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愚司马
第71章 愚司马中计上岳山 智卞伟及时救义士
司马北听说社里要把他调到车间去当工人,便干脆辞职不干了。他倒未必真有多么勇敢,实际是有一种赌徒心理。也就是说他虽然知道反对道可道大法是件很危险的事,但也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出名发财的机会,因为他看透了大法的本质,坚信政府总有一天会收拾大法的,到那时自己不就成了一个名利双收的斗士吗!尽管是这种私心激发了他匡扶正义的决心,不过他最初还是完全凭良心办事的,只是后来的形势发展让他想到了这种可能,他认为这无损于自己的光辉,担着一定的风险揭露一个罪恶大法的同时自己捞取一点名利,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甚至应该说人类文明的进步正是在这种名利之心的作用下才得以实现的。再说就算不在报社工作了,他也根本无需担心经济问题,甚至这方面情况比在报社时还要好,因为他和卞伟已名声大噪,现在全国各地许多报社都在向他约稿,甚至还有人出钱请他去做揭露大法的演讲,另外他正跟卞伟合写一部关于道可道大法的书,潇楚出版社表示愿意出版,都预计这部书的销量一定非常好,。
何作友听说他辞职了,也非常支持,说:“编辑确实没搞头,整天给人做嫁妆,现在自由自在,既能救苦救难,又有名有利,一举两得。”
“不过风险也挺大的。”
“那当然啦,凡事有利有弊嘛!”
“我认为安全起见,应该去公安局备个案,就说道可道大法在到处找我们的麻烦,如果哪天我们出了事,肯定就是道可道大法干的。再在报上发表一个声明,叫大家警惕道可道大法玩这种手段。这样,也许多少能让他们有所畏惧,不敢轻举妄动。你说呢?”
“对,应该在报上发表一篇这样的声明,但去局里备案就算了,那里面净是他们的人,局里不把我们卖给他们就不错了。”
这段时间两人特别喜欢喝酒,几乎每天都要在一家很有些典雅情调的酒馆碰一碰头,谈谈各自写书的感想和进度,交换一下新的认识和看法。两人都怀着英雄的梦想,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特别有意思。何作友说他甚至也想辞职,一心一意办这事。司马北就劝他,说:“你有什么必要辞职,毕竟是一份收入很好的工作,没有特殊的原因就不该动这念头。我是没办法,总不能像那些大老粗一样的去卖苦力吧!”
“其实我的心思早已不在科研方面了,当然,并不是说完全放弃了科研,我只是想集中精力把这道可道大法以及所有那些骗人的什么大法、气功给收拾掉,然后再回头搞科研。不然两头牵挂,我怕什么都搞不好。”
“别别,你有家有室的,还是应该保证一份稳定的收入,不像我,无牵无挂,情况不对,背起行囊就能浪迹天涯。”
“你辞职邓姑娘说了什么吗?”
“有点不高兴,我说是不是我去卖苦力你就高兴了?她说没了工作那你以后怎么养家糊口。女孩子就是这样,只看眼前,看不到以后。不理她,我干我的。”
“明天省气功协会要举办一个气功研讨会,给我发了 一张邀请函,也给你发了吧,你去不去?”
“我正想跟你谈这事,你说气功研讨会是什么意思,明知我们是跟他们过不去的,怎么还请我们?”
“气功也并不都是蒙人的,听说那些正儿八经搞气功的人觉得我们跟道可道大法的争论影响到了他们气功的声誉,就想请一些专家去专门讨论讨论,给气功下个权威的定义。为了显示他们不偏不倚的态度,他们就把我们和道可道大法的人一起请了,那意思好像是想叫我们在会上把话说清楚,有什么过节都做个了断,不要这样吵。”
“原来是想劝和。那怎么可能,我们跟道可道大法不共戴天!我不去。”
“还是去一下吧,那些人在全国气功界都是有影响的,如果不给他们这个面子,他们就可能公开帮道可道大法说话,那对我们非常不利。反正到了那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谈不成就怪不着我们了。”
司马北觉得何作友的话有道理,就不再反对。
次日,两人便去参加了气功协会举办的讨论会。纪方也接受了邀请,带着石涛等几个心腹干将来了。两人一见面,便唇枪舌剑了几句。纪方对司马北翘着大拇指说:“行,有你的,是个人物,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司马北冷冷地说:“那我真得谢谢你当时没看出来,否则我恐怕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要我说啊,那样对你来说倒好了。”说着纪方想拍拍司马北的肩膀。司马北反应很快,立刻用手拦了一下:“请你这有特异功能的爪子别乱拍,我怕中招。”
“没什么可怕的,这是迟早的事。再说你不是以英雄自居吗,怎么会怕?世上人都怕光了,也轮不到你。”
“你不要得意,别以为你能对一家报纸施加影响就可以对所有的报纸指手划脚。反对你的人正在慢慢聚集,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出来收拾你。”
“你就是因为不练功,所以总是说梦话。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就慢慢比划吧。只是你功夫太浅,我真为你担心啊”
在会上,两人也是这样针锋相对。自然都是谁也不能说倒谁,司马北就说:“这样争论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别斗嘴,让事实来说话行不行。纪方,你说你有特异功能,那你能当着我们的面再表演一次吗,我们把电视台和新闻传媒方面的人都请来,但是坐在你面前的人必须完全由我安排,让我再看看你是怎么用手识别东西的。”
纪方一本正经地回应说:“这话说明你根本就是外行。特异功能之所以特异,除了它是一种超出人们正常功能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不可能随时随地施放,打个比方说,它就跟人的jīng液一样,属于一种自然积蓄和释放的极其特殊的东西,而且它还需要有异性的刺激,你能说你想shè精就shè精吗?”众人大笑。纪方继续说:“气功比jīng液的结构和作用要精妙一百万倍不止,jīng液的释放尚且需要条件,那就更不要说特异功能了。所以你说你来安排,我就不明白了,你安排什么,安排我shè精吗?”
司马北说:“你不要以为打了一个很恰当的比方。好,就算是这样,那什么时候表演完全由你来决定,我只要求坐在你面前观看你表演的观众全部由我安排,这总不妨碍你shè精吧?”
