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焦灼岁月 第五十三章 不速之客

    初五刚过，爸爸妈妈大哥大嫂就又出门去了。
    表妹不知带着小妹跑到哪里玩去了，外公出去打牌，外婆在房间里休息，二哥估计还在睡梦中。家里静悄悄的，显得有些冷清。
    冬天9点多的阳光，软绵绵地没有多少热度。一个人在厨房收拾了碗筷，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窗口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
    “嗨，你好！”一颗脑袋从窗户上方伸下来，小学同学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小学同学的身高已经超过窗户太多，所以要往里看得低下头，看起来怪怪的。见我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太阳都晒到这里了，你还在犯困？”
    又打了个哈欠，我笑：“没办法，冬天冷嘛！”
    小学同学带着一个同伴走进客厅。我在他们对面坐下，等他们说话。
    小学同学一笑，再笑，我也一笑，再笑——是不是做为主人，我得先开口说点什么才行？我看看他，再看看他的同伴，决定还是我先说话。
    “我不记得以前同学的时候你有来过我家，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听说的，要进城刚好路过，想起你这老同学，就进来坐坐了。”
    听说的？刚好路过？真有意思！
    看来我的小学同学还是个纯洁的大男孩，学人家到女孩家拜访，不只要带个同伴，还要找好借口，脸还很嫩的样子。
    我暗地里摇了摇头，真的还是个孩子，虽然长得这么的高大。想想也是，他与我同学，好像也同龄，跟哥哥们那些老油条比，是会差很多的。
    上次舞会过后，没有再见过面。他会找上门来，倒是有心了——这好像，还是第一个因为我而来到我家的男孩。
    我喜欢他吗？我看看他，虽然他给人的印象不错，长得也出众，甚至还用他的笑容迷得我眩晕了一会儿……不过，仅止于此了。
    至于他的同伴？他来这里，就是来做背景当陪衬的，相信他不会介意我直接把他忽略。
    于是我保持着微笑，看着他和他的同伴，想看看接下来他们准备要说什么？
    我一副平和的样子，他反倒突然窘迫起来，与他的同伴互视几眼，憋出一句：“我们还要去城里有事，先走了，以后再来！”
    “哦！”我请身送他们走，看一高一矮两个背影迅速消失，突然觉得很好笑。
    这两个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落荒而逃的样子——做男孩，真是不容易！幸好，我不是个男孩子。
    可是，我却喜欢着牛头。如果我是个男孩，我也会主动去约他的吧？正因为我是个女孩，所以才要闪闪烁烁地揣测他的心思。
    我的心情顿时有些黯然。做女孩，也不容易。
    午后，家里再次冷清，所有人饭后都散了。
    我发现，好像每个人都很有节目。最空闲的，就是我了。
    坐在灶前机械地剥着豆子，有些走神……眼角扫过窗前，赫然发现有张人脸。那张脸上堆满了笑，一见我看过来，便热情地说：“嗨，你好！”
    不是小学同学，却是那晚和小学同学较着劲般一直请我跳舞的陈什么？名字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不叫他名字就好了。
    我呆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个陈什么和小学同学跟约好了似的，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紧接着来访？
    陈是一个人来的，这点比我那小学同学强。
    他打过招呼后，径自走到灶边坐下，看着我剥豆子。
    他长得不高，却很壮实，脸上的肌肉都显得一块一块的；理了个板寸头，皮肤在白天也一样黑。
    我自然而然地将陈和小学同学做起了比较。小学同学高大端正，比陈抢眼许多。但是这个陈，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豹子，充满了爆发力的感觉，而且气质刚硬得一塌糊涂。
    如果说小学同学的来访，可以借用同学的名义，陈的来访，应该可以称做是突兀了。我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好，只好微笑着看看他，手上继续剥豆子。
    这个气质刚硬得一塌糊涂的陈，却带着一脸极不相称的殷勤笑意看着我，说：“以前没有见过你。我刚从武警转业，才回家没几天。”
    难怪了，原来是武警啊＃葫以气质这么特别。
    我回以微笑：“我很少参加那种活动，那天，是个意外。”
    然后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好低头继续剥豆子。我想，很快，陈也会像小学同学那般离开吧？
