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武松说他有很多话要跟我说,武松是打电话过来的,我们这里刚通电话,可是我觉得这很没有必要,若是真的有什么话要说那我们大可以到对方的宿舍,仅仅是几栋房子之间的距离。武松说他刚拨号的时候手都有点颤抖,他说他突然间觉得他像是一个乡下人一般,像是一生不知道电话是什么东西一样地在抚摩着电话机身。武松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忧郁,又是特别地诗意。武松说大哥你知道吗在家里那是父母的电话,那是属于另一个年龄,属于别个年代的电话,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电话,虽然得将它与真个宿舍的人分享,可终究是属于他这个年龄段,他这个时代的电话,中间再没有了纵使只是些微的区别了。然后我听到林冲的声音说大哥你过来吧,我们宿舍准备今天晚上搞一个庆祝活动。
    莫名其妙,我挂上了电话,他们整个宿舍的人都疯了吧!不就一个电话,还是打卡的,到处都是这种磁卡电话机,他们还当宝一样,什么叫自己觉得自己像乡下人一般,这种行为若是不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那乡下人该如何定义了?这让我不自然地想起了军训时候教官时常说的一句话,“他妈的”。我也学了一句,“他妈的。”
    然后我看到了宿舍那个我忘了名字的那人过来要打电话,现在想来应该是路人甲吧!不敢确定,他有点心怯地说“大郎你打完了吗?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我很礼貌地给了他,毕竟大家都是刚开学,惹着谁都不是很好,况且人家又这么有礼貌。
    可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根本就不关心我们的宿舍电话号码,武松他怎么知道呢?难道武松他来过我们宿舍,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出去,他要是来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挨个过去问王伦,西门元珏他们,路人乙也问过了,都说不知道武松怎么知道的,他们甚至想说武松是谁。但是可能马上想到了我叫武大,武松既然姓武,自然是与我有什么关系,所以就闭嘴没再问了。我想肯定是路人甲无疑了。我说“路人甲你他妈的吃饱了饭撑着没事干是不是,你干嘛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别人。”
    我想他肯定没见过这架势,或者他肯定就是那种曾经玩过这架势,只是在比他更厉害的人面前被同样的架势困住了的时候也就像他困住的人一样只有悄悄流泪的余地。我说“你他妈的别再脓包了,告诉了就告诉了,你哭什么,大男人的,就算有什么不对,我会吃了你么?”
    很奇怪的是他竟然就真的不哭了,他不哭我也有气,反正他做什么我都觉得有气。现在是横竖看不顺眼了,我又想骂他,他看着我的样子便有点害怕,放下电话走到隔壁宿舍去了。我看了一下王伦和西门元珏他们,他们正在吃惊地看着我,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大概他们也想不出来我会对这样的一件小事生气。看着路人乙都已经走了,我也不想呆下去,感觉上若是再呆久了自己就会成为宿舍的公敌,我虽然不怕他们,但是要自己成为公敌之后,整日里没有人一同说话,大家都以奇异的眼光看怪物一样地看我,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
    武松他们还在那里打电话,他们派人买了两个肯德鸡家庭套餐回来,大概就是准备用来庆祝他们所谓的电话开通日的。武松看到我时,说你真有口福,我们没告诉你究竟以什么方式庆祝你倒自己跑来了,叫你来的时候我们还准备到外边随便吃点什么呢!现在买了套餐回来,你倒自己跑过来了,不过也好,有你的参加,相信我们的庆祝活动会更加好一些。
    林冲在宿舍门口贴了一副对联,他自己写的,记不起来写了些什么。大红的红纸,裁成两张略小的竖条纸张,在众多的宿舍之中他们的宿舍最为显眼,也最鲜艳。我说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今天就在这里过夜了,我说林冲你今天就将就一下吧!林冲的脸色有点难为,可是他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武松打了一个电话,是打给张青的,我不知道张青和武松之间的联系竟然会是这么地紧密了。像是已经超越了或者说已经远远地超越了两个相识不久的朋友,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只隐隐约约地听到张青说他要过来。看他们挂下电话后我问武松和张青现在究竟什么关系了,武松笑了笑,很神秘的样子。然后他也开始了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我记得那是林冲最起初在他参加书法协会的时候露出来的笑容,眼神里露出的难以琢磨透的表情。