“当然妨碍!”纪方义正词严地叫嚷道。
“纪方,你未免太不讲道理了,我安排人跟你的表演有什么关系?”
“不仅有,还大着呢。因为你司马北本就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大家都知道你曾是我大法弟子,后来自己想出名,就仗着你对大法的了解恶意诋毁大法。你当然知道表演这种用手识别东西的特异功能有时候也是可以破解的。你可以找一些练过气功的人坐在我面前,在我运功的时候让他们的气功组合成一个气场,虽然不能完全阻碍我发功,但多少能给我制造障碍,我们特异功能将这称为气场陷阱。我告诉你,不要想用这种办法来欺骗世人,没人会信你。”
“那还有手断汤勺呢,我可以教所有的人在十分钟内学会这个特异功能。”
纪方显然对此早想好了应对之语,说:“既然你没办法向世人解释我用手识物的事,那你就没资格怀疑我手断烫勺的功能,更没资格谈这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颠倒黑白,哗众取宠。这个世上不会有几个人相信你的。”
两人争得比较激烈的时候,很多人便也加入了进来。气功协会的人从骨子里肯定是偏向纪方一些,说着说着,便明着暗着都有些指责司马北了。司马北见势头不对,就突然气愤起来,骂气功协会的人说:“你们请我们双方来,只说是保持中立,让我们辩论,可实际上你们一点不中立,我觉得我上了你们的当。告辞。”说罢他愤然退场。
大家便都骂司马北,说这家伙太傲慢了。何作友就站起来道:“我也不想参加这个会了,你们也说我傲慢吧。不过我可没说几句话,尽管实际上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两人回去后都写了一篇介绍今天这个会议的文章。他俩觉得暂时还不好对气功协会下手,但已经有些隐讳的指责了,为今后的彻底摊牌留下了伏笔。
这次短暂的正面冲突使纪方对司马北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识,他从司马北的目光和语气中感到了一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意志,他知道,不彻底收拾掉司马北自己是不可能有好日子过的。想了一晚,心生恶念,决定非得把司马北除掉不可。第二天便去分会总部召集了石涛、李庆山、丁伟、汪邦河等5、6个大法骨干分子商量这事。他说得非常明确:“有司马北就没有我们,有我们就没有他司马北。”
石涛说:“弄死那小子。”
丁伟说:“这事容易,找黑社会办,或者沉江,或者埋了。”
纪方说:“不好,这小子非常警惕,行踪诡秘,我们的人跟过他几次,他每次打的左转右转就把我们的人甩了。再说这样杀了他大家肯定会怀疑是我们干的,对我们大法的声誉不利。最好是既要干掉他,又要让世人觉得他死得活该。”
李庆山眨了眨眼说:“他好像挺喜欢搞演讲的,隔三差五就要去一个地方兜销他那套所谓反对我们大法的理论,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找一批骨干学员去闹场,挑起事端,打一场群架,趁机叫人下毒手。这样,大家会觉得是互相斗殴致死人命,我们不仅不会受影响,可能还会赢得同情。”
纪方想了想说:“有点门道了,但还是不妥。”
石涛说:“那把他的办法稍微改进一下。下个月我们大法不是要在岳麓山举办大法经验交流会吗,我们把场合搞大一点,调几千人上山,搞他半天活动。再叫人故意装扮成是他司马北的支持者,传话给他说我们要在交流会上处罚叛法的几个学员,他听说了肯定会偷偷来看。到时我们就把他揪出来,全是我们的人,想把他捏成什么形状就捏成什么形状。”
丁伟说:“还得再改进。毕竟他是死在我们大法的经验交流会上,要说我们没责任,恐怕没人相信。要赢得人们的同情,我们大法也得死几个人,就说他司马北带了一大批人来想捣蛋,结果引发两派人马斗殴,我们也被他们打死了几个人,这样才能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去。”
纪方拍了几下巴掌说:“好计,好计,些计甚妙。”他在丁伟肩上拍了一掌,“一直没看出来,你还有师爷之才呢。”
丁伟便得意地谦虚道:“我有何能,全是会长教导的结果。”
石涛便看了丁一眼,笑道:“主要还是我想的办法。”
李庆山不甘人后,也炫耀说:“就没我的份了,至少基本框架是我想出来的!”
纪方便瞪眼骂道:“娘的,事情还没开始就争功,我要提醒你们注意,李自成是怎么失败的?”
几个人便面面相觑。
石涛便问:“都是我们的人,怎么才能叫我们也死几个人呢,总不能让司马北真带着他的人马上山吧?”
丁伟说:“唉,这容易,找一批大法里的忠诚学员,假扮是他司马北的人,场面乱起来后就打死几个我们自己的人。我们大法里有不少人相信了司马北的话,成了动摇分子、怀疑分子,听说松桂园前几天有人骂他们组长,说不许打针吃药,这算什么鬼功,骂的话难听极了。就把这种人叫到山上去,趁机收拾了,然后嫁祸司马北,头再去公安局疏通关系,把责任都断给司马北,平息了这事,叫他狗日的司马北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这个叫做一箭双雕。”
纪方就对石涛说:“听见了吗,人家当师爷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也就一先锋的料。”
石涛只觉憋气,半晌无语。
这日司马北和何作友参加了省经济电视台和几家省新闻媒体举办的一个真伪气功报告会,两人轮流演讲。何正讲着,这时不知是谁给坐在台上的司马北递了一张条子。条子上告诉司马北道可道大法下午将在岳麓山搞活动,到时可能会进行一番内部清洗,落款是一个忏悔者。这事司马北早就知道了,他还就这事写过一篇文章,嘲笑道可道大法届时交流的将是骗人的经验。见了字条他非常惊讶,内部清洗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将他的心刺得惊跳了起来。他从没想到道可道大法里居然还有这种规矩。但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消息,对道可道大法的了解使他觉得那些人完全能干出这种事。他不觉往台下扫了一眼,就发现正有一对非常专注而且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他直觉那人肯定就是写字条的人。他就走下台去,那人果然就向他走过来了。他迎上去问:“字条你写的?”
