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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节

    其实想不通的何止是江一春呢,离谷里忙碌了大半天的人们你看着我,我瞪着你,竟是毫无头绪。
    “嗳,我饿了,累死了我!”校耗的抱怨搅动了大厅里沉闷的空气,见无人理会,她便自己走到桌边,端起一盘瓜籽儿悠闲自在地嗑起来,她可一点儿也不着急,要说青婵和伊凡究竟去了哪儿,恐怕这满屋子的人都不如她校耗儿心知肚明了。
    就在昨夜,即隐走后,校耗突然堵在了青婵的门口。
    “不会让我也吃闭门羹吧,我可不惯那套。”校耗一面说着,人已径直进了屋。
    “你早来了?”青婵紧随其后。
    “不算太早”校耗将屋子打量了一番:“刚刚好听到咱们二谷主的绵绵情话而已。”
    “那校耗姑娘也一定明白了我的心意。”嗅到校耗话中的一股酸味,青婵不禁好笑:“我想姑娘大可以放心了,再说我明天就离开。”
    “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笑话!”校耗脸一红,口气却冷得出奇,“你以为我会在乎你不要的东西吗?装什么大方!”
    青婵听说心中诧异,仔细打量着校耗,仍然冷冷的面孔,并不是少女的娇羞。
    “这么说是我会错了意,姑娘竟是来找碴的。”青婵便也换上一幅冷面孔:“我想我必须说清楚,对即隐,我没有要或不要的道理,任何人也没有。他不是一件物品,你若真喜欢他,就得先学会尊重他。没别的事,姑娘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哟,林青婵,好张狂啊!”校耗一声怪叫:“还没轮得上你来教训我!你以为我找你聊天来了?哼,今天来就是要让你明白在离谷得罪了我校耗的后果!”说着,她逼了上来,一手扣住青婵的肩。
    “又想故伎重演吗?我自问并没有得罪你什么,不过是你嫉妒我罢了。”青婵虽已被制,却并不在意,当下也冷冷回敬道。
    “我嫉妒你?”校耗脸都气白了,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后,校耗哈哈一笑:“好,说得好,说得妙!我嫉妒!不过,不久就没人会嫉妒你了,谁会嫉妒一个死人呢。林青婵,我承认你很了不得,可是,你为什么就不知道要学好武功?”说到此,校耗不由分说,拉了青婵就往外走,“不要喊,否则立刻让你见阎王!我校耗可是说得出做得出。”
    事到如今,青婵也只得由着校耗。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中。
    校耗的轻功很不弱,带着青婵毫不费劲的涉过几片湖,穿过几片林子,三转五折的拐进了连绵的山中。刚开始,青婵还努力地想识别方向,记住路线,但最后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由着校耗在山中没头没脑的钻,她倒想看看这个刁蛮丫头到底想干什么。等到校耗终于停了步子时,青婵左右一瞧,竟又是个小山洞,而校耗也已粉面微红,娇喘吁吁了,恐怕这里已离住处相当远了吧,难道她真准备对自己下毒手?
    想想自己与校耗之间其实并无深仇大恨,青婵便耐住性子问校耗是何用意。
    “你那么聪明的人竟会瞧不出来吗?”校耗满脸得意的嘲讽道:“这荒郊野岭的可是杀人的好地方,你说等过个三年五载的要是有人来看到这一具白骨,可会想到是你这绝色大美人儿?”说着从怀中掏出了把精致的匕首,在青婵眼前比划了比划。
    “你?”青婵一时为之语结:“校耗你可别忘了,我既胜了你们离谷,便是你谷中的上宾,两位谷主若知道你如此待客,只怕放你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将我送回去,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与你计较,否则你迟早会后悔……”
    话才到此,便被校耗一阵仰天大笑打断了:“是吗,林青婵,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以为我只是吓吓你,带你出来散步的,还将你好好带回去?”说着她逼近一步,收住笑容,冷冰冰的刀刃已压在了青婵的脸上:“别做梦了!如今你喊破了天也没人听得见。明天你的失踪就将是个无头案,你知道我这离谷有多大么,三位山以外的地方,就是即尘大谷主也找不着方向!”
