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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菩提 第八十五章 羡他一对,鸳鸯飞去

    鹰眼、青龙门还有早先的浮云山庄,都被人称作看不见的帮派。看不见的意思就是你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你身边的某个人就是江湖上最神秘也是最强大的几个组织中的成员,也可能你昨天还在门口和一个老街坊就着花生米和二两白干摆龙门阵,第二天却发现他曝尸街头,手里攥着把断掉的朴刀,身边还躺着一地跟他一样淌血的尸首。
    都说乱世出英雄,出豪杰,其实乱世里出的更多的还是无名的士兵、草寇和流离失所的百姓。所以蝶袖一直都认为自己会被青龙门捡到是一件幸事。她与哥哥被青龙门的人分送到不同的地方去接受训练的时候,当时只有十一岁的顾飞烟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活下去!”
    活下去,这已经是当时他们和情况与他们类似的孩子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愿望。当十几年后这批人里还活着的那些再聚首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青龙门下最精锐也是最彪悍的一支部队。在他们的心中,完成任务高于一切。因为只有完成了任务,他们才能继续活下去,才有希望再看一次明天的太阳。
    包括蝶袖在内,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青龙门真正的主人,只知道大约十年前青龙门换过一次主人,但是换人的原因不明。不过对他们来说,谁当青龙门的主人都没有区别,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务以后还会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报酬就足够了。新主人在这一点上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所以他们继续前仆后继地去完成他所下达的一切指令。
    蝶袖并不知道的是,她刺向裴映宣这一剑时候的心情,竟与若干个月以前她的兄长刺向李诏诗的那一刀时瞬间产生的空虚有说不出的相似,而他们得到的回应竟然也是差不多――他们刺中的都不是自己要杀的那个人。
    不过蝶袖的剑并没有真的刺到那个假扮裴映宣背对着她的人。几乎在她出剑的一瞬间,那个人就以一种令人赞叹的敏捷从床上弹了起来,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手里竟然也有一柄剑。那柄剑很长,近距离看起来就象块废铁,可是蝶袖却知道这决不是什么废铁,而是一把曾经沾上了很多有名的或者无名的剑客鲜血的上古神兵――指瑕。
    蝶袖认得手持指瑕剑出如风的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也许她和上官彦现在还可以保持着那种微妙的关系,而不必跟现在这样只能刀兵相见。所以这个人应该算是蝶袖的仇人,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因为从她走进这间牢房的那一刻起,或许他们两人都已经意识到今天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君如是的剑法很高。当日他能独上武当找被称作“当世七大剑客”的青枫道长单挑并且在两百余招过后将其击败,能在青龙门暗杀胡长风的时候刺出那关键的一剑,并且在那以后又让青龙门连续六十三拨杀手铩羽而归,靠的都是自己不避寒暑苦练多年积攒下来的实力和在一次又一次的实战中以鲜血换回来的宝贵经验。
    君如是的成功里很少有侥幸。记忆中他最幸运的一次也不过是在跟人比剑的时候因为脚下踩到一块西瓜皮跌了一跤,意外地避开了对方一记他原本无法避开的致命杀招,然后反过来将对方干掉了。因为他没有任何的靠山和背景,甚至连个门派都没加入过,当年学剑的对象也是在风尘中苦苦蹉跎的无名剑客,而那名剑客在剑术以外唯一给他留下的也就只有指瑕了。
    蝶袖亦从来不知他人荫庇为何物,到目前为止她一切的成功与财富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挣得。这样的两个人的打斗,其实很不好看。因为所有花哨但却不实用的招式都已经被弃之如敝履,剩下的只有那一个个间不容发的瞬间串联起来的在生与死之间游走不定的片断。