那人点点头。
“消息可靠吗?”
“绝对,我是松桂园培训点的学员,最近我们那里有个50多岁的学员因为停了药,练功练死了,有些人就开始怀疑大法,觉得你是对的。我们组长就骂他们,还秘密把这事报告了分会总部。分会总部就准备在今天下午的活动上清洗他们。”
“他们准备怎么清洗?”
“听说要组织几百个人批斗他们,到时候群情激愤,只要一动手,他们几个学员都是老人,经不起几下,就死定了。我觉得这太残忍了,本来准备去公安局报告,但无凭无据,一怕公安局说我诬告,二怕到时让大法知道了,反而会收拾我。我知道你是个义士,所以就来跟你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不瞒你说,我一直是个道可道大法的积极分子,但他们要搞清洗,使我彻底看清了他们的面目,不打算跟他们玩了。”
司马北竟还赞扬道:“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那人问:“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司马北想了想说:“这事恐怕还得报告公安局。”
“公安局如果去了人,目标肯定很大,万一让他们发现,他们不搞清洗了,那我不是诬告吗,到时我可吃不消。”
这时何作友走了过来。司马北便把这事跟何说了。何作友把那个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也说:“那得赶紧报告公安局。”
那人依然说:“不好,万一搞错了,我就给卖了。”
司马北说:“是啊,公安局里有纪方他们的人,他们一下就能查出他来。”
何作友说:“我们不说是他嘛。”
那人忙说:“你不说谁提供的情况,公安局要袒护他们,肯定就不会动。我的意思是你们先去看看,万一情况不对,再打电话通知公安局,完全来得及。”
司马北说:“嗯,说得有理,我看我们先去看看。”
何作友说:“如果你让他们发现了,你能活着回来吗?”
“他们人多,我混在他们中间,又没几个人认识我,没关系。”
两人讨论了一下,何友作总是不时瞥一瞥那个人,仍不同意司马北去,认为太危险了。
司马北笑道:“要说危险,从跟大法做对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危险了,他们也多次口口声声要弄死我,可我现在不是照样好好的吗,连一根毫毛也没让他们拔去。”
“但不能说你就可以不注意安全。”
“没事的,放心吧,你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下午我要去公司办点事。我还是不同意你去。”
司马北却丝毫没有危险的感觉,他完全相信了那个人,决定下午上岳麓山。那人便请司马北吃午饭,说:“吃得好一点,再喝点酒,壮壮胆。”
司马北说:“我天生英雄虎胆,岂用得着酒来壮!”
“你不需要壮,可我需要呀!”
在馆子里,司马北还是喝了几两。他当然不是为壮胆喝的,他是酒瘾重,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他几乎无酒不成席。
吃过饭,两人来到街上。司马北忽然还是有点害怕,觉得应该适当的掩饰一下。便要那个人陪自己去商店买一顶帽子和墨镜。那人笑道:“你只说你是个真英雄,哪知也是吹牛的!”
司马北不高兴地瞪着眼道:“真英雄不等于说就不需要自我保护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打的往城西来,两点多钟就赶到了岳麓山。司马北以为自己来得算早的,其实山上已到处是人。今天天气较好,恰又是星期六,游人很多,跟数千大法学员混在一起,使这座山突然显得拥挤起来。不过在爱晚亭一带,基本看不到游人,石涛早组织人把游人都赶走了。原认为这是个比较麻烦的工作,其实很顺利,那些游人见是大法的人,根本不敢理论。石涛计划是组织两千人来的,但听说这次活动可以消业,许多没被组织的学员便自发赶来了。石涛他们也不阻拦,所以,实际人数来了至少有4千。爱晚亭一带的山谷狭窄,地势亦不平坦,容不下这么多人,石涛便叫有些人在山谷外面活动,不要都拥到爱晚亭来,以免影响大家消业。到了三点钟,纪方在一群分会干部的簇拥下出现了。他站在亭子里面对着四周的学员讲了一通师傅新近发表的经文,对其中的要义进行了详细的解说分析。这家伙确实不愧是张仙仁的高徒,得了道可道大法的真经,平常自己也爱悉心钻研、揣摩,肚子里有些东西,没有辱没这个分会会长的崇高头衔。叽哩呱啦一讲就是两个小时,一口水不喝,一口气不喘,直听得数千学员一个个全都痴迷陶醉,摇头晃脑。
“你们都听明白了吗?”纪方大声地问亭子四周的学员们。
“听明白了。”数千学员齐声回答道,群情振奋,他们显然无不认为他们的回答能赢得纪方的赞赏。哪知却见纪方突然把脸一沉,显得十分不满地大声训斥说:“你们明白个屁!”
他这句粗俗之极的话把大家全吓了一跳,既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更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慈祥得就像一个活菩萨的会长这会竟如此不顾及身份,都瞪着茫然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纪方。只见纪方两手插腰,把大家扫视了一眼,凶恶地说:“如果你们真明白,那就应该知道你们中间有一群动摇分子,还有一个罪大恶极的大法叛徒,你们在接收了师傅的经文之后就应该运用你们的功力把他们察出来。可看看你们。一个个蠢头蠢脑,哪里知道那些危险分子就在你们身边。我告诉你们,那些动摇分子和叛徒对大法有一种破坏作用,你们功力尚浅,还抵挡不了他们的影响力。所以你们如果不把他们找出来进行彻底的批判,那你们今天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更严重的是还会增添你们的罪孽。”
他话音刚落,数千人的吼声便排山倒海般地响彻山谷:“揪出他们,揪出他们。”
这阵喊声足足持续了3分钟。稍稍减弱,便有松桂园培训点的几个积极分子按照事先的约定站出来说:“会长,我们知道了,那几个动摇分子是谁。”
不等纪方发话,大家的喊声就又响成一片:“揪出他来,揪出他来。”
那几个家伙就把他们培训点的几个动摇分子指了出来。有三个中年人,两男一女,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大家便一起动手,将他们推到了亭子下面的一小块坪上,数千双眼睛全都愤怒地盯着他们。可怜这几个人直到这时方才清醒过来。他们已经不相信大法,本是不想来的,但组长对他们花言巧语,说在这个活动上你们会获得全新的感受,反正去一趟又不损失什么东西,他们这才来了。此时便全都吓得满脸蜡黄,浑身打颤,从这个阵势上已然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老太太没支持多久,在大家一阵阵的责骂声中瘫倒于地,口吐白沫。谁也不去管她。
这时石涛向大家挥了挥手说:“这几个人还不算什么,他们还只是动摇,对大法的伤害有限,可叛徒就不一样了,今天如果不把叛徒找出来,那大家不仅白来了,而且已练成的功力将损耗一大半。”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吼叫声,都发誓要找出叛徒。大家互相观察,几分钟后,许多人的目光便慢慢聚焦到了戴墨镜的司马北身上。并没谁引导大家,这确是大家自己发现的,因为司马北的墨镜太特别了,让人一下联系到特务。司马北这时便十分后悔,心想这条命可能就送在这副墨镜上。聪明绝顶的他,这会却蠢透了,竟还不知道自己中了人家圈套。
大家没有说话,只是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继续审视司马北。
石涛笑着对大家说:“我感觉,你们好像发现了什么。”
有人问司马北:“你是干什么的?”
