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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同是竞选人

    丁辟在三零的几个子公司里,产业数他老大,超过了美国和澳洲子公司,在智利买进了一个国有铜矿和炼厂,并修建了一条联结工厂与海港的铁道专用线,去年出口在一千万美元以上,今年时间过半,产量已达到了这个数量。他能超过其它子公司,主要靠他和中行W城分行的关系,从香港以10%的风险金,开出了一千万美元的出口信用证,时间为半年,在W城打包贷款,不能签署提单出货,每到期一次,就顺延半年一次。严格讲,这是一种违规贷款的操作套取中行贷款的规模和资金,钻金融政策的空子。这种方式能不能得手,主要取决于结汇行,若是银行以为风险小,又能增大规模,额外收取手续费,操作者之间的关系又铁,这种贷款方式比其它方式效益快。中行这边的关系自然与丁辟是铁哥们,他们连续出国考察了二次,三零在智利的资产远远超过一千万美元,而且有三零在国内无形资产在撑掌。所以丁辟轻轻松松拿下了这一笔贷款,支付了购买项目的首期款,使他的创业达到了黄金期。
    家大业大回报率也大,铜的效益更大,他心里得意,几乎走路都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他老婆曾说过的老毛病润入而升,起先他是小赌,与电脑宾果机赌,后嫌不过瘾,乘飞机到赌城拉斯维加城和澳门豪堵,玩百家乐,好在业务有他的二个女人一内一外抵挡,连续数日可以不归家。
    他老婆丁嫂长期做外贸业务,看的多,心胸比较豁达,对他玩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许,实在看不顺眼,就提高声说,你不要学你娘,没等你爸死,就养野汉子,连自己家都不回来的。你的刘老板一玩好几个,家业越玩越大,家庭也似乎越玩越默契,而你,是熊瞎子掰玉米,掰了一个丢另外一个。她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办呵,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老鼠学钻洞,她也就由他任之了。
    但他老婆,对赌博是坚决抵制的,开始还是小劝,说,咱们三个人在家里关了门玩,哪怕是赌脱衣服都行,好歹是一家人,羞在自己的床上。他摇了头,说,不刺激,你不知道,只要进了那一种场合,血液都往脑门顶上冲,眼睛晃的是用巨轮运美元,身子飘在美元组成的海洋里。他老婆见他执迷不悟,撕开脸又打,甚至发动另一个女人围攻,但终于没有取得成效。好几次想告状到他老板刘中平那里去,却知道丁辟一生要面子,出门若是嘴唇不泛光亮,哪怕用死猪皮蹭几下都行的。她想着想,她只好咬掉牙往肚子里吞,血往心里流。
    年初参加完三零大酒楼的开业典礼,他从银行将全部家底转到中银卡上。他老婆知他又要去赌了,就说,你想玩玩也可以,但不能把五百万美元全拿在手上飘洋,眼下中院法庭早下了判决,我们败诉了,执行庭为追这笔贷款,给咱们四个月时间,若是还不上,最后通牒是要封老板的账户,搞不好还要封总公司的财务部。这一次,丁辟硬是听了丁嫂的话,还了五百万美元。
    然而就在前几天,丁辟又将能流动的四百万美元又打进了自己的卡上,丁嫂知道他又要赌钱了,又把前面的话叨唠了一边。丁辟只是惊了一下,眼睛都没有看她一下,说,为什么?她苦涩地笑了一下,说,他有49%的股份,属第二被告,有连带责任。你今天留下三百万,给银行一点见面礼,让执行院出面和解,也不至于害了你银行的铁哥们,还有你的老领导。他说,胡说,我那铁哥们可没有拿我一分钱的好处。她说,人倒霉,一、二千元都得蹲监狱,几次出国,花销的不是钱,加起来岂止一、二千?他思忖一会,说,你给执行庭打个招呼,我大后天还这最后五百万,说完他就要走。她连忙拉祝蝴,说,账上几乎没有钱了,远水又解不了近渴,这一边职工该发工资了,“七一”是二个大庆节日,党的生日和香港回归,多多少少也要表示点利是。“利是”是香港说法,就是发红包。他听不进,跨出门槛甩了一句,你这点屁事都处理不了?就扬长而去,一去六天没有回来,五百万美元如撒进大海,连个水响的声音都没听到。好在赌场的老板还豪爽,见他是老熟客,又是W城赌帮的,是继W城富佬罗老板后尘的后起之秀,甩给了他十万港币,算是有了回程费。
    所以,他一下飞机回到家里,就被他老婆堵在客厅里,面带愠怒地说:“瞧你一身的沮丧,就知道你一个子都没有带回来。”心里却希望他说不。
    他没有说不,只是不说话。
    她就不再客气了,声嘶力竭地:“人有脸,树有脸,我碍着你的面子,从来没有在外嘀咕一声,可你怎么向我交待,怎么给老板的股份一个说法?这个家叫我怎么还能呆下去?老的不要脸做了尼姑,还跟野汉子困,小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丁辟身子抖了一下,黑眼圈不敢瞅人,说:“我累,先困一觉再说吧!”
