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战喜嘉果如王倢所言,三天后再不见踪影,这让一心等着看热闹的人大为疑惑。在战喜嘉熟悉的领域,对女人哪回不是三招二式即抱得美人归。这回他大张旗鼓地把自已现在众人眼前,先初怎么也不曾料到最终会偃旗息鼓,悄无声息退回原地,这不合战喜嘉在社会上的“名头”,所以很多人把这猜测为“暴风雨”前的平静。
侯立春就是这自以为聪明队伍中的一员,此人在王倢入台没多久,即看其不顺眼,在她眼里,王倢没一点“眼利价儿”,从不讨好她这个大姐,为这,她明里暗里没少让王倢受委屈。开初,王倢想不通,李梅儿三言两语就向她解释个透彻,不过出于“老女人”心态。王倢明白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但事实证明,她还是“躲不起”的。这不,才上班,侯立春候在办公室门口,一见王倢上楼,赶紧扬手招呼:“小王,来,上我屋坐会儿!”
王倢这一阵子心情极为不畅,一大早又迎面触上这个霉头,心里直道:晦气!没奈何,王倢硬着头皮走进台办,办公室其他文员还没上班。侯立春扬着一脸灿烂,亲切的问:“小王呵,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呵?”“没有,侯姐没事我先回去了!” 王倢说罢起身要走。“唉,别呀,”见王倢有些不耐烦,侯立春干脆单刀直入:“那个战喜嘉怎么不来了?你不是答应他了吧?”
望着这张凑到跟前满怀期待的脸,王倢的不耐达到了顶点。近两年来,谨尊老父教诲,在这个环境里,她一直在“装”在“忍”,努力让自己不受伤害。可事实上,这种忍让只是让她活得“安全”了些,但却失去了很多快乐。这些无聊的人,在她的多次退步中不自动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屡屡受挫的王倢真的没胸怀没心情再陪她们玩了,她决心给这个家伙点“颜色”看看!侯立春见王倢不语,步步紧逼:“我说嘛,那个黑社会老大,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这样挺好,多少女孩想还得不到呢!不过,大姐得叮嘱你些话——”
侯立春扬起头,猛的吓了一跳,王倢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吓得她马上把下一段话咽了回去。“这关你什么事?你很盼望有个黑社会男人吗?用不用我帮你介绍?” 王倢一字一顿。“嘿,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这是?大姐不是关心你嘛?”侯立春见王倢真恼了,赶紧上前想搂祝糊说软话,但王倢肩膀一甩,毫不领情:“少来这套,请你以后少拿这些杂七杂八的话头烦我!”说罢,王倢转身离去。
才出门迎面碰上于成军,对方高兴的向王倢打招呼:“早呵,丫头!”“少理我,否则我打得你满地找牙,生活不能自理!”对着伙伴,王倢有些夸张的连气带笑骂道。于成军被噎得莫名其妙,拐进侯立春办公室,问道:“这丫头今儿早上怎么好像吃了枪药?”“岂止,她还吃了豹子胆呢,一大早就把我臭骂一通!”侯立春恨得将手中文件“啪”的一声摔出,一叠纸张在力的惯性作用下离开桌面,扬洒了一地。于成军见势不妙,吐吐舌头,赶紧跑了。
王倢回到办公室,自倒了杯热水,一口口享受的喝着,为自己刚才的反击开心的偷笑。这桩小事她还没乐够,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起来,电话里的声音像炸雷:“王倢在吗?让她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王倢还没开口,电话啪的撂下了,望着“嘟嘟”作响的话筒,王倢有点不敢相信,才刚那是王明恒的声音吗,太凶暴了!
什么事儿,王倢大着脑袋推开台长办公室房门。王明恒颓废地陷在办公椅中,一见王倢,他马上斗志昂扬。王明恒“刷”的从椅中立起身,三步并两步几乎是跑到王倢面前!王倢被他一连贯的动作吓呆了,在她心中,老台长还有份长辈的威仪,此刻见他面色铁青,手抖动着指向她,却说不出话,王倢委屈得眼泪差一点滑下来。
“你干了什么?”老台长缓了半天气,终于吐出话来。王倢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才刚的侥幸早跑得没影儿。“我……”望着王明恒瞪大的双眼,王倢忍了忍没再出声。
“你英雄#蝴妈的,在我这儿当奸细扮恐龙!你个小家雀还真想翻天了不成?”怒火中烧的王明恒口不择言,王倢的脊梁挺直了。才刚,她是出于小辈的关心,见王明恒气成那样,有些心疼,自然语不成声。此刻王明恒居然对她进行人身攻击,王倢脑子一下就热了,她直视王明恒,大声问道:“我怎么了?”“你怎么了?”王明恒见闯祸的王倢尚有嚣张气焰,气得一呆。王倢见王明恒脸色忽青忽白,心不落忍,只好低下头来。
半晌,王明恒长叹口气,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见王倢脸红红的却再不吭声,王明恒略有些安慰,良久,才道:“王倢,在Y市我工作近三十年了,能力有限但尽心尽力,从未让领导说个‘不’字!”。王明恒声音和缓下来,王倢抬起头看着他,听他痛说历史,心不由一沉。果然,王明恒下句即语锋凌利:“可今天,就在刚刚,我让市长大骂一通,开口就问‘你这个台长是不是当到头了’!你说,我招谁惹谁了,小心翼翼过一辈子,临了还不得安生?” 王倢心颤了,她感到很愧疚,却不知说什么好。她心里明镜似的,事由源于Y市车祸,但市政府是怎么知道省台要播这个节目呢?昨晚刘野原打电话通知她今晚看片,片子编得紧,播出也快,市里消息没道理会这么灵通呵!更况,于成年采的那一套的内容,即使要播,也不伤大雅,市政府没必要作此激烈反应。难不成他们竟知道播放片内容?
