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赛场风波
也算是托了陆健风这个大忽悠的福吧,作品很顺利就过关了。我发短信向他道谢,整个语气快赶上了国务院下达的公文,干巴巴的。从道义上分析他应该是一个重交情讲义气的朋友,但我并不想因此而加进个人感情色彩,以免产生不良纠葛。而他却很快就给了我回复: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两次偶遇,能为美女尽微薄之力,已是今生最大之幸运,大丈夫风流如此,死,无憾矣。
他半古半今的戏言多少让我有些意外,读起来不乏调戏良家妇女的味道,却并不因此而伤大雅,结合近两次不经意的邂逅,基本上也可以揣摸出他的性格来:不羁,但不放荡。
我似乎是来了精神,当然对他更多的还是好奇,这倒并不是因为他能够把牛个个都吹得草上飞的缘故。想想躺在床上也是失眠,于是就决定陪他玩一会儿短信游戏:
你为什么总喜欢吹牛?
因为吹牛不用报税啊。
那,你到底读没有读过大学?
唉,我倒是想啊,可惜自己不争气。
什么意思啊?能不能详细点?
想当年,我还是明星呢,屁股后面的粉丝不下一万人。
我问你读大学的事呢,又在吹,是不是?
那倒不是。当初我是全村唯一一个考入高中的骄子,结果所有人都惟我马首是瞻,小到五六岁的寡妇,大到八九十岁的老姑娘,天天围着我屁股转,像对待明星一样捧着我,还让签名呢。
呵呵,接着吹,后来呢?
后来我就像霸王别姬一样,站在黄土高坡上,迎着凛冽北风,双手叉腰,意气风发飒爽英姿地通过村广播电台发表了一番豪言壮志,听了绝对热血沸腾。
我听着呢,说吧。
我说,感谢所有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对我陆健风的鼎力赞助和厚爱,如果我考上了大学,基于本人家境贫寒,决定用裸奔精神来回报各位。
啊?裸奔?
对。我说,如果我考上了大学,一定赤裸全身,腰系草绳,头仰二百七十度,从村东头骂到村西头,三天三夜不休息。
这时候,我已经是笑得肚子都疼了,在床上左右扑腾。弄得其他三个人莫名其妙,晓菲还将写着问号的脸伸了上来,问我是不是羊羔风犯了。
我好容易才忍住了笑,一巴掌将晓菲的头盖了下去,又朝其他两个人摆摆手,接着给陆健风发短信:
后来呢,考上没?
你问后来啊。
对。
要知欲事如何,切听下回分解。睡吧,大美女,明天还要早起刷牙呢。晚安。^_^
咦?我一边皱眉头,一边倒吸了口凉气:好小子,卖关子调我胃口啊,不说也罢,我还懒得问呢。我微微一笑,然后关机睡觉。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如流水一般缓缓从身边淌过,生活也仍然平静的像一池不起波澜的死水,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的气息,除了枯燥,还是枯燥。
慢慢地,学校的会议开始多了起来,课程也逐渐得加重,给我们带来的第一错觉是:好像前三年偷懒的不是我们,而是老师。
这倒有点亡羊补牢的意思。
也难怪有位女生一边抽烟一边感慨:前三年我有心苦读,奈何身边匮乏良师益友,取不到真经;现在我已经与灯红酒绿结缘了,他却又拼命想把我拉回戒毒所,唉,真是成也老师,败也老师。一席话,蕴含着无限的做作与伤感。遗憾的是她应该手持琵琶,边奏边唱,结果很可能就是座中泣下谁最多,书生可可青衫湿了。
偶尔,从草坪上漫步走过,从某个角落的某位草莽英雄口中也会飘过来一两句沉闷的声音:妈的,这三年多的生活,过得浑浑噩噩,像是被强奸了似的,总感觉不是我在上大学,而是大学上了我。
哎,这样相比较而言,男生的感慨可就坦率多了。
我虽然对学校的这种做法也是颇有微词,但也只是颇有微词而已,从来不会无聊到像这些人一样乱发牢骚,为什么呢?因为我比较实际啊,思考问题历来是从经济学角度出发:试想啊,我每年给学校交的钱都一万多块,无论怎么算,老师给我上的课都远远不够,明知道是照本宣科,三岁识字的小孩儿也会,但他只要愿意多付出一些劳动,我心里就平衡多了。
不过,这种美滋滋的自我慰藉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报复很快就接踵而至了。
女子八百米是我噩梦中的噩梦,大学三年多,补考了好几次,没有一次能坚持到终点的。第一次面子薄,跑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坚持不下去了,感觉挺丢人的,哭着鼻子回了宿舍;第二次,脸皮厚了点,跑到五百米的时候,干脆一屁股赖在地上不动了;第三次,刚想坐下来,体育老师终于受不了了,跑过来狮子一样咆哮:可可,我的大小姐,你跑不动,但能不能走啊,走到终点也算你达标。
这一次,想都不用想,肯定还是一个字:死。
只不过死的次数多了,反倒跟没事儿一样,我还煞有其事的站在起跑线上做起了热身运动:时不时地活动一下双脚,转转脖子,扭扭屁股,弄得跟运动员似的。
体育老师见状,笑眯眯地走过来,阴险地说:
