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人算不如天算
表哥回去后，仍像以前那样，每周二封信，时常寄些小礼物。只是信的内容，白蓉不再敢给沈燕看了。寄的礼物，不再奢侈，倒多了些复习资料。白蓉明白表哥的意思，表哥说白家总要出一个大学生。表哥一如既往的支持，让白蓉更坚信了心里的想法：虽然表哥是强占了她，但自那后表哥对她一直是关心和爱护的。她开始幻想着和表哥将来幸福的生活，他是个成熟细心的人会好好疼白蓉的，将来表哥会娶她的！白蓉这样想着，更加紧了学习，她不想让表哥失望。她更不能想像，大人们的世界有多复杂！
转眼，紧张的高三生活来了。功课、练习、复习、大大小小的考试，让白蓉和沈燕忙得喘不过气来。连心爱的舞台和戏剧，也不得不放下了。两姐妹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决定农村孩子一生命运的高考！
白蓉记得高考的那天，天空下好大好大的雨。考场教室的屋顶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在后排的位置上飘着细细的雨丝，凉风一阵阵往屋里直灌！从考场出来，沈燕拉着白蓉在大雨里奔跑，大声欢喊。要把那整整一年的压抑都喊出来！两人还上集市的小馆子，饱饱地吃了碗拉面，吃得辣辣的火火的！
一个多月后，光荣榜出来了！第二个名字就是沈蓉，沈燕也如愿考上了北京理工大！白蓉和沈燕在榜前欢声大叫，她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上学了，可以一起上北京了！
这个消息也如雷响，炸开了整个乡村。
在那时候，这片黑泥土上男孩子能考上大学的，本就为数就不多，女孩子更是没有。白蓉和沈燕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而且一考就考到了北京！沈卫国大喜，为两个女儿大摆宴席，方圆百里的父老乡亲都免费来喝酒，看戏。酒宴大摆了三天三夜！这对姐妹花，红煞了所有的家长和孩子们。
这一年，白蓉才十四岁。
白蓉妈赶紧跑到村长家，打长途电话通知远在深圳的姐姐一家。姨妈听了欢喜得不得了。当即说要回来看看白蓉，这个白家唯一考上大学的孩子！同时姨妈还告诉白蓉妈另一个好消息，她快有孙子了！
孙子？白蓉妈不明白地问：“蓉儿表哥不是离婚了吗？”
“他去年就结婚了啊！怎么？上次他去你那里没告诉你们吗？”姨妈高兴地说：“这下，双喜临门了！呵呵~”
白蓉妈听了，赶紧说：“那就带上侄媳也来这里玩玩吧？怀孩子要多呼吸乡下空气才好。”
姨妈连连答应，这就收拾了过来！
白蓉妈回到家，一脸兴奋地将好消息讲给白蓉听。白蓉正洗着碗筷，“哗啦”一声手里的碗全掉在地上＃糊脸色吓得苍白。“怎么了？”白蓉妈赶紧扶着白蓉说：“你表哥娶媳妇，快有儿子了。你怎么不替他高兴啊？你表兄妹平时不玩得挺来的吗？”白蓉只觉眼前一黑，腿上的病又犯了，浑身疼痛得让她自康复后第一次昏死了过去！如今的白蓉，14岁考上大学已是远近闻名的小名人了。她这一倒，可急坏了妈妈。老先生来看过四五个，都摇头。眼看没法了，白蓉妈赶紧喊几个小伙子，连夜将白蓉送往十几里外的糖厂沈家。
一天一夜过去了，沈太太尽全力抢救。
沈卫国担心地说：“要不咱们将蓉儿送湖外大医院？”
沈太太立刻反驳说：“那样，水陆几百里路颠簸还没走完一半，你干女儿就断气了！”
“这可怎么办呐？都一天一夜了她还没醒来。”白蓉妈着急地说。
“我可以救活过来的，但是……”沈太太看着床上娇弱的干女儿叹了口气。
“但是啥呀！？快说啊！”沈卫国、白蓉妈和沈燕一齐喊。
“唉！主要是孩子她没有求生的意志了，这回生死只能由天命了。”沈太太扯下白手套说。
“不行啊！娘！”沈燕拉着娘的衣哭着：“娘，她是你干女儿呀！蓉儿和我一起拜过天地的，我们永远不分离的。娘你一定能救她的！娘，你十一年前救过蓉儿一次，这次您再救救她吧！”
白蓉娘也给沈太太跪下了说：“沈太太，蓉儿才刚过十四岁呀！你们都说她是才女、是天才＃糊不能就这样短命啊＃糊都没有过过好日子……”
沈太太赶紧拉着白蓉娘说：“大妹子，你别这样。蓉儿虽然姓白，但她在学校一直姓沈。我早把她当亲生女儿了。我一定会尽力的！”沈太太走到床前，摸摸白蓉的脸亲切说：“孩子，你听到了吗？为了这么多爱你的人，你可千万别放弃啊！”
听说白蓉快死了！不知谁在村里又掀起了谣言。有的说，早说了这孩子是妖孽命长不了；有的说，这孩子三岁上幼儿园能念诗，十四岁考上大学，不是妖就是怪胎；还有的说，这孩子一出生就怪病不断，一上学就不学自通，肯定有邪气！更有的说，她早死了好！咱这穷地方从来没出怪孩子，不死说不定将来真有血光之灾啊！……类似不三不四的言传，闹得沸沸扬扬。
白蓉爹抱着妹妹，在家里听着这些风言风语，竟也当了真。硬是没有上沈家，去看亲生女儿一眼。连把家里白蓉用过的东西，塞进蛇皮袋子里封起来，搁在仓库底下。
沈燕天天在床前陪着白蓉，给白蓉说着她们曾经的相遇、曾经的童年、曾经的学习生涯，以及她们共同的希望。她说着喉咙都干了，可白蓉仍那样静静地躺着。白蓉妈在床边椅子上，哭得眼睛都肿了，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女儿，她是个纤弱的女人。
