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为晋升
第73章 为晋升周王甘心做奴才 下海南东升曲线助顾峰
不几天,王明升就被招回了学校。他以为出了大事,急忙去见章自成,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这种鸟事。他的第一感是荒唐,但随即他马上觉得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他这种知识分子,最初进学校时是很心高气傲的,以为自己很快能当官发财,但慢慢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学校的人事关系比他读书时想象的要复杂多了。接下来受了一些挫折,认识到仕途似乎不适合自己,便把这颗心放下,专心搞软件开发。虽然成绩不小,但个人方面并没得到多少好处。听说只要在软件的所有者的名字里加上一个顾峰就可以升上去,他觉得这笔交易挺划算,他甚至已经有点担心章自成和顾峰他们反悔了,立刻显得很豪爽地对章自成说:“就这点事,何必把我招回来呢,打电话说一声不就可以了吗!顾校长人不错,需要帮助,我岂能坐视不管。行,没问题。”
他这么爽快,倒有些出乎章自成的意外,盯着他说:“想清楚,这事我们不逼你,完全要你自愿。”
“当然是我自愿的。”
摆平了王明升,章自成就觉得其实这些知识分子很可怜,你只要挑明了说要奸淫他,他会立刻翘着屁股让你操,但如果你粘粘乎乎,他倒反有可能想跟你讲点条件。于是他便改变了对周剑雄的态度,口气不再是商量似的,而带有一点威胁性,说:“你看,人家王明升比你聪明,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悔之不及,别怪我没打招呼。”
周剑雄果然就软了下来,本来还想要章自成保证一下的,马上意识到这简直比直接了当的拒绝还要愚蠢。便说:“可以,承蒙顾校长看得起,我没意见。”
章自成把周夸了几句,然后就打电话对罗启良说事情成了。罗便马上来找王周两人,把具体的事情商量了一下,说:“二位也别担心,我就是拿你们这东西给顾校长去争点光,东西其实还是归你们,你们爱卖给谁就卖给谁,卖多卖少都是你们的,谁也不会来跟你们分钱。实际上这事顾校长根本就不知道,是我们在替他办事。二位这样够意思,我绝对忘不了你们。”
私下里周剑雄和王明升讨论这事,把罗启良骂了一顿,直摇头说:“这条狗真恶毒,吃人不吐骨头。”
罗启良这会便来到了副校长办公室,向顾峰汇报了这事。顾峰听完汇报就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正想盖上盖,忽然又端起喝了一口。显然,他并不是真的口渴,而是思绪有些凌乱。喝了好几口他才把杯子放下,看了看窗外景色,再回过头来看着罗启良说:“你们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我很满意,但我就是有点担心弄巧成拙。翁成一旦知道这事,他岂能善罢甘休!”
罗启良老实承认说:“确实,这是一步险棋,但非常时期必须行非常之事。如果按步就班,就等于给翁成让路,这不符合你的性格,更不符合你的利益。”
顾峰不禁笑道:“看来这事你算得很透。”
“一道简单的算术题,无所谓透不透。”
“你认为我有希望评上吗?”
“我们20多年的交情了,就说实话吧,中科院的那帮老东西把关极严,你肯定评不上。”
“那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以你的身份,报上去后进入候选 人名单那多半没问题,候选人就是准院士,这准院士也是一种很大的荣誉呢,可以为你加分的。”
“嗯,好,听你这样一解释,我明白多了,感觉无论成不成,都不会有问题,好,你就去办吧。”
申报院士的名单公开后的情形自然是可以想见的。两拨人对此反应最强烈。一拨是校内那些在科研和理论方面颇有成就和造诣的老教授,他们都想当院士,能做个候选人也行,互相间本就较着劲,对别人指指点点,鸡蛋里挑骨头。顾峰在他们心目中只是一个弄权高手,科研和理论他懂个屁呀,居然也上了申报名单。他们认为这是百分之百的搞特权。可又不敢公开反对,只是有几个人偷偷给中科院和省委写信。另一拨则是翁成那帮人。他们的政治嗅觉是那些老教授们不能比的,一听说了这事立刻就知道顾峰哪是想当院士,根本就是针对校长之位来的。翁成觉得这样不行,必须找罗启良谈谈。罗仗着顾的势从来就不怎么尊敬他,他知道这将是一场十分艰苦的谈话,自己要占便宜可不容易。他心里恨得直说:只要老子正式坐上了这把交椅,第一个就拿你狗日的开刀,祭旗誓师。别人他都可以叫到校长办公室来谈,唯独对罗他不敢,还得亲自到罗的教务处坐在副处长的位置上跟罗过招。一跟罗的那张黑脸打照面,他就恶心得想吐。罗启良很有礼貌地给他敬了一根烟。
“这样不太好吧,凡事总得有点谱,不能太没边了!”他吐出烟雾来眯缝着眼慢悠悠地说。
罗启良早为这场谈话做好了准备,显得格外沉着。“翁代校长又跟我打哑谜。”
翁讪笑着说:“别叫我代校长,还是叫副校长吧,我听起来舒服。”
“区别不大。”
“我想请教罗处长,顾峰凭什么申报院士?”
“我在申报材料上说得非常清楚,已经呈送你过目了,你没看?”
“我真服了你了,罗处长,就他那点成绩也敢报院士?”
“翁代校长,这样说话就不好了嘛,他够不够资格,那是教务处经过认真讨论后定下来的,校长也似乎是不能干涉的。”
“我不是干涉,只是过问,没有哪条规矩说我过问一下也不行吧?”
“那当然,请问吧,我有问必答。”
翁成紧紧盯着罗启良。罗也毫不畏惧地用同样的目光回敬他。翁成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无聊,便猛地站起身把手一甩,走了。
翁成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想到上面去告顾峰的状。校办主任洪常松却劝他:“依我说最好别去,因为这会让省里的领导觉得你不够大度,影响以后的事。最好是让那些老教授们告。他们本来就有意见,有你的支持,他们就更不怕了。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说话比你有分量得多。”翁成接受了这个意见,就派洪常松去老教授里面活动。老教授们见翁成暗中支持他们,果然就闹得更凶了,竟还有两个老教授联名给顾峰写了一封信,毫不留情地指责顾峰这种行为,不仅有失校长身份,也有失君子风度。
但因翁成担心别人说他刚代几天校长就跟同事闹不团结,影响他转正,他始终不肯出头,那些老教授意见再大,也难掀起什么风浪,何况罗启良也没闲着,同样在老教授里面活动,抵消了一部分洪常松的影响力。他对老教授们说:“不过是报一个名,多大回事呢,以你们的成就,那肯定是没问题的,犯得着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吗?”
