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致命的迷失
我于一个悲壮的黄昏创造性地醒来。
我发现不知何时我在上帝那儿上线了,一人上线,殃及鸡犬。当前,连我床底的臭虫打个哈欠都能让老天晴转多云。如今上帝他老人家倒行逆施、良心发现,学了把雷锋让我苏醒过来。偷工减料做点好事还不留名,你说讲不讲究?
小荣的存在让我困惑了一下,我茫然四顾掏出宝典不停搜索找到公司字条,足足花了30秒才识别了我的同事兼寝友荣郡和我们的驻地——“别墅”。
我想了一会,说小荣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过地下通道,让人拿枪给抢了,支票肯定没了,你快给我师傅和安总打个电话。
小荣笑得特正确特坦荡,这世界好像只有他的笑声,
“你睡迷糊了吧,什么地下通道,什么抢劫?梦还没醒呢吧!”
我说,不是做梦,小荣我被抢了,你告诉公司一声。小荣笑容滑了一下,
“那你说说你怎么遭抢的。”
我又一次爬进记忆的仓库,东翻西找,南拼北凑——
咱们那天不是一起去高库公司付合同款嘛,魏茨曼临时上机场接他们美国大老板,小艾说老魏不在,不敢贸然修改合同,你说安总跟老魏定好改两条款,这批货着急。小艾给老魏打了手机说不行,三天后再改合同,我还急了,说支票都带来了,后来你不给我师傅打电话了吗。我师傅说听老魏的。咱们不就离开高库回公司了吗……
“行!行!你那么罗嗦干吗?说你怎么遭抢的呀。”
小荣正正小土豆脸,挪挪凳子,摆出一付打破砂锅听到底的架势。
“……你说要看朋友让我先回公司,我不过地下通道上主路打车省绕圈嘛,就在地下通道里,几个小子拿枪从后面顶住我脑袋,把我打晕了…”
小荣双眼皮很沉重好像听困了,
“说下去,说下去。”
我顺着记忆的山野小径继续踽行,
“后来我可能被行人送了医院,完了可能是我师傅开车把我送回来……”
我的眉头很努力地想,希望能挤出印堂的一点真相灵光来。
“你的故事很精彩,编成剧本吧,”
小荣揶揄说,
“你说你被抢了,抢你什么了?你自己看看……”
我接过小荣递过的手包:合同、资料、名片夹、支票夹――里面乖乖地躺着480万元转账支票。
那天早晨,Anny白皙的脸庞递过来一纸红通通的财务章、法人章,象重新颁给我一颗跃动的心。
我又翻翻衣襟:宝典、现金、乘车发票、名片、签字笔一样不缺。我摸摸脑袋,疼得我直吸凉气,这怎么解释?小荣笑容象在验钞机划过,特货真价实,我的胡言乱语相比之下真是说梦话了。
“我也给你说个故事——我那天是直接去了朋友家,你过没过地下通道我不知道。反正你是摔在马路牙子上,晕过去了。这是后来把你送铁路医院那个交警说的。当时怀疑你有癫痫病。那交警还给安总手机留了言说你出事了,钱总和你师傅开车去的。医生拍了CT说没事,回去静养一下就好了,是间歇性脑贫氧。你师傅当天给你弄了一大堆药,我们一勺一勺喂你,你看那边——”
我一看茶几上富含深海鱼油、金蓝鲨等保健品堆了一茶几。嘿!奶奶个凶!我怎么虚实不分了?!可怕的事实又成了事实了?
的确,在迷失的夜晚,你需要一只自作聪明的火把……
早上开例会我跟众人说,我怎么感觉前天让人给抢了。我把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至今难辨的抢劫过程重新复制一遍。
大家笑容可掬得特绅士特小资特有分寸特有风度,好像我在做天方夜谭的现场报告会。安总的笑里长出了手,招了招,教我过去看他手机——
你单位沈少峰路边晕倒,现铁路医院4号病房,速来!
“这是那天离你最近的交警留的言,”
安总确凿地说,
“再听听这个——”
“安总我挺好,医院说没事。今儿头疼,请三天假。”
手机录音帮我确定精神病等级指数已步入膏肓之列。
“你还迷糊哪,昨儿上午我和小荣还过去喂你红桃K补血剂呢。你小子魇着了吧?”
师傅笑得纯洁无暇,踏雪无痕,不留蛛丝马迹。
我有些无所适从。大伙取笑象块爆米花撒下来。
我当着安总和众人的面把支票退还给Anny。她目光一抬,馨风习习。这世界好像只有她一双冰川雪莲味的眼睛,覆盖在冰清玉洁之下的关切与柔情在哑默的对视中辗于无形。
安总说这批货推迟一段时间再说,现在正考虑用日本Hatach设备替代,你要多注意身体,不行再歇几天。
我习惯性地打开宝典把一个个生存提示记录在案。我痛骂自己可怕的大脑,害得我在众位职业经理人面前丢面子。尤其是在我心爱的Anny面前。
你和他企图谋杀我的念头风起云涌、电光火石。
我是无意中发现手包里一页带着血迹皱裂的资料,而且还缺损了一块。这份资料原是要报送信息产业部,所以当时我从思想政治的高度,以强烈的责任心和历史使命感,亲自配合Anny一页一页把它从打印机里迎出来,克林顿和希拉里并肩站在中页里。订完后,我还象植物学家研究叶片,逐一过滤了一遍,绝无半点纰漏,这点神仙姐姐可以作证。
难道是谁动手包了?照安总等人的解释,能接触手包的只有交警、钱波、小荣、师傅。我以曲线救国的方式问了后三者都是No。
“缺什么东西啦?”
师傅关切的目光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诡谲。
“没有,就是给信息产业部的资料弄撕了一块。”
“嗨,再重打一份呗。”
起哄地袭着一身金利来时装、领带、手表的钱波钱副总话间长出安慰的手。
我下楼抽出那页残纸,暗暗的血迹、残裂的皱褶记叙着时间、地点、人物、发展、高氵朝、尾声。它正咧嘴冲我诡秘、暧昧地笑。脑中喀嚓一个立闪,我顺着那道沾染血迹的裂痕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