见王倢兀自犹疑,王明恒毫不客气:“你以为就你省台有人吗?你才多大能量,能和市里相比?!昨天晚上市政府就得到要播出消息了,而且当晚Y市驻省会工作人员就看了样片!现在问题闹大了,市里已有人怀疑,素材是咱们台里人送上去的。现在正查呢!你呀,自以为聪明,坏了大事!”
王倢哑口无语。临了,王明恒嘱咐,无论谁问,都要拒绝承认向省台提供素材带一事,原有素材马上删除。好在王倢上投素材带中有意将有自己出现的镜头删得一干二净,在将来的对证中,也不至于让别人以为是自扇耳光。
王倢从台长办公室走出来,灰头土脸的。
她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得这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临出门时,王明恒再三嘱咐,那副凝重的表情,使她清楚这件事不可儿戏,往下所行每步都必须谨慎才是。
心事重重的王侭ī痪耐瓶旃业姆棵拧C淮辞逦堇铮桓錾碜右逊煽煊埃庇邓牖忱铮还商鹣忝谌诵钠ⅰ!袄蠲范 ?王倢欣喜的惊呼。抬眼一看,拥住自己不放的热切人儿不是李梅儿却是哪个!眼前的她越现成熟风韵,一袭长裙,将身材裹得凸凹有致,甚是惹火。
王倢见办公室男士眼呆呆看着她,尤其赵飞祥,不错眼珠的盯瞧,不由冲他作了个鬼脸。赵飞祥醒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李梅儿可等你半天了。对了,李梅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在一个办公室共处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能光对王倢一人这么热情呀,呶,来抱一个!”说罢,张开双臂作势上前。李梅儿笑着躲开,直嚷世风日下,连赵飞祥这么个“老实人”都学会占便宜了。赵飞祥一听此言,愈发不依不饶:“占便宜?大小姐,我占什么便宜了?你倒说说看!”宋成笑斥道:“别没完没了了,李梅儿找王倢好像有事呢!”
闻此言,王倢警觉的看了李梅儿一眼,李梅儿巧笑嫣然,不由分说拥住王倢双肩道:“走吧,我请你喝茶。” 王倢看了看宋成,宋成点点头说:“去吧,给你一小时假!”
这是一间别致的茶室,二米见方的空间,相对摆两张竹椅,王倢对面墙挂着一幅水墨画,寥寥数笔勾勒中,竹的风骨毕露。虽是复制品,一样给观者带来美的观感。王倢的视线从画上移到李梅儿脸上。刚刚服务员为她们沏“碧螺春”,茶道未摆到一半,李梅儿就不耐烦的讲道:“行了,我们自己来吧。”服务员低头退出去了,李梅儿自行将茶草草沏好,却再不开口。王倢见她细眉深锁,满脸的焦燥,有些烦闷。也不开口,只默默一口口啜茶。
“王倢,你想知道我的近况么?”李梅儿突然讲道。王倢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摇摇头。自上次酒宴别后,王倢虽再未见过李梅儿,有关她的风言风语时不时仍钻入她的耳朵。李梅儿与霍韦东的离婚手续一直办不下来,霍韦东不愿离,他把“家丑”弄得沸沸扬扬,待到李梅儿执意分手时,不知霍韦东是怎么想的,竟做了“软瓜”,李梅儿找他多次,霍韦东皆缩头不理。
在婚姻上,霍韦东明明白白打出了“白旗”,但李梅儿似乎并不领情,相反,在步步紧逼霍韦东的同时,李梅儿公然陪伴陈总世出入一些场合。李梅儿的作法,王倢很不以为然,也就有意回避知交的多次相邀,不过,当李梅儿主动到办公室来找她,她还是雀跃得很,老友相见是件愉悦的事儿。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王倢的态度刺伤了李梅儿,她掩饰的拿起茶杯喝水,低头间抹去眼中溢出的泪花。王倢不答,替李梅儿满上小杯后,小心问道:“你找我什么事?”“什么意思,没事我都不能看看你么?”李梅儿适应不了王倢的冷淡,语气有些发冲。王倢默默看着她,心里感叹她的变化,动辙竟像个怨妇似的。
王倢让自己这个突来的想法逗得“扑哧”笑了,李梅儿先见王倢一脸严肃,这会又乐不可支的样子,以为这妮子转什么坏念头了,不由上手就掐了王倢一把,王倢吃痛的低呼,骂道:“暴力女,真不知男人怎么受得了你!”一语触到李梅儿痛处,才高兴起来的李梅儿眸光一黯,王倢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笑着说:“听说你现在生意做得挺好的,行呵,你居然是个多面手呢!”“哪里,还不多亏朋友帮衬。”李梅儿想到生意,心情更为压抑。她的大半生意全靠陈总世才签上单,所以对陈总世渐渐已是“言听计从”,无一违逆。这次来找王倢,也是他的主意。王倢见李梅儿转瞬即愁云惨雾,心情分外压抑,暗道:“大姐,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拜托你千万不要向我诉苦呵!”