老知识分子是最爱听恭维话的,有人就被罗启良说得不好意思再闹什么了。
北京山高路远,中科院虽然听到了一点这里的事,到底了解不多,再说这种事哪所学校又没有呢,事实上比这更不合理、更过分的事都时有发生,他们早见惯不怪,便也懒得说什么,反正审查的时候他们自己仔细点就是了。
有人就对翁成进言,说:“既然拿他没办法,那你干脆照葫芦画瓢嘛,也去申报院士。”
翁成说:“我这样想过,可教务处卡在人家手里,我一申报他肯定立刻跟我打回来。”
洪常松说:“叫鲁炎去跟罗启良说,他是罗启良的老师,以前罗启良读书穷得叮当响,有时饭都吃不起,鲁炎就经常给他买一些饭票。所以罗启良对鲁炎是非常感激的,别的老师他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鲁炎十分尊敬,逢年过节都要买点东西上门去看鲁炎。正好这次鲁炎也申报了院士,就叫他去跟罗启良说说,也许有点用。”
翁成摇头说:“这件事关系到顾峰,罗启良那人是政治挂帅的人,再怎么也不会让师生之情凌驾于政治之上。”
“试试嘛,就算不成,也可以造成罗启良跟顾峰的不和,或者造成鲁炎对罗启良的不满,这都会是对我们有利的局面。”
翁成觉得这倒是可以。就叫鲁炎所在的经管系主任去跟罗启良谈。
鲁炎是个书呆子,根本不知政治为何物,现在一心想的就是当院士,系主任请他去做做罗启良的工作,把翁成的名字报上去,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还很得意,以为自己在人家的心目中有多重的分量,其实整个就是一老糊涂蛋。
晚上他敲开了罗启良的房间。罗的老婆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把书房里的罗启良叫了出来。罗是何等敏感的人,一听说他来了,就知道他是来当说客的,当下心里甚是不爽,觉得这老家伙糊涂得让人哭笑不得,什么话都好说,但这种说客可是能随便当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加恩人一向不关心政治,故也不便跟他计较,还很恭敬地对他持弟子礼。两人拉了一会家常,鲁炎就说了来意。罗启良自然早想好了应对的话,说事情已经报上去了,不可能再改。说了半天,罗启良总是这几句话,鲁炎就有些生气了,但不便发作,只是脸上露了出来。又坐了会,甚是无趣,便起身告辞。这时卢光中来了,罗启良便趁机只把鲁炎送到门外就回来了,若是从前,他会把鲁送到大马路上,再往前走一段才回来。
返身关好门,罗启良松了口气。卢光中问鲁炎来干什么。罗启良到底还是不愿说恩师的坏话,便打了个哈哈,请卢坐,说:“你可是不怎么上我这来的啊!”
“我不喜欢串门,顾校长的家我都很少去,顶多每年春节去拜个年。”
“我也是,串门实在没什么意思,浪费时间。”
罗启良叫老婆给卢光中煮杯咖啡来。卢光中忙说:“不用不用,那玩艺我喝不惯,泡杯茶就可以了。”
罗说:“那就泡上好的茶叶,君山银针,喝过吗?”卢光中的来访令罗非常高兴,故招待得十分热情。
他俩在罗的书房里说了一会话,卢就说起了今晚的来意:“上次吃饭你有一个设想,老实说当时我觉得有点荒唐,但后来又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这几天更觉得完全有可能……”
罗便得意地笑道:“我从不说不着边际的话。”
“经管系这段时间出了一件风流事,你知道吗?”
“断断续续听了几耳朵,不太关心。到底怎么回事?”
“有个老师,叫言东升,为人风流,喜欢跟系里的年青女老师打打闹闹,逮着机会就搞一家伙。据说中了他道道的女老师还不止一两个。但那家伙也太不注意了,前些天跟一个女老师在她家里乱搞,正好那女教师老公出差回来,逮了个正着,当时两人就在房里大干了一场,女老师的男人拿刀要砍他,被那女的抱住,他就跑了。那男的把老婆狠狠打了一顿,还不解恨,就把事情搞到了系里。那姓言的家伙名声自然就臭了,系里处分了他,还停了他的课,老婆也嚷着要跟他离婚。他觉得在系里呆不下去了,就想往外调。学校在海南岛办的那个房地产公司的副总经理跟他关系不错,他就想调到海南岛去,到我这来办手续,还要送我两千块钱。钱我当然不会收,本想批的,突然灵机一动,那家伙走人的决心很大,看来可以利用利用,就找借口暂时没同意。”
罗启良点点头,陷入了沉思,然后说:“根据你的讲述,确实有可能搞定他。你还没跟他说吧?”
“没跟你们通气,我跟他说什么说!”
“嗯,他下次再来找你,你就试试他,看他什么意思?”
“就这样试呀,总得开张什么支票吧,而且还得是能兑现的支票。”
“说得也是,那我们现在去顾校长家,问问他能开什么支票,人家立了大功,好歹得弄个经理当当才说得过去。”
“你去问吧,我就算了。”
“这是干嘛,你又不是不熟悉顾校长!”
“我觉得这种事对顾校长来说不能说是一件很体面的事,他心理上可能难免有障碍,尤其是我跟他年纪相差较大,谈起来未免会显得隔膜。可你不同,你跟他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
罗启良就笑着指着卢说:“你这个……嗯,想得挺远的。”
卢光中故意傻笑了一下,说:“我最不喜欢办让自己尴尬的事。”
过了两天,那个爱风流的言东升就又上门来求卢光中了。手上提着一袋礼品,脸上挂着谦卑而亲热的微笑。这家伙长得确有几分标志,即使刚刚遭受了人生重创,英俊的模样仍使他显得颇有几分神采,可见这种人在得意的时候是肯定要过分追逐快乐的。在他看来,不尽量的使用老天爷恩赐的英俊那就是对不起老天爷,反而会遭上天谴责。
卢光中从来不是一个不收礼的人,这次情况特殊,看着言东升的礼品倒有些不舒服,说:“你的钱我都没要,要你这礼品干什么?怎么提来的你给我怎么提回去。”
言东升干脆把礼品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摸出烟来敬卢。大概以前不太经常干这种低三下四求人的事,明显看得出他表面很随意,实际有点紧张,手禁不住有点抖,打火机都没拿稳,打了两下竟掉到了地下。他又去弯腰捡,结果上衣口袋里竟滑出了两块硬币,当当弹在地上。他又去捡硬币,一时显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直起腰来,脸色已经微红了。
卢光中最善察颜观色,见他这样子,暗暗高兴,心想:有门。
言东升又说了一通好话。卢光中把他认真看了几眼,拖长了声音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但上面有人需要你做点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上面?上面是谁?”
