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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亲父薄情

    
    这穷乡村里,白蓉家是仅有的知识分子家庭之一。还有一家,就是白蓉的大伯。
    十年动乱中,白蓉妈那地主亲爹困死囚牢。白蓉妈刚中师毕业还来不及为爹办丧礼,就被下放到这穷乡来“劳动改造”,最终也不能返城。同年,遗孤的大伯带着白蓉的爹,从外村流浪到这里。白蓉爹写得一手好字引得了白蓉妈的好感,白蓉爹三十岁那年终于娶了白蓉妈。大伯和伯母膝下无子,希望都寄托在白蓉妈的肚子里。八字先生说,肚子里是个男婴,而且将来天资聪颖!白蓉爹听了,从白蓉妈怀胎三个月起就摸着肚子做最好的胎教,连男婴的名字都取好了,谁料生下来却是个八两重的女娃!这新当爹的,连抱也没抱就走了。白蓉妈在爹心中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白蓉爹,也从当初的翩翩才子落到醉酒打妻的粗汉。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白蓉妈这位千金小姐到这乡里“改造”近十年,身子早垮了。能生下白蓉已是万幸,再生是没有指望的了。这白家,便就断了香火。
    白蓉,这名字是村里的长者起的,说这孩子注定将来不一般。
    蓉儿还在娘肚子里时,就听着娘唱歌或读书;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母亲便着意培育,教她背唐诗学歌舞。夜晚的煤油灯下,用沾着水的鸭毛作笔临募爹的书法,竟也有模有型。但因为白蓉爹不喜欢这孩子,白蓉妈想了想就把不到三岁的孩子,送到农村社里的幼儿园上学了。如今,这刚过了三岁生日的蓉儿,已是唐诗百首熟背、书法歌舞有模有样的“好苗子”了。但谁料,偏偏得了这不明不白的病,眼看着才三岁的孩子夜夜痛哭,白蓉妈痛不欲生。
    自从寻医回来后,蓉儿的病竟更恶化了!
    蓉儿不仅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恶魔,而且看见房梁、枯木或树枝类的东西,就以为是怪物大哭大闹。更严重的是那双刚会走路的小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皮肉开始糜烂了。从大腿到脚裸处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那皮肉和一种不知名的白乳状液体绞在一起,像粘稠的浆糊般!还散发着腐肉难闻的气味。白蓉妈是在给蓉儿换棉裤时发现的。当时,双腿糜烂皮肉和棉裤已粘在一起,结成糍粑似的一硬块一硬块的。要脱下棉裤,就等于是要从蓉儿腿上扯下一层糜烂的皮肉!可不脱,棉裤就会和肉粘为一体,久而久之肉与布就长在一起,不能分开了。仅三岁的蓉儿,脱一次棉裤就要在生死线上挣扎一回,那哭喊声,乡村方圆十几里都听得到,痛彻心扉。更难过的,当然是母亲。当白蓉妈压着蓉儿,有力撕扯着那粘满亲生女儿皮肉的布条时(棉裤已无法整体脱下,只有用剪刀,剪一下撕一下),就像是在自己心尖上挖去一块肉!惨不忍心睹!
    为了女儿的病,白蓉妈没有少跑。方圆百里的老先生都看过了,连九十高龄的老先生都没见过这种怪病!有关蓉儿的病,村里谣言四起。有的说,是中邪了;有的说,是恶魔投胎了;更有的说,蓉儿是村里的不祥之人……后来,这些话越传越凶、越说越离谱了。为了不影响孩子,白蓉妈不得不把蓉儿从幼儿园接了回来。
    一天,白蓉妈抱着蓉儿到香火最旺的寺庙里烧香求佛。孩子的哭声,惊扰了寺里的主持。白蓉妈求主持给蓉儿算上一卦,看她能否挺过这场病。这一算,主持大惊、脸色苍白!
    主持说:“这孩子非凡子!有预言:若得众人护,则将来非富即贵、福泽百里、光宗耀祖一代名娇!若被众人弃,则有血光漫天、杀气重重,其亲近之人将无一幸免!”
    白蓉妈吓得脸色苍白,连问:“那要怎么样才能避过?”
