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第一美臀
昨夜的雨似乎下得并不尽兴,早上出门来,整个天空仍旧阴森的可怕。尽管是刚刚起床,我也会常常犯一些低级错误,把这种天气误认为是傍晚,这种黑白不分,颠倒是非的智商,对于美术专业的人来讲,是相当让人忧虑的。
这还不同于色盲,如果是绿叶红花,你画反了,是外行的,大不了会说:咦,快看,这么漂亮,红色的叶子,绿色的花朵。
可是,如果把黑白色调对换了位置,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人们会因看不懂,反而把我吹捧为现代美术超意识流派的领袖人物。
唉,没办法,谁让我是小猪猡呢,贪吃贪睡,但是比起那些标榜“脱了才是艺术”的令人作呕的行为艺术家们,我自认为还是强多了。
大凡搞艺术的,我想都有着不寻常的第六感觉,但理性分析和逻辑思维能力就很难说了。我就是一个纵横不分的人,尤其是走在大街上,我的眼里只有横,永远不存在纵。
比如:我站在东西走向的街道上,会对晓菲说,咱们到前面那条横着的街上吃饭吧;反之,如果我们在南北走向的那条街上,已经吃过了饭,需要原路返回,我又会对晓菲说,咱们从前面横着的那条街上回去吧。
说到底,我是一个分不清东西南北中的人。
所以,只要是我单独外出,包括今天去看陆健风,我只能选择坐的士;如果坐公车,我很有可能坐过站,即便是在正确的站台下了车,距离他那里还要过两条街,至于是否能弄懂这两条街属于纵还是属于横,对我来说,绝对不亚于生死考验。
也难怪陆健风说我笨得要命,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在大厦附近买了一些水果,然后乘电梯上了第十五层,当我准备抬手敲门时,发现上面贴了一张条,写着:
通知
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妈大伯大婶大哥大嫂小弟小妹小侄小侄女:
基于阿风今日有要务在身,将会见一位重量级国际政客,故周末棋友会暂时关闭。
整个洽谈期间,除地方经济生活频道记者可可女士,可直接推门而入之外,其他任何人请勿骚扰,如有故意扰乱会议秩序的,将提交远东国际军事法庭裁决。
棋友会何时开放,另行通知。
棋霸:陆健风
啊,这,是不是真的?我有点不敢轻易妄动,小心地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听,没什么动静呀。噢,明白了,这家伙在故意玩弄玄虚,嘿,真是闲人,不是说可可女士可以直接进去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轻轻地推开门,生怕上面掉下来一水桶,对于他这鬼小子,防不胜防啊,还是小心点好。
屋里静悄悄的,哪有什么狗屁会议。只见左边卧室的门大敞,里面空荡荡一片,右边卧室的门虚掩着,那就是在里面了。
陆健风,你在么?我喊了一声。
床上呢,你进来吧。
哎呀,还没起床呢,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的……你,你穿衣服了么?
你这不是废话么,难道我能裸体跑出去在门上贴张纸条?
噢。我应了一声,仍然很谨慎地先将小脑袋伸了进去。
他呢,躺在床上正歪着脖子看我呢,只是面部表情特别丰富。
你感冒是不是很严重啊。我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我在床边坐下,然后从腋窝下取出一支体温计,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继而将体温计一扔,用男人那种特有的微笑眼神看着我,说:
不严重,一点都不严重,看见你,整个病情都好了一大半。
那你为什么还不起床?
我六点多就起来了,先贴了张纸条,看看时间还早,就想躺下来玩一会儿,谁知道竟然又睡着了……没说完,他突然折起身子猛烈地咳嗽了两下。
你骗人。我一把抢过床边的体温计,退到了墙角处。
天哪,三十九度,你疯了,咱们赶紧去医院呀。我跺起了脚。
小家伙,别慌,听我说。他稳定了一下气息,接着说,就这病,小小的感冒,潜在价值也不过三五十块钱就能搞定,要是去了医院,那就得上千元,浪费这钱,还不如省下来给你一天买一支冰淇淋呢。你看在眼里的是白衣天使,实际上那是披着白衣服的狼,上次屁股上长了个小坐疮,就建议我动手术,可笑吧?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耗着?我瞪着眼睛问他。
好办,幸亏我是杂家。他从床头拽过笔和纸,在上面涂了起来。
可可,你拿着这张处方,到楼下社区门诊部找刘哥,上报我的大名,让他把这些针剂给我配齐,回来后咱们自己打……哎,别说,我的头还真疼,可可,不好意思,真不该让你来,麻烦你。他说话的时候,表情突然痛苦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快别说了……你会给自己打针么?我很着急,同时又怀疑:这时候了,不会还在吹吧?
不是有你在么?
可是我可什么都不会啊!我又差点晕厥。
住院还有护士呢,你递个东西之类的就行了,实际操作还是有我来。
可我有点不放心呀,还是让那个刘哥上来给你打吧。
他呀,坚决不能让他上来。
为什么?
