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生命中的男人
第二天黄昏，沈蓉坐在校门传达室和守门的大爷愉快的交谈着。平时从不来这里的沈蓉，是在等一个人。
沈蓉看着大爷热情的脸，心里却想着另一番心事。她以为，从昨天到今天，决定参与那件事后，她的生活、她的表现将会一团糟；她以为，从昨天到今天，那样的胆擅心惊，见老鼠都尖叫的她，至少会在工作上或学习上出现什么异常。哪知，一切仍是这么如鱼得水。学习时只记得学习，工作时只管着工作，白天的忙碌中，她可以完全忘了，只记得自己是学生。而到晚自习，到给沈燕写日记的时候，沈蓉才觉得自己是个战斗者。沈蓉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有这么好的天赋！
八点整，沈蓉的扩机振动。偷笑：这赵子明，还真准时！
沈蓉推开传达室的的窗，一辆白色宝马闪着两束明亮的路灯驶来。沈蓉对陪坐着聊天的王老伯说：“大爷，我等的人来了，开门让他车进来吧？！”大爷二话不说地按按红色钮，自动门‘咕噜噜’缓缓开了，车驶了进来。沈蓉不忘对大爷说句：“谢谢您了！大爷”
大爷憨厚地笑着，他守了近十年的校门了，就这娃他最喜欢。人白净、聪明、成绩又好。小小年纪就当主席，还不搞对象。看了她在校二年，从没见过和哪个小生勾勾搭搭过！如今，这样乖的娃儿不多见了哦！！若换作是别人，固执的大爷才不会开门放人进来呢！
沈蓉不好意思地笑了“大爷，我去了。以后再来陪您聊天啊！”推开传达室的门，跑了出去。
身后，老伯慈祥的脸笑呵声传来：“去吧！去吧！”
校园一角“青苹果咖啡厅”。
沈蓉和赵子明对面坐着，因是晚自习整个咖啡厅就他们俩人。服务员出去了，包厢里放着古朴的二胡弦乐。
人说，久别人盼重逢，重逢又怕日匆匆。赵子明盼这样和沈蓉单独相处，盼了多少次呵，想了多少回呵，可就是没有借口。当沈燕踏出校门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接触沈蓉的机会来了＃蝴一直等着这一天，他知道总有一天，沈燕会要他将资料转交给沈蓉的。现在，果真一切按他的计划发展着。他的未来，已在向他招手了，成功不远了！赵子明嘴角一丝狡诈地笑意，面前这只美味的羊羔将是他的了！心里，得意极了。
“蓉儿，你瘦了。”赵子明看着沈蓉黑黑的眼圈，轻轻地说。
“嗯！”沈蓉垂着头，笑一下，表示回答了。
“沈蓉……”赵子明看着沈蓉憔悴的眼睛，多希望能照顾她。可是，沈蓉是那清香的莲花，只有完整的爱情才配得上她。他赵子明虽然有个企业、有点钱，算什么？他是个有家有口的男人，沈蓉是不会喜欢他的。他只有远远地望着沈蓉，他希望沈蓉快乐他也快乐。只是，这些他说不出口。
“好了，别说了！“沈蓉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姐叫你转交的东西呢？！”
“哦，在这。”赵子明从夹克里拿出一个鼓鼓的大信封，递给沈蓉。
“呀！这么多啊？！”沈蓉不由地惊叫！想不到沈燕这么厉害！
“这可是沈燕这半年来的心血，你小心保管着”赵子明还不忘记叮嘱“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不然不仅你，沈燕还有你们的家人都会有麻烦的！”
“哦。”沈蓉想看看里面的东西。
“在这里，你就别看了！”赵子明一把捂住袋口：“你得小心呐！这东西你最好别看，知道越少越好！”赵子明慌张地千叮万嘱。
沈蓉封好口子，用背上的小背包装好，说：“好吧，我不看。等沈燕回来了，咱俩一起看！”
咖啡，苦苦的、涩涩的。沈蓉喜欢喝不加奶糖的纯咖啡，深褐色的液体流在舌尖上，打着圈，轻轻抿一口，吞下。空气里飘浮着一种难言的味道，如沈蓉杯里的那杯咖啡。
目送赵子明的车子钻过校门，缓缓离去，直至消失。沈蓉抚着额头，赵子明刚吻过的地方，沈蓉分明察觉，他吻她时，那双中年汉子深邃的眼里有股扑闪不定的东西，如铅铝般沉重。