“这个你没必要打听,你只说愿不愿意。”
“我得先知道是什么事才好说。”
“是这样,海南岛的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叫什么,陈求胜,我听上面的人说陈求胜在海南岛干得太不像话了,私吞了不少钱,全转到国外去了,看样子他是想再搞一搞,等攒够了就移居国外。上面的人认为不能放走他,要把他搞出来,苦于没有证据,为这事很着急。前段时间派了一个人去,根本没用,陈求胜在学校安插了耳目,这里有什么动静他那里都能知道。所以我们必须派个他根本想不到的人去,在那拿到他的证据,就好动他了。你跟学校上层没有任何关系,这次又是因为个人原因要调走的,他肯定不会怀疑。现在就看你的态度。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暂时放你去,把事情办成了,就正式调动,如果事情办得漂亮,还会对你有封赏。怎么样?”
言东升说:“我肯定愿意,但陈求胜是总经理,我不过一工作人员,怎么能拿到他搞鬼的证据!”
“你不是跟黄同关系很好吗?”
“是。”
“他们的情况我们都了解,黄同跟他是一起的,也有问题,你只要先突破黄同,就能突破陈求胜。”
言东升一时也没想明白,只觉应该先把事情应下来。就说:“那我试试吧。”
“如果实在有困难,需要你把自己也装进去,那你就得陪上自己,懂吗?”
言东升吃了一惊,张着嘴巴啊了一声。
“对你来说是难了一点,但不这样又没什么好办法。你应该想开点,以你现在的情况,呆在学校还有意思吗,无论如何你应该想办法调走。至于你陪上自己,其实你别想得太严重了,你没有职务,又是刚去海南,只要立了功,上面的人绝对能把你保下来。我就说到这,道理你自己去想吧,给你两天时间,想通了就来找我,没想通就不必来了。”
言东升没用两天,只一晚上就想通了。他知道自己如果同意就有可能卷入一场权力斗争之中,他不怕,他甚至更希望这样,反正在学校已无立足之地,不如赌他一把,赌对了,反而会因祸得福。次日中午吃过饭他就急不可耐地来到卢家。卢光中正准备午休,便皱着眉说:“有事晚上来说嘛,中午吵我的嗑睡。”
田玉蓉替他解释说:“午睡就是他的命。”
言东升说:“我同意。”
卢光中一边解衣扣一边说:“那你准备行李吧,明天,最迟不过后天就送你下海南。”
一个星期后言东升就到了学校在海口办的那家房地产公司,见到了黄同。他跟黄同是大学同学,两人一直关系很好。两人性格相近,志趣却相去甚远。黄同贪财爱权,喜欢巴结领导,就上去了。他好色,就闹出了这档子事。黄同一见面就嘲笑他:“老弟,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没办法,下半身太会闹腾了,实在管不住。”
两人大笑。当天黄同就请言东升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上又带言去洗桑拿,点小姐按摩。说:“在学校搞个娘们天大的事,到了这却相反,不搞才叫事呢。好了,对你来说这就等于到了安乐窝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有多大劲使多大劲,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下半身的功夫。兄弟,不是我看不起你,别以为你在内地多了不起,左一炮右一炮,到了这,你那点能赖恐怕还不够应付的。”
“那是,我怎么敢跟这的英雄豪杰们比功夫。再一个,即使有功夫也未必使得出来,我穷光蛋一个,哪有银子打炮玩。”
“我有啊,这段时间你的军费开支我全包了。当年叫你跟我一起来,你看不起做生意,现在才知道还是做生意好吧!”
“这次我其实不敢相信你这还要人,当时也就是随便说说,哪知你竟真的要人,没想到这么顺利。”
“你不知道,我们现在生意越做越大,就是缺能干的人,有时进个人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可又对他不太放心。我和陈求胜念叨过好几次,本就想回学校去招几个人。我们什么关系,你来我正巴不得。”
两人叙了好几个小时的旧,又去唱了唱卡拉ok,弄了个小姐。事后黄同说今天不巧,没有洋妞,哪天有机会我让你开开洋荦。直玩到下半夜,两人这才累了,回去歇息,不在话下。
言东升是学经济管理的,所以黄同说巴不得他来。次日他就带言去公司,让他负责管理工作,说:“以前是小打小闹,不讲管理,我学的东西,你也知道,当年是一边学一连丢,只要混及格就万岁。陈求胜是学工程热力学的,对管理更是一窍不通。你来了就好了,我们得慢慢把公司搞正规点,争取更大的发展。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们就把这公司的实体转到我们的名下,还给学校一个空壳,叫他娘的岳麓大学喝西北风去。”
言东升听了这些话就有些激动,心想真是来对了,说不定以后真会当个富翁什么的,腰缠万贯、趾高气扬的回去,羡慕死那些曾笑话过老子的人。不过一想到自己来的任务,他就又有点委靡,人家对自己一片真诚,一来就把这种一般不能轻易告人的发展规划告诉了自己,可自己却是想来拆他台的,便有些动摇了,觉得究竟是不是要执行那个任务还得看看再说,说不定能很快就挣一笔钱呢,那就去他娘的卢光中他们吧,老子才不愿意被他们当枪使呢。
过了几天,专门去香港考察了一个多星期的老总陈求胜回来了。黄同把言东升介绍给了陈。言东升媚笑着把两只手伸出去跟陈求胜握。陈却只用一只手轻轻跟他的手碰了碰就缩了回去,脸上虽然笑着,但似乎是皮笑肉不笑。他便暗骂自己,也不问问自己的身份,怎么能显得很主动地跟老总握手呢。他不禁有点后悔,再看黄同,似乎黄同脸上也有点尴尬,他就更觉得自己这一动作实在是太糟糕了。陈求胜问了一下黄同的情况,听他的口气,似乎这件事黄同征求过他的意见,但他好像不是很赞同,黄同却已经把言招了来,这叫陈有那么一点不爽。
陈求胜对言东升确实有点不放心,事后他专门跟学校的人联系了一下,要他们调查言东升是不是真的刚刚闹了绯闻。他非常担心又跟上次一样,言是学校派来监督他的探子。那边回过来的消息确有此事。他才放心了,但仍很不高兴。
原来陈求胜和黄同本来关系是非常好的,熟悉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铁哥们,他们自己也经常这样说。但有时候人们的矛盾不是因为关系不好,而是太好了。太好了就意味着这种关系受不得一点伤害,就像非常透明的玻璃杯,是所有玻璃杯中最容易摔碎的。两人合伙弄了不少的钱,有一次大概陈求胜的分配有点问题,就使他俩的关系忽然冷淡了许多。这次黄同之所以敢擅自主张把言东升搞来,就是想找个贴心的人,一起对付陈,另外以后万一跟陈决裂了,也可以在言的辅助下撑起来,不至于乱了阵脚。