输了棋就赖账,不给钱;一上来,冰箱里装再多东西都不够他免费品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今天有美女在这里,我怎能容忍再多条色狼呢。
病成这样了还嘴贫。我瞪了他一眼,准备下楼。
对了,陆建风,该给他多少钱呢?
不用给,上报我的大名就行了。
我很快就把药取了回来,看着他一点点地把针剂都抽到注射器里。直到现在,我心里还在犯嘀咕:这陆建风到底是做什么的?似乎什么都懂一点,又偏偏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不行,我得趁他生病的时候,非要从他狗嘴里拔出两颗象牙来不可。
陆建风,我帮你打吧。
好啊,你行么?他很机灵,马上提高了警惕,盯得我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就是打针嘛,说吧,打哪里?我故作镇定地接过了注射器。
屁股。
啊,屁股啊。我有些丧气和尴尬。
当然是屁股了,你以为这是打点滴,往血管里扎呀?
那,那就屁股吧。
哎,我说你行不行啊,别狗啃麦苗,给我装羊,这可是在下的屁股啊。
不就是屁股嘛,我小时候经常打。我撇了撇嘴说。心想:嘿,他也会说狗啃麦苗啊。
那好吧。说完,他一转身趴在了床上,把白花花的大屁股露了出来。
我“嗷”的一声,转过了身。
小家伙,你紧张了?
我问你,打针需要支出几个屁股?我背着他,很生气地问。
一个。
那你把两个屁股都摆出来干嘛?
哦,这样啊,看来我用力大了点……现在好了。
我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那裸露着的半个屁股,脑海中飞快地旋转着,该怎样继续拖延时间,应付下去。
咦,陆建风,你大象屁股啊,这么大?我胡乱搪塞了一句。
哎,有眼光,你还真算说对了。没想到,我歪打正着,他居然来了精神。
怎么有眼光?说说看。
想当年,我大学军训的时候,就是因为屁股做累赘,正步老是踢不好,教官很生气,把我叫过去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我尽量屏住呼吸问他。我知道他又开始吹了,但是心里很兴奋,因为终于有所收获,套出东西了。
他说:陆建风,你是中国第一帅男亚洲第一酷腿世界第一美臀。你说,可可,是不是很好笑啊,不过,我屁股似乎真的挺大哎。
哈哈……
我这边已经笑得喘不过气了。看着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我接着说:
别臭美了,我以后决定叫你陆大屁股得了……你以为真得很好笑啊,我是高兴,终于让你掉进陷阱了。
什么陷阱?他一脸迷茫。
嘻嘻,你不是说,你没读过大学么?
我,啊,这样啊,现在的大学,念与不念还不都一样嘛……哎,我都快死了,咱们言归正传,还是抓紧时间打针吧,好不好?
好吧……可是我不会打呀。关键时刻,我不得不乖乖投降。
哼,哼哼……我就知道你不会打,装不下去了吧。
那怎么办?要不你自己照自己屁股上扎一下得了。
也只能这样了。他边说边要走了注射器:对了,小家伙,去,把桌子上的直尺和圆珠笔拿过来。
你干嘛啊?我迷惑不解地将东西拿了过来。
你数学怎么样?会画坐标轴么?
不就是x轴,y轴么,问这干什么?
那你知道坐标里,哪个是第一象限么?
让我想想,好像是右上方的那个……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真的是被他搞糊涂了。
那好,小家伙,来,给我屁股上画个坐标,原点就定在屁股正中心。
啊?我长大了嘴巴。
别大惊小怪的,除了蛋炒饭,这是我独创的第二个绝技:自我打针法。
为什么?我的嘴巴还没有完全合拢。
为什么,你学过生理卫生么?人打针之所以选择屁股,是因为那里的肉多血管少,但是就整个臀部来讲,血管最少的部位是右上部,即:第一象限,当然我指的是右臀。现在,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坐标画好,然后把墙上的镜子取下来,放在我屁股下方,这样通过镜子我就能准确地寻找到扎针的部位了。要不我怎能看见自己的屁股?
我再一次晕倒了。
不过,我还是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了,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听他的,也许是他太固执了吧,又或许突然觉得他很有意思,尽管他的做法很荒谬,尽管有点像天方夜谭,可我还是做了,只是把直尺放在他屁股上的时候,我的心跳加速了,手也抖得厉害。当然,我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想法。
我手拿着镜子,站在他身边,当他往下扎的一瞬间,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当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针头歪得很厉害,根本就没有扎进肉里,还听见他在喃喃自语:
恩?怪了,怎么没扎进去呢?
我再也忍不住了,扔下镜子说:
我去叫那个刘哥上来。说完,我就在他“丫头你给我站住”的吼声中,飞奔而去。
当电梯载着我往下落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