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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王珊把那本《挪威的森林》还给我时,对我说:“的确是一部震撼人心的校旱。特别是其中对性的描写,写得特别自然。确实比《废都》好。为什么中国的作家就写不出这样的作品来?”
    “这个嘛,说起来就复杂了。”我说,“中国的文人一般不会遵从于自己的内心而写作。写作在以前被称为‘不朽的盛事’,谓之‘立言’。他们觉得历史绕不开他们,并且还常常以历史人物自居。”
    “嗯!还缺乏村上春树的童心和幻想力。听说日本有好几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印度也有过。可偏偏中国人与那个奖无缘?”王珊说。
    “这实属正常。”我漫不经心地讲道,“大体上中国的文人可以分成两类:儒家和道家的遗老遗少。前者急吼吼地‘立功,立言,立德’,从小到老都想着靠文章去‘安邦、治国、平天下’;而后者却知道自己当不了官了,也发不了财了,于是脑子里的弦一断,便躲回家里去作玄虚文章,但骨子里仍是入世太深。到了现在,文学成了招贴和装潢,作家们前呼后拥地进入商业动作的轨道。艺术的木乃伊散发着尸毒,作协的痞子们在尸体上如秃鸠般群交,疯狂地大叫并疯狂地抢夺食物。我敢向你保证,即便中国年产上千部长篇校旱,五百年之内他们也休想在世界文学中占到一席之地。”
    王珊认真地沉思良久。“你这人,真有些偏激!”她开口道,“不过你所说的,细想之下也不无道理。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又为何也要写东西呢?”
    “为了捍卫汉语的尊严,你信不信?”我笑着问她,“这样的伪崇高的理由让人觉得恶心,是不是?然而这里的所谓精英们却最爱用那句话来唬人。给你说句实话吧!我只不过是一个忧郁的流虻,并且还是一个诗意的流虻,写点花花草草的东西全为了博得女孩们的欢心。”
    “这可说的实话?”
    “绝对是实话,只不过那仅仅是其中的一个缘由。”我说,“基本上我写作的目的是为了我自己。就像现在这样,我同你坐在这里,看着校园的天空和风景,感觉是多么美好啊!然而这种美好的感觉又极易消失,所以我才会用文字去留住这样的感觉。如此一来,我就成了一个有许多回忆和往事的人了。”
    王珊迷惑地望着我:“有许多往事的人?那我问你一句,你真的会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
    “当然,我每天都记日记嘛!”我说。
    之后我们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漫步。临别时我对王珊说:“明天我可不可以不来?我想去区图书馆里去一趟。”
    “去借书吗?”
    “不是。”我摇摇头,“我到那儿去听一帮精力过剩又无从发泄的人讨论文学,诗歌之类的东西。以前我每周都会去一次,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已经快一年没去过那里了。”
    “那明天可否把我也带上?”王珊问。
    “这……恐怕不太好吧。”我面露难色,“下午我已经答应林强了,明天跟他一起去。你总不至于叫我言而无信吧?”
    她沉吟片刻,说:“那好吧!”过了一会儿,她又问起来:“说说看,那地方是怎样的?”
    “在区图书馆的二楼,”我说,“那里有三个大房间,一间是诗歌组的讨论,一间是散文组的讨论,最里面的一间是校旱组的讨论,校旱组的人比较温柔,说话斯斯文文、慢条斯理。散文组就要激烈多了,偶尔还有争吵。最离谱的是诗歌组,不单是天天争吵,并且时不时还有人会大打出手,直到双方血流成河。”
    “真的有这么恐怖!”王珊叹道,“难怪有人说诗人都是疯子。”
    “哪儿的话?”我说,“在一个病态的时代,真正的诗人应该是一群正常得不正常的人。”
    “好啦,好啦!别把话题扯远了。我想知道的是,起初你们到那儿去的真正的原因,只怕是冲着那儿的女孩去的吧?老实说是不是?”
    我笑道:“算是吧!不过我可以发誓,明天我绝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
    “当真?”