    蝶袖很快就落了下风,因为她最擅长的兵器并不是剑,而对君如是来说,剑简直已经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些日子虽然名为坐牢,实际上因为有了上官彦的嘱托和李诏诗、孟飞的关照,君如是根本就是在扬州府的大牢里疗养;而且他只是嫌犯,并没有定罪,时不时地还能出牢到院子里放放风、溜达两圈;功夫倒是没撂下,只是难得有这等吃饱睡好诸事不操心的日子,身上居然还长胖了好几斤;等到孟飞要他扮着裴映宣引诱青龙门的人上当的时候,他身上的伤早已大好,对交还到自己手里的指瑕更是倍感亲切,要不是蝶袖还抽冷子放那有毒的飞针让他有几分忌惮,估计早就已经被他撂倒在地上了。
    蝶袖亦已经发觉局势对自己不利,便只求尽快脱身,所幸这时又冲入两个青龙门的帮众来,蝶袖且战且退,将君如是留给那两人应付,自己又回到大牢外面来,却仍旧想着要去寻裴映宣,冷不防有一个人倏忽来到身前,蝶袖吓了一跳,黑夜里也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见对方身上穿的不是夜行衣,立即一剑刺了出去。
    蝶袖这一剑虽是匆忙而发,去势却凌厉非常,那人手里亦是一把长剑,见蝶袖朝自己刺来,连忙举剑一挡,口中却低声道:“是我!”居然是上官彦的声音。蝶袖听见他的声音忙将刺出去的剑一偏,剑尖滑过上官彦手上那柄长剑,带出一溜星火。
    上官彦假装与蝶袖激战,却欺近她说道:“快走!你的人已经都快被制服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蝶袖听得心头一热,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便朝上官彦点了点头。上官彦见蝶袖肯走,心头却是一松,一边打一边引着蝶袖渐渐地往外面去,不一会两人已经打到了扬州府外面。上官彦见四下里无人便停了手,恳切道:“你快些走吧!”
    蝶袖收剑而立,却看着上官彦不说话,上官彦以为蝶袖反悔,不禁又着急起来,忍不住又催促了几声。蝶袖借着月光看见上官彦脸上焦急的神情十分真切,霎那间眼眶居然有些发潮,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
    上官彦闻言一愣,这时扬州府里的打斗声已经变得稀疏了,还夹杂着不少叱喝和伤者呻吟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唐真这边已经控制了局势,还有人说要到外面来搜捕漏网之鱼,上官彦担心蝶袖会身陷囹圄,见她还在等着自己的答复,咬咬牙便答应了。
    蝶袖见上官彦都不问是什么地方便答应跟她前去,也不再说话,转身自往前奔去,上官彦果然依言在后边跟着。黑暗中有双眼睛目送着他们离去,目光中竟隐约有一丝羡慕之情。这时扬州府里有人已经出来收拾残局,黑暗里的那双眼睛却又倏忽不见了。
    上官彦跟着蝶袖,却越走越奇怪。照说现在扬州府的捕快和鹰眼的人多半是倾巢而出在全城搜捕青龙门的党徒,蝶袖应该尽快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或者索性趁着夜色出城去,可是蝶袖却反其道而行之,居然径直往城市的中心地带奔去了。上官彦不知她什么主意,但是他既然已经说了跟着她去,又不好多问,只得一路闷头跟着。
    “到了。”蝶袖的声音忽然从前面传来,上官彦抬起头来却是一愣,发觉蝶袖居然带他来到了扬州城里举办上元灯节、赏花诗会等全城性活动的地方,左右看看听听发觉除了自己和蝶袖却又没有别人,也不象是有埋伏的样子,不觉发起怔来。蝶袖见他发愣的样子,却“扑哧”一笑,随即除下蒙面的黑巾,下一刻却动手解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来。
    上官彦听见蝶袖的笑声,转过头来却见她开始动手解衣服,不禁一惊,呆了片刻连忙又将头转回去,口中呐呐道:“你这是……做什么?” 耳中却听到身旁的悉索之声不绝于耳,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料到情况会急转直下成这样,他心中又一直当蝶袖是朋友,立刻便面红过耳,这时却听蝶袖说道:“呆子,转过头来。”
    上官彦听见这句,越发手足无措起来。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心里对蝶袖的感情本来又微妙,唯恐自己回过头去便会把持不住,到时候可真是对不住蝶袖更对不起叶澄了。蝶袖见上官彦半天不肯转过头来,又瞧见他已经连耳根子都红了,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伸手又拎祝蝴耳朵,硬是将他的头转了过来。上官彦心中还从未如此紧张尴尬过,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把心一横便抬眼朝蝶袖看去,结果却发现蝶袖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只不过是将夜行衣脱了下来,底下穿着的却是她平日里跳蝶舞时常穿的的舞衣。
    那一刻上官彦真的很想地上突然裂开条大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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