    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会觉得奇怪,当有一天发现某一项司空见惯的东西突然间变得让自己再难以相认时,当我们在面对一个预料中的事莫名地横遭变劫的时候,我们都会觉得有点奇怪地难以接受。我想过要让武松和张青熟识起来,我想张青之于武松那是一个有利无弊的人物,在武松想在学校里混好一些,必定要有一些早在里头如鱼得水的人相助。可是他们却早知道了,他们像是从事地下活动一般瞒着我来往,这让我很奇怪,可是毕竟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和兄弟,我很快就能接受,尽管我心底里还是会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张青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张壁画,那是一座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山,山上一只猛虎,作势要向人猛扑过来。下面的介绍就是景阳岗虎啸深林,傲视天下。
    这画被贴在了宿舍最显眼的地方,虎啸深林,傲视天下,那虎的确有君临天下的韵味。气势磅礴而又不乏王者气概。只是贴的地方正好在武松床的尾部,武松一上床,便有要打虎的嫌疑,张青说武松你还是别再上床了,你一上床,就显得你特英勇,连老虎都不怕,倒成英雄了。我笑了一下,武松这人长这样,倒也成打虎的英雄了,真的有点滑天下之大稽。但我什么都不说,武松是我的兄弟,张青也已经不是外人,大家就算是取笑一下也没什么的。
    张青说我们还是到外面去撮一顿吧!大家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张青显然是想在其中做点什么,事实上我们上次聚会到现在也并没有几天,若是在短短地几天就聚会一次,那这个难得的界限也算是太小了点,以后基本上都是难得了。可是有谁会对一个来请你去吃饭的人说不字呢?有吃的话总是会让人遐想无限的,想着连口水都来了,况且张青他肯定是想带我们到孙二娘那去,有美女看。
    孙二娘这次却并不在,张青有点心急,他说话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我说张青兄弟,我看不如去问问老板娘吧!或许她会告诉你孙二娘到底干嘛去了。张青点了点头,却马上又摇了摇头,他说我们是来吃饭的,管人家孙二娘去哪了,人家孙二娘腿长她自己身上,人家不是我们生的,不是我们养的,走哪去哪难不成也要向我们报告一声。我说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为你好,你这样子简直伤人家的心。然后我就不理他,我看着武松他们一起喝酒庆祝,我也加入到里面。
    这样一来张青就不免有点落单,武松过去跟他说了什么,然后他就出去了,我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说话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大家都不是什么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有什么话不可以对大家说。然后武松就出去了,武松出去的时候我看到张青高兴了起来,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在做什么,不明白武松走出去与张青的高兴有什么关联。若是他不喜欢武松在这的话,大可以说出来,他大可以不到武松他们宿舍去,看他跟林冲他们的关系,相信也不会因为林冲他们要搞什么庆祝活动而赶过来。所谓各人的门前雪各人自己扫,没有什么关系去帮忙那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所以我确定他们之间一定在搞某种我此刻还不能猜明白的事,说难听点,那肯定是在干哪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说张青大哥你们在干嘛。张青笑了一下,脸红红的,赶紧说没事,没事,你喝酒吧#蝴越是这样我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心虚的,他心虚,就证明他肯定做过什么不好与人交代的事。但我也不再跟他说什么,他否认了他便一定有,但若是要硬逼着他说,可能会弄巧成拙,反而真的会没有了,因为他们会双方都有意隐瞒。我在一旁和别人喝酒,不时眼神瞟一下旁边的张青。
    武松进来的时候却没有带什么人,这让我很失望,在我的预料内那应该是武松和孙二娘一起走进来的,孙二娘应该在笑,藏不住的暧昧的笑。可是武松却一个人进来了,武松过去跟张青说了什么,附着耳朵,很神秘的样子。然后武松就坐下了,换了张青出去。
    我们继续喝酒作乐,“香得甜饭馆”的确能煮出香得甜的饭菜,吃起来感觉很顺口,很多菜式菜样那是学校食堂永世不可比拟的。再加上武松他们原先买好的肯德鸡,这是我第二次吃肯德鸡,原先在小城市里的时候我和武松与武松他爸妈一起吃过一次,感觉味道特好,比之学校门前卖的炸鸡腿要好吃得多,而且干净卫生。林冲吃着吃着突然说张青大哥还没吃呢,人家今天请我们到这来吃饭,说什么也该给人家留上一份的。我想起张青刚出去时脸上有种难以掩饰的笑,然后我想起张青和武松之间那种鬼鬼祟祟,我对他们说你们先吃吧。我出去一下。