    “儿子才骗你哩!知道吗?‘儿子才骗你’是用以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王珊哧哧地笑出声来。“下次也带我去玩玩,”她说,“你不会拒绝吧?”
    “肯定不会!只怕你去了会觉得闷。”
    “去了才知道。”王珊说。
    ※    ※    ※
    第二天去参加那个与文学相关的聚会,我同一个陌生的学生打了一架。确切的说那不叫打架,那小子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到我的袭击。事情的始末大致如下:
    那天吃过晚饭,我和林强就往区图书馆走。一路上我们心情非常好,仿佛又回到刚进学校的第一年似的。有两个学生模样的美丽女孩走在我们前面,我和林强甭提有多兴奋了,想象着她俩也去参加那个聚会,而我俩就厚着脸皮坐在她俩旁边,时不时地找她们聊天,说不定还能引出一场艳遇。
    可是走到区图书馆门口时,那两个女孩并没有进去。当然,这也不会影响到我俩的好心情。上到二楼之后,跟以前一样,林强径直去了诗歌组的那间屋,我则去了散文组的那间屋。这里的气氛与以前相比像是冷清了许多,人要比以前少一半,并且一个个都是陌生的面孔。
    讨论开始后,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主持了模仿诺贝尔文学奖的庄严仪式,给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和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颁发了一种没有一分钱的精神奖励。前排的“得主”、“评委”是几个说普通话看上去类似精神病人的外地学生。他们的获奖理由及授奖辞均与人类最高的官方荣誉相类似,而区别只是人种和年龄。就像一座偏远的山村里,一群毫无修养和教养的业余戏子,正在用排练样板戏的劲头上演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闹剧刚演完,这里又成了一群人抢夺中心话语权的竞技场。我听到一个女人的清亮嗓门:“我说一下。我觉得,嘻嘻,散文,嘻嘻,就是形散而神不散,嘻嘻,创作散文要有感受,对,散文都在抒发感受。”至此我的忍耐基本结束。我看着那女人弱智般的脸,心想再早几十年真该把她弄去当慰安妇。我暗中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看到有几对情侣把这儿当成恋爱常葫,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看到几个色迷迷的男同学围着结伴而来的女生大献殷情。这时,轮到下一个人发言了。听口音,发言的那个男生是河南人,他先是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重庆大学机械系95级学生。(以名牌大学为自己脸上贴金,以此来吸引别人的注意,特别是女人)接下来他把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那帮左翼文人吹颂得屁滚尿流。我的心里窝着一团火,等到他大肆吹捧余秋雨是“当代最伟大的散文家”时,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霍”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对他一阵暴打。跟他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上来帮忙,但此时我早已怒到极点,转身操起凳子就朝前来助阵的两人一阵猛砸。房间是一片混乱,骂声和尖叫声把林强从另一间屋里引来。在这场先发制人的打斗中我本已占了上风:一个被我打倒在地,一个被我杀人般的目光吓得退到墙角。林强冲过来时我正跟一个被我打破了头的家伙扭打在一起,林强从背后绊倒了那小子,用皮鞋猛踢他的肚子和头部。稍后,我觉得事情不妙,就拉着林强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两个人沿着街一路狂奔。确信后面没有人跟来后,林强惊诧地对我说:“啊!你流血了。”我这才发现原来脸旁湿湿的东西竟然是血。然而我却并不觉得痛,整个人仍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中。
    在一家位于小巷口的私人诊所里,医生在我的额头上缝了两针。他告诉我说伤得并重,只要注意伤口的清洁,过几天拆了线就没事儿了。
    回学校的路上,林强问我如何跟人打起来的?我把事情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
    “嗯!该打!”林强说,“那小子是自找的。不过回去之后,你就说你头上的伤是不小心摔的,要知道,刚才那事儿我也有份。”
    我朝他笑了笑:“这还用你说?”