    “施主,此女要好生疼爱呵!此奇女千万不能有闪失,为保万一,施主要免灾最好是将孩子寄养他人。”主持说。
    “那我寄养他人,我家没灾了,寄养的人家呢?”白蓉妈紧张地问。
    “天机不可泄啊,难、难、难!”主持摇头说三个难字,再算了算说:“只要众爱所至,此女将光芒万丈、福泽千秋!寄养尚有生机。”停了会儿,又自言自语似地说:“险啊!越是亲近之人越难幸免!越是亲近之人越难幸免!善哉、善哉……”主持重复说着,皱着眉头走了。
    从寺庙回来后,这算卦的预言不知给谁传开了。
    风言风语,传到白蓉爹的耳朵里,就像扎了根针!让根本就不正眼瞧自己女儿的爹,更讨厌起这孩子来。他对预言深信不疑,认为这个女婴是不祥之兆,将会给亲近的人带来血光之灾!
    每当,深夜里蓉儿被吓得大哭的时候,蓉儿换棉裤喊着痛楚的时候,白蓉爹就会大发脾气,好的时候就摔摔碗盆、镜子等;但多半时候是随手拿起近身处的一件东西,朝蓉儿身上揍来!不管是木棍还是铁棒。每当这时候,总是白蓉妈扑在受惊的女儿身上替她受着打,一直到邻居们拉扯住爹为止。白天,蓉儿从来没有见过爹在家。晚上,只有蓉儿做恶梦惊哭时才听到爹凶狠的骂声。平日里的小朋友们,总是在白蓉爹出去的时候才偷偷来找蓉儿玩,还不能讲给自己的父母听。慢慢地,蓉儿没有了玩伴,越来越孤单了。
    三岁的她,不清楚爹长得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有喊过爹。
    这年冬天大年初三,白蓉妈要回娘家。但怕冻着了蓉儿的双腿,就不打算带她回外婆家了。
    白蓉妈把蓉儿放在炕上坐着,用碎布编成的棉被盖着胸部以下的位置,边上还放了些吃的,叮嘱蓉儿说:“蓉儿,妈妈要去看看外婆。你乖乖坐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妈晚饭时候就回来了。邻居黑嫂会不时来看看,你有什么和黑大嫂说呵!”
    蓉儿抬起干瘦的小脸,睁着一双双眼皮大眼睛笑着说:“妈妈,你就放心吧!我会听话的,你平时作农活时我不也这样坐着等你吗?”
    白蓉妈摸摸懂事的女儿说:“嗯!这妈就放心了。饿了的话,这边上有水和点心。”
    蓉儿伸出小手儿抱抱妈妈说:“见着外婆了,给外婆说:蓉儿祝外婆新年快乐!”
    “好的,蓉儿真乖。妈妈早去早回!”说完,白蓉妈提着两瓶谷酒二斤猪肉一袋红枣,跨上了白蓉爹那辆黑色自行车。
    
    白蓉爹愿意和白蓉妈一起去外婆家,是做样子给长辈们看的。吃完午饭,白蓉爹说村里有事就急冲冲走了。而白蓉妈也不愿意给老人家讲自己受委屈的事。两口子的事,善良的白蓉妈不想让八十老母操心。外婆最疼的就是体弱又聪明的校猴女,拿着白蓉妈的手问起孙女的情况。直问到白蓉妈的心坎上,眼泪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直掉了下来。
    外婆听完校猴女的病情,踱着裹着的小脚从里屋的红木箱子底下拿出一大包东西。她枯老的五指小心捧着,小心地掀开外面的黄皮纸,拆开一个又一个塑料袋。最后,才把一个黑黑的校很料袋放到白蓉妈手里。从外面看去,里面是一包干枯了的,黑色的茶叶似的东西。
    外婆颤抖地手拍拍这小包,对白蓉妈说:“回去用它来泡水喂孩子喝,早晚一次;晚上再用几根来泡澡给孩子洗……。”
    白蓉妈似乎拿到了救命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妈,女儿不孝。姑娘时不能服侍您;成了家不能孝顺您;这生了孩子,还要麻烦您!”
