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倢没想到,因为车祸报道,她的工作开始险滩遍布。
当天下班 ,王倢把自己打扮成地下工作者。你看她,帽子口罩齐备,外套别人的长宽大棉袄,衣领翻竖立起。小城冬末,天气转暖,这身打份明显夸张,所幸天黑得早。王倢混在下班人群中,与几个姑娘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直奔大楼出口。楼门口停放着交警巡逻车,车上三名干警直勾勾盯着门口,宣传干事小吴已经上楼,他们的任务是请电视台台长和记者王倢吃饭。
虽然在工作中,这种宴会对王倢来讲习以为常,但今儿这顿饭她是不会吃的,起码现在不会。对方越是严阵以待,越将王倢骨子里的倔强反叛激发出来。她讨厌受人左右,哪怕因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全副武装的王倢在对方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成功“脱逃”后的王倢,忽然很想见到陆野。信步走到陆野公司。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陆野,按时间,这会陆野还在上班,王倢在门卫处填了来访条,径直入里,她知道陆野办公地点。近了,她的心跳也在加速,有点紧张,她喜欢看见陆野高兴时眼中的星光一闪。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嘛!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王倢将踏上门阶的脚收回,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门里是谁,也许陆野并不在里面。正当她转身要走,一个声音却将她钉回原地,“我很爱我女友的,真的对不起。你不要再来找我好不好!”陆野略有些激动的声音不高不低,字字清晰。王倢怔在当地,心底有些难过,她说不清自己难过什么。她想离去,但不知为何,她的手臂前舒轻轻推开了房门。
陆野背对着她,那女孩也是背对着她的。换言之,是女孩的手臂紧紧环抱着陆野的腰,陆野僵着纹丝不动。女孩身形殷长,长发飘浮,啜泣得很痛。他们都没发现王倢。
“你不是讲过她爱着别人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傻?”女孩很不甘心,苦力挣扎着发问。陆野沉默半响才答:“我没办法,真的,爱是没办法的事儿!希望你能理解,我有耐心等她爱我的那一天!” 陆野始终没有挣开女孩的拥抱,也许他是怕粗鲁的动作伤着女孩的心灵。
王倢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这么无声站下去她觉得有些卑鄙,有窍听的嫌疑。她忍着双眼泛潮,轻启双唇,声音温柔夹杂一丝痛楚:“陆野。”
陆野闻言身形一震,迅速将女孩推开,回首中的慌乱,让王倢在内心深深叹息。她的泪终于撑不住,落了下来。那女孩抬起头,微黑的面庞张扬着野性率真的美。
“你哭什么?怎么,就是她么?”女孩猛见王倢,瞬间变成刺猬。陆野没出声,只走过去,将王倢揽在怀里。他这个自自然然的动作,刺痛了已有些失控的女孩。她不禁尖声叫道:“拜托,你们要在我面前表现恩爱吗?” 王倢抬眸见那女孩满眼死一样的沉寂与落漠,内心不由大震,她慌了,一时间,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慌成这样。一股凉气从心底直窜上来,另一双眼直逼眼前,令她胆寒而退缩。她无措地站着,握着陆野的手也并不觉踏实。
“猫哭耗子,免死狐悲!你假惺惺的做什么?”女孩甩掉了王倢伸过的手,指向她道:“你看看她,窝窝囊囊的,你喜欢她哪一点呢?”女孩对着陆野叫道。“明兰,你冷静点。”陆野忍无可忍。王倢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安静的立在陆野身侧,这会她不知该怎么做作些什么。她明白,从气势上,她已经输给了眼前这个爱得干干脆脆的女孩,她是那样明白简洁,单纯执着,这种自然的给予,它的强大是没有力量能够左右的。
王倢想了想,对女孩伸出手:“我是王倢。我们做朋友好吗?”女孩不能置信的看着她,良久惨笑面向陆野:“陆野,你完了#糊的确可以掌握你。不过,你放心,你永远得不到她的爱的,你们是两种人!至于你,”明兰转向王倢:“你的确是个能自控的女孩,我不如你,是不如你虚伪。我喜欢陆野,不会放弃的,我会跟你争到底的!你的友谊,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与情敌为友,那得蠢到什么程度!”女孩不露声色狠骂王倢一句后,转身昂扬而去。
“倢,她叫林明兰,是我们厂的女工。”陆野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看着王倢解释。王倢笑着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该推开房门的。”陆野见她娇俏可人的模样,放心了:“你不怪我吗?”“为什么呢?” 王倢内心滑过一声幽长的叹息,陆野听不到,也不会明白的。“怪我平常跟这些人接触时不懂得保持距离。”陆野认真检讨。“别提了,” 王倢淡淡的讲:“领我到你们厂区转转好吗?”