    丁嫂拦住了他,说:“你累,睡得着吗?”
    他立住脚,眼光落在门上角,说:“你想怎么样?泼去的水能收得回来吗?再大的事儿,让我困一会儿,老板已发了讯号,晚间要开会,你愿意让他见到我这副模样吗?”
    丁嫂迟疑一下,放下搁在门上的手臂,说:“好,又不想让老板瞅见这副丧家犬,就听我再说W城首富罗老板的事儿。”
    丁辟又不耐烦了,说:“我耳朵都听起了茧。他们在银行贷的款,一部分发展了实业,另一部分拿出来挥霍了,全在澳门给百家乐了,是不是?”
    丁嫂说:“你只是知道,却是听不进去。后面的结局怎么不说,罗老板前后贷款四个亿,输了四分之一,现在判了十年大狱。好在他还是条汉子,够朋友,死活不承认他行贿给什么人,法院是从旁证里定他的罪的,判了之后的十天里,就给保外就医了。你有这个特殊本事吗?还有个叫什么老板,贷的不多,只有七千万,可全给输了,至今给收审了,就是杀了他,国家的钱又向哪一个要。你将来就会是这个熊样,还会拿老板来垫背。”
    丁辟这才有了警觉,呆呆地说:“罗老板还是给判了,他的资产可抵债务的。”
    丁嫂又来气了,说:“判不得吗?他比陈希同还伟大吗?老虎的屁股,还摸不得吗?你前后输了七、八千万,茅坑里荡桨,敲死(屎)呵你!”
    丁辟诡辩地:“我与这二个老板不一样,他是资不抵债,断了进的源头。而我,每年都有进账的。”
    丁嫂“呸”地一声:“做你的美梦吧,你再看一看账本吧,你进账赶不上你你输的。若仍是死不悔改,即使有一个艳阳天,也会你捅成无底洞。你大小是一个老板,知不知道怎么样对下面人给点关怀,人家得不到工资和应有的福利,而你心安理得去挥霍,这是老板的风度、面子吗?在人们的眼里,你猪狗不如,还能搞好企业?”
    丁辟处处要脸面,哪听得了“猪狗”这二个词,甩起大掌,左右开弓,算是给了她的回答,进屋就关了门困觉起来。
    丁嫂不再对他存有幻想,也不流泪,忙给中平发了柯机,不一会,收到了玫瑰的回音:“丁嫂,不是说下午要来的,有什么事等不及呵?”
    丁嫂就说:“执行庭要封总部的账,丁辟又输了五百万美元,啥办的?”细说了与丁辟吵嘴的经过。
    “他上午来过三零山庄,直说找老板,可老板有急事,先叫牡丹接待,问他什么事儿,他张了几下嘴巴,最后还是没有吐出话来,就先回去了。”玫瑰在线那头的声音,“封账的事不大,我已调了二百万美元给堵回去了,还写了还款计划,目的是替你们减轻一点压力,原以为是占压资绑住了手脚,哪知道你这边的花板眼还不少。你怎么现在才说起,平时在干什么?”
    丁嫂在这边脸红青一阵,灰灰地说:“他是碍面子的人,就是成了落水狗,几个毛还是被烫得精光溜的。所以平时只是劝他,就没有向上汇报。这一次是炉子捅得太大了,公司已出现亏损,再下去就是鸡飞蛋打,我再不说就对不起老板你们了。”
    玫瑰在那头没有了声音,可也没有挂电话,五分钟才有声音:“你叫他听老板的电话。”
    丁嫂说好的好的,其它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丁嫂拿了无线子机,硬是抓了丁辟的领扣子将叫他醒过来。
    丁辟还没睡熟,模模糊糊不言声,只是接了电话,面朝她,不耐烦说:“谁的电话?你不能说在接国际长途吧?”
