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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打如意算盘

    玫瑰的妈妈爱新觉罗严沫比玫瑰早几个时辰回到北京的家,景山下的一间普普通通的四室二厅。原住在北海附近的那间四合院,严沫很知趣,离休之后主动交回了管理局,管理局重新分了这一间起居室。
    爱新觉罗严沫六十出头,书香门弟的后裔。祖父是满族人,任过宣统年间的四品文官,后因宫廷之争,做了皇折下的殉葬品,在午阳门被宰。好在不是株连九族之罪,全家被赶出京城,回到了祖籍哈尔滨。伪满期间,她父亲在失落中找到空当,投靠日本人扶持的满洲国。傅义正值复清用人之际,不计前隙,让他做了个不小的官。解放前夕,她父亲丢下正宗原配严氏,学日本人破腹自杀,当时艾新觉罗严沫才十五岁,初晓人世。她母亲严氏是上海人,陶猗人家之女,有一次跟着父亲到哈尔滨做洋毛子的生意,与败落的贵游子弟、严沫的父亲邂逅相遇,一见钟情,行了二姓之好之礼。解放后,由于她父亲属汉奸之类的,家产全部没收,只留了一间四合小院栖身。严氏的娘家处境要好一些,工商户的政策要宽,严氏带着一家人回到上海,在父亲门下要口饭吃。爱新觉罗严沫在上海考上了后来才知道专为政府机关输送人才的北京第二外国学院,语种俄语,是那阵最香的馍,辅助专业为金融。在一场舞会里认识了玫瑰的爸,毕业后直接进了中央秘书局,跟着她爸做了几十年的文字秘书。她爸病逝后,严沫才办了退休手续,级别为正局级。
    就在中平看花的那阵,玫瑰走出了机场,上了的士赶往家里,进门看严沫忙乎着做卫生,搂着她摇摇晃晃撒娇起来。
    亲热一阵后,严沫手扶了玫瑰的肩膀,稍微推开了一点,左看右瞧一阵,欢愉说:“严玫,半年不见,晒黑了一点,脸上添了一层光,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妈,我叫白玫瑰,你以后不要叫我真名了。”玫瑰回嗔作喜,“人家八字还没撇上,你就先笑话我,不嘛!”
    “好好好,我的白玫瑰女儿!只是名字太俗了,与我家的门弟不符。”严沫安慰说,“没关系,咱母女合起来把这撇给撇上,先告诉妈,你拿的什么主意?”
    “甭提你那书香门弟的,都已没落的不成形了!我用俗名,就是不让人们知道我的家底,我连姓什么叫什么他都不知道。”玫瑰一面得意,一面犯愁,“以前我凡事一直有主张,现在的脑子灌了水,说啥都不管用。今日匆匆回来,抛是抛了个悬念,打下一个伏笔,可是,万一他不理睬,这事就自动成了死结。”
    “他连你的姓和名都不问的,为什么还要用你呵?真是怪人。”严沫一面犯疑,面交她绝招儿,“不要紧,咱们家的先辈都是经风雨见世面过过来的,对付一个出身农民,初涉官场,身价暴发户的……未过门女婿,还是有足够经历、经验的。来,先告诉我,他的主管上司是谁,你接下来打扫扬尘,我摸清他的底子后,咱才有发言权。”
    玫瑰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回头数落她:“老毛病又犯了,组织部门那一套,查出生历史,看成长履历,定发展前途,我讨厌——”赌气进了门,放下坤包,换了身睡衣,打开窗户,把手机放在接收讯号好的窗口前,细细致致整理房间。她的行李寄存在W城飞机场,知道自己在北京挺多呆上一、二天。把房子整理得自己满意后才回到厅里,漫不经心拿起抹布,走马观花抹了一阵,就进了浴室,痛痛快冲洗一番,看到丰满的乳谷,想到昨晚的酒,明知洗过二次了,还是伸出手指抹了一下,送进口里吸吮,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身子也跟着热起来。
    严沫不属美人之类的,但十分耐看,虽说年事已高,但那双瞳能剪断水,与玫瑰的长相判若两人,乍眼一看,不是正宗的汉人,而玫瑰只是鼻梁略高,脸上再也找不出跟她相似的地方。
    玫瑰磨蹭蹭出来,见她又在打扫卫生,笑道:“妈到底是秘书出身的,性情温良良,心细一丝丝,特喜欢重复劳动。”
    严沫笑骂道:“你是妈肚里的蛔虫,我还不知你的秉性!我只是担心,宠惯了的你,嫁了后还是这般小样儿,人家不把你一脚蹬开才怪?!”
