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回到园野，刚坐下，艾伦就急忙过来了。
    “薄荷，你去看病了吗？有没有好一点？不用急着来上班的！”他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如果没有昨晚他的醉言，我也许会把这些都看成是上司的随和与爱护，可是现在，我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说不出的滋味。
    “不要紧，只是一般的胃痛，已经差不多好了。”我尽力使自己看上去显得自然。
    他看着我，不易觉察地叹了一声，走开。
    我想起陈在车上告诉我，他每个星期三的晚上和整个周日的下午，都会在那家茶室喝茶。如果我想起他，可以去那里找他。
    “小女，我希望常常能见到你。”最后，他说道。“你看上去有点心事，这样不好，老闷在心里，会闷坏的。”
    我于是也叹一口气。
    自此，在那间用蓝印花布装饰起来的茶室小单间里，我便时常与陈相对喝茶。他在我的心目中是长辈还是朋友，我弄不清，也从不想弄清。我只知道，我喜欢听他叫我“小女”，喜欢听他讲着那些往事，关于他的女儿梦椰，关于优星。
    这是一个寂寞的男人。我知道他的夫人留在法国，每个周六和周日被允许探望疗养院中的女儿，虽然女儿根本认不出她。除此之外，他很少提到他的夫人，但我猜想，他很爱她。
    好几次，我想告诉他叶珂的故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从不追问。至于我和边飞的事，他只说：“你们不会就这样的结束的，于理不符。”
    他的预言果然被证实了。
    又一个星期三，大雨从早一直下到晚，我决定不去见陈了。在宿舍里煮了点面条，吃完后，我就坐在床上看一本徐小斌等人的校旱集，叫做《迷幻花园》的。
    看到一半，突然响起了急促而细碎的敲门声。我吓了一跳。我没有朋友，同事们也从没来过我的宿舍，会是谁呢？我战战兢兢地跳下床，走到门边。
    一个女孩子回道：“是我，小婕。”
    我惊讶地打开门。她恳切地走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臂。她精心修饰的脸和紫色端庄的套裙与我的衣冠不整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下意识地想要退后，怎奈她抓得很牢，我只得别扭地站着。
    “薄荷，帮我一个忙，跟我去一趟砂之舞，好不好？”
    “砂之舞？”
    “嗯。艾伦在那儿。”
    “艾伦在那儿，我去做什么？”我晕头转向。
    “薄荷，我也不怕丢脸了，全告诉你吧！你记得千禧夜在海边吗？我很早就和他说过，要跟他一起看世纪日出，可是那一天他却和我说，要和我分手。我说那你答应过我看日出的呢？他说，他不会食言，还是陪我去看。我想着到了海边，我再问他要分手的原因，也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他那个朋友边飞恰好打电话给他，听他说去海边，就要一起去，让他叫上你。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肯见我，可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点点头，依稀有点明白了。
    “今天我正好跟同事聚餐，在酒店碰到边飞，我就请他把艾伦叫出来，艾伦和他说去砂之舞。这会儿他们已经在那边了，我想着，还是叫上你，跟上次一样……”
    我好容易恢复正常的脑子这下更晕了。“边飞知道你来叫我？”
    “是呀，地址就是他告诉我的。”她想了想，又说：“薄荷，我们虽然不是很熟，可是我觉得你很聪明，又跟艾伦在一起工作，也许他会有些话，我一时听不明白的，你可以帮我分析分析。你会帮我的，是不是？”她的眼圈红了，眼泪看着就要掉下来似的。
    我还能拒绝她吗？何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我都是希望艾伦与她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