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治恶不治媚
黎萍没有下食堂去吃午饭,关在办公室吃面包。总书记近日在美国访问,她认为这种高层次的对话、交往,对W市更有利,是对中美贸易起伏不定的一种转机。前阵子美、英、法、德四国企业代表团,总人数超过三百人,不仅接待成功,而且让客人接受了W市的基本态度,先签意向,进一步接触,最终坐下来签订协议。
她在美国呆过,中美之间的差异,务实的有一个,美中贸易逆差凸现,也就是出的多,进的少,中国就成了美国排外势力的攻击对象。务虚的有二个:美国一直把苏联解体归功于美国遏制政策。现在依葫芦画瓢,想分化瓦解第二大共产主义国家。中平两次接受记者采访,表明了态度,美国商人是接受的,你做白菜生意,凭什么指手划脚要我去做萝卜买卖?美国密切注视回归后的香港,是否能保持原样,也是顾虑重重。他们想把香港作为桥头堡,向中国输进西方式的民主、自由。中平的指导思想,实在、有效,你想到哪里,我就让你看哪里,只要你不反对共产党,哪里有问题都是可以改的。你们在香港投资一百四十个亿,我只要十分之一,还没澳洲的多,澳洲城当时全部清场,还围了围墙,英文硕大的“澳洲城“,站在三公里远的地方都能瞅的清楚。当天美国签了意向书,其它三个国家更不用说。私下,中平对黎萍说,多像我儿子瑞杉小时候的,我怎么姿势走,保准他跟着我学,我若是跳交际舞,他保准跳的士高。把个黎萍笑的直捧腹的。
她正在窃窃的笑,门外进来女秘书说:“有个漂亮的女士要见你,穿的一套海兰服,名字也叫海兰。”
黎萍说:“你嫌一天闷不过,只要你说一句的,一开口就嘣出二三句的。”
秘书说:“我看你这几天高兴,我也就跟着忘乎所以了!”就退了出去。
海兰衣装不艳,脸色更不艳,进来就一咧咧坐在她桌对面的椅子上,心事重重的。显然,她们不是第一次接触。
黎萍很烦她,无论私与公,见她哭丧着脸,没好气地说:“你找我是来奔丧的?”
海兰有心事,没听清话,问:“你说什么的?”
黎萍说:“我说你……又找哪个男人栽了跟头?”
海兰猝防不及,下意识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近来张强出狱,与周兰拿了结婚证,事先连征求她的意见都没有的。她找到他,说,为什么不跟我结婚。他说,你是我哥们用过的,我结了,不让他笑话我,连朋友用过的都敢用的?她说,你大哥比你想得开,英娥效皇呢!我还只是朋友"曾"用过的妻?他发了火,四下瞅了,说,你要再胡嚷嚷,老子连你上下的嘴巴都给撕烂#糊声音小了,掏出一张纸,甩在他手里,说,你看他怎么待我的?他看了说,你妈的心真窄,他批示中的前面一句,是极力帮你的,后一句是癞皮狗不上墙,只有绳之以法,路给你指的清清楚楚。她说,他这么粗的腰,没有说抽和我一把,他这高的位置,没说饶我一次。他说,你这上嘴巴比下嘴巴还嫌人,他不在官位上,他把一分无有的你给抽上来了,你不珍惜,反背后做些不生儿子的缺德事,还有脸说得出口呵你?而且人家在这位上,做朋友的,考虑的是不去损害他的形象,威信,而不是拿个笔,在他脸上胡涂乱画。她说,我还想等你出来后,挟着我共度难关。这下好了,全部没了信心。他说,我说不帮你了吗?只要你不拉我上床,我一如既往……
“我从你戴孝的脸上看出来的。”黎萍打断她的回忆,刻薄地说,“你的企业搞的一塌糊涂,你都不曾有个这副丧夫相!你照样灯红酒绿,你员工几个月拿不到工资,你照样成天成夜地去赌,世上哪有你这样去办企业的?”
海兰胸一挺,色历内荏地:“你是个堂堂的司级干部,怎么用这副腔来训人呵?”
