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福不是祸

    赵志现在没有力气说话，张宣妮知道父亲现在一定非常痛苦，“医生，他现在痛的话可不可以打点镇痛剂？”
    “刚动完手术，痛是肯定的，如果依赖镇痛剂或是麻醉剂，可能会延缓伤口愈合。”
    照顾病人是件很乏味的事情。晚上，宣妮和妈妈张云曼轮番照顾。赵志睡得不安稳，因为疼痛额角不时地渗出汗珠。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用温毛巾帮他擦干汗滴，避免他着凉。他醒着，就给他捏捏手指，关节，帮他放松放松肌肉。毕竟一个姿势，在床上躺久了是非常难受的。
    清醒时，赵志看着宣妮在身边忙前忙后，心头五味陈杂。他看着宣妮长大，希望她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有错吗？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但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如果宣妮嫁给赵俊，一定可以帮他成就一番事业。可是，这一切，他想得太好了。宣妮这孩子，太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四天，赵志的情况明显好转。中午，张云曼没有在医院食堂定饭，决定带女儿到医院门口的饭店吃。张宣妮纳闷，医院的伙食还好啊，干吗还要到外面吃。
    中午，赵美和何辉也来了。张宣妮不想出去吃，张云曼说现在没什么事，就去吧。
    “是不是我下午就要回上海，让我吃顿好的啊！”坐在餐桌前，张宣妮开玩笑道。
    这是一家很小的餐馆，就在医院对面，生意非常的好。
    “昨天是你二十岁生日，几个月前你爸就和我商量要给你大办的，你从小到大，也只有十岁时过了一个像样的生日。可是现在你爸住院了，我们就在这里小摆一桌，都是你喜欢吃的。正好你姐姐、姐夫都在，算是给你补办了。”张云曼一边给宣妮夹菜，一边疼爱的看着她。
    很意外，张宣妮以为发生这样的事爸妈早忘了她的生日，也就没有提及，没想到他们还是记得的。
    看着妈妈，张宣妮的眼眶湿润，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她觉得在赵美和何辉面前，不合适。
    何辉递给张宣妮一百块钱，“我们也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这一百块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要嫌少啊。”
    张宣妮没有接，觉得这钱带着的并不是祝福，“谢谢，不过我生日从来不收红包，你们收起来吧。”
    何辉没有强求，笑着又把钱收了回去，说，“我们这些小钱你当然看不上。”
    他话里有话，这一点，张云曼也感觉到了，只是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追究，只能暗自伤心。她欠女儿的太多了，以前她和赵志刚开始创业，张宣妮跟在他们后面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宣妮长大了，他们原本想给她安排一个好的未来，却违背了她的意愿，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过着有家不能回的生活。
    下午两点，宣妮要回上海了。
    回来的匆忙，她只带了些换洗的衣物，很轻便。赵美和何辉却执意要送。这一点让张宣妮很纳闷。但又拗不过，只好让他们一左一右陪着去车站。
    “宣妮，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很有钱的人关系搞得不错啊。”出了医院大门，琢磨了很久的何辉首先开了口。
    “呃？”宣妮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村的赵辛认识么？”赵美紧跟着接上一句，怕张宣妮装傻，她迅速地抬出证人。
    “赵辛？认识啊！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我在八班，他在十三班。怎么了？”张宣妮被问得一头雾水。
    “他现在和你在同一所大学，听他说你在学校很风光。”
    风光？从何说起？他们俩什么意思？
    “我们听你的同学说你的学费都是那个有钱人供的，其实我们家经济在村里还算上等。你犯不着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何辉语气不善。
    “其实你和谁做朋友，我们做姐姐、姐夫的本来也不该干涉太多。不过我们听说你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经常坐他的车在学校进进出出的。你已经二十岁了，多少要注意点影响。不能让爸爸在村里抬不起头做人啊。”赵美说这些的时候，带着鄙夷的眼神，瞟了一眼张宣妮，让她很不舒服。
    赵美眼里装不下这个样样都比自己好的妹妹。女人生来就是天敌，尤其当其中一方抢了另一方的风头。虽然宣妮一直对她相敬如宾，她仍然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得窝囊。
    “姐姐，我几个月前就听说你已经怀孕五六个月了。可是你的肚子怎么还是扁扁的呢？”张宣妮避重就轻，斜睇着赵美平坦的小腹，故意笑道，“书上说女人过了三十不容易怀孕，即使怀上了也是高龄孕妇，很危险的。姐姐，你三十一了吧？要生孩子趁早，明年让爸爸抱上孙子，他一定很高兴。对吧？”
    没想到张宣妮会一下子把话题转移到他们头上，赵美和何辉只能干瞪眼。
    看着他们俩方才得意的表情被严重扭曲，宣妮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击中他们的要害。伤害他们并不是她的本意，她也并不快乐，她只是想快些结束这场无聊的谈话。因为这段对白，听起来是那么无稽、幼稚和可笑！
    最终，张宣妮不屑地丢给他们一个微笑，转身离开。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流着泪。她不知道是赵辛制造了流言，还是正好流言被赵辛知道了。总之，她和程吕威的事情，不再是个秘密。有人刻意或是无意地在中伤着她。
    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程吕威的男人。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一定想不到那次见面，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掏出口袋里的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好几次，拨通了他的电话，没等到他接听就急忙挂上，担心，却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到了上海，没有立即坐车回学校。宣妮沿着回校的路慢慢走着。一个人很落寞，想到了被爸爸赶出家门时的情景，当时身上只有妈妈慌忙之中塞给的五十块钱。
    她孤单的一个人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上海街头，地上刚下过雨，湿漉漉的。她却很高兴，就像重生一样的开心。
    那一天，是她真正接触社会的第一天。第二天，她在一家西餐厅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同时，也一步步摆脱稚气，走向成熟。
    细细的雨丝随着风吹拂在脸上，路上的行人纷纷撑伞挡雨。宣妮没有带伞，精神有点恍惚。
    临近五月，天气不太冷，可是这样的雨淋湿了衣服，再加一点的风，就让穿着单薄的人有些颤抖了。走在天桥上，张宣妮丝毫不理会行人奇怪的眼光。脑海里不断反复着赵美和何辉的那一番话，此刻她已经嚼出一点味道来了。
    毫无意识的，突然脚底打滑，整个人往下一沉。天晕地转，五脏六腑被震得痛。转眼间已经从天桥上沿着阶梯滚到地面。
    浑身几乎散架，疼痛不已。迟疑了好久，张宣妮才挣扎着，扶着栏杆勉强站起来。稍稍站稳，眼前竟然一黑，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雨中的行人围上来，张宣妮好像听见有人在议论着什么。此外就是很冷，如同被泡在了冰水里，刺骨的疼……
    谁能伤你最深？就是你的亲人！是你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