    丁嫂轻“哼”一声:“谁?能治你于死地的人!我屁话多,只怕你要放也放不出来。”
    丁辟知道是谁了。他曾说过,这世上能让他成乞丐或亿万富的,只有一个人,也只认这一个人。
    他就陪了笑,清清醒醒地说:“老板,您有什么指示,叫人家捎个话,我也会执行的。”
    电话里:“你的情况,我才听说。这几天到澳门是输是赢?”
    丁辟不敢说谎:“……输!”
    电话里:“输多少?”
    丁辟讷讷地:“五百万美元!”
    电话里:“前后累计输多少?”
    丁辟再也说不下去了,却也不敢放电话,听电话里说:“跟罗老板差不多,但你还好,赖皮狗一样经打,挨了几回合才趴成这样的。”才说:“老板骂得对,值得骂!”
    电话里:“骂没用。你手上账上还有多少能动的现款?”
    丁辟说:“不到十万港币。”
    电话里:“今日下午就把这一边职工的工资和福利待遇全给补养上。一个老板,不关心职工的疾苦,他的凝聚力从哪来?企业还能生存下去?”
    丁辟说:“知道知道!”
    电话里:“我还说一句,你听得进就听。”
    丁辟按下录音键,说:“我在听,还录了音。”
    电话里:“这是个跨世纪的交汇点,也是市场的转轨期,能使用国家资金得道的人,就是新一代的富翁,带头走上共同富裕之路的领头羊。反之,贷了国家的款,或经营不善,或挥霍浪费,尽管没有装腰包,同样也是死路一条,成为不齿于人类的垃圾。我调看了你的账目,亏的不多,只有一、二百万美元的亏损。但你还睡不醒,不谈说你没有裤子穿,就连你的头发在内,都会消失在人世间的。亡羊补牢,还会机会,我救了王长子一条命,不想再放一个丁矮子!”声音不威而寒。
    王长子不是承包人,曾经在另外一个承包人手下打工,做了几个月之后,跳了槽,搞非法集资,被判了死刑,据说玫瑰出了一个面,二审中判了无期。
    所以,丁辟一个劲鸡啄米的,说:“我懂,我懂!”目瞪口呆。
    上午取道三零山庄,他只是想探一探中平的口气,若是日后老板不能为官,自己抽身而退,撤出股份。后从牡丹支言片语里听出,中平有提拔的希望,就一脸高兴回到了W城。至于银行的贷款,他压根就不在乎,杀无肉,剐无皮,看你把我丁某人怎么样。然而他也不曾想到,他老婆口中的连带责任,把事儿捅到了三零公司,终是让刘中平知道了。
    中平的这番话儿他能听进去,不当富翁,就为人渣,这是这个特殊年代留下的二条路。
    丁嫂见他痴呆呆的,忙抢过电话,走出室外,说:“老板,谢你了。为了挽救他,我想让他先吃一点苦。”
    电话里:“哦?怎么个苦法?”