言东升对自己那个主动跟陈握手的动作的后悔没持续多久,他就敏锐地察觉了这点。如果他不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肯定马上就会直接了当地问黄同。但他心里有鬼,自然就多了个心眼。他一向是不善于在人际关系中玩弄手段的,可为生存所迫,他似乎一下就变得很聪明了,知道怎么玩了。他静静地观察,想对策。他忽然觉得这其实也就跟周旋在几个女人中间一样,并不急于下手,先品品味道再说,哪块肉更香再吃哪块肉。根据他的经验,下嘴早了往往吃的都是臭肉。他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即:不管在哪个场合里学到的经验,只要善于总结和运用,其实差不多是可以通用的。
这日,卢光中给言东升打了个电话,问他情况怎么样啦了。他用一种很麻烦的口气说:“陈求胜我感觉确实有问题,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弄。你别急嘛。”
“我是不急,可上面急。我说伙计,你的时间可不多啦,得抓紧,别想耍花招。”
其实连卢光中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对言说“别耍花招”,顶多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再没有更多的内容,却把言东升给震住了。他吃了一惊,想不通隔千里之遥,卢光中怎么却好像已窥破了他的心思似的。不禁对那些当官的突然又很是钦佩起来,心想:官场上混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你还没放屁呢,他就能闻出味来。他觉得纵然自己有很好的计划,可没有时间,对于这个任务是不可能有更妥善的解决办法的。他担心惹恼了学校把他招回去,那就一切都完了。到底应该怎么办,他想了好几天,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力,他甚至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黄同上娱乐常葫去玩耍的邀请,把自己关在房里冥思苦想。最后他确信黄同跟陈求胜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自己不管于公于私,都应该跟黄同合作。如果判断有误,黄同最后把自己给卖了,他也没什么好后悔,他对得起良心,也对得起朋友,虽然未免惨了点。
第二天上午。办完公事,他就去找黄同,请他吃饭。黄同笑道:“你初来乍到,几两银子,也想摆阔请我吃饭!”
“别太瞧不起我,请一顿我还是请得起的。再说,我来投奔你,本该我请你,可这些日子净吃你的花你的,真过意不去,无论如何我该回请你一次,没别的,就是一点意思。”
黄同便奇怪地看着言东升:“我说兄弟,怎么啦,这么一本正经,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走吧,也不光为这点意思,我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呢。”
黄同这才接受了邀请。言东升找了家中等的餐馆,点了几样好菜。黄同说:“到底什么事,我感觉有点不同寻常呢?”
言东升没有马上说话,低头给黄同和自己斟满了酒,端起酒杯说:“来,先干一杯。”
黄同是个急性子,见言东升粘粘乎乎,等不及,只要他说。言东升支吾了半天,后来才长叹一口气,说:“唉,兄弟,我对不起你啊!”
黄同云里雾里:“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啊!”
“唉,你是做生意的,成天在商场上跟人打交道,不懂政治啊!”
黄同愣了一会,转了几转眼珠子,忽然醒了过来:“你是不是说学校对我们这里有什么……打算?”
“岂止是打算!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这段日子你坦诚相待,我实在不想再瞒你,就实言相告吧……”他就把自己的任务原原本本告诉了黄同。
黄同听罢就立刻抓住言东升的手紧紧握住摇了摇,万分感激地说:“谢谢,兄弟,谢谢,真谢谢你,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可能被那些万恶的政治家们端到供桌上去做了牺牲品。你救了我的命,不光我,还有我一家大小的命。真的,谢谢,一万分的感谢。”
“其实该感谢的是我,不是你念故交之谊同意收留我,那我就只能继续呆在学校当孙子,那是什么日子,生不如死啊!”
黄同自然是希望这样,互相恩德相抵,以后可以少给言东升一些好处。便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永远的兄弟。”
“你准备怎么办?”
黄同想了想说:“问我的意思,我当然是不想理睬学校,天高皇帝远,敷衍敷衍也就行了,赶快弄笔钱出国。但这样做你老弟肯定没法交代,我不能让你过不了门啊,对不对,所以,干吧,搞他狗日的陈求胜!”
“不会牵扯到你吗?”
“我可以先做准备,把凡是能扯到我的事都抹干净,到时你完成了任务,我没事,就让他陈求胜见鬼去吧,说不定他一走,这个公司就是你我兄弟的天下了。我们再搞他几年,然后把财产全转到我们的名下。”
“有什么好办法吗?”
“唉呀,办法嘛,这确实有点不好办,陈求胜那个老贼,老奸巨滑,他其实早防着了学校这一手,办事非常谨慎,不太容易抓祝蝴把柄。不过你别急,北方人有两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慢慢想办法。”
“不行,我拖不起,学校限定我一个月交差。”
“怎么这么急?”
“政治就是最讲时间的,快一步,赢得千秋万代,慢一步,身道异处。学校肯定也是被人逼的,所以他们又来逼我。”
“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样子斗争还蛮惨烈的?”
“我也不清楚。上层之间的事,我们小百姓怎么能弄清楚,老实说能被他们当小卒子使唤一回,也许就应该感到荣幸了。”
“嗯,这倒是话,有些人,想被政治家们当小卒子使都不行呢。唉呀,要快,这就有点麻烦了。”
“老兄替小弟我多费点心,总之别让我调回去就好。”
第74章 伪造合同力扳求胜 光中陡然野心勃勃
过了两个星期,言东升问黄同:“怎么样,有办法吗?”
黄同直挠头:“兄弟,真难弄呢。坦率说吧,要说办法倒是有,但就是会把我牵连进去。我虽然抹了一些事,也不可能完全抹干净。陈求胜的事如果跟我无关,那我就几乎找不到他的问题。”
言东升的心情就沉重了起来,感到事情有点不妙。“那怎么办呢?”