    外婆也泪眼泛泛:“都怪咱母女命苦啊!小蓉儿,是我最疼的孙儿。虽是女儿身,但娘把她看得比孙子还重要!女儿呀,你一定要救活俺乖孙女。”
    “嗨,娘!”白蓉妈抹了一把眼泪,就告别老母亲,冒着漫天风雪回家了。
    
    白蓉妈到家时,天已黑了。
    推开家门一看,炕上的蓉儿不见了!小棉被子是掀开的,放在一边的食物也没动。白蓉妈一下子急了:“蓉儿~!蓉儿”一声声从里屋喊到院子里,也没有回应。白蓉妈想了想,或许天黑了怕孩子害怕,黑嫂抱到她家里去了呢?这么一想,她赶紧往邻居黑嫂家跑。
    大冬天的夜晚,黑嫂一家正窝在炕上看电视。白蓉妈急急忙忙跑进来忙问:“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黑婶,孩子你是不是带来玩了?”
    “哎哟!白蓉妈你别急,不是在我这。”黑嫂一听,笑盈盈地说“是不是你教了白蓉爹什么呀?午饭时候,我正准备抱孩子来我家吃年饭,白蓉爹就回来了。他说,他带孩子就可以了。一看白蓉爹喜欢这孩子了,我就乐意地回来了。现在,或许是白蓉爹带着孩子出去串门了呢?别急!”
    “是啊,白蓉她爹喜欢孩子了,是件好事。你别急坐下来看看电视吧?”黑嫂老伴热情地招呼着。
    “不行,看不见孩子,我这心里不安。我这就找白蓉她爹去!”白蓉妈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
    白蓉爹喜欢串门儿的就那几家,白蓉妈一家家挨个找去。终于在老四家找着了,白蓉爹正和一群男人打纸牌。
    白蓉妈一反平时温柔贤淑的样子,劈头就问:“孩子呢?!”
    “什么孩子?”白蓉爹正在兴头上。
    “我是说蓉儿!蓉儿呢?你放哪里了?”白蓉妈一把抢过纸牌大声问,眉头的汗珠一颗一颗。
    看着白蓉妈急成这样,白蓉爹似乎过意不去。他放下纸牌轻拍了一下白蓉妈说:“以后,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一听这语气,白蓉妈心里一紧拉着白蓉爹的衣袖问:“你、你、你把孩子什么了?”
    “这孩子自出生就不安宁,先哭闹,又做恶梦,后又下肢溃烂,是不祥之物啊!会有血光之灾的!白家不能有这样的孽子!”白蓉爹皱着眉头。
    “孽子?那是你的亲骨肉啊!你居然相信谣言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白蓉妈望着这曾经与她海誓山盟,风度翩翩,许给她一生幸福的男人。此刻陌生得好遥远,她痛心地喊着、哭了。
    也许是白蓉妈的眼泪让白蓉爹觉得没面子了,也许是这个女人的眼泪他没有感觉了。白蓉爹极不耐烦地说:“你哭也没有用了。我把她放在屋后田里的排水沟里了!”
    “天呐~!我的孩子!”白蓉妈一阵摇晃,用手支撑着桌面才终于没有倒下去。
    
    村里田地都是通过一个大排水站灌水的,为了能将水排到每户家的田里,村里特修了两条大排水沟。其中一条,就在白蓉家屋后!这排水站水闸一开,上万吨的水就顷刻流向两条大沟,直涌向各户家的农田里。每天午饭后,正是水站开闸放一次水。这才三岁的孩子放在里面,水一冲,还有救吗?何况还病入膏荒?别说放水了,就是冻也会冻死。白蓉妈这听了,能不晕吗?
