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枪,狠狠叼住我后脑
这一夜,我又梦见了铁与血…………
你70年前的确预言过那种事今后肯定还得发生。你他妈整个一顽固的先知穆罕默德。
那次,我没揍你只把你的屁嗑揉吧揉吧揣进衣兜,以防不幸被你喜鹊嘴言中好拿出来随时擦汗。
我记得他当时只一味埋怨我的大脑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当然我知道你也有同感,只不过不像他那么直接扁我弱智罢了。
他说我的大脑象接触不良的灯泡,时断时续、若有若无,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他曾不止一次警告过我——大脑该进医院休养生息了。
在遭到我若干次野蛮拒绝后,他焦头烂额、疲惫不堪,最后孤注一掷引诱我爬进黑社会和政治的泥沼。放眼天下360行唯有这两行最简单。所谓肉食者鄙,不费脑子,对智力要求低,有无赖流氓的卑鄙无耻德行就行。
后来我哭着喊着进了局子,你甚至和他合谋企图诱杀我,让我们那老刮黑洞旋风的操蛋大脑永远歇菜。
那件事让你和他彻底对我绝望,也让我从此触摸到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不确定起来,我在谜一样的现实中迷失……
枪狠狠顶住我的后脑,很寓言很坚强很质感,有着不可思议的快感、直觉、活力和恐慌。
我体如筛糠,几乎看到了一种结束。
黑洞旋风比任何一次都猛,飓风辗转、怒号,根须苍老、燃烧,我几乎彻底放弃、冲天而去——
“盼望着,盼望着,春的脚步近了,一切都欣欣然张开了眼睛”
晕眩中甚至长出十四岁的朗读……我眯缝着眼睛合上课本,屋檐下有鸡鸭来回走动撒欢;大黄在土里翻扭着追咬着自己尾巴;寓言般的阳光在枝叶间跳舞;烘热的土路无边无际漂浮着巨大的隐秘快感……
“停!停!!”
我神志尚清紧急叫停,想咬一下后槽牙刹住梦魇的黑车,可惜连自身识别都障碍了。绝不能这样旋转着飘远,那样我会失去一切只剩十四岁。
我死死搂住地下通道、枪抢的当前记忆树,狠狠闭下眼,旋风消失了。
我掩耳盗铃地哆嗦着强迫你和他相信:那不是枪只是一根棍子。这之后,我们分别被行刑枪、手枪、AK-47、刀光、激光制导导弹、核弹瞄准时,我们开始由衷地恨天恨地,恨他们为吗把我们脑袋搞得离枪口刀锋那么近?!
枪抢我的当时,你们笑话我胆小,说甚至看见了我灵魂出壳时带起的蓝烟和争先恐后扑面而来的黝黑星球。结果枪管短路,枪把一磕,我大脑断电,整个宇宙清静了……
我很诧异第三只眼朦胧起来,灯影、风声、跌扑、撕裂……那只携有480万元支票的黑手包被撇到地下通道一头,三五个小子魔影一样绝尘远去。
我挣扎着抬起脑袋,然后不知怎的就出了地下通道,坐在路边被一大群人耍猴地围观,然后穿过无数声音无数双惊诧的眼睛,有雪白雪白的墙和一大块嵌着玻璃的铁家伙在眼前晃悠起来。
后来好像坐进师傅的车,再后来是师傅给我喂药,吃皮蛋瘦肉粥……
一切都恍然如梦。我象个蹩脚的剪辑,一帧帧审视摇摆晃动年久失修的颤镜头。那些镜头黏滞得象雨天走过水田的雨靴想剪都剪不开。
韩少功说惟在痛苦的土壤里才能获得记忆的丰收。我是他妈的物极必反了,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走下去。
我奋力向记忆深处潜伏,继续梦游,继续寻找那把能让我哭让我笑的钥匙。我象沉浮于现实欲海上的醉汉,那叫个迷怔,那叫个挣扎。
我躺下去,躺下去,只有枪在等着,巨大,笔直……我想你会重新死去,又会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