    半天没有动静，我抬头，发现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很奇怪，里面居然是……他喜欢我，这不奇怪，不然他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可奇怪的是，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被我界定为虚幻的自己。
    我脑中响起那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刚才看到你唱歌！”
    就这一眼，我突然间知道了，那天晚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陈喜欢上了我唱歌时的那个样子。小学同学或许是因为认出我是他同学所以才请我跳舞，陈却是因为喜欢那个唱歌的女孩才请我跳舞——难怪他跳舞时那么紧张，却是这个缘故。
    我低下头，手中剥着豆子，脑中想着对策。
    尽管低着头，我还是可以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那两道目光带着的灼热。
    爸爸教过的话适时浮现脑海：但凡有追求你的男孩，在你没有选定之前，都可以保持接触。做为女孩，总是要让自己处在可进可退的位置，如果你不能确定这个人你是否喜欢的话，先吊着再说！只要你一天没有定下来，你就一天有这个权利。
    我要吊着他吗？我现在没有“定下来”。
    不，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吊着一个不认识我真面目的人。“吊”，是一种多么没有品格的行为。
    可眼前的这个人，有点执着呢！初次来访，我让他坐了半天的冷板凳，他居然毫不介意。我可以直接告诉他：“你所喜欢的那个形象不是我”吗？
    别逗了，人家又没有对你说：“我喜欢你，所以才来找你的。”我怎么能贸然开口呢？
    偶尔我还是很聪明的。我脑子转了几转，立时就想出了对策。
    陈喜欢的，是那个虚幻的形象，是他自己想像的。我只要打破他的这个印象，只怕以后我请他，他也不会来了。
    从他眼中看到的我，有些害羞，但是有礼，文静而温柔。
    打定主意，正待寻找实施的机会，陈适时问了我一句：“平常你都在家吗？都做些什么？”
    真是想什么，什么就到。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极男气的笑容，然后特意伸了个大大的极度不雅的懒腰，斜睨着他，赖赖地说：“还能做什么，也就做做家务，混着过日子呗！”
    陈瞪大眼睛，脸上闪过愕然的表情，2秒钟之内，他眼里的喜欢就变成了失望、不屑……然后他噌地站了起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呃……我是不是表演得太过火了？
    虽然我是故意破坏自己的形象，但是破坏得如此成功，还真是事先不曾料到啊！我甚至来不及跟他说声“再见”，就看到他急火火的背影，仿佛害怕我会拖他回来般迅速消失。
    “哈哈哈哈……”呆愣数秒，我张大嘴巴，暴笑。
    这个陈，实在是有趣！我敢肯定，以后他肯定连提都不愿意提我，更加不可能再来找我。就象一个人面对着一盘美味的食物，垂诞欲滴，却突然在食物里发现了数只丑陋的苍蝇一般。
    我对他的大倒胃口表示深刻的同情。为了表达对他的歉意，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今天的我，是故意的。就让他带着深深的鄙视，重新开始寻找他的爱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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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一个多月之后，我在街上看到一个漂亮女孩。那个女孩，眉不修而秀，眼睛大大地亮闪闪地，带着羞涩的表情。她偶尔微微一笑，唇红齿白，衬着满面飞霞的脸庞，真是迷人得很。
    ——我向来喜欢看美女，也许是看得太专注，等到她笑，才发现她微笑的对象正是陈。
    我看到陈的时候，陈也看到了我，他几不可见地冲我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一点炫耀和对我的不屑。我忍不住笑了。陈的眼光其实还是不错的，这一次他找到的，真的是他心中想要的那种，没有再弄错。
    半年之后再次在街上看到这一对，女孩绷着脸在生气，在她脸上显得无比适合的红霞，已经消失不见。陈又焦灼又无奈地陪在一边，一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样子。看起来闹别扭闹得很专注，他扫了身前走过的我一眼，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也可能，他已经不认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