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宣妮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病榻上的赵志也已经动完手术,刚从观察室里出来,被安置在一间四人病房里。麻醉剂的作用还没有消失,他一直昏迷着,手术很成功。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看到爸爸这么虚弱的躺在床上,很是心疼。
赵志嘴唇微紫,指尖毫无血色,一根管子由他的鼻子插进胃里,腰间还有两根管子通着尿袋。
一年多的时间里,张宣妮和父母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可是她一直刻意回避着可能和他们碰面的机会。她万万没想到,一年后的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九一年,继父和母亲在上海办了一家服装加工厂,宣妮就随着他们在上海念书。而继父的女儿赵美和儿子赵俊留在江苏念书,父母定期的给他们寄回生活费。比起他们,她是幸福的。有妈妈爱,有爸爸疼。
无奈,从小没有父亲管教的赵美和赵俊成绩并不好,赵志很头痛,常常说,要是他们有宣妮一半的懂事就好了。赵俊没有考上高中,赵志通关系让他上了中专,毕业后就参了军。赵美没有考上大学,也是花钱买进一所大专,学的是当时热门的电子专业,可惜至今没有拿到毕业证书。
也许是宣妮呆在赵志身边的时间最长,也一直很乖巧,他疼她胜过对他的两个亲生孩子。
记忆里,宣妮对亲生父亲并没有太深的印象,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情感。不可否认,亲生父亲给了她血肉之躯,眼前的父亲则给了她一个鲜活的灵魂和他的爱。
赵志脾气暴躁,宣妮稍有不甚就会挨骂,甚至挨打。宣妮小时候不能理解,以为她不是他亲骨肉,他才会这样对她。因此常常怨恨他,现在才知道,恨短暂的,爱才是永恒的、发自内心的。
在中国家庭,棍棒之下出孝子,这句话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继父打她,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她想这就是“爸爸”这个称呼的真正含义,如果不是他教育她做人的道理,现在她也许只是个不学无术、不懂情理的女孩。
不明白,那时爸爸是严格督促她的学业,现在为什么又要阻止她念大学,还要她趁早结婚。
美娟常说宣妮傻,她爸对她好是希望她将来嫁给他的儿子。宣妮对什么人都怀着感恩的心,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好人,被人卖了还会帮着数钱的那种。
也许,美娟说的是真的,但是张宣妮不愿意细想,不想让十几年的亲情一下子就这样被否认了。
正在发愣时,赵美、何辉也来了,还带了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孩,赵俊没有来。他留在上海照看厂里的生意了,宣妮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哥哥赵俊要是结婚了,就意味着她少了一桩烦心事。爸爸也许就不会那么生她的气了。
赵美在苏州一家电子厂做车间组长,何辉原来在上海青浦的工厂做机修工,他们结婚后就在苏州一起上班。此次,是他们结婚后和宣妮的第一次见面。
赵美是那种长得不漂亮,也从不打扮的女人。上身穿着一件几年前的大红色衬衫,这和她黝黑的皮肤配在一起,很刺眼。黑是天生的,她并不下地干活,还很娇生惯养。
至于赵美和张云曼的关系,非常糟糕。起初,张云曼做了很多事来讨好她,换来的却是一脸的漠然和背后的冷言冷语。
张云曼以为只要真心付出就会有回报,那就太傻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很有良心,恐怕她把心挖给赵美看,也无济于事。
赵志和张云曼结婚时,赵美已经15岁了,在她心里更偏向自己的母亲,这一点不难理解。
赵美和何辉是两年前结的婚,那年她刚好二十九岁,也许她真的是急了吧,所以赶在三十岁没到,把自己嫁了出去,何辉比她小两岁,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张宣妮很纳闷,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
看到宣妮,他们一阵寒暄。宣妮只是礼貌的喊了声,“姐姐,姐夫。”目光放在他们身后一个腼腆的女孩身上。
后来,听他们介绍,宣妮才知道那个随从而来的女孩就是给哥哥介绍的对象。细细打量,女孩长发,瓜子脸,模样清新秀美。她,和哥哥很配。宣妮窃喜,这样漂亮的女孩,哥哥不会拒绝。那样,她就能全身而退。
下午两点多钟,赵志醒了。看到宣妮,他的嘴动了动。
宣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湿润,靠近他,叫了声,“爸。”
医生来了,给赵志做了简单的检查,询问他痛不痛。赵志不能言语,略微点点头。不时的有液体从他的胃里沿着插在他鼻孔的管子向外排到液体袋里。
医生把液体袋换掉,用针筒对着管子,帮他吸出一些血水,解释说,“这是病人在手术时残留在体内的药水和血水,要是全部排出来他感觉会舒服些。”
赵美见到医生用针筒吸出的液体,嫌弃的捂着嘴躲了出去。
张宣妮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姐姐的厌恶,极为不满地瞥了一眼赵美的背影,心里骂了句:做作!
“目前,他还不能进水和食物。护士会给他打点滴补充所需的营养。要是他嘴干,只能用棉签沾点温水帮他润一下嘴唇,不能让他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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