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优星已经转让掉了,我也终于解脱了。哦,对了,陈蔚宇回国那几天,想见你一面,但是你去旅游一直没有回来。”
“嗯。我也很想见他。”事实上,若不是住院了那些天,我本来是能见到他的,我在心里叹息。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和苏景只是沉默。
“阿珂,你知道,我是来告别的。”
我说,我知道。
车子在距梦椰园几米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暮色中,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
我自己开了车门下车,然后回过头对他说:“等我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我提着旅行袋出来。
“可以走了。”我顽皮地做一个鬼脸。
他的眼睛亮亮的,慢慢地展开一个笑容,然后,我就在他的怀抱中了。我微微战栗地承受着他柔软的嘴唇,一切都不存在了,不存在过去和未来,只有他的气息笼罩着我,甜蜜而安详,仿佛我们身后,渐渐来临的黑夜笼罩着没有灯火的梦椰园。
我们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完自助餐,然后去超市采购了几乎装满汽车后备箱的日用品及食物。
凌晨的时候,我在车上醒过来,身上盖着他的衣服。
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前面招手,苏景停了车,让他坐进后座,我疑惑地看着,苏景却笑着用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很快,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绝美的山谷,白色的雾气在林木和溪流之间飘来荡去,几乎不象是人间的景致。
就象第一次踏上厦门的土地,我情不自禁地嘘出一口气。有时候,什么也不问也许是对的,如果你完全信任某个人,或是命运。
车子在若隐若现的林间小路中穿行,不知名的法语歌在车内轻轻响起来。突然,一缕光线颤抖地照在前方的树枝上,叶子登时宛如珠宝般熠熠闪亮,接着,越来越多的光线与雾气缠绕在一起,喜悦地喘息着,追逐着,这般令人目瞪口呆的景观,我相信纵是摄像机也无法完全地复制裁和展示出来,对于自然最奇幻的一面,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是无能为力的,除了静静地欣赏之外。
苏景只是不动声动地微微一笑,这一笑提醒了我,他本来是个画家,也许这一类的美景,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我来不及为自己的大惊小怪羞愧,更令我惊讶的画面出现了。
这一刻阳光已经洒满了山林,鸟雀的啼鸣淹没了车里的音乐声,雾气只剩下极淡的几缕,再无法遮挡小路的轮廓,路的尽头,赫然是一座鲜花环绕的木屋,我甚至可以看清窗棂的花纹和门口悬挂着的一串白色陶瓷的风铃。
就象你做过一个梦,然后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把你的梦境又带到你的面前,原本模糊的细节也变得格外清晰,因为这些细节,使你知道自己不是再次堕入梦中,可即便如此,你还是难以摆脱那种似真似幻的延续感。
“你知道吗?我看到你设计的那个广告时,心情就跟你现在的一样。”他说。途中上来的陌生人驾着汽车消失在我们的来处,他以后就是这辆车的车主了,不知道沿途的所有美景,在他眼中是否比得上那一串晶亮的车钥匙。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在山林的日子。苏景不再失眠了,而我,每天都要在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字,因为灵感并不因为我没有带上电脑而放弃追踪我。如果这是童话,那么,这就该是故事的尾声了吧。
然而我知道,现实并不是童话,我也不是故事里单纯的灰姑娘或者公主,这一段远离现世尘嚣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就象交响乐中的变奏曲一样,终究是不可能持续到最后的罢。
第五或是第六次听到远处传来的悠扬的钟声时,我正在苏景的身后看他画画。他举着画笔转过头对我说:“你猜,附近是不是有个寺院?要真那样的话,这种寺院中应该会有高人的,值得我们探访一番。”
对于这个提议,我当然兴高采烈地赞同。
当我们翻过一道山坡,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张望时,隔着流水的湍急,出现在面前的,并不是寺院,而是一排破败的平房和一根飘着红旗的旗杆,它是一座学校。是的,一座学校,尽管它连一般意义上的操场也没有。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因为我叫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