    跌跌撞撞的白蓉妈连哭带喊地直奔向那排水沟,后面紧跟着的还有当时在场的村民们。天早就黑得不见了五指,只有雪花还在飘着,地上凝结了的冰随着奔跑着一阵“刮吱刮吱”响。有好心村民带了一二支手电筒。
    到了屋后的田里,四周静悄悄。白蓉妈一急大喊:“蓉儿!蓉儿!你在哪里啊?妈来了~!”手电筒也上下照着,走到田尽头再过去就是甘蔗地了,村民们都摇摇头。白蓉妈不信,边踩着田杆儿边喊一声比一声大。就这时,人们听到一个孩子的痛哭声!一声二声三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孩子!我的孩子~!”白蓉妈疯了般直寻声音跑了去,其它人跟在后面。
    终于,人们在水沟尽头发现了坐在水沟里浑身是泥的蓉儿。白蓉妈跳进水沟里,将冻僵的孩子抱在怀里,脱下棉袄包裹着“蓉儿不怕,蓉儿不怕,妈妈带蓉儿回家。”此时的蓉儿冻白了小嘴,冲妈妈甜甜一笑。她似乎知道,妈妈一定能来救她的。
    第二天,村里人才知道。原来,管水站的大爷回女儿家过年了。晚上想着田里没庄稼又许久没见女儿,就在女儿家住下了。因此,蓉儿在水沟里的那半天,水闸根本就没开!但这大冬天,孩子居然没有冻死?还有,为什么等白蓉妈来找了,这孩子才哭出声呢?难道,她怕爹听到了会想别的办法害她;还是,她懂得安静地保存体内的能量到该激发的时候?这些问题,是村里人想都想不明白的,当然包括白蓉她爹。
    只是,从第二天起,这对曾经甜蜜、人人羡慕的小夫妻开始分居了。
    白蓉爹在屋子东面盖了间小房子,住在了里面。对蓉儿的遭遇,白蓉爹不但没有惭愧而且更怀恨意。他觉得,蓉儿经历这一劫不应该是感激,而是她的妖气太重了!对白蓉妈,这个不能再为他延续香火的女人,他心里还是又爱又恨的。但如今,看到她全部的爱都转给了孩子,看着白蓉妈把孩子当宝一样疼,而对自己居在小屋的日子却不理不睬,更让他痛恨这孩子的“不死”!从那时起,白蓉爹早起晚归,对孩子的一切从不过问,也不正眼看一下。而白蓉妈,更是寸步不离孩子。下地时,把孩子背到地里;做饭时,把孩子放在灶前的小木椅上……她生怕,这可怜的孩子再遇到什么不幸。
    
    让人惊讶的是,蓉儿从那个春节过后,恶梦症居然慢慢好了起来。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蓉儿那双糜烂的双腿,竟也不治而愈地慢慢康复起来。白蓉妈看着孩子的皮肉一点点长好,不知是外婆的草药作用,还是神灵保佑。
    为了孩子,白蓉妈和白蓉爹没有少吵架,后来白蓉爹竟发展到动手打白蓉妈了。
    村里唯一一家打米厂,还是白蓉爹和白蓉妈结婚那会开的。在蓉儿还未出世时生意还好。可现在,白蓉爹根本无心打理,态度也不好,成天在外面游荡。一个月连打米的油钱,都挣不回来,村里人都跑到邻村去打米了。
    这天,白蓉妈带着蓉儿到米厂,对白蓉爹说家里没米吃饭了得打一袋子米。可白蓉爹动也没动,白蓉妈也是知识人也看过白蓉爹使过这机器,便自己动起手来。这一下可击凶了白蓉爹,他一把将白蓉妈推倒在地上。两个就这样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蓉儿在一旁看着,却不懂爹和妈为何要打架,看着两个大人凶神恶煞的脸,孩子吓得蹲在地上直哭……
    这一次,白蓉妈被打成了重伤。美丽的脸打肿得变了形,腰、背和腿都伤了,白蓉妈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痛得直咬牙。蓉儿懂事地找来了老先生,老先生看了看对白蓉妈说:“还好,没伤着筋骨。白蓉爹怎么下手这么重啊?”白蓉妈一听就痛哭起来:“老先生,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唉~!”老先生摇摇头重重地叹口气,给白蓉妈开了几味药,叮嘱了蓉儿服药的次数的时间,就走了。
    白蓉妈伤刚好些,就做了件在当时村里惊天地举动:和白蓉爹离婚!
