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五天的早上我们就回到了学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西门庆从我们家乡带回去了一些土特产。月亮花生巴。但是在车过了一半路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它变成潘金莲的了,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我忘了在家乡的时候给她买一箱,而西门庆也活该被我骗倒,他为什么就不能多买一些呢?西门庆也心甘情愿地献了出来,说心甘情愿也不对,他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潘金莲帮他介绍一个人,她们宿舍的,睡在靠门的那铺位的女孩。
    潘金莲很奇怪西门庆怎么就指定要她,她说难道你已经见过了,但一会就回过头来看我了,她一定是疑心我向西门庆泄漏了风声。我赶紧摇头,我说绝对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那我自己不会直接告诉西门庆么?西门庆也说不是大哥说的,是他自己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西门庆说这话的时候脸特红,我想了一下那靠门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没想出来,总觉得似乎有两个人慢慢地靠近,慢慢地走向重叠,可就在终于将要重叠的最后一瞬间,又拉开了一些,看不清,比之原先还模糊一些。永远都看不真切。
    我说西门庆你看上的那女的究竟什么样子,你知道吗?他说当然知道了,说来你也不信,我在你们家乡的时候差点就要喊出那名字来了,因为她们之间长得太像了。我说是谁?
    就是你们的老同学,杨玉凤,那天看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也是你们那的人呢?后来听你们那样说话才知道不是。西门庆还是脸红,我说西门庆能你小子怎么回事了,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他说知道,她就叫做潘巧云,和嫂子一个姓呢!我看了一下潘金莲,她倒没有什么反应,她说没想到西门庆你小子眼光还挺好的,一下就选中了我们宿舍的美女。巧云可是我们宿舍的重点保护对象,家底又好,长得又好,以后如果你要是和她好上,一定不能亏待了我的好姐妹,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当那潘巧云就在她身边一样,而那些话就是有潘巧云在场一般,这是她说话的艺术,我的潘金莲,她竟然说话学会了这样婉转动听。
    西门庆开始笑了起来,有点憨厚的感觉,这和他原先的样子很不一样。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后无论他原先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做出一些改变,或许他自己都无法发现,只是那种潜意识里他已经在做出那种行动了。
    每当我们说到爱一个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总是没想过究竟要付出一些什么样的代价,可其实就算仅仅是为了自己爱的女人做出一点点改变那也算是一种付出。算是一种代价,像此刻西门庆为他那还没有真正成功的“女朋友”潘巧云所做的一样。如果潘巧云正在我们这里的话,她一定会被他感动的。
    而世上又会有多少这么巧这么美妙的事呢?两个人相遇了,那是他们前世经过多少年于佛前的祈求,佛答应让他们相见,两个人于是开开心心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出去见面,只是两个人都忘了佛还曾说过一句话,如果真要在凡世再相见,得经过另外的几个轮回,在这几个轮回里,两人只可以每次在对的地方看到对方,在错的地方等着对方。
    我没敢这样跟西门庆说,西门庆不会相信我的话,他认定了潘巧云是他一生的注定。他对于那句没有谁是谁天生的注定没有一点好感,他是一个单纯的男生,很多时候由于他的过于单纯而会失去很多东西。我也不想打击他,最后的事,也不是一定就是这样的。他毕竟是我兄弟。我说西门庆你一定会成功的,相信有一天就会拥有潘巧云的。西门庆笑了一下,很腼腆地笑,有着和他哥哥西门元珏一般的笑,只是西门元珏在笑里还带有一丝皎洁,因为他不是西门庆那种人,西门庆虽然不是很好,可是至少有什么便会说什么,正如他哥刚开始所说的那样,如果我们有谁和西门元珏过不去,那西门庆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是什么真理,只是他认为这便是对的,没有人可以欺负他哥哥,如果硬要继续下去,那只有一个后果,让西门庆来欺负那个人。
    武松一直没说话,这时说了一句,他说西门庆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潘巧云是潘巧云,你是你,你们谁都不知道对方,谁也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这个时候还装出这模样,你过分不过分啊!武松原来想说的并不是过分两个字,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武松说话并不需要停顿的,除非他不想说了,只是想将原来的话换一种说法,我猜想他一定是想说恶心的。但是武松为什么会这样说我却不知道,似乎是他对于西门庆喜欢上潘巧云很不满意,至于为什么不满意呢,又是一个谜。
    西门庆说武松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什么意思?你还敢这样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上次找那么多机会就是为了多见上她几次吗?还说我们是兄弟,连这都和我争。他又转过头来看我,想要我给他们评理。可是在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些,我只想到武松这样看着我是另有他意,他似乎因为西门庆的这些举措勾起他的某些伤痕,而这些伤痕的带来者无疑就是我了。我曾经知道他喜欢潘金莲,可是在知道这种情况的情况下还是没有遵守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将潘金莲霸占为己有了。现在他似乎看上了潘巧云,可是作为他另一个兄弟的西门庆又横查一秆。
