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我的眼泪在飞,是不是流星的唾沫
我当然知道海南庆功宴的主角是小沈,花枝招展的旗袍小姐给大家一斟满酒,小楼就举起杯,
“哎呀,沈总啊,你这次独闯海南都快成奇迹了,但不管怎么说,也离不开哥们们的帮助对吧,沈总?闲话少说,还是请安总讲两句。”
安总诡笑着低头遣词造句,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小沈这次干得好,也证明我的眼光没错。我也可以向大家透露一下,美国Fluck公司产品项目经理姓沈了,小沈今后享受集团中层干部待遇,集团的邵总同意了,好好干,前途有亮,完了。”
我带头鼓掌。
之后是轮番敬酒,喝了两巡,小沈有些招架不住。牛兄又端起一杯,
“来,兄弟,哥哥再敬你一杯。以后你可就是安总的骨干了,来,干!”
小沈胳膊支腮帮脑袋直往桌下扎。
“别喝了,他醉了--”
Anny发言。
“呀?这么快就心疼了,高兴嘛,多喝点没事…”
“那好,我陪你喝。”
“呦,还第一回跟咱们女中豪杰喝酒,啊?不胜荣幸。”
Anny杯酒入口,脸上立马彩霞满天,星眸欲盈水,眼神渐迷离,脸红得要冒烟。我心底一声悲鸣,最难消受美人恩,倘为我如此,死复何憾!
“别敬了,来,咱们行个酒令,安总?玩个颠倒黑白吧。就是顺时针轮换姓名,比方说我下一位是安总,我从此以后就叫安总,谁喊安总我必须答应,安总要答应了罚酒,我没答应我罚酒。一圈圈轮,明白吗?小杨,你行不行?”
小楼处处眷顾着Anny,两人关系不一般,早我就发现了。
“没事。”
Anny妩媚得让全世界都想犯罪,身上的丝绸在亮得近乎邪恶的灯光下波光粼粼我下一个是小江,我赶紧把我叫小江的念头死死钉在心板上。
“小江!”
安总突然发令。
“嗨!”
我答应成小日本,我答对接着喊。
“商德。”
“到。”
Anny抢答,酒红色的眼神黏滞得象502胶,透着情欲初涌的无与伦比的妖艳和迷乱,能醉倒天下所有豪雄。小妞没喝多。
“安总。”
“这呢这呢。”
小楼抢答。
“小邓!”
半天没声,Anny不满地瞪着小楼。原来小沈下家是小邓,小沈这儿出了岔,罚酒!
“啊,啊,我咋…咋…地啦?让…让…我喝。”
“你输了呗,半杯。”
钱波给他倒去半杯。
“我来我来….”
Anny端起一饮而尽。
“你喝啥呀,他没事…”
小楼语气酸酸的很不自然。小沈脑袋耷拉着还忙里偷闲不知死活地往宝典上瞎烂划,装他妈什么孙子!!
又玩了几轮,Anny脸上那抹酡红竟如异乡天空里开放的火烧云,招展妖艳而神秘。小沈的头直欲歪倒,众人脑反应也迟钝起来,破绽百出。
我带着情绪也喝多了,坐那直朝世界深处滑落,一阵阵地象坐过山车,去趟厕所一抠嗓子眼吐了,吐完清醒得跟得道高僧差不多。最后小楼宣布散席:
“这么地,咱们兵分两路,愿打保龄的打保龄,愿唱歌的唱歌,一点在门口集合。”
我把早已炮制好的冒着腾腾热气的讨好与巴结正要端过去--邀请Anny打保龄,小沈忽然在我经久不息的嫉恨中站起来走出去,一个廉价的若有若无的眼神牵引着Anny站起来,她很无奈地故意抖抖手象去洗手间,也出去了--
怪哉!有文章!
我只能闸死一片热情。
小沈这家伙原来装醉,行啊,你!我攥住好奇的尾巴。
我想起小时候鼠口夺食跟踪鼠迹掘出鼠囤聚的粮食卖钱教学费,就这种跟踪法。我是不有点卑鄙如军统,没办法,好奇象一失去制动闸的卡车,停不住。
我若隐若现魔影般跟出去。小沈走向右侧楼梯,再四下看看上楼,在五楼拐角,Anny顾盼生姿亭亭玉立,小沈过去轻轻浅浅说了几句,忽地拐进了一个雅间--
这里的夜色静悄悄
我故意摇摇晃晃装作闲庭信步,喝高似的踱到那雅间门口。门森严壁垒更加情致成城,我拉长耳朵凝神谛听--
“Anny你太够哥们意思了,我那是装的,能喝多吗,你不知我酒量,这么说吧,纵横酒场二十多年还真不知啥叫一个醉。你下回别替我喝,你喝多了不好,容易出事,嘻嘻….”