    回到学校之后,伤口的痛感渐渐明晰起来。想到自己先前对一个陌生人的所作所为,后悔自己干了一件十分亏心的事,但却已追悔莫及了。
    ※    ※    ※
    头上的伤口要十天之后才能拆线,本来我不打算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对王珊讲的,但我不可能连续十天都对她避而不见。“噫!你什么时候信了伊斯兰教?”王珊见到我时,指着我头上缠的白纱布差点尖叫起来。
    “昨天晚上,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含混地答道。
    “真的吗?”王珊的眼睛狡猾地一闪,“你在说假话骗我吧?”
    “儿子才骗你哩!”
    “算了,不说也无所谓。”她说,“不过你干过些什么我全都猜得出来。”
    “我究竟干过些什么呀!”我问,“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你去了那个文学聚会,是不是?”
    “是啊!”我点了点头。
    “你发现那里有一个看上去特别清纯靓丽的女文青。嗯,对了,靓丽中还带点风情。结果你就打起了人家的主意。满脑子里都想着把人家搞到手。你还不断地后悔,心想自己为什么不带把吉他在身上?不然就可以在她面前弹上几曲,准把她给哄得昏昏乎乎的,你说是不是?”说完王珊朝我笑了笑。
    “还有呢?我想着想着地摔到地上,还‘以头抢地尔’?”
    “不是,”她说,“接着你就按捺不住,身不由己地跑过去坐在那女孩的身边。可是刚一坐下,你又不知如何跟人家搭话。那女孩穿着一件开口很低的衬衫,胸部相当丰满,你从领口就能窥视其中壮观波浪。而这时,你那喜好乱想的脑袋瓜便联想到她是起伏的大海,你自己就身处其中,与海水融为一体。”
    “那后来呢?就这样一直胡乱地想下去,最后被海里的鲨鱼咬破了额头?”
    “当然不是啦,你别老是打岔好不好?”她说,“后来你就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女孩的腰。她气咻咻地问:你干什么?而你却痴笑着说:没、没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你的衬衫是不是天堂里制造的?正在这节骨眼上,没想到那女孩的男朋友出现了。嘿!那个强壮如牛的男人,有一米九高,九十公斤重。他朝你大吼一声:小子,居然敢调戏我的马子#旱完就朝你头上‘嘭’的一拳。你惨叫了一声,跟着就昏了过去,等你醒过来一看,头上居然被打冒了烟儿,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我对她说:“你这个人,不去当作家委实可惜。”
    “作家?”王珊朝我莞尔一笑,“其实我什么都没想过。我嘛,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一辈子都这样快快乐乐地当个小女人就心满意足了。”
    “真这样想?”我问。
    王珊点点头,说:“你能做到吗?”
    “嗯?”我问。
    “让我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地当一个小女人?”
    我迟疑了片刻,才说:“我尽力而为吧!”
    此后我们便不再说话,彼此默默地坐在校园的石阶上,王珊依偎在我的怀里,原先清澈的眼眸有点浑浊,看上去像是心事重重。直到学校的教学楼熄灯后,校园如沉睡般的宁静中,她才低声说道:“其实,刚才我那样说,并不是想让你为我负什么责任。”嗫嚅了半晌,她的声音更低了:“看得出来,其实你很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情,在这之前我全都仔细想过,是我自愿的。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我是想过的……”
    王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甚至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喉咙仿佛被一块石头卡住。我实在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于是就一直保持沉默,回忆起那晚在农家小屋里的一切,自忖着自己究竟该不该那样做。
    六月底,王珊迎来了她十九岁的生日。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一盒录音带。上面收录了十几首我自己弹奏的吉他曲,除了那首《卡伐蒂娜》外,其余的曲子王珊都听我弹奏过。
    为庆祝王珊的生日,我们在火锅馆里吃火锅。我总是闷闷不乐,心里总感觉凄苦和迷惑。这样的情绪或多或少地感染了她,她变得不像以前那般快乐,吃东西时也很少开口说话,即便偶尔同我说笑,笑容中也带着几许惆怅。
    我把那盒录音带送给她时,说:“这个,送给你。上面有十几首吉他曲目,全是我自己弹奏的。希望你喜欢。”
    “嗯!”王珊点了几下头,“很有收藏价值哟!”