    她盯着青婵的脸啧啧了两声,笑道:“哟,说真的,这么个美人儿就这么一刀杀了还真有些可惜,你说怎么办呢……干脆先在这儿开两道口子如何,那才叫好看呢!”她将刀在青婵的脸颊上拍了两拍。
    青婵被刀锋逼得动弹不得,干脆闭上眼睛,心中却忙着在想对策。以她的本事对付这个校耗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样一来,校耗定然再留不得。虽说这丫头狠毒,可自己目前还不想要她性命……正想着就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睁眼一看,却是校耗将匕首扔了。她愣了一下,马上看见那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怪笑,向自己紧逼了过来。
    “你,你想怎样?”见校耗举止怪异,青婵着实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想身后已是石壁。
    “这就对了嘛,别装得太镇定,那会让我觉得寡而无味的。”校耗嘻嘻笑着再上一步:“乖乖听话,我不杀你!”
    她嘴上说着,却已一把将青婵按到石壁上,拉下青婵的腰带。
    “你!……”青婵这一惊非同小可。
    “别怕,林大美人儿,我也是女人,吃不了你!”校耗阴险而又轻薄的笑着,已扯开了青婵前襟上的几粒纽扣,“既然不准备杀你,又不能让你回去告状,就只好委屈你留守山洞了,我想只有脱光了衣裳你才能在洞里住得安心吧,哈哈哈,当然如果你这样也敢出去,我就无话可说了。”
    青婵又急又气,怎么也没想到这校耗竟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她是想先羞辱自己一番啊。眼见得裙子都要被她扯散,青婵只得把心一横,顾不得许多了,这丫头自己找死!
    凝神、运气,气注于掌,青婵暗下狠心,校耗却还在梦里,只要这一掌拍出,校耗岂有命在。然而就在这时,她感觉面前的校耗突然僵住了。怎么?瞬间错愕,已见有一柄冷剑直抵在校耗的背心,剑锋衬着月光闪出寒气。
    “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家竟也能作出这么卑劣的事!”来人的脸背着光隐在黑暗中,声音却很清楚。
    啊,是他!青婵心中一阵惊喜。喜的是万没想到伊凡竟会及时赶到,又一次救下了自己,惊的是伊凡什么时候到的她竟一点也没觉察,这要是一掌拍出……她简直不敢想象!看来该庆幸的不只是校耗,更是她林青婵了。
    可是校耗哪里知道自己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她已被伊凡冰冷的剑锋逼到了一边,刚才还得意忘形呢,此刻如同掉进了冷水,真后悔呀,早知这样该立即一剑杀了姓林的!校耗知道伊凡一到,自己就无法可施了,当下紧紧咬住嘴唇,恨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姑娘,你没事吧?”伊凡转到青婵面前,关切地问,剑却一刻没离开校耗。
    “没事……”青婵猛然想到自己还衣冠不整的,不由脸羞得绯红,忙背过身子把被校耗拉散的裙裳重新整理好来。
    伊凡也觉着有几分尴尬,便别过脸,瞪了校耗一眼:“四姑娘,你做得也太过分了,我们这就到两位谷主那儿去评评理。林姑娘哪里得罪了你,这么欺负她!”
    “算了,明天就要离开此处,权当让她一回,别叫两位谷主面子上不好看。……对了,章大哥,还没问你,你是怎么会来的?”
    伊凡只笑了笑将剑收回鞘中。
    “咱们走吧,慢慢再告诉你……喂,你,还不走,以后做人厚道些,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姑娘这么好说话的!”
    “慢着!”见校耗向外疾冲,青婵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只眨眼工夫校耗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糟糕,不该放她跑了!这谷中古怪甚多,万一……”
    青婵话未说完,空中已传来校耗的冷笑声:“哼,想走?我看你们可有本事出得了这片林子,这座山!”
    事到如今,伊凡也只好干跺脚,恨自己过于大意了。
    “青婵,还是你机警,我真是自愧不如!”他喃喃道。
    青婵微微一笑,这个章伊凡,自从结识了自己后确实有几分恍惚了。
    出了洞月色尚好,洞外果然是一大片的树林子,只是怎么看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章大哥可记得来时的路线?”
    伊凡苦笑着摇了摇头,校耗的轻功很是了得,自己跟在后头不敢有丝毫马虎,转了几圈也就晕了头了,哪里还记得什么路线。“试试运气吧,好像是那个方向。”
    两人相视苦笑,也只得顺着伊凡估计的方向趁着月色到林间摸索。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眼前始终是林子、林子!