    丁嫂说:“让他蹲大牢,时间不要太长。在里面不受皮肉罪,但要他丧尽人格。”
    电话里:“我心中有数了。他虽说要面子,还没沦落到不要脸这一步,我试一试看,今天开完会就执行,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再见!”断了线。
    丁嫂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走进去对仍在发怔的丁辟说:“我这就替你做饭,吃饱了好睡觉,再开会。”
    丁辟这才回过神,把密码箱一推,说:“也行!这里面还有钱,先按老板说的,让职工过好二个节日。”
    话刚落音,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又响了,他不敢再接,轻轻地:“你再去告状呀?!再把我掀臭,我这子公司的董事长是给抠掉了,你这才高兴了。”
    丁嫂温顺得像条羊,拍了拍他的脸蛋,说:“先睡一阵再精神起来。”就拿起电话,说,“你好,我是丁辟家的。……他不走,你有话对我说是一样的。你先说你是哪个单位的?……你是木兰山旅游管理处的。……方小荷,文喜生?认识,怎么啦?……一个做了和尚,一个做了尼姑,还住在你们的寺庙里?……是不是?六、七十岁的老妪老头,还像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天还没有抹黑,不顾庙里的戒律,就搂在一起困了。这里的善男信女多,说是亵渎了佛道,要赶他们下山的……好,好,丁辟回来后,我这就叫他来接她回来。谢谢你!”就挂了电话。
    “说曹操,曹操到!”丁嫂想起不动抹下脸,骂开了,“你这人,还没有丢你丁家的人。可你那老母亲,把脸丢到佛身上去了,做了尼姑还当野鸳鸯!还是那句老话,你让那个不要脸的老妖怪进屋,我后脚就走,可不怪我这节骨眼上落井下石的。”
    满腔忧虑,总觉得在牺牲自己的牡丹,拿了玫瑰留下的保证书,千载一遇,就让它擦肩而过,失去了不知牺牲过多少而想得到的牺牲。原想中平这多日子不拢她的身,以为他懒动得连屁股都不肯抬一下,索性就让他蓄几天,所以她也不找他,也不催他的电话。昨晚一见玫瑰的神态,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弄懂他一直在避开她,方大梦初醒,完全明白他的心里除了装了她,还有一种比她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权欲。她虽说是万念俱灰,还是主动牺牲自己,让他去大有作为。
    想着想着,她已是泪流满面,听楼上一阵骚动,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楼下打麻将的,都搬上了楼,看这一架势,像是鬼子进了村。她不禁好奇,侧耳一听,只听玫瑰匆匆丢了一句:“市里的大书记和记者夫人不知惊什么驾,就在门口要拜会中平的。这大一拨人,那记者又像克格勃,中间横生个什么枝节来,怕是谁也担待不起。”就一阵风刮着从她面前下了楼。
    这句话倒提醒了她,自己还是离开W城一阵为好。有了这份打算,她决定抽出今日半天功夫,去办几件急脱手的事儿。
    于是,她也是一阵风的找到了雯霖,见她正抱着刚月的女儿小东妮,就先笑后搭讪说:“霖霖,让我看一看我外孙女,喽,她脸上一层光,小嗓子又脆,将来看有多少歌迷要跳河投江!”
    雯霖最大的幸福就是小东妮,被她一捧,也乐得直喊牡丹阿姨的,说:“牡丹阿姨嘴里尽是蜜,甜得我爸爸腻了口,三不时还要找山楂换口味的。你呀,不能放蜜不掺辣呵。”
    话里明显向着她,搁不下玫瑰。牡丹和兰萍一个性格,雯霖喜欢牡丹当自己的后妈。而玫瑰和竹姨一样,有着不同脸孔的精灵,若是老爸老了,说不准要被这一种精灵一脚踹开。
    牡丹已经想开了,就说:“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市场上人来我往,但有几个如我一样处在曾有过向往已得到回报的梦境之间?一边是我不回避的生活状态,视你老爸的幸福为生命。一边是我不愿摒弃的爱情情怀,生存必需和精神要和谐统一,现实往往总是缺了那么一点点。”
    雯霖不知里面的蹊跷,说:“牡丹阿姨也是有文学细胞的,说出来的话,好不让人一目了然的?”
    牡丹接过小东妮,在嫩脸上亲吻几下,良久才说:“过不了多久,说不准今晚,你就明白我们三人间的渊源。明天我要去香港,一去十天半月回不来,三零大酒楼今日下午交给你,你把小东妮安顿好后,咱俩现在就去W城,办好移交手续。”
    雯霖好生意外,一曲过门之后就直接进入了主旋律,她反倒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讪讪说:“牡丹阿姨,那天我不该那么直板板抛出来……”
    牡丹用身子把小东妮塞进她怀里,劝慰说:“大人不计小孩过嘛!等厅里没有人了,咱俩各开各的车走。”
    雯霖惊疑说:“今晚你不回来吗?董事局的会要开,子公司调股的会也要开,怎么少得了你?”
