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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得益酒廊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有这样一个共同的特点:对于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但又必须去做,无奈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拖一天算一天,实在拖不下去了,再硬着头皮想办法。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业游民”说得还真对,自从一号那天我的糊弄鬼计划严重受挫之后,我就是吃完了睡,睡醒了接着吃,那日子过的,叫舒坦,完全将作业这档子事儿给抛掷到月球上去了。
    七天的假期已经临近尾声,我也将近一星期没有去得益文化酒廊了。于是我决定去喝一次红酒。
    晚上九点的时候,我挎上“吉米”小包,一个人出了校门。外面的的士快排成了火车。
    小姐,去哪里?我还没有坐稳,的哥已经彬彬有礼地开了口。
    未来大道。
    哪一家夜总会?
    我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他误解了我的意思。
    不,是得益文化酒廊。我纠正道。
    哦,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声致歉,接着又说,好地方。不过,就是一个字:贵。
    我微微一笑,不再吱声,心里却说:这次算你走运,换作晓菲,恐怕你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我说的不是玩笑话。去年的一天晚上,艺术报告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晓菲花枝招展地跑出去参加一位朋友的生日Party,也是因为的哥说错了一句话,她发疯一样连踢带揣,结果造成了三辆车亲密接触,交警赶到现场调解到凌晨时分,才平息了此事。
    正想着呢,车内的对讲机响了,是另外一位的哥呼叫过来的:308(车牌代码),你去哪里?
    未来大道。
    我看见你载了一位美女,有一米七O吧?是不是‘公共汽车’?
    嘿嘿,吃醋了吧你?是一位明星。说完,的哥毫不客气地挂了机,并轻轻哼起了小曲儿。
    大概是为了缓解气氛吧,他竟然递给我一张名片。
    看你挺有钱的,以后如果需要包车去比较远的地方,就Call我。绝对安全。
    我乐了,惊讶于他如此会做生意。
    是不是每个坐你车的人,你都要给一张?
    不。只给美女和看上去比较有钱的人。‘公共汽车’坚决不给。
    ‘公共汽车’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追问。
    嗨,就是那些污七八糟的女孩子,谁都能上。
    哦。我装作很懂得样子,随即就闭紧了嘴巴。
    这可不是一个十分顺畅的话题,尤其和一位陌生男士,但最起码还是学到了一点来自基层的文化用语。只记得以前晓菲给我形容隔壁宿舍的一位女生是方便面,随便泡。今晚回去,一定给她倒上一课。
    的士箭一般地冲上了紫荆山立交桥,沿着固有的轨迹,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每当来往于此,我都忍不住会陶醉于郑州夜景的无限魅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二百七十度范围内的辉煌灯火,尽收眼底。不远处的娱乐大厦,仍在反复地播放着许美静的《都市夜归人》,却并不曾让人产生审美疲劳。
    农村的自然风光无边美好,夜里却一片漆黑;都市的夜景让人步伐留恋,白天却喧嚣嘈杂。在这世上,为什么凡是美好的事情总是无法结合到一起呢?
    我经常这样突发奇想,又禁不住哑然失笑,暗暗责备自己过于追求完美,而远不如晓菲这般潇洒:
    想那么多干嘛?走狗的路,让猫去说吧!凡是存在,就是合理的,就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她确实潇洒的一塌糊涂,尽管她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八,比我矮了两公分,我仍然有种不能望其项背的惭愧感觉。
    甚至我可以矢志不移地坚信,她在大学里一炮走红,决不是依靠那件差点盖不住臀部的粉红色短裙,而是取决于大一时的年终语文考试:贾岛的诗句“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试卷中,老师只给出了上一句,后面留了一道横线。她毫不犹豫地在横线上写下:鳖藏河中泥。语文老师的鼻子都气歪了,把试卷拿给院长看。于是院长在新学期开学典礼上就“艺术类学生如何提高文学修养”这一话题,直接拿她做了论据。台下同学一片哗然,她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可可,很对称呀,你看,鸟和鳖,树和泥。后来一位男生开始追她,在发给她的手机短信里赞美道:石破天惊逗院长,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的潇洒真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估计陈子昂知道了,都会汗颜。
    我喜欢她的率真,也许我总是将现实过于理想化,所以才会有烦恼。
    时间长了,慢慢地,我认为她说的话也是对的。
    十五的月亮也会遭遇霏霏阴雨,所以并不是只要我们吃着月饼,就意味着可以心旷神怡的赏风赏月赏秋香。
    马路边的盲人乞丐,可以像瞎子阿炳一样手持一把精美的二胡,但他拉出来的永远都是小胖哥哥的《妹妹坐船头》,而不是《二泉映月》。古典乐器在他手里只不过是一件求生存的道具,只有过路行人将硬币扔进铁罐里,发出的一声“咣当”,才是他追求的硬道理。
    我经常拿这样的例子来慰藉自己的心灵。
    是啊,郑州拔树也是为了扩建城市的再规划,我也没有必要偏要用镢头在地上刨出两个瓦罐儿来,才能证明中原文化的厚重。
    大一时候,我扛着画夹,兴致冲冲地跑到少林寺。结果什么也没画成,就回来了,还哭着给哈尔滨打电话:妈妈,我去少林寺画画,看见方丈一边打手机,一边上了奔驰,赴宴去了。妈妈在电话里把我批评了一顿:从唐太宗李世民起,就免除了少林寺的酒肉戒,都一千多年了,你瞎激动个啥?