考虑到王倢一会要上班,李梅儿没时间再让自己矫情。她开门见山道:“王倢,前一阵子你不是做过几期车祸报道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倢心里哀叹一声,心说这些人见縫插针的,竟不容她喘口气么!想到李梅儿与陈总世的特殊关系,刚刚王明恒对她讲过有个市长挂电话劈头盖脸臭骂,虽未讲名姓,两件连到一块,用脚丫想也该明白这一切与陈总世有关了。
“还行呵,受伤者都获赔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 王倢小心谨慎的回答。“唉,别提了,也不知哪个不长脑的,居然把报废车的内幕透露给省台了,现在麻烦了。”李梅儿直奔主题,王倢听她这么讲,有些窝火,心想这是个什么世道,还有个是非标准吗!
她脸色阴沉,低头小口连续啜茶,再不吭声。李梅儿诧异王倢竟没反击。她心里明镜似的,上投这样的素材,全台舍她其谁。以为对方会不打自招,结果人家没理她的茬。李梅儿缓口气,软下声道:“妹妹,你省台认识的人多,你能帮帮姐姐吗?” 王倢心里倒了个儿,李梅儿真是“变”了,难道“生存”可以让一个人扭曲得这么厉害吗?“我能帮你什么呢?”她平静的回答。
“你不是和那个刘野原熟吗,那真是软硬不吃油盐不浸的家伙,怎么找他都没用,死活要播!”李梅儿恨声连连。她不知这一番话,将王倢对她残存的那点友谊击得粉碎,王倢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这还是那个热爱工作,为事业神采风扬的李梅儿吗,眼前的她衣着品位更胜从前,但在这表面的风光下,掩不住的铜臭味儿! 王倢想起战喜嘉曾讲过的那个“生产链条”,看来,陈总世在这条线不站在首位,也该是关键一环。
“我想,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了你。对刘野原,我仅是陪他采访几天而已,而且据我所知,他对我印象非常不好,采访不到位,总说错话,在采访现常蝴毫不留情的批过我好几次呢,怎么会买我的帐?” 王倢认真地向李梅儿解释,一脸的诚挚无奈。李梅儿看着她,一头雾水,怎么回事,陈总世明明讲王倢是刘野原的得意门生,初次见面就收其为徒的呀,难道是假信息么。李梅儿暗自揣测,王倢见她将信将疑,赶紧顺坡下驴:“李姐,主任就给我一小时假,我得走了,咱们哪天再聊呵。”她拍拍李梅儿肩,笑笑转身走了。
李梅儿一人坐在茶室,说不上什么滋味,她本想拽住王倢,像过去一样。但她伸不出手,王倢将“梅儿”换成“李姐”这一称谓,道明了二人间的疏离,而才刚她双眼中的冷意,也明明白白写清了不愿再与她过深交往。李梅儿心突然空落落的,她突然想到,自己失去太多了,虽然现在生活水平好多了,可她这会感觉很贫穷。
临下班时,王倢接到刘野原的电话:“妹子,今天片子不能照常播,对方找的厉害,惊动了台长,明天上头要重审这部片子。” 王倢胸闷得像有块铅压着,先前要播时,她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说服自己支持播出。现在事情有变,本曾犹豫的她感受不到一丝轻松.相反,经历这许多过场,王倢开始热切期望片子能够正常播出,也许这将关系到她选择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