“你要挺,就挺给男人看,就去再挺给田桥看。”黎萍仿佛越说越气,“真是服了市长的,早就看出你是稀泥巴扶不上墙的。”
海兰瞅着文件框,低了声音:“田桥怎么的?还不是要甩照样甩的?”
黎萍说:“可你害得他差点家破人亡。”
海兰说:“就算是,也属于现在谈话的范围?”
黎萍说:“属于。你知道我是谁吗?”
海兰说:“知道呀,你不是靠脸蛋,而是靠你老公那层关系提起来的私资办主任!”
黎萍说:“你却不知道,我的小姑子,就是田桥的夫人!”
海兰惊呀得站了起来,口里只“哇“了一声,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黎萍绕过桌,摁捺她坐下,亲自倒了饮料,递给她说:“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公报私仇。只是猛击你一下,要猛醒回头!执迷不悟,我亲自送你进牢!”
海兰被击中了,嘤嘤哭泣,断断续续地:“我是想救活企业,可断了银行的来源。”
黎萍说:“你就是受了"银行就是利润"的毒。你现在先把职工的工资给发了,愿意留的留下,不愿留的全辞退。”
海兰说:“本来就差人手,怎么会……”
黎萍说:“你以为你长得美,在职工心目中的威信就高?实话说吧,你在员工心里是条癞皮狗。所以辞退一批人,再招一批人,才能重新建立你的形象。对外,我帮你疏通银行的关系,你清掉利息,转成贷新还旧。然后再帮你选择项目,在外筹措资金。”
海兰这才破啼为笑,说:“大姐,你真好,一下把我说活了。项目我看准了,若是电视里的几个国外城搞起来,住房一定俏,我投资房地产上。”
黎萍说:“千万不要插进去,现在都打起嘴巴官司,说三零的住宅房冲击了国有住宅房的。”
海兰说:“无所谓,买不出去,房子还顿在那里,银行要还债,我高价抵给他们。”
黎萍说:“你收起你的跳跃思维吧,你只能服从社会的思想,而不是让人家来服从你的思维!”
海兰说:“我选择什么项目好!”
黎萍抽了一摞文件,摆在她面前,说:“这是美国在W市的一些项目,你选一选,一定要适合你的特长,办一个大的实业,你才能摆脱你的一身债务。明天下午我有空,同你一起协调对外关系。”
海兰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黎萍说:“不是我,也不是市长,而是党的富民政策。”
海兰说:“你又来大道理,我耳朵听不进去。”
黎萍说:“可你对"一度理论","第四产业",鬼打架的玩头,怎么一听就记住了?”
海兰说:“社会现实就是这样的,能骗得到,就算是本事。”
黎萍说:“你在女中还算是豪杰,但沾染社会的恶习太多,即使给你一亿,你也会玩丢的。”
海兰说:“我不是说了吗,这些理论,产业,都不成过去的了?要看我新生做人呢!”
黎萍没有说错,建设控股公司的老总,正在市长办公室的屏幕上连连叫苦。老总就是原计委的何主任,委改公司,原城建委主任年龄已超了一年,暂且由他先代理,使用半年再正式聘任。
他说:“市长,不是说我们是老战友,我就不敢叫苦连天的。”
中平一边吃盒饭,边往上瞅,说:“我听着的,下班时间,你爱怎么叫,爱到哪里叫,我都没意见,何况你告的是我的老婆,也是你的合作者。”
何主任说:“我告的不是基金会合作的那一块。而是平空嘣出三百栋住宅房。不是昨天看电视,我真不知道这茬子事儿。一个按揭五年,又是按成本价推出,你说我竞争得过吗?我建的那些房子怎么销?”
中平说:“何老兄,我只讲二句你听。一句呢,我在位上,我老婆推出这大的商住房,我起码要回避,这是明智的。但是,我却支持了,理由是她决不赚市民一分钱,为我解决了老大难的问题,为低收入的市民,为因为建国外几个城而搬迁的市民,在作无偿的贡献,我不当这个狗屁市长,她可以学牟什么的,把卫星当爆竹玩,甩上天去吗?”