    听说前阵子山西有位男子失恋了,爬上五台山要求当和尚,人家第一句话就是:你有学位证么?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不断的升华,就越觉得晓菲是个伟人。而我也刚刚接到她的短信,说她马上就到达学校了。我是属狗的,就冲着她的那句名言:走狗的路,让猫去说吧!我也应该给她打个电话:
    晓菲啊,你已经到宿舍了是么?我在得益文化酒廊,过来一起喝酒吧。
    酒廊里的灯光比起往日来,暗淡了少许,但并没有达到娱乐性酒吧里那种昏暗的程度。
    这里的顾客大多都是企业的总裁或者政府的高官,偶尔也有衣着华丽的情侣光顾。还有些时候,三五成群的小青年也会冒失地闯进来,寻找一下文化和艺术的感觉,只是酒单上的报价往往要让他们花很长时间,才能定下来喝哪一种酒。
    这里没有卡拉OK和包房,也没有摇滚音乐。在这里上班的艺人只有四个:年轻的男萨克斯手,最拿手的是《夜来香》,其次是《美酒加咖啡》;另一个是拉小提琴的女孩,国外很多著名的曲子都能拉,有两首拉得特棒,几乎快超过了我妈妈;第三个是高校音乐学院弹古筝的大四女生,她的《高山流水》听起来很有味道;最后是一位民间艺术家,一位拉二胡的四十多岁的叔叔,我喜欢听他的《二泉映月》和《赛马》。
    不过,来这里的客人大部分喜欢听萨克斯和小提琴,这就使酒廊多少带了点西洋味儿,就好比它这里的酒,大多都是国外的。
    受这种氛围的熏陶,人们谈话的声音很低,远远没有普通酒吧里玩筛盅那般疯狂。所以酒杯碰撞的声音,很容易越过音乐,轻轻,而又清脆地传入耳中。
    今晚顾客并不十分的多,我依稀可以寻觅到年轻的萨克斯手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萦绕在我耳畔的依然是那首熟悉的《夜来香》,只是变得有些低沉和抑郁,就像今晚的灯光一样,一切都和以往有所不同。
    对不起,可可,今天是九·一八。阿强走过来向我低声致歉。
    哦。我恍然大悟,连忙说,没关系,我也是爱国志士呀,灯光再暗点也行。
    阿强笑着,挥挥手走开了。
    我看了看怀表,又想把它扔掉了,可怎么都没有勇气,脑海中想着:如果我扔掉了,别人拣走,美滋滋地挂在脖子上,我该多难受呀。于是就暗骂自己不嫌害臊,还在这里冒充爱国志士。
    阿强是酒廊的老板,才二十八岁,以前是一名军人,爷爷曾死于小日本的屠刀下。
    我很敬佩阿强做人的精神。
    听说早些年,他部队转业后去了深圳,在二奶村一个别墅小区当保安。后来里面的一个二奶爱上了他,并决定和香港佬分手,结果被香港佬打得遍体鳞伤。阿强知道后,直接走过去,像拽死狗一样,把香港佬从林肯车里扔出来暴打一顿,并脱下他的内裤,用钢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带着二奶逃之夭夭。
    当时我和晓菲听他讲这些,感觉特过瘾。至于我们追问香港佬有没有报警,他又如何来到了郑州,他死活都不肯说,以至于很长时间过去了,我都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吹牛。
    来到郑州后,二奶,不,应该说是女朋友,将一百多万全部取出来给了阿强,然后阿强就开了这家酒廊。
    前段时间,我和晓菲见过他的太太,已经怀孕两个月了,贤惠得足以让不少男人双眼发红。她倒不回避过去,给我们讲了很多她在香港有趣的事情。
    想起这些,多少让我有些伤感,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也曾出现过一个类似于阿强的男孩,瞬间即逝。
    还是他第一次带我来的这家酒廊,只是他把我放在这里之后,就离开了。
    可惜,我没来得及记祝蝴一丝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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