    “青婵,你看咱们是不是像在林子里打转呀?”伊凡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做个标记看看吧。”说着他摘下了自己的头巾,挂在一支树梢上。
    再走……约摸半个时辰,他们又远远望见了伊凡的头巾,这时青婵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咱们困在这儿了!”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想笑。想想咱们在这林子里转了多少圈,难怪腰酸背疼的!”青婵一面笑一面试着解释,不过这只是说给伊凡听听,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找人问问呢,今天是怎么了,竟会这么反常地笑个不停!心里那种怪怪的滋味真的很难说清,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快乐?
    “你呀!”伊凡也笑了:“累了吧,我们就在此处歇歇如何?”
    青婵顺从地点了点头,两人随便找棵树靠着,肩并肩的坐了下来。月光在林中幻成了青色,滑过林梢的习习凉风轻拂着微微汗湿的脊背与额头,虽然出路无着,伊凡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畅快。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青婵的感觉已很微妙。曾经怀疑过她提防过她,为她突然的到来,也为她无法证实的身份。谁知事到如今想证实的依然没着落,欲释疑的似乎更可疑,他自己反倒不由自主地一头陷进青婵谜一般的眼神里。真是没道理!伊凡不知在心中提醒了自己多少遍,可是没有用,他开始牵挂她,巴不得时时待在她身边才好。那次在石室里醒来时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了她,自己的心真象掉进了冰窟中啊,任各种猜测毒虫一样咬噬着。等到即隐告知青婵在他房里并表示要留下她时,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就怕她会受即隐欺负,甚至觉得她正被即隐欺负!天哪,要是那样的话他会杀了即隐!那一刻他真恨不得立刻杀了即隐才好。没人知道他是如何的焦灼,是怎么才熬过那一个夜晚,直到,直到在离谷大殿见到青婵后一颗心才算安定了下来。这就是爱一个人吗?伊凡从未曾识得这般滋味!今夜宴散回房后,对着满屋的月光,他再也难于安寝,眼前总是青婵的一颦一笑还有那摄人心魂的眼神,耳边纠缠着白日间听到的一曲清歌,想着想着竟鬼使神差地到了青婵门前,却不料正撞上即隐,他只得隐身暗处。当见到即隐一番倾诉后仍吃了闭门羹时,他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青婵心中并没有即隐,忧的是自己若也上前一诉衷肠,结局会不会与即隐一样无望呢。即隐走后,正要上前的他又发现了校耗,这才尾随其后一直到此,不想落入这个迷阵中倒给了自己一个与青婵单独相处的机会。
    想到此,伊凡不由转眼看了看身边的青婵,安安静静的青婵正痴望着天边的明月,脸色如玉一般的光洁温润。
    “青婵……嗯……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想必是第一次用青婵这个称呼吧,未免有些生硬。他是大着胆子才这样叫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凭此一点他觉得自己就不如即隐。
    “……”青婵仿佛从梦中惊醒,回过神来朝伊凡淡淡一笑,然而满眼的凄冷已让伊凡心头一惊,他突然想起了心头一直以来的疑团。
    “你,怎么了?”
    “看月亮呢,你看她那么纯洁高贵!”幽幽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
    “不,我是说,我的意思是……青婵,难道你从来不曾快乐过吗?”
    “我?快乐?”青婵愣住了,眼里转过一丝黯淡,半晌才轻声道:“我现在不是挺快乐的吗?”
    “不,你从没有真正开心过,青婵。你的眼睛是冷的,连笑的时候都是!”伊凡拉住青婵不让她转过脸去:“你比雨淇还小一岁,可你的眼神却……你有很重的心事不是吗?”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事,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青婵垂下头声音压得很低:“自从爹娘死后随着舅舅四处漂泊,我又容易招惹是非,只好藏藏躲躲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总好像没个尽头。”
    “傻丫头,除非死了否则日子怎么会有尽头呢!”
