘送她的小裙子，提着包，又向那座看起来有些生畏的华丽宾馆走去。沈蓉这次一等就是一整天，可那人始终没有走出宾馆一步，哪怕到小花园散散步也没有。沈蓉回到乌烟瘴气的酒吧又唱起了歌，却唱得不那么用心用力了。沈蓉知道，自那个人出现在后花园，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做其它任何事了。唱完后，沈蓉抱歉地走到老板娘房间向她提出辞职。她低着头不敢看老板娘精明的眼睛。
“我早知道，你不会干长时间的。”老板娘从口里吐出一口青烟，冲沈蓉熟悉地笑着。
“对不起，老板。”沈蓉恭恭敬敬地道歉，她觉得自己欠这女人的。她在沈蓉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她。可现在，沈蓉没有办法再用心唱歌了；她必须辞去这份工去小花园守着。哪怕是成天整夜，她也要一动不动地守着。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只是这些她不能说，她唯有一句对不起。
“姑娘，咱相识一场也是缘份。这里是你今晚的工钱，以后有困难可以再来找我，我会帮你的。”老板娘站起身，把三张钞票放在沈蓉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她的黑发说。
沈蓉一看手里的钱，连忙推让着：“不！老板，这钱我不能要！今晚我没有用心唱，你不怪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叫你拿着就拿着！”老板娘干脆把钱塞进沈蓉的口袋。
“可是，也用不着这么多啊！“沈蓉连连说，她虽穷孩子出生，可还真没有白拿过别人的钱。
“孩子，在外万事难呵！以后有困难，记得来找大姐就行了。”老板娘亲切地说。
沈蓉看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感动。她这一次才发现，这张浓妆掩盖下的脸是多么善良！沈蓉无声地点点头。在老板娘的目送下，走出“水月亮”。从此告别了她的歌女生涯；也终结了与这个善良中年女人今生今世的缘。
眼看着，大会一日一日的接近。离开了“水月亮”，沈蓉便日夜不分地守在那望眼欲穿的后花园里。那颗期盼的心，如热锅里的蚂蚁焦急的等待着、守盼着……等待，是一件多么漫长而痛苦的事情。沈蓉娇弱的身体，终于经不起这日晒雨淋、黑白不分的日子，很快的摊塌下去了。
每天，沈蓉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精水的浮尸，轻飘飘地走着，无思维地盼着。她渐渐麻木的表情，只有唯一的意识存在脑海：去后花园，等一个姓李的前辈。
为了控制身体不在这关键时候倒下，沈蓉开始翻三倍地加大用药量！好在她早有预感，带足了药片。那行李箱里，除了几件洗漱衣服外，全是白色的药片！沈蓉越来越感觉到，呼吸越来越轻了，甚至连食欲也没有了。每天带在身边的面包，最多咬二三口又重新装了回去。明明有饿的感觉，却没有食欲。明明还活着，却日渐轻飘的肉身就像朵浮载的云……沈蓉抱着冷冷的双膝，望着宾馆里华丽的彩灯，发紫的嘴唇发抖着。深秋冬至的霜珠，滴在她整洁的发际，发着一声声叹息。
“姐姐，快让他出来吧！我、我快支持不住了！”沈蓉低垂着渐渐沉重的脑袋，轻轻地祈祷。
一阵轻微的汽笛声传来，沈蓉抬起快僵化的脸，她高兴地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奔驰5320＃蝴什么时候出去了？我日夜守在这里，怎么没看到？沈蓉自责。还是那身笔挺的黑白西服成稳地步子，下了车门。然而，沈蓉早已模糊的眼睛却再也看不清那脸慈祥的脸。但是，凭直觉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这次再也不能错过了！沈蓉顾不得什么礼教、贤淑、端庄，她用最后一点点力量站起来，不再害怕那周围严肃的陌生人，朝着那盼了已久的人跑去！一切都防不胜防，沈蓉直接穿过那四个保镖，却被那强健的司机挡隔在了那人咫尺。沈蓉苍白褪色的脸向着那人的方向，美丽的眼睛望着那张模糊的轮廓，两行清泪决堤地流了下来……她抖动的双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沈蓉只觉得精力尽退、天地在转，她柔软的身子在那双注视的慈目里渐渐萎弥，随着风无力地飘了下去……
隐约中，沈蓉看到一双手向她伸来。朦胧地看着那张靠近而紧张的脸，她终于安祥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