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13节 秋天到了
窗外飘进一种深秋的气息，张随突然想爬上天台去看一看福州的夜空。
天台上月冷风轻。因长久没人看管，许多花花草草都已经萎焉了。凌霄树皮在清风中沙沙作响。经过了一个夏天的暴晒，终于油尽灯枯，呈现出浓重的灰褐色，隐约中还可以看清那卵形对生叶片边缘的小齿，这个季节它本该结果，一个新的生命本该诞生，可却早早枯萎了。只有墙角那一盆仙人球还有点青绿。青绿是张随一相情愿推想的。那刺锥状叶已经变黄，可惜这个季节可看不到那白色大型喇叭状的花。
楼不高，只有四层，可地势却较高，灯光下的福州和成都没有什么不同。对张随而言，福州是遗憾与失望的，而成都是苦涩与失落的，都充满了无奈。想到叶馨他又烦躁起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自己心中念念不忘却又无颜再见的女人。
突然之间袅袅凉风吹来，张随发觉秋天到了。福州的秋天，成都的秋天，一起到了。
早在一个多月前，骆卡卓玛就把网名“夏天到了”改为秋天到了。她就像报告四季的天使。
“这该是认识骆卡卓玛的第三个秋天到了吧？”张随想，“三年，好快！就像三天。”
张随回到二楼，见舅母正熟睡着，于是轻轻地离开，走进左边的房间，这个房间曾经是他和女人缠绵的常葫，也是备战高考的前线，今晚他还要在这里疲惫地躺下，不为女人，不为高考，只有梦。
第二天舅母到了十点才把张随叫醒，舅母的脸上没有了昨日的颓废，全身散发出浓浓的健康和活力。他感觉舅母变了个人，但一时又说不出哪变了。
等他吃完了，舅母也将房间收拾完毕，接着两人聊了一会家常，却对昨晚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过了一会，只见舅母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道：“你爸出事后,你妈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担心他们的政治事件影响你将来的前途，于是拖你爸当年部队的战友以你的名义在成都买了一幢房子，顺便把你整个人的户口牵到成都。这样你就是孤儿了，与你妈你爸没有关系。这是房子的钥匙，还有这是房产证，还有这张存折，里面的钱是买房子的钱。你到了成都后就打这个电话，把钱还给你殷伯伯。”舅母说着一样样给张随递过东西，“你妈担心你不好好做人，迟迟没有要我交给你。其实你爸妈如果早打关系网，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张随感觉一阵心寒，连舅母都是这么认为。这个世界是怎么拉？
“舅母，是不是商人有商人的原则？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人与人之间是不是除了利益，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存在了？”
“这些问题你去问共产党吧！走，陪舅母逛超市。从来都是一个人逛，没劲！”舅母帮张随收拾好东西后对他说道。
“我……下午要坐火车回成都，我只请了三天假。”
“你坐火车？”舅母见张随没有说话，又说道，“明天走，我给你定机票。”
“也好。”张随没有理由拒绝舅母。
“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钱了？”舅母清楚了张随的无奈。
“有。我现在在学校也不要用什么钱。”
“嗯……那以后再说吧，我们走。”舅母拉起张随，提上她的包包往外走。那包包就像舅母的影子，随时都跟着她，不同的是影子永远不变，而包包却是隔三差五换一个。
张随陪舅母逛了福州几个大型的超市，舅母买了许多时髦的衣服，按她的话说，反正他舅舅是不会在意她花多少钱买衣裳。舅母还给他买了秋装和冬装，以前这些都是母亲为他准备的，如今，那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
长久以来，张随都已经忽略了父母为他生活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当提着舅母买的衣服后，他才发觉他们是如此的爱他，而自己也是如此的爱他们。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老妈永远也享受不到我的孝心了。无论我将来是富翁还是乞丐，她连豆腐汤都喝不上了……我能怎么样呢？我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张随心里想着，泪慢慢地流下来，在这个福州炎热的白马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