何主任这才说:“我懂!”
中平说:“你懂个屁?W市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何主任说:“我知道,是钱,引进外资!”
中平说:“屁!W市最需要的是市民的理解!”
何主任说:“也不能用私人钱买理解呀?”
中平说:“理解不是钱就能买得下的。你当总经理的,替职工解决衣食住行的难题,他们就能理解。国企控股这一步,我有意加大了动作,上街游行的还是有,但我们基本难关已过了,组织机构,政策全部到了位,市民能够接受,所以我说过了基本关。大的难关在哪,在我们下步实施。市民是不是能拿到实惠。这就是我常说的二句,实在,有效。”
何主任说:“你这说,我懂了。”
中平说:“你还不懂,住房仅仅只是一个扣……”
何主任说:“什么扣,衣服上的钮扣?”
中平说:“不,链环扣的扣。若把国企改革叫链环扣的话,让拆迁户有住的,是第一扣,第二扣是国外企业进W市,给我们半死不活的企业注血液,造血液,让它生钱,再把钱往市民兜里放。第三扣……”
何主任说:“你不再说了。”
中平说:“说一说也好,我你都很熟,我可以骂几句,还可以直接说观点,可面对着不熟的人,还得绕着弯走,老何,今年过年,我还不愁,有你们挡着,不愁没钱给职工发工资。可再过大半年,企业仍是半死不活,职工仍在失业,下岗,W市将出现的是比"六.四"还要规模大的游行啊!”
何主任说:“我知道了!第二句呢?”
中平说:“我们学深圳人,W市不相信眼泪。只敬佩成功者,不同情失败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老婆用按揭五年,你为什么不用十五年,我老婆为最底层的人设计微利房,你为什么不选择高、中档层的人设计住宅房?深圳建设控股公司与建行合作,对市民已按揭了三、四十亿的贷款,你为什么不搞个七、八十个亿?”
何主任说:“W市没搞过,有点怕。”
中平说:“到深圳去学一学。咱三零已搞了二、三年,你去看效果怎么样。”
何主任说:“谢谢你的点拨,今晚,我陪你去洗洗桑拿浴,松松骨头。”
中平笑了:“我没你那福气,老婆只给我划了二个点,只能通过一条直线。”
何主任说:“跟着我,她还有不放心的?我这就打电话,替你把假请好。”
中平说:“不用了,最近又在酝酿大动作,举棋不定,你就不要烦我了。”
何主任说:“大动作,那方面的,先透点信息。”
中平说:“与你没多大关系,意识形态方面的。”挂了电话,三扒二扒吃净饭,嘴一抹,进里间睡午觉了。
刚迷迷糊糊一会,玫瑰来了电话,中平就骂开了:“你个逼儿别烦我。”
玫瑰知他近段心情不好,动不动对她带话把子,就反而嘻嘻笑的,说:“我是按往日黄历计算好你的休息时间,才打给你电话的,哪知你吃了饭就上了床,你真烦我,那我二点前打过来。”
中平说:“我都被你搞惊了,哪还睡得着。”
玫瑰说:“那我就赶过来,赔你的损失。”
中平说:“你疯了扳?是不是要我汇报,今日上午做到二点一线……”
玫瑰说:“你不要用这方式,来发泄你对我的不满情绪。我今日只是告诉你,我看你那天从监狱里出来……”
中平说:“你在咒我去坐牢,哪个去送饭呀?”
玫瑰说:“哪个还敢咒你?只是说顺口了,少说了一个"视察"。我看你从那日起就开始不高兴,直到现在都是讨债的面孔,我就给牡丹打了个电话,翻一个新,讨你一笑。晚上老时间一起接你。”
中平说:“不用了,下午我要出去,我直接回三零农场就可以。”
玫瑰说:“知道了,你要到哪里去?”
中平说:“你还嫌几个工程还不累,不怕吃多饭拉夜屎的?”