    当年,别说乡村就是城镇,也没人听到离婚这二个字。白蓉妈是进过学堂的人,她一纸离婚协议递到白蓉爹手里,和白蓉大伯告别了一声,什么也没要,就抱着蓉儿头也不回地回了娘家。
    在外婆家里,蓉儿的日子过得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外婆很疼她,外婆也是有见识的老人家。晚上看星星的时候,外婆给蓉儿讲安徒生童话,讲牛郎织女、讲一千零一夜……。白蓉妈也过得很好,自十八岁那年下放到农村就别离了亲娘,嫁人后因放心不下这唯一的女儿,老人家千方百设才搬到这离乡村几十里地的乡镇上。如今,母女总算是团圆了!白蓉妈做着饭菜,看着窗外嬉戏的一老一少,心里高兴着。
    可这样过了几日,善良的白蓉妈还是牵挂起白蓉爹来了。白蓉爹本是孤儿,就大伯一个亲人。如今大伯和伯母结婚十年了可膝下又无子。现在,自己这一离婚,白家人口就更单簿了,白蓉爹也更孤单了。想起这些,白蓉妈竟有些可怜起丈夫来。他本是一个有才华、懂温柔的男人,如果他能喜欢上这孩子多好啊!那样一家人又可像从前一样,有个温暖的家。可是……,也是自己不好,不能给他生个儿子。现在身体又不能再生,白家香火断了,他成这样也情有可原呵!这样想着,白蓉妈将一切的发生,归结到自己肚子上。
    这天,外婆将蓉儿放睡了,看着正发呆的白蓉妈问:“想什么呢?”“没,没想什么。”白蓉妈回过神来,她就是这种什么委屈都往肚里吞的人。外婆听了,坐下来和白蓉妈认真地谈了起来。
    “你真是要和白蓉她爹离么?文化大革命也过去了,你们的苦日子也上岸了,怎么现在就出问题了呢?女儿,你可想清楚了,这离婚可不是儿戏。”
    “妈……,可是白蓉她爹容不下白蓉,白蓉爹变了,变得不我认识了”
    “可是,这离婚在这穷乡里可是破天荒的事。从来离婚也只是书本上说的事。你这一离,白蓉爹保准就终老一身了,你也得守寡一生啊!娘都从城里,搬到这里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娘也这么老了,你就让邻居看咱家这笑话?”
    “妈,咱爹死后,您不也是守寡一生吗?”
    “孩子,这时代不同了。何况,就因为娘吃过这苦,当然就不想你跟着我走这条路了。白蓉爹为啥不喜欢我孙女啊?是不是因为他要儿子?”
    “嗯!可我这身子不能再生了。”
    “如果她爹真不喜欢,就把孙女放在我这里带着吧!你回去好好养养身子,兴许几年后能生一个也不一定。”
    “妈,您都近八十了。我怎么能让蓉儿跟您过呢?你身子受不住的。我还是离了吧,我和蓉儿陪您终老!”
    “那你告诉娘,你真的一点也不爱白蓉她爹了吗?”
    “……”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人,这番对话,一般老婆婆哪有如此豁达、明朗的胸襟!外婆一席话,说得白蓉妈哑口无言。想起,曾经相恋的日子,甜蜜的日子,白蓉妈还真放不下白蓉爹。
    与此同时,白蓉爹那边。大伯和伯母正开导劝说着白蓉爹,但是白蓉爹似乎铁了心地说:“我可以去接她回来,但那孩子我不要!”万般劝阻下,大伯只好先劝说了白蓉爹去接白蓉妈。至于蓉儿的安置,这当大伯的也只好看白蓉妈一家如何安排了。
    大清早,白蓉爹就骑着自行车来外婆家接白蓉妈了。
    白蓉爹对外婆很敬重,毕恭毕敬地喊了娘、送了礼,说话也轻声轻气,完全没有了打人的粗鲁样子。当初外婆也因他懂礼贤尊长,才让宝贝女儿嫁了她。外婆将蓉儿留下,让白蓉妈坐上自行车走了。临走的时候,白蓉爹还塞了些钱给外婆但没有说是给孩子的。
    蓉儿牵着外婆的手,看着亲爹亲妈远走的影子,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流。
    她晃着两个小辫子,抬头问:“外婆,爹、妈会和好吗?”
    外婆望着白蓉妈的影子,轻声说:“应该会吧!”
    “外婆,爸爸为什么不喜欢蓉儿?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蓉儿了?”蓉儿忍不住问。
    外婆一愣,摸着蓉儿的头发说:“孩子,等你长大了,外婆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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