    玫瑰一边用干毛巾搓着头发,一边侃吹:“人家像你,管理局派人来侍候,你马列不要嘛!可人家不一样,一张脸是黑色的资本家,一张脸又是红色的中共党员,却雇了几十名仆人,仆人进去都是学泰国人,都兴地上爬的。我对人家说,不行,只留二个保镖。他这点还好,挺听话,全都给纠正了。”话像写报告文学,有根有据。
    严沫相信了,说:“对,该坚持的要坚持,有钱也得勤俭持家,艰苦奋斗并没有过时嘛!”
    玫瑰知她要上政治课,忙转了话题,问:“你老人家忙乎了一阵,调查得怎么样?”
    严沫脸立刻阴了下来,嗓门却大大的:“你说气不气,一想真是世态炎凉。我一电话打到组织部找小麦,平时戴个眼镜,低头抬头笑眯眯的,原是笑面狐呢。以前一口总是严阿姨长,严阿姨短的,这不才提了个付部长?哼,我报了名字,好半天才听他叫了我一声严大姐!咳,他提了官位可对我的称呼降了格,势利眼#蝴叫我一声后,说,大姐这多年不见,我还怕你想不开……国外的一些报刊也是无聊,报道的一些……事,都是……造谣,组织部门不信这一套。我气得在这边直跺脚,心想是真事又怎么样?老子怕的话,当初就不会屙出来!我压住火,说,小麦呀,这都是历史,让人去评说吧!我今日找你,是想打听一个人的,叫刘中平,军界的,中将。你给我说一说他的经历和现在。他在那头吁了口长气,说,我还得查一查,你是等候着呵,还是十分钟再打过来。我没好气说,等着,电话不挂。七、八分钟后,他说了,严大姐,实在对不起,这人在这里有底子,但我不能跟你说,只是建议你去找×将军,电话是……我不等说完,就告诉他,我知道,连中南海的几部红机子,我现在都能背下来,还要你八哥学舌吗,我就撂了线。我听说是×将军,心窃喜,我老头子当军团官首长那阵,他还是管马的营长。通了电话我好生后悔,那窘迫的滋味我若是学一遍,恐怕连你老子的脸面,都跟着丢光,反倒落了个狗屎不臭挑起来臭!”
    玫瑰抱怨说:“我不是讨厌这一套吗?怎么个臭法呵?”严沫降下声,神兮兮说:“这是老×办的电话,属螃蟹的队伍,要横要竖,硬梆绑一句话打发你。我这一打听,他还有不敏感的?说不准马路对面,已有他的人在转动。管他呢!越神秘,我越要查,又一个电话,找到组织部一个怀才不遇的老局长,他说,我十分钟打给你。十分钟之后果然打过来,是公用亭里的电话,汽车的嗽叭声直叫唤。他压低嗓子说,大姐,这人最近停了职,不过,不是那种‘双规’般的停职,若是他没有问题,很可能……我顿生疑窦,说,就这31个字,还值得气喘嘘嘘跑到公用亭?他‘嘿嘿’的,说,这不是打组织纪律的擦边球吗!我说,对这人的安排,好像是茅坑的一棍子,处份(粪)降了格#蝴意味深长说,你是政界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没摸出用人规律?就挂了线。我顿时有所感悟,知道其中瓜葛了。”
    玫瑰口干舌燥,心提在喉咙眼上,偏生说:“降了级我替他高兴!依我的,结了婚要他辞职,好生生做香港公民,离政治、官场远远的。”话是口是心非。
    “你悟出的结论,跟我恰恰相反。”严沫思忖了好一会,说,“你要他抽身而退,可是组织的安排,却是要他上的。按历来的做法,组织部门用人都是老三篇,若是想让你当省里的第一把手,先让你当分管某几项工作的付省长,熟悉行政方面的几个侧面;然后再让你去当付书记,熟悉党委的侧面;过不多久,让你当常务付省长,全面进入状态,准备接任一把手。可他刚过四十不惑,有这样得宠的吗?”
    玫瑰嗤之以鼻:“人家美国克林顿四十五岁当美国总统呢#蝴按老三篇程序任职转职,至少二、三年,到那时还不照样成了老家公!”