可可,据学校档案库资料显示:体育课上,你神秘失踪十一次,姗姗来迟九次,提前撤离八次,装病请假十七次。院长都知道了,之所以没有拿你开刀,我个人总结了一下,认为原因可能有三:一是你学习成绩还不错,二是相对比较安分守己,三是他抽了你老爸送给他的中华烟。但我这里可是六亲不认,即便你老爸给我送一火车皮都不好使,今天我对你的要求不多,无论多慢,你都必须跑到终点,听见了么?
我被他这些精确的数据给吓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听见了么?他又问了一遍。
哦,哦。我赶紧点头。
已经开始跑了,前两圈还有晓菲在我身边不停的为我打气,渐渐地,我又不行了,晓菲见我注定是个破轮胎,越打气,瘪的越厉害,干脆选择了放弃,撂下一句:可可,咱俩的交情,没得说,绝对是西门庆和潘金莲,但是我要达标啊#旱完,就蹿到前面去了。
她一跑,我肯定要停下来。
就在我准备站住脚步的瞬间,身边倏地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向我伸过来一只手,低声说:跟我来。
我浑身剧烈抖动了一下,像着了魔似的,竟然主动将玉手送到了魔爪里。
这声音好熟悉啊,让我想想,想想……啊,是他!一年多前迪吧里拉我的那个人,可……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陆健风。
声音好像啊!但怎么会是陆健风这家伙呢?难道是我在做梦?我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往前挪动,一时间的胡思乱想,竟然感觉不到了累。
当体育老师啪啪地给我鼓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终点线外面,紧接着是我历史性的动作:扑通!坐在了地上。不远处的晓菲也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地喘着气,却不时地用捉摸不透的眼光看着我傻笑,特狡诈。
可可,好样的。体育老师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说,虽然仍然没有达标,但是坚持到底了,精神可嘉,值得夸奖,毕业前你还有一次补考机会,一定会过的。
说了半天废话,我还以为过了呢。这时候,我吃惊地发现,老师和陆健风居然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你是她男朋友吧,以前她跑八百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
学习忙,学习忙。
她可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这做男朋友的要负起责任,别光想着风花雪月。
那是,那是。陆健风像个听话的孩子,不停地点头。
我这边却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无赖竟然冒充我男朋友。
陆健风,你……我话没说完,就觉得胃里一阵痉挛,不得已住了口。
陆健风赶紧朝我跑了过来。
你给我站住。我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话。
他似乎很听话,唰地站住了。
谁让你冒充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健风又做出了他的招牌性动作:两肩一耸,双手一摊,满脸的无辜。他说:
刚才只是善意的谎言,别人都没听见,我绝对不碰你,可是这地面很湿,我能不能把你拉起来啊。
我想了想,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陆健风,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我问他。
今天下午天气不错,我这不是去黄河边儿摸王八去了嘛!刚回来路过这里,你们操场离马路这么近,透过栅栏,我一眼就看见了你,并马上断定,你肯定要往地上坐,危难之际,我就……哎哟,不好。他一拍脑门,接着说,都五点多了,不行,晚上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再见,可可。
我看见他从栅栏上取下一个塑料袋,里面应该是王八吧。他笑着向我挥挥手,消失了。
我想:嘿,闲人,还真有雅兴,摸起王八来了,不过也难怪,无业游民嘛,当然东边太阳一大堆,有的是时间。只是回味起他刚才的话来,还挺感动的。
可可,他是谁?挺帅气的。晓菲凑过来小声问我。
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这回轮到晓菲瞪青蛙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