黄同确实是想帮言东升,也很为此着急,可又实在不好弄。“再看看吧,还有点时间。”
言东升心里便有些不快了,嘴上又不好说,只是脸色铁青。说:“我实在拖不起了,也许就连一天都拖不起了,说不定哪天学校一个电话过来,我就完了。没办法,我现在只能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样,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我和陈求胜捆在一起搞?”
黄同惊叫道:“什么,和陈求胜捆在一起,你疯了,跟他同归于尽,哪有这样搞人的?”
“他们说可以保我没事。”
“万一他们骗你呢?”
“我知道完全存在这种可能,但问题是对我来说不这样那你说怎么办?与其回学校不如赌一把,回学校对我来说并不比坐牢更好。如果能坐一两年的牢最后求到一块世外桃园,我心甘情愿。真的。你就别犹豫了,把我跟陈求胜捆到一起吧,我现在担心的是即使这样也搞不倒陈求胜。”
“你不惜牺牲自己那肯定是有办法的,只是,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冒这个险。”
“可你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呀?”
黄同怔怔地看了一会言东升,从言的神情上他感到言的这个决定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的,是他最后的杀手锏,再劝也无甚意思,再说他也未必真想劝,反正现在以弄掉陈求胜为最终目的,既然言愿意冒这个险,他当然没什么不乐意的。就说:“好吧,这样的话,就容易多了。”
第二天晚上,黄同就兴高彩烈地来找言东升,请他去洗澡,一边娱乐一边对言说:“这事妥了,我想了个好办法。去年学校想在海口搞一个什么工厂,要把一个什么科研成果生产出来投放市场,叫我们买块地。我们就在南郊买了一块地,花了1千多万。可不知是那项科研成果有问题还是专利权被人卖了,反正我们问了几次学校科技开发部,他们都没有一个明确答复,估计是搞不成了。那块地对我们来说不值几个钱,陈求胜就说卖了算了。1千5百万的地却只做1千万卖了,买方当然给了些回扣,他拿了100万,给了我一点,多少就没必要说了。可前不久学校突然又问起了那块地。我们就说卖了。学校没再多问。估计这事学校还是想继续办的,但到底什么原因拖拖拉拉我们也不知道。这次就以这事做文章。地皮买卖是我跟买方签的合同,现在我伪造一份合同,你签名,就说是你跟买方签的,日期也改掉,然后我叫个人专门回去报告这事。学校知道了肯定要来人调查,到时候你一口咬死是陈求胜叫你卖的地,保准叫他陈求胜吃不了兜着走。”
言东升叫了声好。忽然又觉得不妥,说:“学校不一定能相信我的话,我刚到这里,照道理陈求胜不可能这么快就对我委以重任,学校领导肯定会怀疑的。”
“嗨,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还不能一下明白。如果学校有人想整陈求胜,那关键并不在于陈求胜到底有没有事,或者到底有没有证据,而在于到底有没有一个题目给他们做文章。我的这个办法确实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但只要落到了陈求胜对手的手上,它就是一枚炸弹,能把陈求胜炸得血肉横飞。再说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上策,不必担心被检察院起诉,懂了吗?”
言东升不禁喜笑颜开,连声说:“好计,好计。”
“虽然你不必担心上法庭,仍有危险,你会得罪陈求胜,那家伙可不好惹,做为朋友,我必须给你说清楚。”
“没什么,要说得罪,实际上是我俩一起得罪了他。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黄同不觉一愣,原来他一直以为这样做只是让言东升得罪了陈求胜,没去想自己有没有事,经言东升一点,这才知道其实自己跟言东升一样,都将成为陈求胜恨之入骨的人,问什么别人怕不怕,先得问问自己才对。他便笑了笑:“是的,管他娘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搞下来再说。只要他倒了势,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两人又把这个计划仔仔细细地计划了一遍,认定肯定能奏效,便彻底放了心,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晚。
次日,黄同就把伪造的合同交到了言东升手上。言东升仔细看了一遍,合同内容跟昨天黄同说的一样,便在上面签了字。黄同则代买方在上面签了字。签完字抬头瞥了言东升一眼,发现他神情严肃。便笑道:“虽然是做戏,但看得出你还是有点紧张,怕被我卖了对不对?放心吧,万无一失。”
然后言东升就给卢光中写了一份信,详细说明了这个计划,将信和合同一起塞进信封,贴上邮票,寄给了省城的卢光中。
黄同料得不差,顾峰和罗启良何曾真正想搞陈求胜,那种小鱼他们才不愿费这种周折呢,他们只需要这样一个题目。有了言东升签字的合同,他们就立刻找了个借口打电话叫陈求胜回学校。陈求胜本来是一个政治嗅觉极其灵敏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揽到这么一个美差,但可能是在海南混久了,完全变成了一个经济动物,政治头脑退化了大半,他听说是校办打来的电话,根本没有任何怀疑,正好也想回省城办点事,就立刻买了张机票回了省城。到了学校,他径直来翁成的办公室报到。翁成见了他,也没起疑心,问他回来干什么。陈求胜不觉打了个冷战,从这时开始感觉变得很坏了。
“不是你办公室的秘书打电话叫我回来的吗?”
“什么,我的秘书?我没叫秘书给你打过电话啊?”
两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翁成打破沉默局面说:“看来这里面有名堂。你也是的,怎么不问问清楚就冒冒失失回来了,钱挣得越多越回去。”
陈就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瞪着眼问:“会是谁打的电话呢?”
“不管是谁,你赶快走人。一分钟也不要多呆。”
“我还有点私事,主要是这个原因,所以我没多问就回来了。”
“那你就给我安分点,别大张旗鼓、招摇过市,有事赶快办,办完就走,不要磨蹭。”
陈求胜答应了一声,说了一会话,就提着包离开了。刚要下楼梯,忽然迎面碰上了纪委副书记扬光河。两人互相问了个好,说了几句话,扬便请陈去他办公室坐坐。他说不坐了。可扬光河意外地显得很客气,一再邀请。本来这是很不正常的,以他俩的关系,根本不到坐在一起扯闲淡的份上,可陈竟很轻易地就放松了警惕性,被扬带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去,陈求胜才感到不对劲,里面还坐着顾峰和一个省纪委的领导。
陈求胜想返身离开,可门已经让扬光河把住,立刻关上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叫了顾峰一声,那个省纪委的领导不知如何称呼,便觍着脸对他笑了一下。扬光河叫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他就坐下了,然后摸出烟来想敬几个领导。顾峰说:“我们都不抽烟,要抽你自己抽,我们不管,但有一点必须明确告诉你,对于我们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这位是省纪委的张书记,实话告诉你,他是专门为你的事来的,听懂了吗?”