玫瑰说:“女人都是这样贱命,再忙顾不了上厕所,有空闲就心系在男人身上。”
中平说:“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玫瑰说:“我是哪种女人,坏女人,贱女人,打得你钻进床底下,说怕是不怕,出是不出来的狠女人?只是肚里有了你的血肉,心就像用螺帽拧在你身上了的。”
中平一听到说孩子,脸就被铲了嘴巴似的,就岔开话题说:“下午……特检总站。”
玫瑰说:“报上说又淹死了几个偷渡的人,对不对?”
中平说:“不是的,你少操一些心。”
玫瑰说:“当初压根儿就不该用铁丝网圈上的。W市被长江劈成了二半拉,你网了岸上,人家不乘木划子偷渡上岸?”
中平说:“你又来瞎参谋。这样起码有二个好处,一是防止外地的社会渣子进来,减少不稳定因素,二是外来工可以优先W市郊县使用。”
玫瑰说:“那还要看你有没有吸引力。深圳,人都快爆炸了,海口,去了的都抽回来了。”
中平说:“说了半天,这才说了一句像人说的话。再见!”挂了电话就来到外间。
晚上九、十点,他才疲惫不堪赶到百花园,见大厅里没有人影,问花工,人呢?花工说,两个老总都说累,洗了脚就去睡了。他进了玫瑰的房,玫瑰正在床上看录相,里面的镜头是二个女人困一个男人。他走过去关了,说无聊。她说你不懂,好多夫妻里都有这样的带子,目的是刺激夫妻性乏味。他说,你说的翻新就是这?她诡谲带他进了浴室,替他冲了凉,先回卧室了。他擦干身子,房内已关了灯,见电视上却在放着不堪入目的画面,就钻进被窝里,不想被窝里多了一具尤物,还未等她反应,一个一个半胸就把他卡住了。
中平说,怎么啦怎么啦,眼里却是瞅了这一个又瞅哪一个的,又说:“我现在才明白你们的翻新,坦率说,要这样,几年前我就可以这样了。”
牡丹说:“那也不一定,你还要看女人是不是一致意见的。”
玫瑰说:“怕体力跟不上来?”
中平说:“我身体一直让你们补着的,我缺一?你再来几个不在话下。”
牡丹说:“别吹,实践出真知。”
玫瑰说:“那你又怕啥?”
中平说:“老观念,跟动物没有两样。”
玫瑰说:“你分开跟我俩睡,就不动物了?”
中平说:“感觉是这样的。人都有尊严。”
牡丹说:“我本来屁股当脸用!要说,你睡我都是多余的,犯重婚罪的。”
中平说:“这都是在当市长之前就既定了的,只能是偷偷的。但叫我仨睡一块,感受就不一样了。具体说,又像什么都没有。”
玫瑰说:“你不是说过,家里的四壁墙,就是隐私,外人是瞧不见的。”
中平说:“不,绝对不一样。就像人明明长了那东西,外面套了件衣服,感受就不一样。”
玫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高兴的原因,那牢里的姑娘呐喊,"我哥姐们不理我,我又没份工作,我不卖肉怎么样活",你就一直折磨自己,想在W市开个类似"红灯区"的常葫,作为产业列入税收计划,半官方的有序管理。对不对?”