    门口是老板娘一个人在炒菜,很干脆,利索。没有发现张青或者孙二娘,我说老板娘我来叫孙二娘给加点水的,不知道孙二娘去哪了?老板娘显然忙得不知道什么意思了,至少是不知道我为什么问这些,也懒得想太多便回答说刚才张青不是要二娘去买一些东西么,我看是客人要买东西,就让二娘出去帮忙了。然后老板娘就问我要些什么,我说算了,我自己打些水进去就是了。原来张青和孙二娘两个人到外面谈心去了,我早应该想到他们之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提一些水进去之后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吐了,正好有我提的水让他们漱口,武松也喝得不行了,武松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大,这次高兴了大概喝了挺多啤酒的。武松说大哥我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做了一件你们谁也想不到的事,这是我有生以来做得最完美的事,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说武松你回去吧!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喝坏身体的,我不大想听你讲什么事了,我只想让你清醒起来,你们明天还有课呢!武松说有课算什么,以后就算老师请我去上课我也要考虑一下了。我马上就是生活部部长了,你知道部长是什么概念?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个大一刚来就当上部长的,你不知道,大哥,如果你知道了,你一定也会祝贺我的。
    武松说了很多话,我想原来武松一直在心里就想着要做一个什么官的,早知道这样,我早就可以跟张青讲,可是我跟张青讲,他会买这个帐吗?我只不过是一个他刚认识的人而已,况且我还是一个刚开学就跟他有了一个过结的人,他果真会将以前的一切都轻松地遗忘吗?我不知道,但现在他却一定忘得干干净净了,因为我的好弟弟武松已经是他的心腹兄弟了。
    我过去看了一下林冲,他的状态比武松好一些,算是这个宿舍最清醒的一个了,他也不再喝酒,一个人在那夹菜吃,想以菜冲淡酒的后作力。我说林冲你打算怎么把他们弄回去,林冲说只要有武大哥在这他们就不用担心回不去的,林冲又说张青大哥等下回来后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他有点头晕,想先吃些菜。我说林冲你别吃了,你去找找张青吧!我想我自己去见他们或许不好,人家正在亲密或是暧昧地谈心,冒冒失失地打扰他们于心不忍,反正林冲喝得差不多就算有什么过错也没关系的。
    林冲果真站了起来,但是一到门口就软了下来,我赶紧过去扶了他一把。林冲说看来我是不行了,只有在这等张青他们回来了,我想林冲大概是说谎,我扶他的时候他明显还有点力,根本不至于走到门口就撑不下去。但我也没办法,心里说林冲你小子以后看着办吧,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孙二娘进来的时候脸上没有原先那种明媚和眩目,我想这大概是跟她用的什么化妆品有关,张青跟在她后边,有点垂头丧气。我心里隐隐约约有点高兴,但为什么高兴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觉得如果他们回来之后显得过于亲密于我好象有某种神经的触动。
    很长时间过去后的今天我想起的时候我觉得这或许就是青春期感情的萌芽吧!一段感情的显露活象很阳光,很明媚,也或许含蓄地只是心内的一点神经触动,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对孙二娘会这样,即使在以后我见到了潘金莲的时候也没有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我解释为吃醋,不明显地打翻了醋瓶子,有一股轻微的醋味。
    我装作不知道什么地笑着跟他们打声招呼,然后跟孙二娘开了一下玩笑。可他们也好象没什么很大事情一样地跟我笑了几下,只是有点尴尬。我想他们大概没戏了,张青这个可怜的人,想到可怜的人之后我想我大概不必要跟他争什么,他毕竟是一个可怜的人。我甚至想我应该把我们以前所有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情一笔带过,他张青已经够可怜了,连一个他一直爱着的女孩都搞不定。
    回去之后张青一个人回他宿舍了,我决定报复林冲的懦弱,称自己太累了不想回去就睡他床了,他照例不敢赶我下床,乖乖地爬武松床上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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