又有人紧接着问:“你干嘛戴墨镜,是怕人认出你吗?”
第三个人嚷道:“把墨镜摘了,帽子也摘了,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实面目。”
司马北知道已经不可能躲过去了,便顿生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情,摘了帽子和墨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亭下对纪方说:“你赢了。”
有人认出了司马北,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司马北。”
大家全都愣了,然后又一起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叫喊声。这次就不光是愤怒了,还有一种喜悦。
“打死他,打死他!!!”
纪方和石涛还想跟司马北说几句,调侃调侃他,那些学员却已经按捺不住,一涌而上,对司马北先来了一顿拳脚,将他打了个半死,然后才停下来开批斗会。他们一边对司马北吐唾沫,一边愤怒地声讨他,诅骂他,说他是天下第一大恶人。与些同时,一些培训点的负责人在石涛的授意下也开始收拾那几个动摇分子。那个老太太本就半死了,再一折腾,很快便断了气。老头身子骨虽还硬朗,但哪经受得起这些虎狼之徒的蹂躏,不一会也一命呜呼。那三个中年人见状便齐齐跪在众人面前苦苦哀求,把脑袋重重砸在地上,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望大家可怜一二,放条生路,从今往后生是大法人,死是大法鬼。有人便冷笑说:“说得好,死是大法鬼,那我们今天就成全你们。”不一会这几个也完蛋了。
司马北挨的打最重,本应也死了的。但一来他命不该绝,纪方和石涛想多留他一会,觉得这可以多一些时间对大家进行思想教育,二来许是老天念他义薄云天,嘉其善心,暗中便叫六丁六甲随侍暗护,他便始终还喘着一口气。当然,这还是不够的,不出意外,他仍是死定了。这时山下传来了尖利刺耳的警车声,纪方、石涛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七八辆警车已经停在了爱晚亭下。
原来上午跟司马北谈到下午的事,何作友老觉得不对劲,尤其是那个传递情报的人,他总觉得那家伙神情中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那张陌生而阴阴的脸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搞得他心绪不宁。这段时间他老在想这事,到了下午,他的感觉就更坏了,忽然心里一阵惊跳,觉得事情不妙,便急忙请了一个人去岳麓山看看,要他一发现情况不对,立刻电话报告,他则先去公安局谈了对这事的看法,请他们随便准备行动。也该得司马北有救,正好下午有个一向对大法很有些意见的副局长知道了这事,他是非常尊敬司马北的,甚至比何作友还担心司马北出意外,说:“如果他出了事,那些所谓的大法至少会搞得中国乱十年。我们必须马上去看看,以防万一。”走到半路,何作友派去的人就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已经在打人了,这群人便风驰电掣地赶来了。再晚几分钟,神仙也救不了司马北。
一人重伤,五人死亡,成了全国大新闻,纪方纵然道法通天,这回也没办法不进公安局去回答问题。但到底又是道法通天的人,所以也就是在公安局里呆了十几个小时。公安局方面是很不想放人的,可不仅有道可道大法的人围在市局门口跟他们理论,省里市里也有领导为纪方说话,更挠头的是北京方面居然都有很高级的人物受张仙仁的委托,打电话来叫市局谨慎从事,别又搞出人命。小小市局如何承受得起这么大的压力,只得放了纪方。纪方在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对警察们说:“希望你们都来练大法,我敢保证,练了大法后你们破案的嗅觉绝不会这样迟钝。”
不过自由并不意味着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毕竟死了几个人,社会上影响太大了,市局还是免不得三天两头来麻烦纪方,向他提一些问题,要他负一些责任。他自然是全推得一干二净,又有许多大法的忠诚信徒为他说话,市局最后仍拿他没办法。
这段时间他就过得既烦心又潇洒。潇洒的是北京总部专门派人来嘉奖了他,赏了他1万块钱。张仙仁还特意为他发了一个经文,赞扬他的大法功力又上了一个层次。这事直把其他各省分会的会长羡慕得要死,便有人也想学着策划一场内部清洗的好戏。邻近几个省的分会还派专车来接他去他们那里传授经验,讲述上层次的诀窍。
省里经过慎重的研究,认为这次死人事件的恶劣影响不宜扩大,反正也拿不到纪方他们策划此事的证据,便干脆把责任都推到了那五个死人的头上,说他们在司马北等人的唆使下擅自闯到道可道大法的活动场地闹事,导致群殴事件,应负主要责任,但因都已身亡,便不再追究,事情就此结案。道可道大法可说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当然,美中不足的是司马北没死。但他们想这家伙差点丢命,好了后应该会变得乖一些。
大法非但没受一点损失,反而有更多的人相信了它。大家都觉得那些人去道可道大法闹事,结果却死了好几个人,而大法的人全都安然无恙,显然这就是练功跟不练功的区别。还有司马北,也证明了练功的好处,他被打得最惨,居然硬是没死。人们一谈到这里就不禁对大法赞不绝口。省城各个培训点的新学员就急剧膨胀了起来,还接二连三地办起了新的培训点。
纪方就又大挣了一笔。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提高了一步,再不能开富康了,便换了一部奥迪,又念这次石涛、李庆山、丁伟三人居功至伟,赏了他们一人一辆富康,其余有功之人亦各有封赏,皆大欢喜。
第72章 斥情人光中荒唐生醋意 抬顾峰启良聚会定阴谋
这天早上,纪方抽空来爱晚亭视察培训点。上百个学员看见了他都欢呼了起来。他以一种领袖的方式向大家挥手致意,感觉美妙极了。卢光中练完功便上前跟他说话。如果说以前他跟卢光中接触是平等的话,那现在则似乎有那么一点居高临下的感觉了。不过真摆出这副架式,他又觉得还是有点别扭的。说了几句话,他正在想是不是还是应该跟卢保持平等的关系,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就放下架式,对卢光中亲热了起来,问:“练得怎么样,觉得难不难?”
