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闭上眼,满天缤纷着如花的云朵
Anny:闭上眼,满天缤纷着如花的云朵,那是我们的孩提……
他的自尊固执即便爱情危机临头也无丝毫消减迹象,他顽固透顶、不可理喻的一面充分暴露。
就在我认为爱情已然冰冷、无可救药的时候,龙翱开始频繁打电话,预约我参加他下月的生日派对。离开白马王子重返O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因为一些事情争吵,他甚至纠集我家他家的所有议员弹劾我的就业主张,我因此更加坚定了跳离樊笼的决心——离开白马王子离开龙翱……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虽然也通电话但无实质内容。我对这个一直活在白马王子翳影下从小青梅竹马的男人,缺乏应有的热情,虽然最后我们还得走到一起,但那种一望便知的阔太太式的生活想想都让人乏味厌烦。
我从未想过要和沈少峰达成一种婚姻,我涉过梦想的沼泽正走向现实的大道。我和沈少峰可以珍惜每一次相交的机会,并因此快乐无比,当然这一切只能在婚姻殿堂外发生。
随着某种程序式临近,我愈发看透他不可理喻的面目。他的一切徒劳一切自以为是都是无情剥夺他人自尊自信的理由。龙翱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派人打他?
龙翱,我太了解了,根本不可能采取那种野蛮卑鄙的手段处理问题。那天还是他生日,谁能在自己生日惹是生非呢?
整个生日晚宴热闹非凡,来的都年轻入时衣着光鲜。绅士淑女机智说笑,与鲜花同灿烂,和水果共缤纷,象开嘉年华会。龙伯伯夫妇和爸妈入场时,晚宴开始滑向高贵隆重。
名流淑媛觥觞交错翩翩起舞时,误让人以为是30年代的大上海。对这种永远弥漫着金钱与欲望、交易与阴谋、应酬与寒暄的场合,我从小就涉猎。
龙伯伯和爸妈寒暄,间或开些典雅的无伤大雅的玩笑,象泉海湖泛起细细的波纹。
“老龙,你一点不显老哇。”
“不显老?——我是没时间老哇?哈哈哈。”
龙伯伯革命家般跟我妈开玩笑。龙伯母端着富态的下巴,捉住我一只手,一阵啧啧称赞,当爸妈面送我一枚蝴蝶胸针,其光泽质地足可见其高贵。
“这是法皇路易十三王妃饰品,是法国大使馈赠的,我把它送给你……”
“妍妍哪,你龙伯母送你胸针是有深意的。她呀,早就等着抱孙子啦,哈哈哈。”
龙伯伯官态十足,胖得像失去制动闸的大货车。他健康、饱满酣畅地笑,笑声在大厅飞来飞去又空又高,愈显其官高位显。
我是从小看着他一步一高升的。
“是啊,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老爸随声附和。
“叔叔,我们的事不着急,趁着年轻奔奔事业,对吧,Anny。”
幸亏龙翱过来解围。
“怎么不急,你妈做梦都喊抱孙子呢。妍妍哪,你可是龙伯伯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把你当成了儿媳妇,可要抓紧哪……”
龙伯伯露出比当事人还急的神情,尴尬高悬在灯红酒绿的半空。
“行了,爸!我们有数,杨叔叔、阿姨你们先慢用,我们跳舞去。走,Anny。”
我们优雅地滑进舞池时,男男女女围成了观众,镁光灯追着乐曲很有节奏地打过来,龙翱发挥很好,挥洒自如行云流水,我们理所当然当之无愧成了晚宴的王子公主,赢得了无尽的掌声和比掌声更热烈更持久的艳羡。间歇时我们在吧台浅饮。
“刚才我爸的话你别上心,他确实从小就把你当成儿媳妇了……”
“不要让我说我不想说的话……”
“好好,我始终尊重你的选择……”
尽管我坚决不相信龙翱能派人打小沈。可还是给他拨了电话。龙翱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否认了一切,最后在悲凉的冷笑中挂了电话。
排除龙翱就只剩下公司里这些人了,哪个也不会这么替我打抱不平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龙翱又出事了。
龙伯伯打的电话,我还没到公司就直接去了安和医院。龙伯伯率领几十号人在急诊室外等待,
“哎呀,妍妍哪,不得了哇,龙翱遭人暗算。你们公司安防这样差,龙翱这是得罪谁了?”
“报警了吗?”
我很冷静。
“我给市局打电话了,限期破案。司机说好像一个沈什么峰指使的,他是干什么的,妍妍你知道吗?”
