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6节 走婚
张随听到“走婚”，想起骆卡卓玛生活的哪个环境，和桑木科有几分相似，于是明白了一点桑木科的意思。看殷勤尴尬的神态，他解释道：“在摩梭语里，阿呀就是指妈妈。他的意思是他说不清楚，不是不愿意讲。”
桑木科笑着直点头，其他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张随身上，张随问桑木科道：“你们那里是不是摩梭族和藏族住在一起？”
张随没有用“混居”这个词，而是用“住在一起”代替，桑木科听得很轻松了。
“对。”
“你们那里一般女人都不结婚，而是走婚？所以你和你舅舅他们生活，而不是和爸爸一起？”
“对！”桑木科好像很高兴。殷勤看见他那眯人的笑容，心里一直荡漾，却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他，见张随和他沟通得那么愉快，于是想以后通过张随来了解他。这样的想法使殷勤在一段时间内维护着张随。
其他人也都笑了，这时候菜都已经上来了。
殷勤、张随、王小波和吴声四人都吃得很少。桑木科一人吃得最多，一人顶他们四人。桑木科从来不觉得和什么人吃饭要有什么样的讲究，从来都是大口大口地吃，吃了还要用碗里的油拌饭匀着吃。
殷勤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从容地狼吞虎咽。看看身边的王小波他们的斯文样，又看桑木科肆无忌惮吃的认真劲，她觉得桑木科身上有一种令她产生原始幻想的魅力。那样子叫人又怜又疼。所有的人都慢慢地等着他吃完，她心里一阵阵愉快，见他还没吃饱的样子，于是又给他叫了一份糖醋排骨。
王小波听殷勤又加菜皱了皱眉头。张随看在眼里，摇摇头心里感觉很可笑。桑木科吃完后见其他人都在等着他，不好意思地用纸巾抹抹嘴，笑了。大家也跟着都笑了。
最后，殷勤和张随都站起要去结帐，可王小波表现积极，抢先付了。
下午张随陪桑木科一起去申请办理国家助学贷款，两个人都穿那条黑色T-恤，操场早早已经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张随看桑木科交流那么困难，如果他知道桑木科的家庭资料，早就已经代替桑木科办理了。时间过的很慢，于是他干脆和桑木科一起排到了“绿色通道”的队伍中。
张随在前，桑木科在后，两个人极其相似的人一前一后反而成了操场上一道靓丽的风景，不时有高年级的女生有事无事地靠近停下大声地说着话。
“这我早上刚来过，我比你熟悉。”张随没有隐瞒自己贷款的事。他觉得自己在桑木科面前没有必要讲面子。其实按照他现在的心态，即使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穷，他也不会在意的，毕竟贫穷不完全是他的过错，尽管他原本可以拥有奢华的生活。
桑木科感觉他现在和张随很近，因亲切而接近，因平等而接近。不因为什么，只因为现在两个人都要站在同一条直线上。他开始时还羡慕张随的帅气和高贵的气质，两人站在一块，他显得那么的寒酸！但这种感觉从开始站在这队伍里的那一刻消失了，就像一阵微风一样，吹过了就感觉不到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样身份地位的人才有共同的语言和默契。贫富差距与身份悬殊都能把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简单善意的问候变质成不可提及的软肋。
经过大约两个小时的排队，桑木科终于如愿以偿。走出“绿色通道”那一刻，他心底很想告诉阿呀他一切如意，可家里没有电话，更无法让阿呀在遥远的青藏高原感应到自己的快慰。
桑木科站了一下，闭上双眼，祈祷伟大的五方神能保佑他的阿呀，并告诉她有关她最爱的儿子在“天府之国”的一切消息。
经过学海超市，桑木科停下给吴娟打电话。
桑木科一拨通了吴娟的电话就听到她像发射炮弹一样接连不断说道：“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呀……我现在和我妈就要上车了……我到时候给你电话……你来接我和我妈……快告诉我你寝室电话吧……”他说完八个数字，还想告诉吴娟有一个人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可吴娟那头匆匆地挂了，料想时间很紧。
桑木科望了话筒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走出门，只见张随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这个送你。”
桑木科见张随递给自己一本《新华字典》，立刻明白了知道张随的意思。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学习课本，而是学习汉语。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嘿嘿地笑了，那笑容就像原始森林里的一多花儿在绽放，那么自然、那么纯。
那笑容张随感觉自己能理解，可是又说不清楚，就像一个吮吸着乳汁的婴孩，却又不知道那味道叫“甘甜”，只觉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