    严沫眼睛一亮,说:“幸亏你提醒了我,今年正是香港回归年,还有‘十五大’要召开,这意味改革方面将有大的突破。现任的这班人,是该学一学邓公,拿出几个大动作,否则,还不如卷铺盖回家烤红薯。”
    玫瑰揭她的老底:“你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开明?历史的评价毛公,你骂邓公是赫鲁晓夫。国家全面实行市场经济,你带头写文章批姓社还是姓资,才没有多少日子,像墙头草的,从一个极端倒向另一个极端?”
    严沫讪讪说:“嘿嘿,人总是有认识过程的嘛!国家富强了,人民生活提高了,这是耳闻目睹。行了,这样看来,他的担子越来越重,你这个角色也要提前介入了。我虽说没见到他的人,但有一条,组织上信任的,我是坚定不移的,起码人品是可信的,有没有才,另当别论。你现在快与他联系,叫他明天到北京,我先目测、口试一下,通过了,乘拜年时节,带他四处看一看……”
    玫瑰夷然不屑,说:“他不吃这一套。再说,这二天,他和他老婆准备安静二天,电话柯机全天候封锁,想联络也联络不上。”
    严沫一笑置之,说:“他总不会把传真机也封锁吧!写,玫瑰在北京自杀未遂,起因蒙受你之侮,速快进京了结此事。如此通谍,看他来不来!”
    玫瑰慌忙摆手说:“这不好,怕把事情推向极端。到那时,我收不了场,真会跳楼的。”哭丧着脸儿,把牡丹如何借一亿美元,他如何摔打聆视通的事儿,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末了说,“妈妈,对付这种犟驴子,我心里也拿不出主意。”
    严沫一时也没有良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说:“把传真号给我,我另想法子叫他明天来,相信你妈,姜还是老的辣。”
    玫瑰进房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沓资料,上面放着没有任何官衔的名片,塞进严沫怀里,说:“这里有开发高速铁道和石油二个大项目,需要你出面……打点打点,属他的私人的,以三零控股份。当然,这二个项目的成功了,我走马上任这份见面礼,自然大方,拿得出手。”
    严沫理解了女儿的心思,犹豫片刻,咬了咬嘴唇,低下头翻阅资料,说:“你给管理局打个电话,我下午要用车。”
    玫瑰“哎”了一声,拨弄起电话。
    翌日,也是大年初一,玫瑰难得起了一个早床。她八点不到下了床,不用她妈吩咐,挽起袖子,屋里屋外全都抹洗一遍,嫌吸尘器吸不干净,跪在地毯上,一粒粒像米里挑沙的。严沫一旁窃笑,说,人还是需要人来改造,她也装作没听见。直到屋里屋外感到满意了,她进发廊花了几百元做了一个发型,把平时挽成高高的髻久,剪成过了时的日本齐腮披发,额前还特地烫了一层薄薄的刘海。回到家,见严沫抱着被褥布置客房,她一把夺过来,脸也不红的,说,我们都同居了,你还瞎操什么心!要操就操什么时候抱外孙!严沫说,一屋不能二主,你那时谈朋友,没在……
    这一次玫瑰落了个脸通红,她嗔道,这屋里……没有过,我和那公子爷也只有……几次。严沫说,其实那孩子也蛮逗人喜欢的。前天还从德国打电话找你,说拿到了绿卡,别墅也买了,手里捏了一、二亿的马克。他还说,盼望你来德国,以后自己再也不犯旧错误了。她嘴一撇,说,他是有钱,可能不止这个数,是哪儿来的?是把一个机场亏了二十多亿,这样才赚回来的,要不是太子党,早就吃了枪子,毙了!严沫说,是不是?再没吱声了。
    正午时分,玫瑰的心仍吊在喉管里,按说从W城到北京,午饭前能够到家。怎么回事,晚点还是出了事?她一电话打到机场询问处,人家说,返程的飞机都上了蓝天。她悻悻接通牡丹的电话,牡丹说,这头准点起飞,我亲自送进了机场,怎么还没到?……有这种可能,先看×将军,再落实处理库存的批件。玫瑰不等说下去,放回电话,安心回到镜子前,换了件日本产的“收腰托臀”内衣,镜里立即蹦出个魔鬼的身材,蜂腰隆胸蹶臀。
    这种内衣都有一段“弹力区”,利用布料弹性,收缩腰腹部,保持良好的三点形,臀部用胸罩式的托臀,一次性织成,没接缝、纯棉、轻柔吸汗,贴身健美。
    直到感觉良好,她才懒散散坐回到厅里的沙发上,眼瞅着电视,耳听着门口的动静,心却是苦思冥想。
