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打篮球?为什么?”
“这是我跟过去唯一的联系呀!”我笑着说,虽然我心里说的是“只要再看一眼,我就会有勇气跟你去任何地方。”可如果他说的“如果”,只不过是随口说出的,那么是否告诉他我真正的用意,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这个联系对你来说,其实还是不如没有的好。”他闷闷地说了一句。
我奇怪地想起他的母亲,我的地理老师,她用清脆响亮的声音讲着热带稀树草原,乞力马扎罗山和低压气旋,严厉的脸上,犀利的眼睛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真是一种让我印象深刻的表情。过去,所有的过去。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苏景站起来与我告别,这一次他呆的时间这样短。可我仿佛又象明白其中原因似的,就算多少有些不情愿,还是什么也没表示出来的送他到楼下。
我知道,他以后来的机会是更渺茫了。虽然我终于确认,他不来不是因为不想念我。释然了一阵子之后,我却愈来愈觉得比释然前更不轻松。
这晚,我又一个人看着电视,不停地换台,换得有些焦燥了,这时,两个字跳进我的耳膜。
唐山。
美丽的唐山。灾难没有打倒这个城市,它从废墟中站起来,忍着悲痛,要建出一个新的家园。这个新的家园有过去的影子,那一百年之内挥之不去的深重的阴影,然而它是勇敢的、一往无前的,有着任何别的城市都无法比拟的双重的生命力。
屏幕定格在那座闻名于世的地震遇难者纪念碑前。
我突然想,我要去一次唐山。为了薄荷,也为了我自己,我停滞不前的创作灵感和混乱的心情。旅行不是为了寻找答案,然而旅行总是可以给我们答案,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好。
在火车站的公用电话前,我打通了苏景的手机,告诉他,我要去远行。
“远行?”他似乎是在一个极其嘈杂的地方,“去哪儿?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吧!再过几分钟我就要上火车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好。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不知道,应该会很快吧。
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伴随着我的旅程,四十八小时后,我疲倦地走出车站。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还有清凉的雨的味道,阳光却迫不及待地钻出云层,炎热隐然围拢。我觉得喉咙有点痛,大概是车上空调打得太低,受凉了。
我正踌躇着要找个旅馆,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哎,姑娘!我不知所以然地转过头,一个六十岁左右,花白头发的妇人匆匆走过来。“姑娘你是要找地方住吧?”
“是啊?”
“跟我走,我带你去住!保证你满意!”
我怀疑地望着她。“可是,太贵的话我不住的。”
“放心好了,是我家自己开的旅馆,小是小,可是干净,不比别的旅馆差的,价钱只收人家的一半,绝对合算!”
她见我犹豫的样子,又说,要不你先跟我去看看,不满意的话不住也没关系。
“那好。离这远吗?”
“不远不远,几分钟。你跟着我走!”
我跟在她后面,明明说是几分钟,走了足足十五分钟还没见她有停的意思。手上的行李越来越重,喉咙还是不断的痛,这么热的天,身上却开始发冷,一滴汗也不出。我急了,莫非一下火车就遇到骗子了?
“大娘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怎么还没到?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满脸堆笑地重复那句“马上到了马上到了”,又替我拎了行李。我只好听天由命地继续跟着她。好容易,她指着一幢两层的旧楼房说,这就是。
和外观的破旧不同,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草席是八成新的,纱窗上也没有什么灰尘,一只吊扇在最低档呼呼地转。我预付了三天的费用,洗了脸,走出去问老妇人,附近有药店吗?
“有。你要买药吗?我还要出去,回来时替你带吧!”
我说,不用,我自己去。
拿着一瓶退烧药和一盒西瓜霜含片回到房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是带回了药,可是带出去买药的钱包呢?
我赶紧跑回药店里,问那个说一口唐山话的伯伯:“我,我是不是把钱包忘在这里啦?”
伯伯赶紧摇手说,没有啊,我看着你拿了钱包和药出去的。
依稀想起,在回旅馆的路上,有个小伙子和我擦间而过,撞了我一下,钱包原来就那样被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