    “不,是那种没有什么色彩和希望的。……你们就不会。”轻轻叹了口气,青婵接着道:“你们总是那么快乐,尤其是韵娘。便是生死关头心里也不会空……”
    “你不该如此。”伊凡锁起了他的一对剑眉,语气里已充满怜惜:“谁都会有不快的时候,白燕庄里很多人都有一段不幸。就说韵娘吧,别看她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她和你一样也是父母双亡,而且均是被人所害!……青婵,快乐是需要自己寻找和拾取的,有爱就有快乐。咱们这个世界本是黑暗的,有太阳才有了光明,人心也是因为有爱才亮堂起来,你把爱的火把高高举起的时候,许多原本平凡黯哑的东西都会闪烁起来,那就是快乐。……你爹娘在世时,一定也把爱给了你吧,还有你的舅舅,你的朋友。”
    “爹娘吗?听起来很遥远很遥远了……”青婵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里竟蓄着满满的凄伤,更有些朦朦胧胧说不清的东西夹在眼神里不安地跳动。
    “青婵……”伊凡已是痴了,他抓住青婵冰凉的手,把它们捧在自己的手心里,语调也急促起来:“别把心闭得太紧,那样爱的火种会熄的。我,我想把你眼里的凄凉都擦掉,帮你把快乐灌进去,可以吗?青婵,我……”
    “别,别,别这样,章大哥!”青婵慌得连忙抽出手站了起来。
    “青婵,难道你……”伊凡也急了,跟着站起来,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处开头才好。
    然而就在这时候,林子上空突然传来了一阵怪笑。
    “校耗!”两人都惊呼道。
    “哼,卿卿我我,不知廉耻,还是想想怎么出去才是正事!”
    青婵眼珠急转,看来这个校耗一直躲在这儿,想必是不放心的缘故吧,要看看他们是否能走出林子。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在伊凡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伊凡忍不住裂开了嘴。
    “呵呵呵,你以为我们当真会困死在这林子里吗?告诉你吧,我们早找到了出林的方法。”伊凡朝林子上方高声喊道。
    “章大哥和她啰嗦什么,她哪肯信啊,不如咱们出去让她瞧瞧!”
    “好!拉紧我!”话音刚落,伊凡已揽住青婵的纤纤细腰,两人凌空而起,踏着树冠朝林子深处飞速去了。
    影子消失了,如水的月光轻泄在林中,不知名的昆虫们高一声低一声地唱着,真安静啊,似乎从未有什么人来过,从未有什么事发生过一样。只是那边,没人会知道,背着月光的一处树梢间闪着两对眼睛,它们正静静注视着这片空空的青黑色林子。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终于,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很怪异地沙沙晃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从树上轻轻跃下一人,淡淡的一袭绿色纱裙,不是校耗是谁!只见她左右望了望,满脸的狐疑,嘴里似乎还唠叨着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一步一顿的朝林子深处走了。
    林梢间,那两对眼睛相视而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校耗很谨慎,她左顾右盼、走走停停,还不时突然消失在林间良久才又出来。然而不管她如何行动迟缓,终究七绕八绕的到了林子尽头。这时她又停下来了,似乎略一犹豫,回头张望了一番,才扭头朝山中跑去。
    不能再让她给跑了。青婵和伊凡一门心思地在后急追,校耗的轻功很不错,但伊凡更强,即使是带着一个青婵要跟上校耗也并不很费力。
    路越走越险,右边是千仞高山,左边是万丈悬崖。山路一拐,眼前又一座青山逼来,路在这儿分成了两个岔道,校耗却不见了踪影。天已是蒙蒙亮了,伊凡不得不停下来,犹豫着该往哪条路上走。突然青婵惊呼了一声,只见前、后、左、右竟同时闪来四道银光。
    是暗器。伊凡立刻反应,手中长剑瞬间出鞘,磕开了前后左右向自己和青婵飞来的银针,他才想喘口气,谁料又一支银针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眼看已到青婵身边。情急之下,伊凡没有多想,他把青婵拉到左边,自己顺势转到了右侧,身子护住青婵向左急退了两步,但是仍然快不过银针,再说他心里清楚左边几步外就是悬崖,退无可退!银针势必要钉在他身上了,他只指望能护住青婵就行。
    谁知就在这时,伊凡感到身子竟猛地一沉,怎么?伊凡心上一惊,踏空了?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记得还有两步才到悬崖边上的呀。飞来的银针险险从头皮上擦过,暗器是躲过了,但自己正抱着青婵向悬崖下坠去,到头来还不是摔个粉身碎骨!伊凡怎么也不会想到,实际上正是身旁这个青婵暗暗拉他急退了几步,这才掉下了山崖——这是唯一躲得过银针的法子。针上有毒,是见血封喉的那一种!
    不行,怎么也得救下青婵!伊凡的手突然触到了些什么——是一根藤,他忙一把抓住,谁知随即而来的竟是一阵彻骨的疼痛,瞬间额上冒出了冷汗,但手仍然紧紧抓着,自己和青婵便悬在了半空。再看手上的藤,竟是由悬崖上倒挂下来的,长得古里古怪从来没有见过,藤上零零落落结着些红果子,还布满了细小的黑刺。手定是被这些黑刺扎了吧,可如何会这般的疼痛呢!