“难!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的,但练这个功总感觉不到位,可能是不得其法,再一个年纪也来了,腰腿都有点不听使唤。喂,老同学,给我开开小灶,传授传授诀窍。”
“行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卢光中就问了几个问题,纪方都给予了详细解答。卢光中非常满意,直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功。”
纪方说:“胜练十年功倒不至于,没这么吓人,但胜练一年功还是有可能的。你现在吃了什么药没有?”
“偶尔吃点感冒药。”
“以后再不要吃了,否则我就白教了。”
卢光中说:“听你的。”
两人便一起下山。路上纪方突然说:“哦,我想起了一件事,我们系主任黄楼天你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经常在一起开会。他以前当副主任的时候还是我给他写的委任状呢。”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一般。怎么,有什么事要帮助吗?”
“是的。那个家伙真他娘讨厌,总是找老子麻烦,说老子经常旷课,放风说要开除老子。你说我现在为大法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哪有时间去上课,可那老东西一点不通融,你能不能替我去沟通沟通,叫他狗日的睁一眼闭一眼。”
“你以道可道大法分会会长的身份跟他谈这事他都不答应吗?”
“嗨,那个老东西,蠢头蠢脑,根本不知道大法是什么,还多次在我面前对大法出言不逊,我好几次想用大法收拾他,不过又想他一书呆子,跟他计较干什么!”
卢光中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这事显然是个麻烦事,他觉得纪方的要求太过分了。可他又觉得也不能怪纪方,现在道可道这么火,他又是会长,当然事多,总不能放下大法的事顾这头,谁处在他的位置都会这样做的。真叫他为难,这忙帮不是,不帮更不是。想了想,自然只能是帮了,否则这功还怎么练得下去。
“我跟你去说说,应该没问题。说起这事我有一点不明白,伙计,你现在功力大进,又有钱又有车,何必还在学校混呢,不如干脆辞了这份工作,一心一意练大法。”
“说得是,但听说学校不久要搞分房改革,我那套两室一厅可能会成为第一批买卖房。房子虽然不大,市价至少要5、6万,但到时候我只要出万把块的样子就能拿下来,如果我不是学校老师了,那就没我的份了。这事就拜托你了,替我办好了这事,我请你去城里最好的湘菜馆吃顿大宴。”
卢光中明白了,说不得只能咬着牙去给纪方活动这事。
他跟黄楼天确实不熟,直接去跟黄楼天谈肯定没用,必须找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人。回到家里,老婆已经把早点都给他准备好了。田玉蓉现在是一年比一年贤惠了。如果说刚嫁给卢光中的时候她对他的好还有那么一些讨好他的意思,那现在她对他的好则完全被岁月变成了一种好像本能的行为。而从深处说,这当然跟她对他的前途和生存状态的信心有极大关系。他是学校最年轻有为的处级干部,被公认为今后校领导的接班人。对于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任何一个做女人的都会心甘情愿的做一个贤内助,更何况从女人角度说,她应该算是非常女人的那一类型的女人。
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忘了拿毛巾,便叫田玉蓉。田玉蓉给他拿来了毛巾,看着他擦身子。他擦完身子才问:“看什么看?”
“你经常看我洗澡呢,我看一次就不行啦?”
“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以前我这里动不动就小钢炮似的,何等的威武雄壮,你不知道欣赏;如今就像遭了霜打的丝瓜,拉皮掉肉,就剩一根筋了,却怎么看起来了?”
“以前是被你的小钢炮炸伤了,就不想看,现在很少被炸,反而想看看。唉,这玩艺真的是人的生命之根啊,看着它气冲霄汉,又看着它力不从心。等到它真的动不了了,这一辈子也就差不多了。时间真快啊,它居然就只剩一根筋了,唉!”说着她就把那东西拿在手里捏弄了一回。忽然扔了,跑去厨房忙活。
卢光中便骂道:“他娘的,就像扔一根臭香肠。”
吃过早点,他就喝斥儿子赶快去上学。儿子冲他嚷道:“急什么,又不是救火!”
“吓,你小王八蛋,现在老子一句话,你能回老子十句话。”他就要揍儿子。儿子背着书包利索地跳开,一溜烟跑了。
他对老婆说:“现在的孩子没几个是东西的。”然后摇着头提着公文包上班去了。
他处理了几个外校人员的申调报告,喝了一杯茶,刚要出门,这时,就来了一个女教师。她叫姜妮娜,在商学院教书,是卢光中的情妇。两人是在一次朋友的牌桌上认识的。姜妮娜很爱玩,跳舞,唱歌,打牌,但凡娱乐活动,没有她不喜欢的。她老公也是一个爱玩的人,便互相不管,各玩各的。卢光中在那次牌桌上跟她说了几句话,非常对脾胃,就有心撩拨她,她也很积极地给予回应。后来两人在舞场相遇,很快便做了一处。如今学校早不是从前的干净处所了,社会上有什么,学校里一样不缺,尤其是找情人的风气,十分盛行,条件稍好一点的,有点钱有点权,更是不惶多让,一个两个不过瘾,三个四个不嫌多。卢光中自从当年在夜总会里初涉婚外情,虽然当时惹了麻烦,搞得虚惊一场,却是成了瘾,便改变了方法,很少去夜总会潇洒了,只在熟人里找相好。几年下来,前前后后一算,竟也有三四个之多。最令他骄傲的是他的这些事竟始终将老婆瞒得严严实实的,连一丝儿味都没让她闻着。玩政治的人玩女人也是那样的计划周密,少有纰漏。
姜妮娜一进来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了。卢光中说:“干什么,不是逗人说闲话吗,打开。”
她笑着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个伪君子。”她就将门虚掩说,“我跟你说事呢,让人听见不好。”
他瞪眼道:“女人就喜欢骂男人伪君子,娘买逼,我们不虚伪,你们女人活得下去吗?”