    牡丹如实地说:“办完交接手续,我不直接回农场,先去木兰山烧一柱香了再回来。”
    雯霖说了一声:“是这样的。”找人带小东妮去了。
    在三零大酒楼,交接会很简单,找来各部部长,由牡丹说明意图,介绍了雯霖的身份,就先退了出来,回房间收拾了要带走的衣物,叫服务生送下楼放在车上,招呼也没有给谁打一个,驾了车直往兰木山开去。
    木兰山离W城不远,五十公里,山也不太大,山下有寺,山上也有庙,从山下到山上,全长一公里。
    牡丹爬上爬下都没有费什么劲,只是在山顶间的娘娘庙里,多呆了十分钟,替她看签的老妪,眼睛不中神,却也说得她心一动一动的。那老妪说,你一副娘娘的貌,一副娘娘的心,还有一份比娘娘要多的福,现已是二男二女,隔不了多久,要生三个王子的。
    牡丹心里没有说老妪胡说,倒赞她前一半正中下怀,就摸出一张百元澳币递给了老妪。老妪眼神好,手感却生疑,说,你给的是哪个国家的钱,能不能通用,这张值多少人民币,话说出口不带折的。
    牡丹只得说了,不是世界通用,澳大利亚货币,值五、六百的。老妪说,澳大利亚这国家不熟,钱再大我没有谱,你娘娘金身玉体,给张十元的美元就阿弥陀佛了。
    牡丹按老妪的话做了,就往山下走,回头再看娘娘庙,心想若是王母娘娘,我就比她幸福,据说她没留下儿女,连见到的最大花边案,也只是天蓬元帅醉戏嫦娥,还没到那真枪实弹的程度……当这个娘娘的究竟图个啥呵?倒是这里的人们,无论是僧尼还是善男信女,仿佛这里是天堂,永远是一副笑脸,碰上再犯愁的心事,往这里走一遭,心情只会是正指数上升。他们同食烟火,应该有些烦恼,只是他们懂得在扫卫生一样,该留的留着,该扔的扔掉,让心情的空间窗明几净。虽说我牡丹的老公让给他人了,孩子给人抢了,若是他们都在我心间,永远不扔掉,我还有什么烦脑动怒的?
    她正这样自我安慰着,只见山下庙前围了一伙人,中央有二个瘦弱的老男女,双手合一,面对了厅里的观音菩萨,颤抖地跪着,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忏悔什么的。
    她站了下来,眼观着里面的动静。
    就这时,从庙里走出个主持模样的人物,开口说:“南无阿弥陀佛。净空、慧空。”
    一对老人原是剃度的僧尼,同声道:“弟子在!”
    主持脸无表情,声音如大夜弥天:“一年前,你俩苦苦哀求之下,我虽是断然拒绝,但愿你们是一对依恋半个尘世的恋人,如今落到无处栖身,动了侧隐之心,留你们住下了。你们还记得我当初对你的戒律?”
    身体十分孱弱的僧人仍是双手合一,稍立直了腰,说了一声:“阿弥陀佛!您当时留住我们,说必须削发为尼为僧,绝不允以夫妻名誉住在寺庙里……”
    主持怒眼明睁:“可你们做到了嘛?”
    女尼见弱僧身子在摇晃,忙撒了合一,伸出手帮他躬下腰,双手还原,也念了阿弥陀佛,颤抖抖的声音充满感情:“师傅,你是知道的,我俩脱胎人世,苦苦熬了四十年,受了多少刀霜风剑才得以拢在一起。由于两边的儿女不容我俩的栖身,我们才同意了出家,削发递度。一年来,我们没有越轨戒律,只是遥遥相望,请你大发我佛慈悲,给我俩一块容身之地。”
    还没等主持发话,一个穿得时髦,却落伍于现代城市的青年男女走出人丛,男的手伸进女的胸间搂抱着,他怪咧咧地高喊:“他们才不守规矩呢,常躲在无人的地方干有伤风俗的勾当,就像我俩现在这个搂抱样子的。”嘴唇啧啧吻得那姑娘直响。
    一个年长的村民站出来,说:“三狗子,谁不知你们是一对流氓阿飞,他们虽说有过风流事,但来到寺里之后,却也做了规矩人。”
    另外一些人也同情这对僧尼,说:“是呀是呀,我们相信他们是正正经经的。”
    那青男子急了,说:“你二叔不要戴老眼光看人。有一天天不抹黑,他们就在庙后山洞里,脱得精光光的,二团肉滚在一起在偷欢。嘻嘻,那男的不中用,过了半个时辰才……来事。”
    那村民“呸”地吐了一口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年青女的急了,叫了叫二叔,说:“千真万确,那山洞是我们天天玩的地方,这还有假?”
