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曼儿卷着股香风进来了,还没坐下,就一迭声地埋怨自己。
“糟糕,那只CD口红没带出来。非儿等去陪我买一支。好吗?”
“先吃饭吧。肚子要紧还是口红要紧?”
“当然口红要紧。唇上一点红,男人全懵懂。这肚子问题不就顺便解决了?可见你没有经营头脑。这也难怪啊。你也用不着在这方面费心劳神。年纪小小就是富姐儿。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个失踪几十年,忽然从天而降,留下一大笔遗产的老爸?”
吴非皱皱眉。“曼儿,又在胡说什么?吃饭。”
曼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吐吐舌头。
两人并肩走在马路上。风很凉,象是有翅膀。没有谁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又将去向何方。能随着它一起飞翔的也许只会是梦想。而这个城市里有的却也仅是欲望。欲望如河,东流西淌。霓虹喧嚣正癫狂,一夜笙歌到天亮。有些厌倦。但梦想又是什么?小时候想着爸妈,想钱,想自由自在。爸妈已不在世间,给自己留下很多的钱,足够让自己随心所欲。可现在感觉还是这样无聊。吴非摇摇头,试图驱赶着这种没来由的不快。
一个男人弯下腰,“姑娘,要诗吗?自己写的,五元钱一张”。曼儿吱地声就笑起来。还有人卖诗?这可真是有趣。两人站住脚步,反正都是闲逛,就拿眼前这看起来傻乎乎的男人开开心也是好的。吴非笑盈盈说道,“可以先看看吗”。男人脸上有些犹豫。
曼儿插上嘴:“不看看,我怎么知道好与坏,你要是在纸上写那么句——啊,城市好大,也算是诗的话。那我们这五块钱出的不就冤枉?” 男人想了想,点点头,“姑娘说的是,那就先看看吧。不买也没关系。我也只是好玩。”
诗是写在张很精致的纸上,字很漂亮,有点玉树凌风的感觉,一点也不象眼前这男人的傻样。可见人不可貌相。说实话,两个女孩子对诗也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吴非随便翻了翻,也没认真仔细看,就从中抽出张,“就拿这张吧。”说着打开包,把钱递过去。那男人摸着头嘿嘿笑了,“啊,真的多谢你们。这还是我卖出去的第一张。啊?你们挑了这张?也行。我再多送你们一张。”
两人头碰着头在街灯下看了起来。这男人送的是首词。
木兰花令 * 月如寒水洗容颜
月如寒水洗容颜,
佳人因此伤心眠。
流云几缕泪几点,
想是离愁似丝连。
问声鸟儿能飞远,
捎个锦书寄天边。
春来秋去又一年,
何日能见君的脸?
“写的蛮顺口嘛。来看看你挑的是什么?”曼儿扯过底下那张纸。“是现代诗啊”。
《某种痛》
某种痛,静默地憩息在骨髓深处
欢笑的声音在风中飘不起
一根羽毛,沉甸甸落下
砸痛了女人的脚尖
女人啮牙咧嘴,象
极度交媾后有着极大的欢愉
瞳仁放大,乳房雪白地呻吟
鲜红的血呵涂满了
那张原来极为姣好的脸……
你真的很痛吗?罂粟般的快感正
五彩缤纷——你真的很痛吗?
眼前阳光的颜色却也正是
五彩缤纷
有人的嘴角流出了白沫
有样东西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翻着跟斗
还有谁正在自己脑海里迅速奔跑?
女人瞪圆眼,肌肉僵硬,没有声音
女人保持着做爱中的某种姿态
女人一动也不动地让自己慢慢冰凉
女人会死吗?
巨大的悲哀让心停止跃动
很多的道理都如婊子般人尽可夫
你真的会不明白吗?
荒淫的东西总有着
令你瞠目结舌的容颜
玉臂千夫枕,红唇万人尝
女人慵懒地直起身,
有着说不尽的风情
你还好吗?有人问道
在苦痛中辗转反复象根无聊羽毛的
此刻还会有什么?
女人曲折的身体让人
不可抑止地大声呕吐起来
女人是东西吗?女人不是东西吗?
我看见阳光正把女人的影子
一点点揉碎,然后扔入了垃圾里
看完了,两人互望一眼,弯腰大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个变态的”,曼儿努力地捂着肚子。“呀,你可真行,一挑就拿这张,可真是服你。敢情明天你得去买六合彩去。头奖跑不了。”
吴非也笑,但隐隐约约感觉很不好。算了,不想这个。手轻轻一抖,纸落在地上。一个男人因为笑声,不断回头,终于砰地声撞上根电线杆,狼狈地捂着脑袋。
吴非拉起曼儿的手,“走,买口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