    山崖上探出了一个脑袋,是校耗。
    “嗬嗬,好精彩啊!在这儿打秋千是不是很好玩,还是双人秋千!”
    “别玩了,快拉我们上去!”伊凡自觉手上又疼又酸又麻,支持不了多久了,他使足了劲向上喊道,还巴望着校耗虽顽劣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救你们?凭什么!”校耗脸上荡着笑意,不紧不慢道:“算你们厉害,竟骗着我带你们出了林子。不过,可惜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出了林子你们大可以自己下山,却还跟着我干嘛?”话说到此,校耗已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怎样,是不是很后悔呀。干脆我让你们做个明白鬼,那林子出口处留有我作的各种暗记,我一看就知你们根本没出去。呵呵呵,想骗我,等下辈子吧。”
    “算你厉害还不成吗,快拉我们上去,再玩就玩出人命来了!”伊凡哪里知道校耗的歹毒,见她灿若桃花的一张笑脸分明还未脱稚气,只当她是小孩心性,毕竟大家并无什么深仇大恨的。
    “章大哥,你不知道她!这丫头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刚才的银针上就喂有剧毒……”
    “呵呵呵,林青婵你可真聪明,要想我救你确实是痴心妄想。”校耗嘻嘻笑着转了转眼珠:“不过,章公子,你若要活命倒不难,只要把姓林的扔下去,我立刻拉你上来,如何?不是你,她也早摔死了。”
    “章大哥,这丫头决计不肯放过我的。要不你别管我,或许……”
    “胡说什么,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再说,你以为她真会救我?青婵,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块儿。”
    “哈哈哈,好嘛,真是情深义重啊,啧啧”山崖上校耗捏着嗓子酸溜溜的嘲笑:“我今日就成全你们做一对鬼鸳鸯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哈哈哈……”校耗拔出腰间佩剑,一边一点一点的砍那老藤,一边笑着道:“记住,这金鲽山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明年的今日或许我一时高兴还会来给你们祭一杯薄酒。”
    这时她听见下面传来青婵焦急的声音:“章大哥,章大哥!你怎么了?”咦,怎么回事?校耗好奇地盯住下面伊凡的脸色,又瞧了瞧脚边那根老藤,突然露出欢喜无限的神情:“怎么,你扎到鸳鸯小刺了,哈,恭喜恭喜!我怎么先没发现这是鸳鸯藤呢。”
    “什么鸳鸯小刺?”青婵心急如焚,饶她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但看伊凡的脸色已是不对,额上竟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来,抱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在剧烈颤抖,她心上立刻明白一定是一种奇毒了。
    “这下不用我费力了,我还没亲眼瞧过鸳鸯小刺毒性发作的样子呢,该有意思得很吧。”
    “你!”青婵心头腾起了无名怒火:“你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由你骂,”满脸兴奋的校耗不以为然的撇着嘴:“反正你也没多少时候了,图图嘴上痛快也无可厚非。”她顿了顿,又幸灾乐祸的瞧着青婵道:“这小刺的毒可是无可救药的,待会儿做起寒来,呵呵……大美人儿,若想让你的心上人多挨些时日,也死得好受些,你就用身子去暖他吧。哦,我怎么忘了呢,你们这样挂着,就是有心也不成啊,呵呵,真可惜……”
    “无耻!”伊凡倾尽全力的骂了一声,手上的酸麻疼痛已扩散到了全身。
    “青婵……我快,快不行了……只是救不了你,我……”伊凡颤得厉害,身上已微微做起寒来,他不能死,他还有很多事未做,他还有许多心里话没有来得及对青婵说,可是……
    “青……青婵,听我说……今生无缘了……来……来生再……再续好吗?……好吗……”
    “章大哥……”许多话都哽咽在喉,青婵不知从何说起:“伊凡……别撑了,松手吧,松手吧……要死,也死在一起!”
    伊凡脑中已是一片混沌,全身酸麻不堪,彻骨的寒意直窜了上来,他死死拽住老藤的手在剧烈颤抖,上头校耗那张笑脸已渐渐模糊,她还在说着什么,只是自己已听不到了。这丫头竟那么残忍,两条人命啊,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不仅不救,还要笑着说出许多恶毒刻薄的话来。只是出于嫉妒啊,人怎能这般残忍丑陋!
    他只隐隐约约听到了青婵说要死在一起,够了,虽有遗憾也有满足,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用尽,失去知觉的伊凡紧紧拉着青婵,坠向死亡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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