他只觉身子有点虚脱,感觉整个人要垮了。便勉强支持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些什么把柄落在了对方手上,故既不敢说硬话,也不想说软话,就一边叭叭叭给自己打火,一边努力镇定自己。
扬光河缓慢地说:“先从海口南郊木良村的那块地谈起,你把情况给我们详细说说。”
陈求胜只觉眼前一片黑,显然,这些人了解了一些情况,更要命的是居然是先从这块地说起,那也就是说他们还不止掌握了这些情况。他不禁十分纳闷,这些事他们都是怎么知道的呢。当然,他也不是完全面糊的,虽然吓得尿都快出来了,可也知道,不管对方的口气多么像那么回事,只要没把铁的事实或证据摆在面前,就哪怕打死也是不能说一个字的。在颤抖了一阵后,他恢复了冷静,开始介绍那块地,说正准备把它卖掉。顾峰就又问了一些其他房地产的情况,根据言东升在信中提供的情况,每一个问题都直指陈求胜的要害。陈便尽展腾挪躲闪之功,将问题一一化解。
这种局面自然早在顾峰他们的预料之中。把陈遛达够了,顾峰就拿出了言东升伪造的那份合同,递给陈求胜:“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看了一会,因为是言东升的签名,他竟没有马上看懂。过了老半天,他一切都明白了,便哈哈大笑起来。那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他们的冷静使陈忽然觉得自己的笑太愚蠢了,他应该想到他们绝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给他摆这么大的排场,这肯定不过是一个引子,后面还有文章。于是他又紧张了起来。可见这家伙确实因久疏政坛,已经根本不是这些政治家们的对手了。
“合同是伪造的。”
“暂时不谈合同,”扬光河说,“你先告诉我,那块地究竟还在不在?”
陈估计这个问题可能是重点了,再不可信口雌黄,便说:“我不清楚,那块地是黄同管的,可以问问他。”
“那好,你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哦哦,那块地,好像……黄同把它卖了。”
“看来你很不老实,不想配合。我说陈求胜,看明白了,你面前坐的都是什么人,别拨错了算盘,我劝你放明白点,为自己留条后路,懂吗?”
陈求胜的汗下来了。他用手抹掉汗,在裤子上蹭了蹭。
扬光河说:“你别着急,好生想想,慢慢说,可以再抽根烟,提提神,可别再犯糊涂。”
许久。陈说:“地确实卖了。”
扬光河问:“你买进来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记不得了,我得回去查查帐。”
“不记得啦?那让我告诉你吧,1千5百万。卖出却只有1千万。你可真行啊,陈求胜,一块地经你一转手,就使公司整整损失了5百万。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办你。”
事到如今,陈求胜也只好硬着头皮为自己辩护:“这事我虽然有责任,但也不能完全怪我……”
扬光河便冷笑了一下:“哦,那照你的意思,该怪学校罗!”
“是的。因为学校说要办一家航天材料加工厂,要我们在海口郊外买块地。人家知道我们是办工厂,要价就比较高,我本来可以拖一拖杀杀价的,可学校催得急,我只好买了。哪知买了后学校又迟迟不见动静,后来还说不办厂了。你说我该怎么办?郊外的一块没有任何经济开发价值的地,不能派任何用场。1千5百万我如果存在银行里每年还可以拿到一笔利息呢,但现在变成一块没用的地放在那荒着,多搁一天就多一份损失。我有什么办法,最后只好把它卖了,换笔钱回来再投资别的想办法捞回损失。这是最妥善的解决办法。你们如果要据此给我扣帽子,这是你们的事,但我必须把话说清楚,要说责任,学校也得负一半。”
“就算学校有责任,可学校没叫你吃回扣吧,你从买方那里拿了100万,还给了具体操办这事的言东升30万,这怎么说?”
“哈哈,言东升去海口才一个多月,我怎么可能让他办这么大的事?就算给他办他也办不了啊!这事是3个月前由黄同办的。实际上很多事都是黄同自做主张办的,跟我关系不大。不过做为总经理,我不推卸责任,但你们如果相信这份假合同,那就太可笑了。言东升签合同,他也配!”
“合同不能由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们对合同的真假做过鉴定,结论是真的。你不要再强词夺理,心存妄想,老老实实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是你现在最佳的选择。”
“不管到哪,不管面对你们还是法官,我都是这句话,合同是假的。”
事情自然是再谈不下去了,但事情自然也不会就此了结。顾峰说:“你现在不愿说我们不勉强你,但我相信你迟早要说的。你现在跟张书记回省纪委吧,到那里将对你的问题做进一步调查。”
那位一直一言不发的张书记这时就叫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把陈求胜带走了。
很快便有人报告了翁成。翁成便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别人精心编织的一个陷阱里。不觉恨得牙痛,倒不是恨搞他名堂的人,而是恨陈求胜,大骂陈蠢得像头猪,大老远的从千里之外送货上门。如果陈不被扣,他觉得自己还有转圜的可能,现在则变得非常背动了。当然,他也不可能束手待毙,便急急忙忙跑到省委活动去了。
陈求胜在省委一连几天被审问,精神上渐渐受不了,有点崩溃了,便说了一些情况,还把翁成带了出来,说卖那块地是经过了翁成同意的。这一下正中顾峰的圈套,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自然就把事情捅到了上面去。省里听说翁成居然在一块地上就使学校蒙受了500万的损失,非常恼火,不用说他在其中肯定捞了不少好处,否则不可能办这种吃亏的事。他们就找翁成谈话。翁成自然百般抵赖,说陈求胜完全是在推卸责任,那事我根本不知道。省里虽然最后拿翁成也没办法,但对他的感觉就远没有从前那样好了。
翁成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见到顾峰,连招呼都不打,他现在恨不得掐死顾。他俩斗了这么多年,眼看即使取得决定性胜利,哪知对方略施小计,就几乎让他前功尽弃。他不甘心,他下决心即使要死也得拉上顾峰垫背,让别人渔翁得利。便召集自己的亲信开会商量此事。商量来商量去,一时之间却也没什么好办法,,顶多就是在顾峰申报院士一事上做做文章。有人知道顾峰申报的材料中有些东西不是他的,要翁成别的都不管,集中火力攻击顾峰的这一点。可这事的关键是必须让那两个出让专利权的老师站出来说话。他们就想了很多办法,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洪常松就自告奋勇说:“我去做做他们的工作,马上对他们封官鬻爵,想来顾峰他们也不过是这一招罢了,我们就抢在他们前面,不信说不动那两人。”
晚上,洪常松便提着一袋水果先来看周剑雄。不料刚坐下,罗启良就来了。巧得很,罗也提了一袋水果,看样子,重量跟洪的差不多。周剑雄不禁暗笑道:“妈的,都不是东西,不用老子的时候眼角都不瞥老子,要用老子了就不惜降贵纡尊,可恶,可恶之极!”