陆野闻言欣然,拉着王倢,徜徉在数十亩广的厂区,不住向她介绍,见他指点江山,挥斥方逑的模样,王倢不由莞尔:“这就是你的领地?”陆野点头,掩不住的激情:“倢,你信么?总有一天,我会有这般规模的事业!” 王倢点点头,低声答道:“我信你,你有这个能力,这一点,从刚见你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了。”
陆野闻言心中一震,才刚讲的的确是他的梦想,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倢,后者正低着头,神思不属。陆野拉过她的手,憧憬着:“我们将来,你做公职,我做生意。好不好?” “好。” 王倢握着陆野的手,淡淡作答。未来是踏实的吗,她悄悄的在内心问着自己,竟不能作答。林明兰的出现震醒了王倢,她开始认真衡量与陆野之间的关系,琢磨“责任”二字的份量。
交警部门并没有因为一次小挫就放过王倢,第二天刚上班,王明远就将王倢叫到办公室。开言明道:“丫头,昨天下班你到哪去了,想请你吃饭怎么也找不着你!”望着态度明朗,甘为他人作说客的领导,王倢失笑:“我好好的下班了,怎么会晓得领导找我。这种好事,怎么会躲呢,还是您不诚心了!”“倒打一耙呵,鬼丫头,不和你计较。今晚定了,在‘林大’1号,六点,不许再跑,还有,交警的片子先放放,过一段时间再说。”
王倢暗叹口气,果不其然,又是个不能见光的报道。想到躺在病床上学生们伤痛的情状,无助的眼眸,王倢的心一阵抽疼。她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傍晚,电视台台长王明恒携副台长李爱林,新闻部主任宋成及王倢准时出现在“林大”1号贵宾间。
Y市交警大队队长乔秉章笑吟吟迎前,此人身材高大,面庞红黑,粗亮的嗓门一看就是个能“实战”的主儿,他旁侧站着一位瘦高男人,着一身浅色西装,脸白白的,文质彬彬的外貌更衬出乔秉章的粗俗。开始,王倢还以为他是交警队文员,结果她看走了眼。听过乔秉章介绍,王倢禁不住惊讶得 “啊!”的轻呼。难怪她失态,因为他是战喜嘉!
战喜嘉,Y市风云人物,明为一家大型装饰公司老总。实际上,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他是Y市黑社会老大。他的行事作派,王倢早有耳闻,记得当时听着都头皮起栗。想不到这位驰骋黑道,纵横商界的人物外表竟是儒雅模样。对自己刚刚的失态,王倢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握住战喜嘉伸过的手,笑着说:“早听说过你的威名,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对这次“会晤”,电视台诚意十足。王倢内心大不以为然,但位卑言微,她不好说什么,本来她打算从头到尾置身事外,安心大扮乖巧女生,沉静安然,只吃少说。但战喜嘉的出现,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王倢是有点“黑血”的,看她外表娇娇柔柔的样子,实际上小丫头崇尚武力。战喜嘉在黑道上是典型“正派”,很有些“好名声”。一帮兄弟在他的约束下,从不欺压普通百姓,受他惩治的大都是刁恶之徒。很早以前,王倢就为他故事的零碎片段激动得热血沸腾,在她涉世不深的思想里,说战喜嘉是个“英雄”会让观者吐血,觉得夸张,但“好汉”总不为过。感兴趣的人就在身侧,王倢禁不住两眼放光。宋成一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暗笑:“丫头又找到好选题了。”
王倢的直白,让战喜嘉一愣,大言不渐的笑道:“怎么,我很出众么?”言罢,一本正经盯视着王倢,等着她回答。对待采访对象,只要一设定,王倢是铁定要拿出百般手段缩短双方距离的。此刻她也一样,话接得严丝合缝:“当然,简直是‘艳压群芳’!”话音未落,全场一片哈哈大笑。
本来尴尬的会面,变得和暖起来。战喜嘉欣赏地看了一眼王倢,主动为她拉开一张首位,简言道:“请坐。”若是别种场合,或是换做别人,王倢定会谦让争着坐下位。但此刻,面对战喜嘉含笑中的无声挑战,她二话没说,看都没看领导们一眼,大大方方就坐下了!战喜嘉眼中闪过一枚厉色,他知道,这也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果不其然,王倢开口一句即让这场面应承得顺顺当当:“我知道,这是个挨训的座儿,在场的除了长辈就是领导,谁都比我大。看来这罪只能我来领受了。是吧,台长?”一番话让落为下首本有点不快的王明恒嘴巴差点咧到耳朵那儿,只顾“呵呵”了。
“我们是来赔罪的。”开宴没两杯,王明恒举杯如是说。王倢闻言,心里翻了个儿,但她没出声。工作上,王倢的自由度比较大,选题和内容大多由她定,尽管如此,很多有力度有影响的报道也要策略些进行,才能与观众见面。有时正义需要打“擦边球”,这不是个人力量能左右的。下午,王倢即将采访内容复制带邮给了远在省会城市的刘野原,她知道老师的原则,也明白事态发展方向,为自己能够尽职出力,暗感安慰。此刻她安之若素,静看“群魔乱舞”。
王明恒道出了主题,在座的也就不再乱打哈哈,套交情了。乔秉章正色道:“这事说来是个误会。王倢想必不了解其中奥妙,我们也不作多想,不是没播吗。呵呵,朋友到底是朋友,互相关照嘛!”言罢举杯一饮而净!