    潘金莲看了一下我,她也想不出来应该怎样解决,我想还是应该让她两不相帮,让他们自己两不相让,最后终究会有一个人放手的。每个人都是那样,一开始争执得非常用力,那只是因为他知道那东西很有价值,可是终于会有那么一天他发现除了那东西他还会有其他很多东西值得自己去珍惜,然后他就会再不犹豫地放手了。虽然还是会有一些舍不得,可终究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痛过了就是快乐。相信自己快乐后再不会有空暇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武松和西门庆此刻争执得再厉害,那也只不过是现阶段的争执而已,过一些日子,他们安静下来,理性地回想这件事,他们就会处理得很好了。他们都不是属于那种一辈子冲动的人,他们相信自己的决定,我相信他们的理性。
    如果什么时候你们争好了就一定记得告诉我,我给你们穿针引线。潘金莲又说了一句,这一句不说还好,一说出去就像是惟恐天下不乱,两方只要还有一方幸存着都对自己没有好处一般。
    潘金莲悄悄问我,如果要我说让他们两个谁赢,我会选哪个?我说我不知道,从心底来说应该是武松的,因为在我心里就只想着武松,他能好一些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潘金莲说其实我倒希望是西门庆好一些,因为他比武松要好一些,武松是一个习惯暗自藏话的人,一个女生当她决定了要跟一个男生过日子的时候,她一定得先考虑清楚来,否则那可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而如果和武松这样的人住一起的话,那一定有很多苦楚,对外或许还有那么一丝虚荣,可以宣称自己找了一个懂得文学的人。可是只有自己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楚,这已经不再是虚荣的时代了,那种虚荣如同烟尘一般飞散远去了。
    我说那你劝劝武松吧!就劝他别再去找你们的巧云姑娘。我确信那个时候我翻了一下白眼,并没有什么意思,甚至于没有因为她说到了武松的坏话而生气,只是那个时候应该做个白眼,在那个时候由于生理上的某种反应而做出的自然反应。只是潘金莲不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她说好啊武大你现在厉害了啊,你就会欺负我啊,有本事你就上去劝你兄弟们别再这样了,让他们两个该干吗干吗去。
    以后武松他们再说了什么话我没有听清,潘金莲说了什么也没有听很清,我只在脑中想着应该怎样才能让她高兴,才能让她知道我并没有要说她的。我所做的那动作完全是因为我自己本身的一点生理反应罢了。
    得罪一个女人并不是一件好事,很难解决,有时候得赔上自己的老底。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是想让她高兴起来,可是没有一件成功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车上又有人在念一条短信:每个女孩都曾是一个无泪的天使,她们为了男人而放弃了整片天空,所以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我从前就听过这条短信,一直都很感动,可是现在听起来就很不是滋味,听起来像是我刚才就在欺负潘金莲一般,而实际上我并没有那样,我只是说哪句话的时候,或者做哪个动作的时候表现的不是很突出罢了。而潘金莲也不是一个太会计较我太多的人,所以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或许也正因为我这样想得太多,以至于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这样地想着她,偶尔碰到两个人之间有点冲突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换到她的立场上去想,去思考。以为自己太爱一个人,就可以完全将另一方当作是自己一般,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解释整个世界。然后很自然地遭到了她的反对,这是分歧的起始。
    下车之后他们没再争什么,两个人提着各自的东西走出车来,我看到站口张青探出头来看我们。张青后面跟着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就是孙二娘,孙二娘今天打扮过了,很美,站在张青边上,很耀眼。只是脸上有一些惨白,两个人都是一般的惨白,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我说张青大哥你怎么也来了?还带着嫂子来了么?这一声嫂子叫得孙二娘极不自然,她转头往别处去看了。我以为这是她有点害羞或者是想起了从前。而当我有一天终于明白原来只要一个女孩如果和一个男生住在了一起,若是那个男孩的朋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总是会有那样的尴尬情况的。像是一个隐私被人硬生生的揭开来了一样。
    张青说西门庆打电话过来告诉我的,今天我做东,大家都孙二娘家的饭馆里尽管吃。我悄悄地在他耳边问他,是不是已经和孙二娘百年好合了。很奇怪,我自己竟然很难说出一些原本很容易说出口的话来了,而改用什么百年好合这种文绉绉的话。张青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表示默认。
    我知道我并不想要一份太纯的爱,我想要天长地久,不想要那种曾经拥有的短暂的美好。回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心里突然就落落的,闷住了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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