在广播室里播完最后一个通知，沈蓉扶扶眼前的刘海，憔悴的双眼说不出来的疲惫。如果沈燕在就好了，这个时候她总会在教室或广播室外等着，沈蓉一见她那灿烂的笑脸，满身的疲倦顿时落下。然后，两人肩搭肩的去吃夜宵。在宽敞的食堂一角，火气腾腾的麻辣烫是沈蓉和沈燕永远不变的位置。然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早起晚寝独来独往，匆匆一人。拖着沉甸甸的脚步，一步步下楼，颓废的四肢没有一点儿力气连那明媚的双眼也一遍茫然。沈蓉抬起右手腕看看表八点十五分，快下晚自习了！沈蓉微微扬了扬唇角，向教学楼走去。
科技楼与教学楼之间，离着蓝球场和足球场。
此时的球场静静的，如沉眠的孩子，沈蓉踩在软软的草地上，深深呼吸。每天只有这个时刻，沈蓉才能有片刻舒解，才能有点点思维的停滞。沈燕走后的半年来，沈蓉每天每夜就是这样碌碌的重复着匆匆的日子，没有表情。
拖着小脚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就是教室了，“赶紧收拾一下课桌，回宿舍美美睡上一觉吧！”沈蓉这么想着，擦擦额前细汗。抬头，却见、却见一个久违的、熟悉的、槐梧的身影椅在教室最后一扇窗对面的栏杆上！！是他！“墨色中山装”？！
= 。蝴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许是等了很久了吧？他无力的将身子重心放在栏杆上，一双棱角分明的眼睛同样无力地望着走廊顶上苍白的天花板。那神情，似乎在等待千万年的一场相遇＃浩乎透着千年轮回失之交臂的绝望！还有一丝伊人未至、才子心死的绝裂！沈蓉看着他结实的臂膀，凝视着他。他没变、一点儿没变！还是那副风度翩翩、阳光俊朗的样子；仍夹带着一股狂妄不羁、个性孑然的艺术气质。是那么地与众不同、惹人注目！
他是来找我的吗？沈蓉心里嘀咕着，眼儿也润湿了，脚步也变轻快了。慢着！人家为什么找你？说不定他不是找你的呢？沈蓉又这么一想，放慢了脚步。“我且装作没看见他，径直走进教室。若是他真的来找我的，就会叫住我的！“情窦未开的沈蓉想出这么个法子，也就照做了。她扯扯上衣、抬起头，按往常地样子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交汇、擦身、失肩，靓影一晃进入明亮的教室。
“他没有叫我！”沈蓉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地“他果然不是来找我的。我还真傻！人家凭什么一面之交萍水相逢，还真找你这么久？”
“蓉儿！”小芳的男朋友副班长—黄辉，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座位是沈蓉安排的，为的是让副班长既能观看全班纪律，又能随时察觉教室外突查动静。至于他和小芳的恋情，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最后排，一个前二排怎么搭起‘七彩桥’？难道真映正了一句：爱情，可以飞过大海！爱情，可以穿梭未来……？
“什么事？！”沈蓉气恼被他打断了思维。
“外面有个男的，说找你。”黄辉伸伸脖子畏畏地说。
“哪个男的？！”沈蓉皱着秀眉头。
“就窗外门边上，靠着栏杆的那个！”黄辉指了指门外的方向说，“他在那等了好久了。我告诉他，你要到快下课才回教室，他不听一直等着……”
沈蓉没听得他说完，也顾不得矜持，一股烟溜地奔出教室。
他还是那样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两只手插在裤袋子里，一身笔直的墨色中山装，一尘不染。他就那样两手肘撑着身后的栏杆，斜靠着，头抬着，无力迷茫又休闲散慢的动作。他保持这样的姿势有多久了？沈蓉不禁想着。
慢慢走到他面前，立住，又轻咳了两声。他过了一分钟才恋恋不舍地把眼光，从苍白的天花板移到沈蓉晶莹的脸蛋上。沈蓉直直地看着他，他也直直地看着她却似不曾相识。沈蓉不得不怀疑黄辉说的话，用一贯客气大方、对待来访者的语气说。
“请问，您，是来找我的吗？”陌生的语气却透着涩涩的害羞，一股红晕笼上脸庞。
“啊——啊！是你！”他顿时失态地兴奋，抓着沈蓉两只小肩，满脸的喜悦尽展：”真是你？！是啊！我是来找你的！！”
