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12节 舅母就是舅母
舅母慢慢地喝着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突然她想对张随讲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停止了。
“舅母，”张随见舅母一直喝着酒，于是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和一些白菜，“其实我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你。过去一年里，你这个舅母就像我的保姆一样，天天给我送饭，还给房子重新安装了空调。没有你，我根本就考不上蓉大……”
“你别这么说，”舅母喝完杯中的酒，脸红扑扑的，又往杯里倒酒，没想到一瓶就已经没了，于是又拿过另一瓶，可是她力量太小，撵不开，也可能是喝多了不知道怎么撵。张随见状忙接过旋开了软木塞。舅母边添边说道，“我既不迷恋麻将，又不奔迪，不去风花雪月，又没有孩子，更不要想着照顾你舅舅，多的是时间，正好有件事做，感觉很好。其实，我应该感谢你。那一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充实的一段时间。我感觉到我还活着。我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人总是在充实的生活中才能感到满足和快乐。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在乡下时，天天都要帮家里拔猪草，那时候我很快活，也就是那时候我遇见了你舅舅，我以为生命将迎来另一个春天，而且以后的日子都是春天，却没有想到那是最后一个春天，之后的日子，都是冬天……”舅母说着身体一颤，哗啦啦地呕吐起来。
张随忙起身给舅母递上纸巾，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看都没看就关机了，只见舅母胡乱地擦了一会又慢慢地说道：“凡凡，自从你妈进去后，这里就变得冷冷清清。你外婆也被你小姨带去了罗马，还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舅舅不要说这里，就是家都像旅馆，一个月难得回来一次……而我又不能生孩子……现在你又走了，家里一直就我一个人……一个人……好安静……好寂寞……”
张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是其他的女人，他会有很多的方法来让她们忘记烦恼，也许可能只是短暂的快乐，但是那也是他唯一能给的，可现在哭泣的人是他的舅母，这令他无计可施。
“舅母。我知道你心里苦……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舅母突然大声地哭叫着，“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凭什么他就可以和其他的女人鬼混？凭什么？我想用身体来报复他，可是我又做不到，我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不愿出卖自己的灵魂……”舅母猛地又灌了一杯。张随想阻止都来不及，只好把酒瓶放远点。
“你别这样，舅母，你应该振作，我扶你去睡觉。”张随拍着舅母的背说道。
“不要！我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我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今夜已经是我的极限……”舅母突然转身抱住张随，望着他，眼睛苦涩，“凡凡，你以前不是天天都和其他女人一起吗？我们也放纵一次吧？你不要当我是舅母，你就当我是个妓女。有了这一次，我的良心以后就不会不安了……”舅母幽幽地抬起头望着张随，那双眼睛里充满着血丝，寂寞的血丝。
“舅母，你不能这样！我知道你心里苦……”张随说着叹了口气，又想，舅母是个凄苦的女人，一个可怜无助的女人，可是善良传统的她始终跨不过道德和良心这道门槛，始终压抑着她自己，不让自己出轨，而这样，才使她感觉生命到了崩溃的边缘。一个女人，假如没有爱情，她的灵魂变得麻木；假如没有家庭，她的生命最终枯萎。在他自己沦为鸭子的两年时间里，找他疯狂放纵的包养他的女人都是因为寂寞，因为丈夫的冷落，情人的遗弃，为了情欲而挥霍金钱，为了情欲而放纵灵魂。这个世界还有多少像舅母一样的女人？
舅母又哭了一阵，情绪稳定了一些，人也慢慢安静下来。张随连忙扶她到二楼房间休息，那房间曾经的他母亲的卧室。看着舅母红肿的眼皮，他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不止是因为舅母。
安顿好了舅母后，张随重新下楼，把没喝完的红酒重新塞上软木塞，端起那瓶舅母没喝的罐啤，一个人边吃边喝，慢慢地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光。他贪婪地吃着，知道这样的美食以后可没法轻易品尝。饥饿的人在食物面前都是像那白斩鸡一样是完全赤裸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