    我笑了笑。
    回到学校之后,王珊径直回到寝室,不一会儿,她兴奋地拿着随身听从寝室里出来,一边听,一边挽着我的胳膊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听起来蛮不错的嘛!喂,这首曲子叫什么?”她问。
    “哪首?”
    王珊取下一只耳塞,放进我的耳朵里。
    “哦!这首曲子叫《卡伐蒂娜》,很优美吧?”我把耳塞交还给她,“你现在听的这首曲子,是一部越战片的主题曲。乐曲流畅但又曲折,恰如影片的主人翁不断地漫步在生与死的边缘。我每次听到这首曲子,眼前就仿佛看见一头正在落基山峡谷中奔跑的小牝鹿。山顶是层层白雪,阳光透过森林,谷地上散着片片灿烂的光斑。”
    “是挺美的。”王珊说,“以前怎么没听你弹过?”
    “我是刚学会的,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一年?”王珊问,“你觉得用一年的时间去练习一首吉他曲值得吗?”
    “无所谓值不值得。”我沉思了一会儿,“那么,如果叫你用一生的时间去爱一个人,你觉得值不值?”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嘛!”王珊的脸上漾起了笑容。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王珊和我便坐在一片树林的背后拥抱亲吻。我吻过她的唇,她的面颊和颈项。我抚摸着她的身体,细细感觉下,她的身体在这些天里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这变化或许就是女孩的身体和女人的身体的区别所在罢。我想。
    这么着,不久我就感觉到自己仿佛燃烧起来,王珊的嘴贴在我的耳旁,不断地呻吟,暖暖的气流像是要把我融化掉。我把手指探到她双腿之间的毛丝,那里已温暖湿润。
    “想不想,那个?”我问。
    “在这里?天啦,这可是学校!”
    “可是我有些忍受不了了。”
    王珊把手伸到我小腹下摸了摸。我已经勃起,并且非常硬。她朝我妩媚地一笑:“难以控制住自己,是不是?”
    我在黑暗中点头承认。
    王珊迟疑了一会儿。稍后,她拉开我裤子的拉链,轻轻地用嘴唇含住我那石头一样硬的阳物,随着她低埋的头上下移动,我几乎来不及细想什么就一泻而出了。
    “哇!不得了……”我喘着气,“你这么厉害?”
    她羞涩地笑了笑,问:“现在觉得好点了。”
    “好多了,”我说,“心总算平静下来。”我点了根烟,对她说:“刚才那一招,也是从《挪威的森林》上学来的?”
    王珊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当初‘洋务运动’真不该交给李鸿章去搞,早知道女人学东西学得如此之快,又学得这么好,如果当年让一位女性去学习西化,说不定早就变法成功了。”说完,王珊也笑了。
    我把裤子穿好,对她说:“真看不出来,村上春树竟是个性学大师。你说呢?”她没有回答,于是我又问:“直子和绿子,你更喜欢谁呢?”
    “你呢?”王珊反问我。
    “两个都喜欢!”我说,“虽然她们有完全不一样的迷人之处,但都能令人为之倾心。然而,主人翁却只能在这二者之中任选其一,这样一来,其中的另一个就必须得死去。校旱嘛!人物的命运总是要去顺应情节的发展的。”
    “可是,如果那样的事发生在现实里,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又遇到一个与我完全不同的可爱的女孩。”王珊说,“而我和那个女孩却偏偏没有人死去,都长命百岁,接着你陷入进退两难,到那时,你会怎么办呢?”
    “这,我倒没想过。”我吐了几个烟圈,“简单呗!两个都要,或者——两个都不要。”
    “这未必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的意思是——”我问。
    “最好的办法是我自动退出,成全你和另一个你喜欢的女孩。”
    “那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王珊问。
    “因为对我而言,你才是我最喜欢的女孩。”
    “可我是女人啦!”王珊争辩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让你离开我,知道吗?”
    “知道。”说完她轻轻地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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