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节 又是那个梦
张随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凹的坡上。四周林海茫茫，怪石嶙峋，沟壑幽深……身下一片白土，黄茫茫的一片青稞地。山凹靠底部有两个黑黝黝的大坑洞幽幽地还像在冒着白气……仿佛西游记中是妖洞。
张随站起身，“哗哗……”从身上掉下一大堆金黄的青稞。他看着青稞发呆……自己什么时候到过青稞地了？脚却不自觉地朝坑底陷下的坑洞走去……突然间，狂风乍起，暴雨倾盆……只见一黑一红两股水流从两个黑洞滚滚涌出，中间形成一个很大的旋涡，混水瞬间漫到了他的脚下。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往高处跑，可是水一下子就已经漫到了他的膝盖上，更奇怪的是水中仿佛有一中力量紧紧地拽祝蝴，往黑洞方向移……他叫喊着，但喊不出声音，尽管自己的喉咙已经快喊破了……想抗拒，可是脚连一步也迈不出去，连一跟手指头都动不了。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使劲奔跑，始终在原地踏步……他扭动身体，始终没有听到自己呼救的声音……转眼间像染料一样的混水漫过了他的胸部只至脑门，朝鼻子灌去……他感觉全身瘫痪，彻底绝望，脑子一片空白……恍惚中只看见一位身型很瘦的妇女，穿着一件灰色方格秋衣，向他伸出一跟磨得光光的锄头棒……可是他使劲一拉，却把那位妇女也拉了下来。两人一起往黑洞方向卷去……突然一声剧响，他大叫一声“妈”，醒了过来出来。
发觉这仅仅是一场梦之后，张随松了口气，抓了几下头发，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梦会叫“妈”，料想可能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吧！以前小时候常他做梦，老爸老妈都会在身边哄他。他记得每次他做了这样的梦，父母总是满脸的愧疚与无奈。他不懂那样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只知道他做梦，父母好象比他更忧心忡忡。三年前，他做了这个梦，那是在他老爸走了之后。三年后，今晚又开始做这个梦了，这让他感到害怕。
幽暗的寝室里石灰墙白得略显凄惨，就像一间太平间，而自己就像躺在太平间的一具尸首。张随心想着明天就开学了，可是现在寝室还只有自己一个人。难道其他的人都家住成都市内？也许很少人会到这里来住。想起自己的户口三年前就被老妈转到成都了，还让自己休学了三年，他到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老妈把自己一个人的户口转到成都来。户口本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生生的一个孤儿的证明。他毫无头绪地乱想着过往的山山水水人晴人暖。
张随想看看蓉大的夜景，于是下了老三公寓，沿着杜甫街走进了蓉大，朝西北角的“心湖”走去。
夜间的小道上一阵阵桂花香清馨袭人，张随忍不住张大嘴巴加快呼吸，就像一个刚走出沙漠大口大口喝水的人。
“心湖”，顾名思义，呈心形，是澳大利亚一位工程博士设计，其名气虽不及北大的“未名湖”，却也是蓉城大学的压轴景。
心湖的左心房和右心室各有一个巨大的喷泉，中心的水柱近十米高。水柱时而冲上缥缈的夜空，时而偃旗息鼓。秋风轻拂，水柱随风摇曳，顶端呈雾状扭转腾挪，夜空在水雾背后愈发深邃高远。水柱四周围着一圈校寒柱，校寒柱在七彩灯映射下色彩斑斓，红橙黄绿蓝夹杂其间，织成一道彩色的水镜。水柱时高时底，此起彼伏，像是一张上了水彩的心电图。
张随的心随着起伏不定的喷泉剧烈地跳动着。这里有波光潋映，有荷花亭亭，有水竹恬静，有恋人缠绵，还有那湖心小亭。
“这样真好！”张随又一次感叹，这是今天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张随环绕心湖走了一圈，见每个角落都坐着一对对恋人，触景生情，想起了叶馨无奈远去的身影，他感到心口隐隐作痛，赶紧朝回去的方向驰行，不愿意把糟糕的心情像垃圾一样丢在心湖小亭里。
回老三公寓前张随顺便在性病医院对面不远处的“学海”超市买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出了超市，刚刚走几步，经过一处地摊，张随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旁边竖起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T-恤，张随毫无意识地走过去，那个小贩只是把Tˉ恤向张随摊了摊，对他说：“同学，要衣服吧？这件衣服防皱、不起毛、纯棉制成。你眼力真好！一口价，三十给你。”那小贩见张随没有回答，以为张随不想买，又补充道：“那二十吧！你知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张随就鬼使神差地买下了。那T-恤的背面印着一坐黑黝黝的山，从山脚有一条崎岖的小路沿着地势蜿蜒而上，在山腰有两个湖泊一样的影子，山顶上像是有一坐神庙，也像是一坐祭祀台，周围长满了树，T-恤图案的右下方印着两个行书字体的汉字——刺香。他全身一凉，好象被轻轻地刺了一下，那黑黝黝的怪石仿佛是磁性极强的磁铁，深深地吸引着他，看着那盘巡而上的山路。他感觉心里被一根无形的线系着，一端在心头，一端却不知在哪里。可整天一个人像悬棺一样被吊在悬崖绝壁上，而且随时随刻那根铁炼都有绷断的危险。
整栋楼只有几个寝室的灯亮着，寝室依旧冷冷清清，一种莫名的思念涌上心头，张随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荒原的野狗，全身湿漉漉的冷，想起上一次和老爸对话应该是三年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