本是对方工作有误,电视台属正常工作,低头领训的却是电视台。看着这一幕,王倢有些好笑,也有些难耐。工作一年有余,她还是没学会“忍”字。
“王倢,我有个不情之愿,不知说出来,你怪罪不?”乔秉章发言直指向她,让闷头狂吃的王倢在些愣神,“怎么?”她问道。“呵呵,这个…….”乔秉章满脸难色,欲言又止。“尽管说嘛,我们小王很有肚量的!”李爱林见对方这般情状,开口鼓励道。“是这样,王倢别看人小,性子挺拧,很像我妹妹。”说至此,乔秉章大手一拍,干脆爽口直言:“我想认你做妹妹!成不?”
王倢傻了,这种场面她从未遇到过!这什么和什么呀!王明恒在桌下直踩她脚,那意思很明显,应承下来不就完了。但让王倢认一个陌生人做哥,凭什么呀?可拒绝吧,乔秉章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脸的坚持与诚恳。一时间,王倢为难得说不出话来。
“嗨,你这人!再认妹妹,小红怎么办?”酒席静了场,坐在王倢旁边的战喜嘉突然直不愣登捅出一句。乔秉章一脸诧异:“什么小红。”“行了,你别装了,前两天刚认个妹妹,这会就忘了!”乔秉诚又待出言,战喜嘉已举杯道:“在Y市我呆得有年头了,但与电视台的人吃饭,今儿我是破天荒头一次!”
与大家一一碰杯后,转到王倢这时,战喜嘉朗声道:“因为我烦记者!”此言一出满桌全静,大家不知他卖的什么药,都看着他。战喜嘉满意的看着自己营造的效果,这才慨然道出:“但今天,我发现,记者也有很多可爱的人呀!来,为这支可爱的队伍干杯!”一番话弄得电视工作者有被耍的感觉,酒喝得不情不愿。战喜嘉全不理会,他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关心的是他的生意,好悬让电视台弄砸。
其实从他本身来讲,对身边坐着的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直恨得牙痒。今天他能来,全在乔秉章的再三保证,说“肇事者” 王倢肯定到场。他来一是想见识一下,二要给对方好看,让她知道今后该怎么走路。
可这会儿,他又改变了主意,尤其才刚王倢捥拒乔秉章的一幕。认交警大队长做兄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以后可以在Y市横着走!战喜嘉摇摇头,王倢的骨气由此显露出来,这让他渐生好感,不觉已有惺惺相惜之念。才刚他提到的“小红”,其实是急中生智胡编的,见王倢作难得小脸通红,乔秉章骑虎难下,他只好在中间“打哈哈”。现在,战喜嘉转脸看着王倢,突然想:“这是个聪明的人,不如向她道明其间利害,也许她能知难而退,不再作其他文章。”
战喜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对着王倢:“知道那批报废车怎么回事么?” 王倢摇头,“报废期一到,名为回收,实际到修理站简单加工一下,转手再卖!” 王倢惊得抬头看他,战喜嘉不为所动,继绍道出:“这样做要通过多道关卡,多少人从中渔利你想想吧,其中不乏高层领导!”言毕,战喜嘉看也不看王倢,抬头与别人应酬。
战喜嘉透露的内幕是王倢没想到的,她万没料到报废车辆背后还有个“链条”。这其间的险恶实在不是她一个小小记者所能答对的。想到才邮去的磁带,她有些坐不住了,给刘野原打电话,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但她也清楚,一旦内容播出,也许一通电话就可以让她从此稳坐冷板凳!