我无言,心底彻骨冰凉。
“哎呀,出来啦出来啦……”
三个白大褂,为首的摘下一只手套象刚摘除一个生命,
“哪位是家属,对不起……”
我差点晕过去,就怕听到港台蹩脚电视剧医生摇晃着脑袋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让……让……让开,病人没事,就准三个进去……”
我有幸筛掉龙翱的万千好哥们好员工进去了。
他脑袋缠得象刚从战常豪里逃生的泣血战士,还故作轻松,
“Anny,你来了……”
我头一次发现他的微笑那么动人,他挣扎着从父母那儿抽出一只手,然后就眼巴巴等着来自这个动作的号召与反响。我只好握住这只可怜,男人受伤都有童稚气。
“我没事,真没事。”
他牙齿半真半假,很白。
“爸-妈-我没事,你们忙去吧。”
“好,好,你们聊,真的没事?”
当妈的最疼儿子,不知以后我会不会这样。
“真没事,医生说再养几天就能出院。”
屋里只剩我们两个。
“Anny,不好意思,麻烦你过来。今儿早上,我发现我妈送你的那枚胸针落我家了,开车给你送过来,一出车门就让一伙人给打了,还说什么再动沈少峰就整死我什么的,我都不认识呀。对了,那会儿你们财务公司跟你最好的那个彤彤路过,全看见了……”
他无辜的眼神呈雾状。
“你别说了,他是我同事,整个一神经病,甭理他!”
“是不跟你处朋友,误会我了……”
我把诸事前因后果略述一遍。他很认真地听,末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他也太野蛮了点,不弄清事由……”
“已经报警了……”
“报警?唉,没,没这个必要,伤的又不重,是你同事,今后还要共事,算了算了,为了爱情我能原谅他,还多亏他呢……”
他神情特单纯特孩子气,居然让我一下看到从前林荫道上两个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红领巾,
“什么多亏他?”
“是啊,不是他给我创造这个机会,你能过来吗。”
天光和童年在他眼里亮晶晶象星星唱歌。他抓紧我的手,
“好想好想生病,好想你在我身边。我甘愿让他打成植物人。有你在,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温柔如水。我抽出手,
“医生说你还得住几天?”
“一周吧。”
他可怜巴巴如小动物乞求母爱,眼里栓着一把让我留下来的钥匙。
“好吧,我请一周假,算作我的补偿。”
“你不用放心上。Anny我好幸福。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你别多心,对了,把电话给我。”
“干吗?”
“给我爸打,取消报警,我原谅他了。”
我犹豫一下,递过手机,心里开始对他升级。
打完电话他心满意足象等着意料之中的美好结果。
我一直照料到他出院。期间龙伯伯、他们公司员工、朋友等来过几次,更多的时间我象育婴员。
回忆是躲避痛苦的最好洞穴。他好像重回童年,梦里还甜甜地咂摸嘴,说梦话,
“不是我,不是我,Anny你相信我,我真没打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梦中的他眼角星星点点,让我怦然心动。这泪光恰是一面反射镜——把沈少峰的卑劣无耻顽固报复反衬得如山中沟壑。
我撕开一只橘子,一朵酯的云溜走……
我听见一种遥远的声音,在呼唤我……
他很真挚,找不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发迹间有着我曾经熟稔的油菜花地的阳光香味——我们踏光波而来,分花拂柳。
你在窗上叫我,带着洪亮的抱负;我凝神于你,而你出现在透明的教室……
放学了,我们点我最爱吃的松鼠鳜鱼,他总抢着吃鱼头,还拼命说自己爱吃鱼头。昨天吃着松鼠鳜鱼他居然还一如既往,我们咀嚼着从前的纯真。
窗台的吊兰丁香水仙在往事的滋润下焕发青春触目嫣红,仿佛要幻化成仙(可惜没有我最喜欢的花)。我很庆幸自己能看透一个人,7天时间,我们携手踩着往事的乡间小径,我依然是那个爱笑爱闹爱跟他撒娇的小女孩,我甚至从他微笑时皱皱的鼻子,找回当年的青春灵感。他呈现着一个成熟男人纯情真挚的一面,他还是我从前的青梅竹马。
思念是收获记忆的驼峰。其实他一直就是我心中家的理想框架,相对白马王子的遥不可及,龙翱可能是我的感情终点站,他只不过被一些无谓的争吵覆盖了,现在重新擦拭依然恍恍如昨。
他开始顶住财务公司无数粉辣的目光亲自来送花。
“他是个很容易让女孩子想到别墅钻戒的男人。”
云儿说。由这句话衍生的思绪在我心底一点点铺开轨迹。闭上眼,满天缤纷着如花云朵,那是我们的孩提……
沈少峰则无颜见我,公司见不到他踪影,听小荣说天天跑客户。哼,活该!还企图让小荣做我工作。你沈少峰不分青红皂白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真够无耻,我为自己以前的点滴青春灵感登上一辆叫后悔的列车,等着它彻底带走我的故事,带走寂寞驶向另一座真正的山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