    昨日一上午,自己心里脸上还能平静如水。严沫外出联络二个项目的事儿,自己吃了几根面条上床睡了,一觉醒来,各种滋味横生,心里堵了乱麻。自己打开了最爱看的内部镭射片,越看越恍忽,屏幕上的图像成了满天星。自己突然明白,他成了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心扉里。自己拿了几次电话,才想起那边是全封闭,只得悻悻又放下。晚上严沫回来说,传真早就发了。自己坐在茶几旁等电话,直等到晚上快午夜,才等来了牡丹的声音。自己倒没有多说,那边像炒豆子的,劈劈啪啪全抖了出来,甚至拿大几千万的股票所赚来的钱,作为将来自己的股份,全盘托出。自己的心如热浪直涌,太后心里有了自己,可人家皇上……自己当即轻轻对牡丹说,你说话也算得了数的。自己不能直接说,人家的话算不算数,只是把“也”字加重拖长了一点点。那头是人精,也听得出话,回答的话儿,像吃炒豌豆般,干嘣嘣的:他不点头,我吃豹子胆也当不了这个家!自己在这边咬着唇儿,不让泪水往下流。吃了定心豆,心止如水,慢慢和对手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当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再下去“嘎”地断了线。对于自己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是他点了头的,自己不愁他不兑现,唯一要做的,一条心把坐好这个位置,肝脑涂地。自己回到卧室,拿起镜子一瞅,与镜子里的人四目相投,自己竟微微一震,这眼光慧黠而深沉。头一次,自己竟发现自己的眼睛中,能同时包含这两种矛盾。自己不愿意“矛盾”下去,打开包里的资料,把初三要开会的内容,重新策划了一遍,直到凌晨四点,妈妈上卫生间发现自己未睡,硬生逼着自己上了床。
    中平如牡丹说的,已到了X将军家里,闭口不提与停职有关的话题。X将军也有几分意外,说,你胆子也够大的,竟敢上我这里来。中平说,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怎么不能来呵。就这句话,X将军放开了脸,与他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家里人催吃饭,要留中平作陪,中平起身婉言告辞。
    X将军手一挥,说:“比不上你的山珍海味?”
    中平为难了,他说:“我明早就回W城,下午还要多拜几家呀!”
    X将军也很豪爽,说:“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你去吧,晚上把玫瑰带过来,我和她单独谈一谈,约法三章,不能插手你的事儿,再后玩打拖拉机,过年带点小刺激,谁输了谁请宵夜。”
    要玫瑰约法三章,是不是将要复出的信号?
    “我们晚上一定来。”中平不敢多想,眼珠子转了转,说,“有一件我想说,正月初八是我的大酒楼开业的日子,不知您敢不敢去?”
    “嗬,想跟我玩请将不如激将是不是?!正如你说的,我不做亏心事,我有什么敢不敢去的呵?”X将军气哼哼的,思忖了一会,又说,“至于我去不去,我现在还真说不准,希望你不要抱很大的希望。”
    一个是进一步探求虚实,一个是即若即离。
    中平说:“我知道了。”几乎背了身子退出了大门。
    他并不是那种打躬作揖谄媚的人,只是刚才X将军有意无意提起了他身边女人的事儿,说,牡丹的事儿还在调查之中,可从中间又杀出了一个玫瑰,你尽做的是什么事呵。不错,玫瑰的老爸是我老上级的老上级,他当集团司令那阵,我是个骑兵营长,但也不能仗势打听我人事上的情报啊?中平听得莫名其妙,难道玫瑰回北京开始为自己的将来进行活动了?X将军见他懵懂懂的,说出的话更明了,你死了老婆,你娶谁是你的权利,但我可以奉劝你,共产党不允许接纳情妇。假设这次审计你能够让你继续为党工作,但玫瑰她妈若是要出山辅助玫瑰,你一定要制止,哪怕是三零的事儿也不能介入。这小老太婆她可有能量了,前阵子对改革持冷漠态度,小平同志南巡以后,她一下车了风向,短短二、三年,已赚了大几百万,你要掂量清楚。听得中平心一怵一怵的,大气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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