中平一下给击中了心思。
市场经济是中国政治变化的最主要基础和动力,这是无疑的。但经济体制转型过程中,也带来腐败和丑恶现象,这是不是不可避免的。他也不敢说这话,自沿海城市门户渐开,金钱物欲提高,贫富不均,超前消费,相继出现了中国已绝了迹的现象,卖淫嫖娼就在其中。
这是事实,谁也不可否认的事实。
美国政治学家说,腐败,是封建制国家向现代化国家转型过程的润滑剂。在中国这几年,是不得不接受的一个暂时现象,W市要大规模发展下去,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与其让它乱,甚至打击都制止不了,让坏人引发更多的犯罪,还不如选择一个地方,让它逐渐规范的"乱"。
作为财政上的收入,赌场,是香港、澳门的一大来源,中国的香烟,这是直接危害人的生命的,可它是国家的专卖商品,财政收入不可缺少的部分。富贵思淫欲,是中国的古训,只说了问题的一方面。事实上,按弗罗伊德的学说看,生理欲望是人的一大动力,对金钱的追逐是以满足生理欲望为目的之一。因此,说淫欲滋生出金钱也无不可……
玫瑰见他痴呆呆想什么,揪他的腮肉,说,你说话呀!牡丹溜下床,对他们说,我们先穿好衣服,我带你们去受“再教育”!就光着身闪出了门。三零农场的生活水准,已超过了深圳,原因,它仅仅是一个私营的企业。
当他们三人徒步走到生活区的时候,这里仅仅是夜生活高消费的开始。牡丹没有把他们往纸醉金迷的地方带,却打道来到山沟里的一大排简陋的平房前。
外面灰朦朦,里间不少房间媳了灯。没熄灯的,破了的门缝里,小小的窗口里,孱弱的灯光泄在地方,昏朦朦的。
还没走到跟前,黑暗里窜出一个什么的,把中平吓的差点倒下,亏是牡丹一只手拉紧了他。
牡丹说,都说女人胆子小,见了老鼠蟑螂,也吓得闭目尖叫。都说你们男人胆子大,遇到毒蛇猛兽,也敢拼一拼。可你,送上口的,你却比我们胆小,这是个野猫,也只能吓得住你。
中平握着牡丹的手,说:“你少讲些怪话,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这房子是我们三零的?”
牡丹说:“三零墙都没有过,当然是我们的。至于是什么,你仔细听听就知道了。”蹑手蹑脚来到一间熄了灯的房门前,还冲着后面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吱出声。
中平这才明白是乡下那种听壁跟,用手电筒照射女人洗澡的下三滥行径,但又不知道牡丹是什么用意。他只好学着她贴紧耳朵,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几个打鼾的声音。
再往下一间房放向移动,是一间有灯光的。
中平猫下腰,从破门缝里瞅过去。里面不大,只有十多平方米,却放了四张高低床,像轮船上四等舱那一种,不同的是,这里的床是木质的,上下铺八张床有床帘,全捂得严严的,五颜六色,像万国旗。
突然,一个女的问:“他姨夫,你再给我们吹个新闻,你在外宾楼当保安,听得见的比我们多。”
他姨夫说:“天天讲,还是跟人身子一样,不是硬的就是软的。”
女的说:“你又取笑的,不来了。”
他姨夫说:“本来嘛,我们虽说是亲戚,八对夫妻,天天干那事儿都是集体行动,只是拉了个灯,你说还有比那事更丑的吗?”
女的说:“丑是丑,都暗记在心里头,还丑什么?”
他姨夫说:“我也没说错,身上硬的有手指甲,脚趾甲,还有不硬不软……”
女的说:“不听了。讲新闻的。”
他姨夫说:“假正经。我说我说,话说中国放卫星,十五次就收回了十四次,第十五次里也上去了,本是八天返回,不但没收回来,相反飘向另外一个天空。”
女的说:“你在应付人的,不听不听。”
他姨夫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有些无价之宝,光毛主席的像章有二万个……”
女的说:“不稀奇,我家抽屉还有一大把呢?”
他姨夫:“你家的算啥,人家都是用金子做的。第341颗最值钱,镶有南非钻石四十四颗……”
女的说:“什么"341",搞不懂。”
他姨夫说:“这都搞不懂,说的是毛主席活了八十三岁,当政了四十一年。”
女的说:“我是做保姆的,那比得上你天天见外国人,小费都是带美金的。”
他姨夫说:“香港人也放了金东西,10历米长的观士音,一般大的如来佛。就因为这二位佛爷厌倦了人间的嘈杂,到九天云外清静去了,稍施了一点佛法,卫星不回来了。”
女的说:“完了?”
他姨夫说:“没呢!过了二年,那颗卫星绕地球转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圈,又落回到地球上,掉到了大西洋海底里,我昨日就做了一个梦,把那些无价宝全给捞上了……”
女的说:“结果一醒来,抱着的是我姐姐的……好,拉灯!”
灯拉熄了,不一会,里面一阵木床“吱吱“声,到后来,还有女人“呻呻咽咽”的声音。
牡丹捏了一下中平的手,他才知道受“再教育“是什么含意了。
中平就悄悄退了出来,往外走了不到十米,就被三支强烈的手电筒光束罩住了。
同时嘣出一个女高音:“站住,不许动!”