王倢心神不宁的翻弄着碟中的饭菜,反复琢磨着时才战喜嘉言简意赅的几句话,渐渐有些愤怒:“他凭什么就这样吃定我呢?”想到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孩子们,王倢的脊梁挺得直直的。算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
栏目又陆续播出两期车祸相关报道,王倢换了角度,主旨引发社会讨论,拷问公德,引起社会重视。
日子平淡的滑过,工作如常。只不过,王倢明显勤奋许多,时间让她安排得满当当的,有时于成军吃不消,有些埋怨。她也只笑着开口安慰,不言其他。因为她觉得她的确应该陪伴陆野回家看看了。
起因源于一通电话。
一天,王倢正与赵春莓聊得欢,大姐的故事层出不穷,又爱逗闷子,弄得一屋女人你推我搡,笑得七仰八合。“王倢,电话!”小董开门高声招唤,王倢应声跑回,脸上笑嘻嘻的,进屋还“咯咯”乐个不停,赵飞祥瞪了她一眼,骂道:“没正形的家伙!” 王倢没理他,兀自拿起电话,接起没两秒,王倢脸上的笑容再没一丝痕迹,赵飞祥惊讶地看着她的“变脸”绝技,听着她一句又一句“是的,阿姨!”“嗯,好,您放心!”“我一定会的,阿姨。” 王倢紧张得只差立正行礼了!“谁呀?”赵飞祥忍不住问,放下电话的王侭ī惩ê欤谝巫由习胩炱鸩焕础!昂呛牵剑淹鮽屜懦烧庋俊毙《怖创杖饶帧M鮽屜仁茄雒妫滞蝗慌吭谧雷由希谥朽骸巴炅送炅耍 薄笆裁赐炅耍趺戳耍啃⊥酰惺履闼祷昂牵鹱约好谱牛颐且残砘岚锷厦δ兀 奔鮽尵攀Т氲难樱苑上槿滩蛔眯陌参俊?
王倢将红得发烫的脸抬起,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哥哥们。小董眼毒,脱口问道:“吓成这样,不会是你未来婆婆的电话吧。才刚可是个女人声音呵!”他转脸向围上来的大伙笑道。“我可怎么办哪!” 王倢一声长叹,“她让我回家看看呀!”“呵呵,哈哈!”笑够了,宋成慢悠悠道:“果然是人家的媳妇呀,你们听听,是‘回家看看’呀!”“唉呀,你们没一个好人!” 王倢不好意思的跑出去了。
是的,刚刚陆野的母亲打来电话。声音干脆利落,透着一股和善,但用语控制力极强,根本不允许对方有其他念头。她是这样讲的:“王倢,回家看看吧,我和你叔都挺想你的。”一句话让王倢立刻没电,乖乖听话。
王倢有日子没去陆野单位了,这期间陆野抽空来她这儿两次,现在他常值夜班,弄得与王倢见面跟搞突击似的。有时,王倢想念陆野想得紧了,禁不住朝他公司的方向走去,但常常没走两步就自动折回。林明兰眼中那似曾相识的凄利目光令她怯步,每当想到林明兰,王倢的眼前就会不由自主浮现那张蒙着黑纱的照片,照片里那女孩纯真的笑容就会直刺心头,那种无措无人能懂。
林明兰是真心对陆野的,这一点傻子都能看明白。因着她的性情,她的付出就是独一无二的燃烧,那份火热一般人抗拒不了。王倢不想伤她,她觉得自己应该给陆野空间,让他自由选择。
王倢从来没想过,这种作法是否合乎一位恋爱中女性的常规心理,更不曾料到简单的放手反会让生活隐藏危险。
偎在陆野怀里,王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陆野心里开了花,他没想到困扰他的难题,老妈一个电话就解决了!“老妈万岁!”他在心里狂喊,难怪老爸那么听妈妈的话,到底是道行高呵!对母亲的权威,陆野再一次在心中由衷认可。想到可以与恋人携手共回家园,陆野心跳声加剧,“怦怦”像个小鼓,王倢紧靠那里,喜悦的听着。她越来越喜欢赖在陆野怀里,那里的宽阔与温暖,对她来讲,是任何事物也取代不了的安慰。
陆野心血来潮,他们在一座钟楼下,陆野搂住王倢,食中指相合向天,满脸郑重:“我发誓,一辈子只爱王倢一个人!”陆野突如其来的攻势让王倢发呆,严格讲,她变成痴呆,此刻她的满脑满心全是陆野的真情承诺。幸福太沉重汹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王倢将脸埋在陆野怀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那一刻,她真的相信,她和陆野是可以永远的。