但表面周剑雄当然是非常客气的,对谁的态度都一样。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主见,知道在官场切忌墙头草随风倒,得看准了下注,然后就装出很忠诚的样子坚定不移。他感觉顾峰更有希望成事一些,便不打算跟洪多说什么。洪常松来之前本是踌蹰满志的,哪知一落座就被人打了一闷棍,顿时委靡了下来,心想这帮家伙确实厉害,看来翁成必败无疑。坐了一会,见罗启良是绝不肯在他离开之前走人的,甚是无趣,便告辞了。
罗启良继续坐着,他很聪明,沉得住气,根本不问洪常松来干什么,只跟周闲扯。倒搞得周浑身不自在,便主动提起洪常松,说他跟他只是认识,素无往来,不知他神经兮兮地突然跑到我家来干什么,还送了一袋水果,我且乐得受用一回,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罗启良仍不接碴,叉开话题谈别的,坐了一会就要走。临出门时忽然回头对周笑道:“我也是神经兮兮的,所以送你这袋水果,你可也要不吃白不吃哟!”
周剑雄急忙表白:“哪里,罗处长的东西我岂敢白吃,我保证吃什么拉什么。”
罗启良神秘地干笑两声,走了。
罗启良走到一条林荫道上,快到自家楼房了,突然发现旁边有点动静,不禁吓了一跳。月光还不错,定下神来他便壮着胆子往树丛中看,什么也看不真切。正要走,却听见丛林里有人叫他:“老罗,别走。”
他听出是卢光中的声音,便奇怪地站住了。就见卢光中一边系裤带子一边从丛林里出来,说:“我刚去你家,你不在。”
“你在林子里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撒尿。”
“去我家,有事吗?”
“海口又有信来,提供了一条陈求胜贪污的证据。我来送给你。”
“很好,给我。”
卢光中就从身上摸出一封信交给了罗启良。问:“怎么样,翁成没几口气喘了吧?”
“反正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松劲,痛打落水狗,否则它一上岸就会咬人。”
“听说下午你们几个在家里的常委开了个会,有什么新闻吗?”
“这种时候开常委会能开出什么名堂,大家都是应个景,打打哈哈,根本无话可说。”
“章自成这两天上你这来了吗?”
“没有,他到我这来干什么?干嘛问这?”
“随便问问。我听说有些人想联名上书告顾校长剽窃他人的科研成果,这事恐怕会惹些麻烦。”
“不要紧,只要稳住了周剑雄和王明生,他们那些人掀不起大浪。”
“哦,我想起了件事,纪方这个人你知道吗?”
“就是学校那个很有名的什么道可道大法的……”
“对对,他是我同学,他现在很少上课,他们系主任,就是黄楼天,威胁要开除他。你跟黄楼天熟,去替他说说,要黄楼天别太认真了,他是大法的,又不是一般的人,何必呢。以后你有了病,或者家里人有了病,我要他来给你发功治病,不收钱。”
“他那玩艺,到底靠得住靠不住呀?”
“当然靠得住,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学!”
罗启良不是很愿意,但架不住卢光中再三请求,只好同意了。
说了一会话,两人就要分手。罗启明突然看着丛林里面对卢光中说:“老弟,悠着点,英雄难过美人关,当心点。”
卢光中笑道:“什么意思,我没怎么样啊?”
“还不老实,我都看见了,什么撒尿,又瞒着田玉蓉风流吧,当心成为言东升第二哟!”
“这话我不爱听,怎么能拿我跟言东升比。他算个鸟!”
罗启良就点着卢的鼻子说:“说话注意点。”
卢光中在黑暗中看着罗启良进了他的那栋楼房的单元,这才招呼丛林里的一个女人出来。这是他的另一个情妇。两人在黑暗的路上互相搂着走了一段路,到了有路灯的地方才分开,各自回家了。这场幽会并不是事先约好的,他是在去罗家的时候意外碰上了她。这些天跟姜妮娜断了联系,在性上面就几乎没再捞过外快,憋屈死了,一见相好就要动真格的,强行将她拖进了那片丛林。可地方实在太不如意了,弄了半天也没弄成,白白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里,卢光中先洗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衣陪老婆看电视。田玉蓉一边为儿子打冬天的毛衣,一边看电视,还能同时跟他聊天,一会对剧情发表她的肤浅的看法,一会又扯些跟剧情毫不相干的事。这么多年了,卢光中始终不明白,这个娘们的思绪怎么就能始终保持这种跳跃的特点,使他这个自认为比她聪明十倍的人有时候竟然老也跟不上她的节奏。他觉得这个老婆有点烦人,真想换一个。但有时候她不闹腾了,他又觉得别扭,又很想念她那烦人的一面。他靠在沙发上,抽着烟,闭着眼,在她的絮叨声中想一些自己的心思。
从目前的形势看,翁成多半没戏了,顾峰最终可能会如愿以偿坐上校长的交椅。至于唐忠顺,搞不了多久就会退,那也就是说学校在以后两年时间里可能会有几次大的人事变动。顾峰上台是一次,唐忠顺退下去又是一次。他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有所斩获。虽然论年龄和资历,当处长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他不必太急于上一个台阶,以后有的是机会。可玩政治的人是从来不喜欢这样思考问题的,对他们来说能快就要快,快意味着更大的乌纱帽,更大的利益。顾峰上去了,肯定会调整校领导班子。他把顾峰身边的亲信轮流分析了一遍,觉得自己当个常委也许不难,但要当副校长,就不太容易了。现有的七个副校长里有4个是翁成的人,就算顾把他们全换掉(这种可能性并不太大),新增几个人,也未必就轮得上自己。罗启良和章自成是绝对的人选,剩下的就是任万里、区飞翔和张行他们了。他还听说顾峰一向对学校臃肿的机构十分不满,多次在党委上要求对学校各机关进行瘦身运动,精减人员。照此推算,罗章之外,顾峰最多也就可能再上一个副职,那他卢光中就更没戏了,说不定连常委都当不上。把这笔帐算清了,卢光中就觉得从没有过的烦燥。以他的能赖,平平淡淡的再熬上5、6年,爬到学校的上层那是绝无问题的,但那样的话成功的价值就会打些折扣。也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跟罗启良他们干了一些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权力欲从未有过的强烈,几乎到了膨胀的程度。再细细一想,似乎他倒并不是对领导人有兴趣,而是觉得玩弄手段实在是一件愉快之极的事,它给予自己的快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他便萌生了把任万里、区飞翔和张行他们都搬掉的念头。不过他很快便认识到这个想法简直有些疯狂,是不可能实现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将顾峰拿捏住。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现在必须在这方面多下苦功。也许事情看似困难,但功夫做足了,也就容易了。
他忽然认识到自己老是通过罗启良向顾峰表现自己的忠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忠心当然应该当面表现给人看,要第三者转达,无疑会使忠心有所贬值。他不明白以自己的聪明,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政治错误,太可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错误也可以算高明的错误,他是怕自己越过罗启良他们直接跟顾峰打交道,会引起他们的猜忌,万一他们给自己使绊就不好办了,毕竟他跟顾的关系是不能跟他们比的。现在,为了实现远大的政治抱负,他愿意赌一把,就越过罗启良他们又如何,能把老子怎么样?