“你这个人总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发表一些谬论,难怪能当官。”
“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出去办差呢。”
“你的差事我还不知道,从来没有什么非办不可的差,都是可办可不办的。”
“在你眼里我这个人事处长根本就不值几文钱。”
“也别把自己说成这样,说你不值钱,我还不乐意呢,那等于说我姜妮娜有眼无珠。”
卢光中看了门外一眼,瞪圆了眼睛骂道:“你这娘们就是逼眼发痒,搞得少了。”
姜妮娜就气得咬着嘴唇伸手使劲掐卢光中的手臂。掐得卢呲牙咧嘴,一巴掌打掉她的手,稍带恼怒地说:“你这人就是这习惯最讨厌,动不动掐人,掐得人痛知道吗,你老公是不是也经常被你这样掐?”
“这还不算什么。”
“那我就想象不出平常他是怎么过日子的,他竟受得了!”
“他是个有涵养的男人,不像你精于计算,吃一点亏就抱怨不已。”
他就又转怒为喜,淫笑着说:“我吃个鸟的亏呀,我可是经常占你的大便宜呢!”
姜妮娜横了他一眼说:“不闹了,说正经的,喂,你知道吗,陈化前被抓起来了?”
陈化前是商学院院长。卢光中吃惊不小:“什么,抓起来了,我昨天在路上还碰到了他,看他那样子,红光满面,依然牛皮烘烘,怎么就被抓起来了?”
“如今的事谁能说得清,别说昨天牛皮,就是一分钟前还牛皮,一分钟后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什么事,经济问题吗?”
“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听说他搞了……”她伸出五根手指头。
“50万?”
“毕竟是教学单位,哪里有50万让他搞!是5万,也够吓人的吧!一部分是每年招生收的,一部分是去年扩建商学院受的贿。听说是江律言去纪委告的他,有凭有据,纪委就把人抓了。”
“陈化前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么重大问题上却蠢得像头猪,竟让自己的死对头拿到了证据!”
“都这样说,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嘛,或者说利令智昏,被钱烧坏了脑壳。”
两人议论了一番,叹息了一回。卢光中忽然说:“别扯淡了,人家的事跟我们不相干,你来到底什么事还没说呢?”
姜妮娜就压低声音说:“现在肯定要上一个院长,我估计应该会从曾志宏和江津言两人中挑一个,你说呢?”
卢光中尴尬地笑问:“你不是不关心政治的吗,怎么突然关心起来啦?”
姜妮娜把她那美丽的眼睛往上翻了翻,眨几眨,再翻几翻,然后朝窗外和门外左瞟右瞥,显得非常性感,但又让人感到她这会并没有一点挑逗的意思。她肯定知道谈这个问题不宜遮遮掩掩,否则会让卢光中更多心,便决定干脆挑明了说,道:“教书太没有意思了,我想调到院办公室去工作,曾志宏也有这个意思,如果他当了院长,还可能让我当个办公室主任,科级干部呢。你在上面的关系多,又是谭顺泽眼前的红人,能不能想办法替他说说话?”
卢光中紧紧盯着姜妮娜,醋意大发,凶恶地问:“你为人家的事倒是挺上心的,你跟他什么关系?”
“又来了,我知道一跟你说你就会有这种反应,你怎么比我老公还爱吃醋?你说我跟曾志宏什么关系?除了上下级关系,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睡在床上的时候那不也是上下级关系吗?”
姜妮娜故意气愤地把桌子一拍,将身子往后一仰,浑身像散了架似地说:“你这个人太没劲了。”
卢光中依然瞪着眼睛:“他凭什么提拔你?一个男人没有特殊原因是不可能随便提拔一个漂亮的女人的,我是男人,也是干部,我很清楚这点。”
姜妮娜突然又从靠椅上挺直身子,扑到桌子上,冲卢光中大声嚷道:“那照你这么说,世上凡是漂亮的女人当了官,都是因为她跟顶头上司有一腿罗?”
卢光中就急忙皱着眉头说:“你轻点,嚷什么嚷,怕别人听不见呀!”
“瞧你这副伪君子的嘴脸,可恶!”
“你少屁话,这事我不可能替你说,妈的,端了老子的老巢还要老子为他庆功,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姜妮娜实在忍无可忍,便猛地站起来冲卢光中喊叫道:“你不过也是鸠占雀巢,有什么资格据为已有?”
说罢她将一杯凉茶水泼到了他身上,鼓着一张小脸气嘟嘟地出去了。这时团委副书记张宏达从外面进来,刚才听见了姜的嚷嚷声,这会见卢光中满脸怒气,身上还沾了一些茶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却故意装不明白,问:“怎么啦?”
“娘买逼,这小娘们想调工作,我不同意,她就用茶水泼老子,臭娘们,老子不是处长,非揍她狗日的不可!”
张宏达说:“这娘们不好惹呢, 她好像是商学院的吧,我听人说她非常风流,在外面相好至少有一个班,你最好别惹她。”
卢光中心里顿时像喝了一口中药:“你听谁说,不可能吧?”
“好几个人都这样说,不过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关系到别人名誉的事,不要乱说。”
“我也就跟你说说……喂,知道吗,陈化前被抓了?”
“他早就该抓起来,那个王八蛋,吃得也太咸了。”
张宏达坐在刚才姜妮娜的位子上,摸出一包白沙烟,开了卢一根,自己叼一根,又跟卢打燃了火,深吸一口,很舒服地喷出来,笑问:“有什么感想?”