寂静的夜空里,如投了颗手榴弹。
站在中平边上的牡丹把他一带,身子站在亮处,大声地:“不要胡来!”
身后的房子里一阵骚动,有的还喊,捉贼呀!
手电筒那边传来惊愕声:“是……老总,市长夫人,我的妈,市长……”手电筒都掉在地上了。
牡丹听出声音了,就说:“哟,是"小巷总理"呀!市长回到农场,想视察一下农场的治安情况,叫我不惊动你们的。”
妇女队长小跑上来,惊魂不定说:“要视察也得打个招呼,我们不会事先布置蒙市长的。万一是出了个差错,我怎么向全体市民交待呵?”
牡丹说:“你也辛苦的,白天当"总理",这么晚还当"部长"的?”
妇女队长说:“端这碗饭,就得负这份责。三零独有这块地方,是个薄弱环节,所以这里需要经常查一查房。刚才听有三个鬼祟的人在这里,我就特地赶过来了。”话毕,又对从简易房出来的男男女女说,“还不欢迎市长呵!市长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还惦记着你们。”
那一堆衣衫不雅的男女,都敬鞠躬礼,齐声喊:“市长好!”
中平这才从窘迫里走出来,招招手说:你们好!就观模作样进了平房里,问了问这,又问了问那,说:“你们在三零干什么工作的?”
他姨夫说:“女的全给人当保姆,男的都给建筑队做小工。”
中平说:“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
他姨夫说:“我们是山沟里来的,汽车得走一整天。”
中平说:“你们在这里能挣得到钱吗?”
他姨夫说:“我们两口子,在这里干一个月,吃了喝了,还可以净挣一千五,相当在家种田二年的收入。”
中平点了点头,说:“既然有钱,为什么还住上下铺的?”
他姨夫说:“省钱,这房里住八家,一家只出五十元。再说我们这八家都是亲戚,晚上都可以唠个话儿……”
中平说:“你们早点休息。”就出去了。
走到了场区,妇女队长追上来,边侧身走边说:“市长,我家香香在美国来信了,说她好喜欢杉杉的,晚上睡都是抱在一起……”
中平心又一缩,人间差距呵,血在眼睛里滴,但他丝毫不动声色,笑笑说:“我知道了。”手一挥,就疾步回到百花院。
牡丹说:“你在电视里要发展权,可他们却连个隐私权都没有!”
中平说:“你明儿个拨一笔专款,哪怕是只做能放一张床的笼子也好,做它几十栋简易楼,把那个地带建成民工区。”
牡丹说:“再来了一批批怎么办?深圳图便宜的外来工,彼彼皆是,你怎么不在那儿施舍呵?”
“亲爱的,我的确管不了那么多,甚至在W市,面对已经涌进来的农民打工潮,我也无能为力。然而,在三零这块土地上,可我不能视而不见。”中平很感慨说,“为什么,因为他们能来到这里,与其说这是改革开放的结果,倒不如说这是中国农民,对自身现状的一种重新认识,对社会现状的一种重新认识的结果,这个结果是,天下唯有农民最苦。我们口口声声以慈善为本,可是,当他们最接近我们的时候,正如你已经意识到的,我们连他们最基本的隐私权都保护不了,我当这狗屁市长有什么用?你也是来自农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体会吗?”
牡丹一下子怔住了,泪水跟着流了出来,小鸟依人般的缩进中平的怀抱里。
那一夜,中平是不是学皇上左抱右拥,只有他们仨知道,只有那四壁墙最清楚。
第二天早上,中平到了办公室,标妹说:“市长,你怎么的了,眼泡肿的,眼圈黑的?”
中平说:“咱一夜没有睡,看……剪报。”
标姐说:“那今日个不出门,让人家看了,有失形象。”
中平狠狠说:“通知欧阳部长,鲁林山司长和崔永恒局长,今日下午五时,赶到三零农场游艇上,去钓鱼,不带记者,只带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