但回家看看这一由衷愿望,在成行前再一次搁浅。刘野原收到磁带后,一日给王倢打来电话,让她“三日后,暗地配合省台记者调查采访”。
已拿到车票的陆野不高兴了。他严肃地问王倢:“知道家里有两位老人等着么?你以为我妈给你打电话,是件容易的事么?现在她不定已准备成什么样子了!”陆野一连串的诘问,让王倢很是忐忑,隐隐的也有些不以为然:“就拖延几天嘛!这不是赶到这儿了,没办法。”她向陆野撒娇。陆野没理她,转身大步走开。王倢有些发懵,多大的事呀,他今天怎么了。来不及多想,王倢追上陆野,默不出声的跟着他。
陆野心里的火一窜窜的,高涨的热情再次让王倢轻描淡写的浇灭了!这让他很是愤怒,自己在她心目中到底有多大份量,爱面子的陆野想到一会又要打电话向母亲解释,心里的不耐就一点点加剧,他转脸看着王倢,后者安静的跟在身侧,面色平淡,陆野拿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有些焦燥,他突然停步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王倢错愕的看着他,她实在弄不懂,陆野今天为什么要小题大做,这样不依不饶的对她!见她张口结舌的样子,陆野长叹一声,内心不知怎的滑过一丝冰凉。恋爱一年了,陆野到现在也无法准确掌握她的思想,让他男人心理很为受挫。他觉得,王倢就是一块冰,自己的热情也早该融化了,可她在他面前,一以贯之的平淡,事实上,陆野期望王倢能够对他放纵情绪,敢哭敢笑,打闹嘻戏。眼前的她,沉静安然,看似完美,却让人感觉不踏实也不真实,这是陆野的心结,也是他耐不住对她发火的真正原因。
这会,陆野冷静下来。他走到王倢跟前,对她讲:“是我不好,不该发火,对不起。” 王倢伸手拉住陆野,对他笑了笑。两人一起退了票,一路无语。好几次王倢主动挑起话头,陆野的反应有些心不在焉,见他这样,王倢隐隐有些不安,她暗下决心,过几天不论怎样,也一定要陪陆野回家看看。
三天后,王倢独自一人来到市宾馆201室,省台记者于年学及李健在等她。
于学年,男士,身高约一米七五。人长得纤弱,眼神柔和如女人。他是小组编导。看着他,王倢心里直犯嘀咕。摄像记者李健倒是人高马大的,近四十岁的人了,性情活泛得像个孩子。见到王倢,互相刚一介绍完毕,作势就要来一个大拥抱,吓得王倢直往后缩,逗得老大哥哈哈直笑。此前,王倢曾给他们栏目投过两部片子,在刘野原的帮助下都播出了。这在其他盟市是不曾有的事,所以栏目众同仁对王倢虽未谋面,却都有一份认同和亲近。
玩笑过后,王倢认真把这里的形势讲解一遍。有一点,私下里,她有些打鼓,只是没有明说。两位大侠明明是来作暴光片的,偏偏大刺刺入住市政府对外接待处。这样做,也许行动未展开,即已惊动市政府。再有这里的服务员有不少人认识王倢。看来这两位在策略上还有需磨刀。必竟初次见面,王倢怎会直言。
于学年听了王倢对事件的介绍和分析后,沉思半响,说道:“王倢,来前刘主任已吩咐过了,你上投的材料我们会尽可能重采一遍,另外,我们此行信息由头,对外名义会讲是学生家长提供的。你看这样对你的影响是不是会小点?” 王倢闻言,心神一振,她本有些踌躇,这会也完全放下心来,不由暗地感激刘野原的细心。将要害环节一一交待完毕后。王倢告辞而去。
时值冬末初春,北方小城黑得早,走出宾馆,外面已是华灯闪烁。呼吸着潮冷的空气。王倢决定去找陆野,她感觉俩人近期有些变化,具体在哪,她说不清,但这种感觉让她不安。从内心来讲,她珍惜陆野,随着恋情时间的延长,王倢已开始认真规划两人的未来。