这时门开了，外婆急冲冲跑进来。对白蓉妈说：“女儿啊，你姐姐快到了，你赶紧到湖边去接应啊！这里我来看着。”
白蓉妈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怎么？姐说来就来了？可是蓉儿仍晕迷不醒啊，怎么办？”
“你先去接着你姐，听说还带孙媳妇挺着大肚子呢！你先把他们一家安顿下来，再来看蓉儿吧！这里我守着，你快去吧！”外婆苍老的脸，利索地说。
白蓉妈看了看女儿，红着眼睛推门走了。
沈燕不明地问：“外婆，你说谁挺着大肚子啊？”
“就是蓉儿她表哥啊！去年又娶了媳妇，怀胎九个月了，现在孩子都快生了。他们是来乡下生产的！”外婆兴冲中地说。
表哥？孩子？沈燕想了想，望望白蓉苍白冰凉的脸。猛然，她明白了＃糊抓着白蓉的手大声地说：“你是不是被那王八蛋骗了？难道你就这样让他骗了？你不想报仇吗？你不能让他的日子过得那么舒适啊！你给我醒来，蓉儿！……”沈燕像连珠炮一样喊着。外婆听得莫明其妙。但是，白蓉的手指却动了一下，沈燕感觉到了！
“对了！蓉儿，你不要放弃。你要看看那混蛋怎么来面对你！你一定要醒来！”沈燕赶紧接着说，她也不明白白蓉和表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一定有内情。只要能让白蓉醒来，骂谁骂得多难听她都管不了。白蓉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二下，三下。“蓉儿有知觉了！”沈燕连忙喊妈妈：“娘，你快来！蓉儿醒了！蓉儿有知觉了！”
在另一屋里的沈太太跑了过来，检查了一下。对外婆和沈燕高兴地说：“蓉儿的心率正常了，腿肿了消褪了，应该不久会醒了！”在场人，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姨妈、表哥、还有一个大肚子女人下船的时刻，躺在床上的白蓉触电似地睁开了双眼皮，醒了！外婆展开满脸皱纹笑了，她叮嘱了白蓉几句，就要去看新孙媳妇了。等外婆出门后，沈太太也给白蓉做吃的去了。
沈燕坐在床边问：“蓉儿，你老实告诉我。这次你发病，是不是与表哥有关？”
“没有，你别乱想。”白蓉把脸扭一边说。
“蓉儿，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姐姐。咱俩从小是一个澡盆里长大的。你昏死过去的时候，我是用表哥把你唤醒来的。你若不告诉我，你可知道我脾气，我就打表哥去！”白蓉精明的说。
“别！”白蓉立即拉着她说：“别去找他，他已经有妻子了，而且那女人就快生了。”
“那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就不去找表哥了。”沈燕半威胁地说。
“好吧。”白蓉低着头答应了，她知道姐姐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她只有含泪将一切说了出来。末了，两个被花心男人伤害的姑娘抱头痛哭了一场。
白蓉说：“姐，你这次别闹了。这是我和表哥的事，而且他妻子都怀上孩子快生产了。我不想伤害另一个女人，更何况是一个孕妇。”
“可蓉儿，你就这样甘心了？你不觉得这一切，表哥是在有阴谋地骗你吗？”沈燕气愤地说：“按时间算，去年夏天他来村里时，他就已经结婚了，而且那个女人当时应该已怀上了。可他还占有你，主动引诱你，回深圳后还写信写得那么深情款款。这是表哥故意骗你的，这一切你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白蓉空洞地眼神望着窗外：“他妻子也是一个女人呵，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难道我能为了自己，让那孩子从小就没有父亲？难道表哥会为了我而离婚吗？就算我闹得他离，可一切都是他计划的，就证明他根本不爱我。”
白蓉的精神世界虽然垮了，分析得却头头是道。沈燕无话可对，她只有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上北京工大，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白蓉说这话时咬着牙。
“好！我们一起上北京，离开这里，离开这穷地方”沈燕一鼓作气，擦了擦眼泪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出去后，咱俩相依为命谁也不离开谁！”
“嗯！”白蓉望着姐姐点了点头。有沈燕姐姐在身边，她心里就踏实多了。自小沈燕为她打了不少架，她知道以后的路上，姐姐一定会舍命相护的。以后姐妹一条心，扶持走一生，也未尝不是件美好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人算不如天算。上苍，真有不开眼的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