    主持似乎怕这样继续围了看猴似的指指戳戳,甚至侮骂吐口水,有伤佛门风化,再一次双手合一,不无哀怨地说:“万事万物都凭一个‘缘’,缘在情在,理应白头偕老。你们既是红尘中人,与我空门缘了情了,我收回你们剃度时的法名,请你们下山吧!阿弥陀佛。”转身进了庙寺。
    一个管理处的干管带了工作证,踮了脚对人群中喊:“我上午打了电话,他们的家属来了吗?”
    一连喊了三声,见没有人站出来认领,只得走到这对老人面前,无可奈何地说:“老人家,请怨不得我们,你们的风雨,差一点没有把这方小庙搅得屋破菩萨倒,我这里还几有十六元钱物,请你们先下山,愿你们情有归处。”就把一个小纸包塞在那老尼人手里。
    牡丹看出这里面的内情,这一对相离四十多年的情侣,因某种原因,得不到儿女的原谅,只得离乡奔走,无奈中而遁入空门,开始伴青灯读经书,按出家的戒律生活起居。虽说是老夫妻天天能见面,但终没有肌肤之亲,苦苦争来的,连情断空门的下场都让人间风寸席卷走了。想我年纪轻轻,已有大几年的依恋之情,若是到了他们这般年纪,不正是有着他们这般的历史,若是中平一生平和,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但吃政治饭的,谁能预料到今后的下场?也许这时风烛残年的僧尼,至死要厮守在一块的落难僧尼,就是她和中平的化身,难道偌大一个社会真的容不下他们,他们的后事真的不为人世所容?
    想到这里,牡丹就挤上前,对那干部模样的人说:“同志哥,我是他们的亲戚,正好在这里相遇。一年来让你们费心了,就让他们跟我走吧!”
    那干部眼前一亮,心想,哪里跑出个嫦娥仙子,嘴上说:“这当然是好事喏!公事公办,请你出示你的身份证。”
    牡丹嫣然一笑:“我有身份证,却是澳大利亚的。”就把身份证递过去。
    干部模样的人左看右看,还给了她,说:“字是鸡肠子,写的什么都不认识,上面的相片倒是真的,但没你现在漂亮。我想你在中国一定有落脚的地方,你给我们一个电话。万一他们家属找来了,我们不至于叫人家到什么澳大利亚去找你。”
    牡丹见这人这般负责,只得掏出老名片递了过去。
    干部模样的人一看就张开了嘴,半天才说:“原来是天天在电视里做广告的三零公司,还是老总呢!老人家,你们的福气不需要来生修了,你们跟她,就是福气,就会找到归宿。”
    一对老人没有法,不言声互相挽扶了起来,淌了豆大的汗粒,巍颤颤地跟牡丹上了小汽车。
    车门还没关上,干部模样的人得意地说:“这样的结局,正中佛门之间。”
    那叫二狗子的青年嘴一撇,说:“不要高兴得过早,现在人贩子做生意,也开始搞进出口的。”
    干部模样的人骂道:“你小子全身的窟窿都缺德,要进出口首先该轮到你们这对狗男女。人家大名在外的三零老总,能做遭报应的事?”
    二狗子摇头晃脑,说:“我的名片少说十多种样,都还不是董事长总经理之类的,公司都是宇宙环球,听得人头都是大的。”
    一对老僧尼听外面一议论,心里也直打怵的,还是女尼的很清醒,小声问:“好心的嫦娥姑娘,你说你是三零的,不知是哪一个叫你来接我们的?”
    牡丹已启动了车,叫她把门关上,说:“我是三零的老板,是自愿接你们的,给你们找个永远能守在一起,外人又不干扰的尘世之地。”
    女尼这才关好门,遏制不住内心的感激和激动,忙拥了男僧哭泣起来,说:“只要是三零的老板,我信得过!”
    牡丹一听,心里好一阵陶醉,三零能得到世人的信赖,有她一份心血。要不是安心开车,准得问清楚他们,一恋就恋了半个世纪,这世上还真有魂牵梦绕,忠贞不渝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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