门卫认识王倢,微笑着为她启开电子门。王倢轻快的走在陆野的厂区,想到终于可以跟陆野回家,王倢雀跃不已。陆野不在办公室。在这个厂区,因保安队长的身份,陆野近来搬到办公室来住。军人出身的他整洁成性。王侭ī獾淖诼揭按采希髌さ亩宰嫉孟穸垢榈谋蝗臁R桓鲎萆硌沽讼氯ィ醋牌苹党晒呛切ζ鹄础;匚堵揭岸运某韫撸鮽屝睦锾鹛鸬摹O胱盼蠢吹乃暝陆诼揭暗幕潮е卸晒鮽尳成钌盥窠揭暗谋蝗欤慕蠹さ础?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陆野还没回来,在他办公室等了半小时的王倢有些着急,母亲给她规定的回家时间最迟不超过晚上九点。王倢走出办公室,迎面碰见两名夜班工人,走到工人指点的生产车间,王倢站在门口张望。厂子是半自动化设备,偌大的车间除两名工人走动,哪有陆野身影!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陆野了!王倢失望的转身走出,然而就在她一转身的瞬间,王倢僵住了。她笔直的立着,良久,才缓缓转过身子,望向车间旁侧的杨树林。昏黄的厂灯下,一对人儿缠绵在一起,那用手托住女人头颅,投入亲吻的男人不是陆野却待是谁!
王侭ī槟镜恼咀牛惺裁囱杂锟梢悦枋龅们逅男木趁矗克哪源锓置魃斐鑫奘男∈郑谧タ瘢⊥鮽屢欢欢导涞睦瞎と思矫趴谪⒁慌樱氐刈叱隹锤鼍烤埂M鮽屟壑械牧枥帕硕苑揭惶匙磐鮽尩难凵瘢瞎と丝吹侥钦诔中囊荒弧2挥梢⊥罚眯牡姆鐾仆鮽專骸肮媚铮甙桑 彼蛎涣系角崆嵋煌疲鮽尲匆盐卦瘟斯ィ〖饲樽矗瞎と嗽僖补瞬坏昧耍挥啥宰拍峭业囊欢源蠛埃骸奥璧模廊肆耍】斓愎窗桑 ?
陆野和林明兰飞速跑来,陆野一见王倢,迅即瘫软在地,浑身拿不出一丝力气,此时别说是抱,就是扶起王倢他都力不从心!老工人恨极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弯身抱起王倢急步走进陆野办公室。好在夜间,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王倢还没醒,陆野看着她的苍白,手抖得握不住毛巾。林明兰幽怨的看着他,转身离去。
王倢醒时,陆野的脸紧张得离她不过一寸之余,望着这张熟悉的脸。王倢开口了:“你又出汗了。”软软的手臂抬起拭去陆野满头的汗。她温柔的声音骇得陆野脸色由红转为苍白。“别担心,亲爱的,我走了。” 王倢缓缓下床如是说。陆野呆看着她,心内痛楚无法言清。“倢…”陆野怯怯。“不要!” 王倢低低却坚定的说,她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让自己走得平稳不摇晃
出了厂区,王倢撒足狂奔!泪水滂沱倾泄而下!
王倢的情状,让路人大为惊诧,有的人认识王倢,不由指指点点。跟在身后的陆野见状,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跨到王倢身前:“倢,你不要这样!”“放开!” 王倢怒喝,见陆野满眼的受伤,王倢突然“呵呵”笑出声,她先还轻浅继而大笑,后至狂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陆野站在王倢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笑够了,王倢看着陆野,陆野在这份冰寒澈骨的盯视中勇敢的抬起头,望着王倢。
“陆野,给你两个字!” 王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陆野直视着她,心往下沉。
“滚开!”清晰的两个字砸得陆野一个踉跄!
“赠你一句话” 王倢丝毫不为陆野的狼狈打动,冷面沉然继续道,
“干净加干脆!” 话从王倢嘴里吐出字字如刀!末了这女人凄然盯看了陆野一眼,最后吐出一句话:“期限是‘永远’!”
王倢走了,她走得很稳,步子迈得很大。陆野眼睛直视前方空气,从始至终一个字也没有讲。
拐过街道,王倢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街灯明亮,不到九点路人还很多,没多久,一辆车“吱”的停在王倢前侧公路,车上下来一人。王倢双眼空洞无物,看着他,笑容比死人还难看。来人默不出声的扶起已明显没有意识的她,拦腰抱至车内,在路人指点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