这样一想,勇气似乎就立刻给他带来了灵感。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他只觉血往头上涌,激动不已,快乐极了,不禁在沙发上手舞足蹈,抱着老婆想要非礼。田玉蓉正在为剧中的一个可怜的女主角的悲惨爱情命运伤感呢,现在哪有心情接受他这个,不觉惊叫了起来。就闹得在书房里做作业的儿子跑出来看究竟,问:“怎么啦,叫什么叫?”
卢光中十分恼火,冲儿子吼道:“滚进去,做你的作业。小杂种现在学得什么事都想管一下。”
“我以为来贼了呢!”儿子犟强地杵在门口说。
田玉蓉高兴地叫道:“啊,我儿子真聪明,说得好。”
卢光中撅着嘴说:“说你缺心眼你不信,他说以为来贼了,这个贼不就是你吗?”
田玉蓉便不说话了,又关心起她的女主角来。那小子便退了回去,把门关得怦一声巨响。
卢光中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恨不得揍那小滚蛋一顿。”
第二天晚上,卢光中喝了二两酒,把思绪梳理了一番,就出门来,慢慢往顾峰的家里走去。他上这个尊贵的府第的次数是数得清的。一二三,好像是五次,对于下属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应该有的次数。想来也难怪,他是万思清提拔起来的,后来依俯谭顺泽,跟顾峰关系不大,只因都属谭派人物,他才跟顾打了一些交道,多少拍了一些马屁。他觉得从今往后这个情况应该有所改变。脚步儿勤点,嘴巴儿甜点,这就是政治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就是政治的奥秘,想想自己,不也是格外喜欢那些常常上门来说几句奉承话的下属吗,碰到有提拔的机会,不是就先考虑他们吗?然而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未必容易,再以自己为例,自己也并不是就喜欢所有来家里拍马屁的人,有些人甚至送了一份厚礼都依然令他讨厌。所以,虽然确定了行动计划,卢光中却并不觉得轻松,因为他指望着这种新的变化能迅速给自己带来效果。
敲开顾峰的门,他发现任万里和张行竟早就到了,看他们那神态,还跟顾峰谈得十分融洽。他心里便有些不爽,但他竭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仍觉得自己神情僵硬。幸好大家都熟,开了几句玩笑,就都过去了。他坐了下来,脸上殷勤地笑着,感觉却有点委顿,觉得这个行动计划好像一开始就受了点挫折。然而,他的意志马上就告诉他不可灰心,一定要坚持、顶住。
闲话了一会,任万里和张行忽然就要走,问卢光中是不是一起走。卢光中觉得这两个家伙阴到了家,你走也罢了,干嘛问我。他不觉就生起了一股勇气,决定坦坦荡荡地留下来,便说:“我想跟校长汇报点事。”
那两人便现出理解的神情:“哦哦,那好,你汇报吧,失陪了。”
客厅里静了下来。校长夫人在阳台上处理一堆什么杂物,发了点脾气,顾峰就急忙过去看,帮她忙活了一会,才回到客厅。两人年龄和职务都相差一级,自然是不太适合闲聊的。顾峰便直接问:“小卢,有什么事吗?”
卢光中笑了笑,神情生涩地搓了搓手,低头看着被搓红了的掌心说:“我想问个问题,也许不太合适,您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陈求胜的事情上面办得怎么样了?”
“很大的问题没查到,但小问题不少,已经牵扯到了翁成。这事你功不可没啊!”
“可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也许还有点问题呢?”
顾峰不觉一愣,卢光中的话太奇怪了。“有话直说,不必有顾虑。”
卢光中继续搓着手说:“我在想,前不久陈化前出了事,紧接着谭顺泽又出了事,现在又是陈求胜,跟着扯出了翁成。这一连串的事情我担心……这一连串的事情……省委的领导……他们会怎么看呢,我非常担心。”
顾峰便陷入了沉思,在细细琢磨卢光中话里的意思。卢光中便没有再说。顾峰想了一会,似乎一时也琢磨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便对卢光中说:“说下去,说详细点。”
“我是这样想的,假设,我……不对,打个比方说,如果哪个系里连续出了几桩事,都是干部贪污挪用公款这一类的,现在需要再调几个人去补缺,我问句不该问的话,您会调什么人去?,换句话说您还会用那个系的人吗?我想您肯定会想,既然那个系里这么多干部有问题,那其他人恐怕也是靠不住的。当然,您肯定比我英明,到底会怎么想我没法估计,我只是提这个问题。”
顾峰想了一会轻轻点头说:“嗯,看来你是动了脑筋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过了一会,他又问卢光中,“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应付呢?”
卢光中觉得顾峰这样问明显是在考自己了。如照他以前谨慎的作风,他会认为多少应装点疯卖点傻,可现在有一种赌博心理,便决定有什么说什么,管他娘的那么多。就说:“我认为您应该想办法让上面知道您是一个清正廉洁的人。前几年您不是向学校退过几次东西吗,一次1万,一次5千,还有一两次是礼品。这些数字都太小了,校领导都这样退过,老实说上面的人肯定会认为这不过是做做样子,要真正感动他们,您就必须退得比其他人多得多。退个十万八万的,才可以显出您与众不同来。”
“可没谁给过我起十万八万啊,我上哪去退?”
“这事好办,只要交给罗启良,他肯定替您办成,您根本不用出面。”
顾峰不禁心想:这小子真可怕,一个典型的政治野心家,不过也怪讨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