卢一边捡身上的茶叶一边说:“抓得好。”
“就再没点别的感想?”
卢瞥了张一眼:“跟我又没什么关系,能有多少感想!”
“你嗅觉一直很敏锐的,怎么这次这么迟钝?”
“啊,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味吗?”
“当然有。”张宏达显得很神秘地说,“据可靠情报,陈化前的事肯定会牵扯到谭顺泽,也就是说这次谭顺泽可能也在劫难逃。他一下去,学校就乱了,我们得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卢光中想了想说:“陈化前虽然跟谭顺泽关系密切,但要说会牵扯到谭顺泽,这种可能我看还是不大。再说就算陈化前扯出了跟谭顺泽什么事,以谭顺泽的地位,上面也未必会办他。”
“你有所不知,这件事啊,其实可能就是专门对着谭顺泽去的,先搞陈化前不过是先断谭顺泽的羽翼,再解决主要问题。听说唐忠顺蓄谋已久,这次终于动手了。昨天陈化前被纪委带走后谭顺泽就慌了,马上去了省委,一晚没回,今天一早又飞了北京。从他的这些动作,也可以看出他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昨晚我们都到顾峰那去了,就你没去。你现在把精力都放到道可道大法上去了,我看你的心思好像已经不在政治上。昨晚说起你顾峰还对你很有意见,说这么大件事也不见你去他那里,真想做大法弟子啊?”
“顾峰都说了什么?”
“他当然不会说得很明确,那种人,计算机的脑袋,任何时候说话都中规中矩,让人抓不到把柄。但我们从他口气中听得出来,他的消息来源非常可靠,唐忠顺这次看来是下决心要扳倒谭顺泽,可能他已经找到了什么关系,有底吧。但唐忠顺是政法干部出身,不可能当校长,他无非是想垂帘听政罢了,校长人选多半会在现有的几个常委里面出,希望最大的当然就是顾峰和翁成了。顾峰好像信心有点不足,可能还需要下面的人做做工作。兄弟,机会来了,原以为我们得熬到谭顺泽退休才有出头之日,可看样子这一天提前到来了,我们得抓紧啊,把顾峰抬上去,都跟着再进一步。罗启良今天中午请客,在招待所食堂招待我们几个,大家议议这事。”
两人又扯了会淡,就到了下班时间,两人便出了人事处办公室,一起去了招待所食堂。
招待所食堂建在岳麓山下一处山坳里,四周林木葳蕤,风景宜人。说是一所食堂,其实更像一座高级饭店,只是餐厅不大,可典雅别致,跟四周的环境十分谐调,有古朴的情调。学校领导和各级干部,但凡接待各类来学校办事参观的客人,都是请到这来吃的。
话说罗启良为什么会为了顾峰的事自掏腰包请卢光中他们吃饭呢。原来罗启良是顾峰最信任的人,两人读大学时就认识,算来已二十多年的交情,虽是上下级关系,却也是朋友加兄弟。学校的人都说他是顾峰派里的嫡系的嫡系。罗也颇以此自豪。顾峰如果当了校长,他肯定是最受重用的一个。故他为顾峰的事最积极,简直就是完全当了自己的事。
罗启良在食堂里早定了一个包厢。这时包厢里不止有他,还有计算机系主任章自成,电气系主任任万里,化工系主任区飞翔,机械系主任张行。这些人都是顾峰派的。当然,严格说来顾峰还不能算一派,因他只是谭顺泽派的一员干将。但现在谭顺泽有难,自然大家就觉得凡是谭顺泽派的人都只能归拢于顾峰旗下,这一派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罗启良见卢光中来了,一边让座,一边责怪说:“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去顾校长那里露个脸,架子蛮大嘛。”
“我不知道,才听张宏达说的。”
“那基本情况都了解了吧?”
“差不多。”
“说说,有什么想法没有?你可是我们的小诸葛呢,只说是三步一小计,五步一大计,平常管用不算什么,得关键时刻管用。”
“看看再说,谭顺泽到底怎么样,你们也只是猜测,万一他没事呢,我们不是白忙活吗,如果让他知道更不好,他会说:老子还没死呢,就急着替老子备棺材呀,那行,先叫你们这些王八蛋进棺材。”
几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笑过后罗启良把一只手搭在卢光中肩上,微笑着,但也是非常正经地对卢说:“这事八九不离十。”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章自成说:“你不懂……”卢光中发现章自成本来是想说下去的,但好像罗启良很隐蔽地扫了章一眼,章就住了嘴,端起杯子喝茶去了。他感到这里面的文章肯定很不简单,根据章自成的口气和神情分析,他觉得也许谭顺泽这次碰到的麻烦,实际上可能跟顾峰都有关系。虽然顾跟谭关系密切,但政治上的事很难说清的,今天的朋友也许就是明天的敌人,反之亦然。他当然很想知道内幕,但又知道这是不能随便乱打听的,秘密知道得太多其实没什么好处。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罗启良:“去年工大的校长叫什么,李华平,他是工程院院士吧?”
“嗯,谈我们的事呢,提工大干什么?”
“别以为跟我们没关系,我感觉我们应该可以从中获得启发。”
几个人都大眼瞪小眼,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启发,又不好意思问,那会使自己显得愚笨。张宏达这会却是非常机敏,听出了一点意思,说:“你是不是说也许上面会倾向于派个院士来当校长?”