“又开始信口雌黄,到底有没有事?”
“有有有,我从海南特意给你捧回个礼物,万请笑纳,没别的意思嘻嘻。”
“你不此地无银吗?--没安好心。”
“哪里哪里,我向唐伯虎起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和你说说话,洗涤洗涤我滔滔如海水的思念。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可以作证。你那天打电话我都快乐疯了,可还得拿褶,你没生气吧?想你也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对吧。”
“你就频吧,把生意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
“不是不是,那不身在海南,心不由己嘛。我不趁那功夫给老贾唱赞歌戴高帽他能给我余款吗?没准你就孤寡了….”
“什么,孤寡?”
“我那会儿整不好就让人家消那了,你不就寡了嘛,嘻嘻。”
“你才剐了呢。”
“我都想好了,临死也让老贾给立个碑,碑上写八个大字――
“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哪呀,得写生的伟大,死的憋屈,底下还一行字――谁要能让我不爱Anny,我管你叫亲爹地。”
“呸!你就做梦吧。”
“你看你看,这就是我在天涯海角潜海底探宝探的,说有5000多年了…”
“这啥呀,不就一海螺吗?街上卖的比这好多了,又干净….”
“老外了不是,那能跟这比吗?不可同日而语。这有考古价值,古董!还有字呢,看没看见…”
“这什么字呀,天书哇…”
“对,我也琢磨可能是仓颉造字时写的,也没啥难的,仓颉咋的啦,他上过网啊?你看,这不是得字嘛,这是我,这个,命呗,难怪你不认识,繁体”
“命有繁体?”
“咋地?行你有俩名不行人家字有俩体,太美国了吧。认清了吧,叫:德之我幸失之我命!”
“好哇,把徐志摩写给林徽音的东西冒充古董,就是你写的!”
“停!假人面前不说真话,Anny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就这字整个蟑螂沾点墨汁爬都比这强,我能写得这么好吗?还徐志摩,徐志摩看上林徽音了,我就看上那谁那谁了。”
“闭嘴!你能跟徐志摩比?”
“我是比不了徐哥,你可比林徽音强多了。哎,别怪我喝多了说话多,他徐志摩有啥,不就师从泰戈尔吗,泰戈尔咋地?不就获个诺贝尔奖嘛,下回我也整一个,整个康贝尔(鸭的一种)。我就喜欢老泰一句还送你了―――我不能选择最好的/是最好的选择了我。Anny你是最好的…”
“你当琼瑶阿姨助手行”
“咋地?”
“你能煽情啊哎,你听海螺会唱歌哩”
“那当然,你以为我那么简单,拿个天涯海角海螺骗纯情少女,对,倒过来就有声,听出什么曲子了吗?”
“《祈祷》嘛,王杰唱的。”
“对头,改排箫了--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
小沈居然唱起来,后来她也把自己声音加进去,两人俨然成了歌里的主人公。
直到“啪!”的一声脆响,估计是海螺坠地声。接着,吮吻、喘息、撕裂、挤压、尖叫、迷狂、狗舌头舔水声此起彼伏,谜一样韧性十足。我额上青筋爆如雷管,衣衫抖得象战旗,头皮烧得劈啪作响。我的后槽牙也来凑热闹,硬是咬出一溜火星子,仿佛要咬碎我的一生。
身体滞重起来,脑中一大片可怕的沙漠上有一只虱子在爬。我的一滴泪噙在嘴角,连嫉恨也干枯了。Anny……我的心在嘶鸣!我是他妈亲眼看见丁力冯程程教堂婚礼默默隐去的许文强。
那些声音已诉说了一切,而故事仍在继续,行将以记忆的形式沉淀在我心的北极星云里,成为反证的永恒。
我是个失败者,我面对心爱之人倾情他人,我选择离开、等待、观望,毛主席的战略防御阶段来到了。
我后来不止一次在无人时后悔,当时为何不一脚踢开雅间门,我凭什么成人之美,是我对Anny的爱不够深还是心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