这倒让沈蓉一阵惊讶，瞪着圆溜溜地眼睛：“那我刚才从你身边过去，你没看见？”
“不是，你，你变了。”墨色中山装不好意思地笑笑：“女大十八变真是没错。要不是刚你说话的声音，我真认不出你了！”
沈蓉听着这话，心里怪不是味道。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黑色紧身长裤长T恤，外套一件纯白色无袖马夹，长发高盘紧扣着，神彩奕奕，完全一副练舞室的装束。想想当年遇他时，长发飘飘白棉素裹、围巾遮面的乡土娃娃样子是要时尚、前卫多了。“喜欢的是原来那个我吧？！”沈蓉羞红着脸，低垂着脑袋，手儿搓着衣襟。
他看着她‘扑哧’一下，笑了。看她那纯情如水的颜色，仍如一年前般透澈清亮。他温柔地说：“不，你比以前好看多了，所以才一下子才没认出来。”
“真的吗？！”沈蓉扑闪着大眼睛问，那个雷厉风行的沈蓉又涌出了深藏的童气。
“嗯！有气质了。”他笑着，指指教学楼下的操常旱“咱们去走走吧？！”
“好啊~~！”沈蓉高兴地嚷着，毫无遮掩地显示她同样兴奋的心情。
操场上，徐徐晚风吹送，草儿叶儿‘簌簌’作响。
沈蓉和他并肩走着，中间隔着半米远的距离。他的风趣幽默，引得沈蓉一阵阵发笑，好久了，自姐姐沈燕走后，沈蓉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笑谈了。
他望着寻了一年的佳人，淡淡鹅眉尖儿，心间荡起一阵阵猗涟……。沿着跑道，两人不知走了多少圈，直到宿舍看门的老婆婆敲打着铁门，冲着操场喊：“就寝啦！回宿舍罗！就寝啦！”沈蓉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该回宿舍了，要不关门了。”
“好吧！我送你进宿舍门。”他体贴的说；
“不用了，学校里我比你熟；还是我送你到校门口吧！”沈蓉坚决地说。
两人又并肩走着，中间仍隔着半米远的距离，谈笑声却越来越默契。到校门口了，沈蓉望着那严森森的铁栅栏，想着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他借着月光看着沈蓉精致的小脸，闪闪的眼睛，直看得沈蓉脸都红了。他温柔地说：“你想，我多久来看你一次？”
“啊？！”沈蓉半天没反映过来，呵呵地说：“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来看看啊！欢迎~！”
“不是。”他顿了顿说“你希望我，多久来看你一次？”
“你都不在这个城里上学。哪能我要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沈蓉不明的说“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就顺便来学校看一看我就行了。”
“你，要我隔我久来看你一次？”他又问，语气却比先前沉重多了“你说个时间，我一定能来！”
“这……”沈蓉为难了，她想了想说：“嗯……一个月？二个月？唉呀，我不知道啦！”沈蓉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她说个时间呢？看望不是很顺便的一件事吗？
“你就说个时间吧！”他仍然没有走的意思。
看看操场边的灯都熄了，沈蓉急了“要不，就一个月？”
他不说话，站着。
“二个月？”
他不说话，站着。
“那，那一个星期？”
“这样吧！”他知道为难她了，“我每隔一周来看你一次，你记住了！”
沈蓉笑着点点头，黄振华笔直的身影，穿过传达室，到了校门外，隔着铁栏向她微笑着。他转身欲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哎！你叫什么名字？”
“黄—振—华！”一声男中音，回传到沈蓉耳边，久久回荡。
沈蓉望着远去了的影子，低吟：“黄振华，好名字！”小唇儿映在晚风里，微微笑笑。
那年，十六岁的沈蓉遇见了二十三岁的黄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