卢光中说:“很有可能。”
那几个人想了想都觉得有点道理,但罗启良又说:“可我们校领导里面没有院士,总共两个院士都是前两年才担任行政职务的,而且只是处级,平常也基本不管别的,只抓科研,上面不可能提拔他们。从外面调人来我认为也不可能。现在教育部的人都是行家,不会再像以前那些头头,净干些没屁眼的事,不是用外行就是调不熟悉学校情况的人来。”
“我的意思是现在不是正在要各个学校申报院士人选吗,我们把顾峰报上去,跟他弄个院士,那肯定就能压翁成一头。”
罗启良说:“先不说难度有多大,就算能行,院士选举至少还得半年,可校长的事拖不了那么久,你这办法好是好,就是远水难救近火。”
卢光中说:“我倒觉得校长的事不会很快。谭顺泽毕竟是有能量的人,他会拚命挣扎一番,三搞两搞,时间就拖下去了。”
章自成对罗说:“我看有道理,正好申报院士的事由你管。”
罗说:“申报需要有过得硬的成就,顾峰在计算机系时主要是搞硬件,虽然搞了一两样东西,但报上去可能没什么用。”
章说:“我们系里软件开发还是有点成绩的,周剑雄你知道吗,他搞了一个弹道导弹模拟软件,就是美国人所谓星救大战的那种东西,在军事上很有价值,国防科大专门买了他的软件。他就是顾峰的学生,以前顾峰在计算机当主任就经常去周剑雄的实践室跟他讨论软件的事,现在就说这是他跟周剑雄一起开发的。还有一个老师叫王明生,搞了一个生物机能全方位分析研究的软件,在医学上对攻克癌症很有帮助,湘雅医院正在跟他联系,要运用他的软件。要他也让一让。顾峰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评院士也许还真有可能。”
“那姓周和姓王的能干吗?”
卢光中说:“做做工作嘛,没有做不通的工作。”
张宏达也说:“对,跟他们挑明了说只要让,就提拔他们,拿一个软件换顶乌纱帽,蠢猪才不干呢!”
罗启良沉思片刻,说:“可以试试,反正不成也没关系。但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上面,还得有别的办法。”
卢光中说:“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慢慢来吧。”
“搞政治时间就是生命,有时只慢半拍,甚至八分之一拍,十六分之一拍,就全盘皆输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有个主意,今天请各位来就是想跟诸位说说。 这个办法最不好弄,我寻思,如果到了最后,眼看要不行了,就使这招。是什么呢, 那就是同归于尽。找个人,跟翁成有些经济关系的,要他拿到证据,然后去告翁成。就算告不倒他,也要搞得他名声扫地,校长自然就轮不到他了。”
任万里说:“这样的人太难找了,告不倒翁成,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告倒了,他也捞不着好。谁会办这种傻事。”
“世上的事,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凡是能想到的,就有可能做到。正因为这种人难找,所以叫大家群策群力嘛,如果喝蛋汤似的容易,还请大家干什么!”
区飞翔说:“什么人都有,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对这个办法,不说不可能,也不说可能,反正找找看吧!”
卢光中心想:难怪顾峰最信任这家伙,他娘的确实够毒。以后跟这家伙共事我须谨慎小心,稍不注意就会中他的招,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脸上却笑着,夸罗启良办法想得绝。
大家又议了很久,事情似乎渐渐有了眉目。等到意兴阑珊,已经吃过整整一个中午,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虽然并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但大家都很愉快,对于搞政治的人来说,玩一个阴谋,或者制定一个重大的行动计划,那都是能产生极大快感的事。
谭顺泽足足过了一个星期才从北京回来。人们见他脸色阴沉,心思重重,便知道他这一趟多半白跑了。顾峰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这个情况,便找了个借口进城开会去了,想在事情完全明朗之前尽量不跟谭见面,免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唐忠顺也离开了学校。虽然他知道谭顺泽在北京一无所获,可又担心省里的决心不够坚定,便再次去了省委,力陈必须搬掉谭顺泽的理由,他的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就是谭在位期间学校贪污成风,教学和科研毫无起色,致使学校现在比以前有些远远不如他们的学校都落后了,所以无论如何应该趁这次陈化前出事牵扯到他,将他拿掉,就算不送进牢房,也应该叫他退休。省委十分为难,因为这所学校的权力斗争历来十分严重,从来就没有哪届省委将学校的人事关系摆平过,他们实在不希望这种权力斗争影响了学校的发展,可又担心因此对学校的影响更大。唐忠顺说:“有人说我想当校长,党政一把抓。我必须表白绝无此意。我身体不好,真让我当校长,首先我的身体就不会答应,我准备再搞一两年书记就退休。说我有私心的人是别有用心。我已经表了态,领导上总不至于还会相信那些说法吧!”
有个副省长就当和事佬说:“谭顺泽毕竟是有贡献的人,再一个牵扯到他的事情也不算大,就挂起来吧,听说他近来血压高,就让他住院去,叫翁成暂时负责学校的日常工作。”
唐忠顺回来传达了省委的意思。谭顺泽便耷拉着脑袋去了省老干医院,整天在病床上看天花板。去看他的人回来调侃他说:“那天花板上长了几颗麻子他都数清了。”
唐忠顺去了一块心病,十分高兴,现在过得比从前愉快多了,说是说不干涉校务,其实仗着曾一手把翁成提拔起来,常常对翁成指手划脚。翁成知道现在自己的成败一多半要靠唐忠顺,心里虽很恼唐,面上却丝毫不敢流露,还像条狗似的听唐的话。
顾峰这帮人就过得惨多了,省委把学校的暂时管理权交给翁成,明显就是一个准备正式授权的信号。以他们平常跟翁成的过节,翁一旦转正,那就是他们水深火热日子的开始。
卢光中对罗启良说:“我料对了吧,事情不会很快有结果的,我们还有时间,你叫顾峰稳住,赶快把他的院士名额申报上去。罗启良便打电话问章自成做通周剑雄、王明生两人的工作没有。
章自成说:“周剑雄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想想看。我估计他还是愿意的,但怕我们反悔,事成之后不兑现。”
“这容易呀,你马上提他嘛。”
“要提他只能把他提为他们教研室的副主任,可他们十几个人的教研室已经有三个副主任了,我上次还说多了,要裁他们一个,现在再加一个说不过去呀!如果撤一个顶一个,撤谁呢,无缘无故的?”
“嗨,这么屁大点事也办不好,我不管你的,我只要结果,我可告诉你,顾峰这两天催得紧,看样子他有点着急了。”
章自成挨了两句骂,便说:“行行,我这两天就搞定。”
“还有王明生呢?”
“他这段时间不在学校,广州一家公司请他去搞个什么事,还要些日子。”
“打个电话,马上叫他回来,都火烧眉头了,倒让他在外面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